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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他不像那些对着她讲荤话的官人,可这样更令她羞耻,薛雉不禁涨红了脸。但他说罢,屏风外就没了声音。
薛雉久听不见他讲话,咬着唇,谨慎小心地往屏风外探出一点点头,看见那人杵着下巴,正闭目休憩。
她只轻微地动了一下,李绍就醒了,两人视线有一瞬的交接,薛雉仿佛一下跌进那深渊黑潭里一样,心吓得一跳,紧闭上眼靠着屏风躲闪。
李绍瞧见她受惊的样子,又不禁发笑。
这场景要是落在那些随六王爷前来的士兵耳朵里,怕都要傻了。能听得他如此愉悦地笑两声的机会,绝不会多。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儿,李绍兀地说道:“小奴儿,你过来。”
薛雉拨浪鼓似的摇头,一直往后缩。
“这样,我蒙上眼睛不看你。”他解下腰带覆在眼睛上,“我李承策一言九鼎,从不骗人。”他再度朝着屏风后伸出手,“过来。”
薛雉探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身上的羽裘滑落,露出圆滑细腻的肩头,只盈盈一握,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无辜,若掌中雀鸟,玉雪可爱。
他果真没有骗人。
薛雉看着他张开的手掌,想起来方才他轻拍过她的背作安慰,温厚得像她父亲。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紧紧捉着衣裳,犹疑好久才将手交给他。
他一下将薛雉捉住。
薛雉看他,眉又挺又浓,鼻梁也很高,有大梁男儿里难寻的英气,手掌里也是尤为粗糙,磨得她有些疼。
李绍问她:“你想离开这里么?”
薛雉眼里闪过一簇光亮,好奇又惊讶地盯着李绍。
李绍道:“我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我可以救你,但往后你就得跟在我身边,离一步,我就杀了你。你愿不愿意?”
薛雉终于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跟着你?”
李绍戏谑道:“因为他们都被我杀了。”
薛雉胆小,怕死,听到这句话不由地后退了两步。比起受人欺辱,她更想活。她曾忧心父亲的彻夜难眠,绣了新枕面儿,往里面塞满了香草与干花,然后父亲就拿着这个枕头,死死埋住了她。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汹涌而至时,她怕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声痛彻心扉。
薛容在最后关头心软了。他不该心软,不然她现在不会想死,又不敢死。
李绍见她不答,又问,“你不愿?”
“我怕死。”薛雉诚实道。
李绍愣了一会儿,又笑。薛雉看着那笑容多少有些落寞,像她父亲最后拔剑时的神情,那是孤立无援、无所依傍,才会如此孤独。
她问:“你也总是一个人么?”
她有确切的答案,毕竟,如果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这些话还能说给另一个人听,而不是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小奴儿,就像你离不开教坊司一样,我也有离不开的地方。要想过独木桥,身边又怎么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薛雉说:“我会离开的。”
李绍“恩”了一声,显然没有将孩子的话听进心里去。薛雉因他的轻视而愤怒,她尚且不甘,尚且不屈,尚且还算活着,所以才愤怒,愤怒到一把捧住了李绍的脸,“你看着罢,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雉奴!”
方欢夺门而入,一脸惊恐相,直到寻见完好无损的薛雉,那惊恐才算一下消散。他几步走过去,将薛雉揪着按到地上,跪伏在地,“雉奴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请王爷饶命。”
薛雉被他按着脖子,挣扎了几下。又见那本覆在李绍眼睛上的腰带垂落在地,生恐他看见自己的脸,也不作反抗,将头埋得更低。
方欢说:“这尚是未熟的雏儿,怕惹王爷的厌,等哪日调教好了,再来送给王爷解闷儿……今儿教坊司里还有其他的姑娘,王爷再瞧瞧罢。”
五千两黄金不知怎就变到了方欢的手中,他弓着腰悉数奉上。
李绍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她伺候得很好,就当赏了。”
前来服侍的人为他更了新衣。从头至尾,他没有跟她再多讲一句话,很快就在一干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教坊司。
那长袍沉沉垂落,裁出颀长修拔的身影,在她一片荒凉的眼中,开出灿烂的朱红。
*
冰凉湿冷的玉牌顺着李慕仪的眉心往下滑,触过鼻尖,嘴唇,颈子和锁骨,最后教方欢拿在手中,隔着衣料,慢捻在乳珠上。
不过几下,两粒小珠就硬了起来。
“喜欢他也罢,”方欢痴痴地笑,“只有义父才能想让你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了……”
李慕仪身子忽地没了生气般软下去,方欢扳过她雪白的面孔,贴在她耳边,为了掩盖那细柔的声音,便只发低低的气音,“义父今天就替王爷好好教教你,以后要怎么听话。”
「我李承策一言九鼎,从不骗人。」
尽管身体在方欢的狎弄下渐渐有了反应,可这张脸却殊无欢意,泪从她眼里打转儿,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咬着牙,两字啮噬在齿间,“骗子。”





掌中雀 第32章 怨折钗(六)
方欢的手掌滚烫,抚着她柔软的小腹,一路下移。
李慕仪扬手打了方欢一巴掌,方欢偏头,捂着发疼的嘴角呵呵笑起来,“雉奴是在拿奴才当王爷打?”
