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玫瑰事变
但他必须面对。
因为罗懿吾刚刚回她了:
她是我女朋友,想见见?
明天她在。
别吃醋哦,她比你漂亮多了。
酒神 50.刺青(3)
他们逃了一天繁杂的复习,不用在天黑沉沉的时候像行尸走肉一样来到教室。
高叁的压力就是温水煮青蛙,日子过着过着突然发现原来身上压力已经那么重了。
缪言和殷延实在谈不上对高叁课程有多热衷,是意识到未来终究还是抓在他们自己手里,缪言才愿意啃物理,殷延才愿意啃语文。
或许每个高中生都在那段时间熬得头昏眼花。
缪言觉得不用上课的日子,天都晴朗的很。
阳光的七彩光晕晃进殷延的瞳孔,迷人又刺眼。
缪言问殷延:“喜欢冬天吗?”
殷延用手挡了挡刺地睁不开眼睛的太阳光,笑着看她:“喜欢。”
缪言又问他:“喜欢夏天吗?”
殷延非常肯定:“喜欢。”
他问缪言:“今年夏天去看海吗?”
缪言爽快地答应了殷延,她想,夏日也许会比冬日更加美好。
殷延终于问出了他踌躇半天的问题:“那个罗懿吾,帅吗?”
缪言摸着她自己的下巴打量殷延,似是作了个比较:“帅啊…”
殷延狂眨眼。
“要不然怎么上位成贺月洲男朋友的?”
殷延战术挠头。
“那你为什么没看上他?”
缪言疑惑地看着殷延,他好像是真心想问这个问题,表情都很真挚。
在暗暗攀比呢。
“因为他不对我胃口。”
“那谁对你胃口呢?”殷延的声音里有希冀。
缪言迟疑地嗯了一声。
殷延急忙晃了晃他们牵住的手,缪言问他:“干嘛?”
殷延没要到他想要的回答:“我对不对你胃口?”
缪言挑眉:“太对我胃口了。”
殷延心满意足地又开始晃手。
缪言一直感觉得到,殷延总是喜欢问她讨要一些从芝麻缝里扣出来的小便宜,费好大的劲,又不敢张扬地宣告,抠唆出一点甜言蜜语的碎沫他便甘之如殆。
缪言昨夜晚些时候就跟殷延说贺月洲今天就在那里,殷延没拒绝缪言,今天还是陪她来了。
她虽设想过也许殷延会拒绝她,但是殷延终究还是为她想的。
他想给这些破事画上句号,为了她。
叛生的周围冷清,因为它离闹腾的商业街有些距离。
门口的栅栏门坏了一边,但是店主似乎不在意这个,因为另一半摇摇欲坠的栅栏门上挂着枯黄的爬山虎。
栅栏门进去,便是一个院子。冬天没什么生气,绿植该搬的搬,该死的死。里头摆了张铁艺桌,如果是春秋,那坐这里看院子的景就特合适。
今天上面放着音响,声音没开很大,但是放的是摇滚。
有个男的背靠着他们坐着画刺青稿,缪言知道这肯定是罗懿吾。
那么冷的天,只有这个神经病才会在外面画稿子。
“罗懿吾。”
缪言拉着殷延走进去的时候罗懿吾正好抬头,殷延看清了那张脸。
他眉骨高,眼睛陷下去很深邃。
容易显得深情,招桃花。
“这你男朋友啊。”罗懿吾看了眼殷延转头问缪言。
烟嗓,也许抽了很多年的烟。
缪言抬起她和殷延十指相扣的手挥了挥:“有空给我男朋友刺个小的吗?”
罗懿吾又