李慕仪恨得眼睛通红,反手又打了一下。
方欢教她打也舒爽,老实挨了几下,一把捉住李慕仪的腕子,推着她倚到屏风上,“你打!泄了恨也好。咱们都是贱人贱命,皇城根儿下的烂泥,哪里曾好过一日?若你打了义父就能快活些,义父愿意让你打……我的命都给你……!”
方欢喘息得很急很急。他是个没了根的人,那么些年早就断了男女欢爱的念想,可在教坊司遇见雉奴,单单是闻着她青涩的香,他骨子里就能涌动起最原始的欲望。
她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个男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只有她,仿佛他们两个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方欢舔了舔唇,一下埋到李慕仪的颈子里,湿滑的舌舔过雪白的肤。
“你欢喜他,可他不把你当作女人,你欢喜他作什么,妄想着他能娶你?!可你从前再是官家小姐,到这等贵人眼里,就是个教坊司千人骑万人睡的荡妇、骚货,连他府上的侍妾都不如!”
李慕仪满盈的泪一下滚落。
方欢瞧见,抬手给她拂去,忍不住笑道:“雉奴,你太傻了……傻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呀?做了几年的永嘉长公主,就真当自己不是窑子里的货了?雉奴,人就得认命。”
方欢太明白她的软弱之处,字字如刀,句句如刃,专往最无力的地方刺去,处处见血,将她多年来支撑起的盔甲砍得七零八落。因为方欢就是在这样的樊笼中发疯的人,他认了命,还要李慕仪认命。
李慕仪摇着头不认,一直后退,方欢就追。
屏风“哐当”一下倒在地上,李慕仪后背一片生疼,那些曾经在深渊里受尽折磨与惩罚的记忆让疼痛唤醒,清晰无匹,李慕仪唇不住地发颤,腿曲曲伸伸地蹬着往后躲。
方欢掀开袍摆,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来。
那鞭子都是照教坊司旧制,整条麂皮被剪裁成长条,细若蚊须,尽数在柄中,这物什打在皮肉上,一片细细密密的疼,从中挣扎出若有还无的痒来。寻常妓子挨个七八遭,便要求饶,不是因着多痛苦,实则是受着痛苦与舒爽两重极端,如似冰火折磨,令人难以忍受。
方欢一鞭子打下,李慕仪扬手躲闪,一鞭子狠抽在她的胳膊上。这一下实在狠,像是将他多年的怒与怨都发了出来,“你还不认!”
李慕仪压不住汹涌的恐惧,做不出更多的反抗,疼得细叫出声。只这一声未平,方欢第二鞭又打了下来,“认不认?!”
李慕仪胸前通红,脸颊上也多了一道红痕,她转了身跪起来,挣扎着要跑。方欢一只胳膊就裹挟住她的腰,上手扯烂她的衣裳,玉白的肩膀线条细腻完美,无一处有瑕。可她越是这样,方欢就越乐意弄出些什么,于是低头狠狠咬在她粉白的肉上。
李慕仪痛呼,“方欢,方欢!”
方欢松开嘴,一鞭子又抽在她的臀上,“教过你规矩,忘了么。你该叫我什么?”说着他手下移去扯她的亵裤,扯了几下没成,又探进手去抚摸那幽处,手指搅了几下沾出黏腻的蜜水来,方欢就笑起来,“有你叫义父的时候。”
可她并不欢愉,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胃中也渐渐觉出尖锐细密的痛,就像毒刀一样绞着,翻江倒海似的直往上涌。
李慕仪的唇已转至苍白,喉咙压不住阵阵恶心与酸楚。
李慕仪推他,“放开我,我难受……”
这声音太过无力了些,方欢一下就听出不对,下意识松了松手。李慕仪挣脱,踉跄着步伐爬起,一手拽紧衣襟,一手扶着一旁搁着琉璃梅树盆的高架,方欢惯是服侍人的,两三步端了盛着清水的盆来。
他伸手去拍李慕仪的背,很快,她弓腰呕起来。呕出来也没什么东西,独有几口青白酸水,只是那喉头的恶心一直作乱,出不来东西,也不教她好过,直到呕尽了,方欢递来茶水为她漱口,才算缓出这一口气。
方欢又从袖间揪了帕子出来为她擦拭。
李慕仪摇着头将他的手推开,抚着发紧酸痛的喉咙,满头虚汗,嘶哑着声,决绝又不留一丝余地,说:“方欢,你大可以试上一试,胆敢再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她没有玩笑,彻骨的痛恨从齿间溢出来,尖锐得能刺透人心。方欢对生死无动于衷,只是见她如此果决,竟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怅然。至少,他还没驯过那只雀儿能像李慕仪这般,这么久还没有屈从的。
他垂下眉,暗暗想到自己对病雀儿的原则一向是先治好了再驯,在这个方面,他自认更像一个慈和的父亲。
方欢停了一阵儿,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目光从盯着她的脸,下移到她的小腹。
他脸上残存的笑意消退,话语里隐隐发寒,“你怀了他的孩子?”
李慕仪听到这话,蓦地一蹙眉。
方欢看她一头雾水,显然连自己都不清楚,一声嗤笑里还愠着怒,说:“雉奴,你最好祈愿千万不是。当初高后抬你做了长公主,恩宠没了,高家也没了,这已是李氏宗室里最大的荒唐。你若怀上六王爷的孩子……”
方欢轻点了一下她的腹部,窃窃地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方欢或许到底还是疼她,这一场所谓的教训无疾而终。
他言,尚且要回雁南王府向六王爷复命。
一句话就将李慕仪推进深渊。四面的窗门紧闭,天已近昏黄,不知何时,天公不美,剪水作花,又开始落了一场肃杀的雨。
李慕仪扯着衣裳蜷缩在地上,身下纵然铺陈着暗金花纹的毡毯,也挡不住寒意侵袭,一双白鹿似的腿曲着,深深的乌瞳无光无色,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被送入了耳中。
当年,她父亲薛容主持变法,说是“天纵大儒”、民心所向,可若无有权有势的人在后支持,终大功难成。而当年支持薛容的就是高家。
薛容变法失败,高后失宠,高家没落,皆是环环相扣,谁也逃不脱。
可高家不甘。
因着高后当年陪皇上去寺中为国祈天时,曾诞下一凤女;凤女先天不足,生而夭折,遗骨就埋在寺中的碑下,以求往生超度。
高家借此为由,将她从教坊司带到寺中去。
高家对外声称,当年说是公主夭折,实则是隐姓埋名,以避黑白无常勾画生死簿,逃过这一命劫。现如今公主已满十二,侥幸逃过此灾,当明珠还掌,送回宫中悉心教养。
高后为其取名“李慕仪”。
这个孩子是高家插在李氏宗室心脏上的一把刀。他们要让李氏永远记着,这是高家的恨,高家的怨,也是高家对李氏最后的尽忠——变则通,不变则死。
凡是知道当年秘情的人皆为高家灭口,只有方欢还活着,也只有方欢知道,她此行受了高家的恩,就得为高家而死。




掌中雀 第33章 意迟迟(一)
薄烟绣在水波,潇潇雨阑珊。渡口,船近。一将士执墨伞相迎,低头以敬,“王爷。”
李绍两鬓辫发,以红翎束髻,轩眉英挺,眸似深漆,端得一副天神模样。李绍接了伞来,翻身上马,命令道:“边走边讲罢。”
李绍对着身后的侍从打了个手势,那领在最前的人受命,一声哨响,带着人先行回城整顿。
李绍与那将士驾马齐驱,那将士偏向他,颔首道:“王爷不在这半月,军中一切如常。倒有几位叔公派人托了话来,要见您一见,属下按照吩咐皆以抱恙拒了。”
“怎么,这是教赵行谦那群人整治得没法子了么。”
将士郑重其事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昨天朝堂上刚生了乱,此事涉及长公主殿下……”
李绍蹙眉,“永嘉?”
“这些时日,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言,长公主身份成疑,或许、或许不是李氏血脉……”他言辞闪烁,不知该从何处谈起此事,“前天几位宗室老臣从文官队伍里揪出来一个人,那人指认科举革新一事是有长公主在背后推动,越俎代庖,牝鸡司晨。这倒不是关切,关切在于民间传言长公主原是罪臣之后,当年曾被发往教坊司充妓,伺机以花言巧语迷惑高家,使出偷天换日的手段,草鸡变凤凰,其目的就是为了向李氏复仇,如今更是借革新一事,试图搅乱国政……”
他声音越来越低,那“教坊司”三字一出,李绍的怒火随即烧起,烈得灼人,几乎从他身体的每一处脉络中燃烧出来。将士战战兢兢,不敢再说了。
李绍握紧缰绳,怒火一时冲得他的额头发痛,低骂了一句:“该死。”
他一夹马腹,扬鞭策马,一路泥泞间或水花,直往长公主府奔去。
侍从已在长公主府门前候命,见是李绍,一干人皆跪地请安。李绍下了马就进了府门,其中有两名侍从一前一后,各自捧着覆着红布的物什,随着李绍一同进府。
李绍步似流星,撑伞的奴才们小跑都赶不及,寒风冷雨待人又何其平等,转眼间墨青色的衣袍濡湿了大片,颜色愈深。
守在门前的婢子见是李绍,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王爷,殿下抱病……”
朱门紧闭,李绍近了才闻得几声雉鸟惊叫,抬头见那廊上被打得形似落汤鸡的白雉,眉头拧起,上前将鸟笼拎了下来,又去捶门,“李慕仪!”
连着几下未有回应,李绍无了耐心,一脚踹开门。
李慕仪正坐在桌边,沿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回身抬头去看李绍,眼里全是惊讶。方才那一声“李慕仪”,她以为是幻听。
见着人,她不由起身迎了两步,只这次李绍的步伐远不比往常从容,搁下鸟笼,合着寒意的身躯苍山一样覆压下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李慕仪听见他若有若无地一声叹息,像是受惊的人松了一口气,便问:“王爷?”
“李慕仪,你……”他喉咙滚了一滚,之于恐惧的话,即便是在生死战场上,他都从未说过,面对李慕仪,这般示弱也绝不是雁南王甘愿做出的事,可这一腔忧惧又如何才能发泄?
他急切地捧住李慕仪的脸,低头凑近她柔软的唇片,衔入口中一轻一重地吮吻,急促的喘息间,李绍头脑阵阵发昏,一味贪恋地攫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李慕仪偏头躲避,“李绍!”
他拢紧她的腰肢,不容她闪躲,“乖……”另一只手伸入李慕仪的发间,两人鼻尖相抵,李绍轻轻蹭着她,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幼鸟的羽毛,“从前你送得那枚绣着梅花样儿的荷包,勾了线出来,一会儿帮本王补一补,好不好?”
两人似耳鬓厮磨,情人低语,李绍跟她讲荷包是在封唐不慎划烂的,此去封唐,回京还带了件儿礼物予她。他一声唤,侍从便捧着东西进来,小心搁下后退去。
转眼间,李慕仪莹白细致的手腕上套了一枚玉髓镯子,色似相思泣血。
李绍问:“知不知那封唐是什么地方?”
李慕仪想了想,几乎每年十月初九,李绍都要去封唐,因为那是他母妃故去长眠之地,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只是,如今还不到十月。
知她心里有了答案,李绍轻笑,又继续追问:“你送本王荷包,本王还你一只玉镯,你又知不知,在大梁,这意味着什么?”
李慕仪蓦地一惊,抬头看他。
李绍笑得愈发深,可言辞重似金,不带一分玩笑,“薛雉,我李承策要娶你为妻。”
他唤,薛雉。




掌中雀 第34章 意迟迟(二)
李慕仪一下慌乱起来,不断往后躲。李绍无视她的抗拒,铁一样的手臂越拢越紧,李慕仪的挣扎在他怀中不过是小打小闹,她恨自己逃不开,难能自抑地涌出泪来。
“你果真知道!你果真都知道!”
“是,本王知道……”李绍吻了她,“是知道得太早,还是知道得太晚?”
李慕仪颤着唇,“薛雉死了。”
“李慕仪还活着。”李绍一字一字认真地回她。
当年他挑明她教坊司出身,都不曾见她哭,可单单一个“薛雉”,就能将她击溃。
因为她姓薛,是薛家的女儿,她的父亲为名节而死,可她却没有这样的勇气。“薛雉”会让她记起自己该是何等气节的人,也会让她明白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自己是何等的无能与下贱。
李绍明白,正是因为明白,在得知李慕仪是薛容的女儿之后,才更心疼。自刎又有何难,那活着不死的人才难,薛容早已杀死了薛雉,活下来的人是受了高家的恩,一直苟且偷生、难见天光的李慕仪。
他以为高家给得她是恩,却不想是命。
李绍将她紧紧揪着他衣襟的手握住,引着她松开,十指交扣缠绕,血红的玉髓镯子不慎碰上他腰间的玉牌,发出伶仃轻响。
李慕仪似失了神,乌瞳点金,隐约有光,问他:“你方才讲,娶我?”
“君子一言九鼎。方才不是妄言,从前与你说得,都不是妄言。”李绍瞧见她眼里像是有星火燎过,低低笑道,“你不信……?可你这般聪明,怎不想想,本王作甚要骗你?”
她想过,不是不信,是不敢;反倒是那派了方欢来的事,她更愿意信。只是方欢或许从不曾想过,李绍竟愿意许诺娶李慕仪为妻,这般不可能又这般轻易地露出马脚……
李慕仪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下涣散开来,讥诮地笑了一声。那方才在眼眸里燎起的星光似已是最盛,慢慢的,慢慢的,缩成一粒小豆灯火,因着李绍唤了几声“永嘉”而跳动了几下,但很快就化成了死一样的灰烬。
李绍抬起她的下巴,威胁似的质问:“怎么,你不欢喜?”
李慕仪望着他,伸手去解李绍的腰带。李绍挑了挑眉,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大胆。”
“雁南王妃也不能如此大胆么?”
她与李绍同床夫妻多年,最懂如何取悦李绍,知自己说什么样话,就能哄得他心花怒放。李绍果然唇角牵笑,眼里有纵容和宠溺,难得放低身段一回,大大方方地展开手臂,道:“好,夫人为尊,悉听尊便。”
李慕仪一向冷清的眼眸多了几分温柔颜色,轻弯着望他,手循着他腰际的线滑到背后,好似将他环住,两人相拥片刻,李慕仪将腰带抽开,蒙住了他的眼睛。
像极了教坊司初见时的模样。
李慕仪手指划过他的俊眉,抚过他的鼻尖,最后轻点在薄唇上,仿佛要将这模样记在心里。她踮起脚尖,攀上李绍的肩去吻他,她鲜少主动,亲吻也难有些青涩,含住他的唇吮吸,也不知轻重,李绍唇上又疼又痒,心头一根线都教她勾了出来,缠缠绕绕皆在舌端,留也不是,去也不是,三四遭竟也惹李绍得兴致大发。
他不做什么,只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好模样,任她胡乱使出祸水法子。
李慕仪又去吮他的喉结。李绍“嘶”了一声,摸索着一把环住她的腰,又揉又捏,动作中多少带些催促的意味,李慕仪便吮得更深。
轻若羽毛的气息扫过李绍的颈间,因着目不能视,这感觉就愈发明晰、强烈。他急促地呼了几口气,腔子里欲望炙热,他将她的肩膀往下按,李慕仪意会,果真乖顺无匹半跪在他身前。细软的手指抚上胯间,那性器在她的手掌中逐渐怒张,有些握不住,也有些难言的惧怕。
李绍知她向来在此事上过不去关,胡乱抚摸着她的发,含混地说:“好姑娘……”
李慕仪将他含入,舌在顶端绕弄舔舐,那物得了趣儿,很快饱胀到极致,她有些吃力地吞到最深,柔软湿热的口随着呼吸反复裹吮,一进一出间,李绍头脑发昏,从万千思缕中抽出一丝神智来,道是现在的李慕仪实在乖觉得反常,只是这一丝神智,很快也被淹没在汹涌而至的快感当中。
真是天生的媚骨,否则怎么能就教他发疯了呢?
雁南王娶妃,可不仅仅是夫妻二人间的事,背后牵扯着宗室与国政,要娶一个李慕仪,谈何容易?可他要是不疯这一遭,雁南王做来,又有什么意思?




掌中雀 第35章 意迟迟(三)
因李绍这物着实难能吞下,逼得李慕仪双眸含波,湿漉漉的,愈发黑白分明。
她能望见李绍俊朗的下巴,和发出低促又愉悦声音的唇。他衣裳微微敞开,露出壮的胸膛,单看上半身还是浪荡不拘的雁南王,可身下早是沉浮云雨的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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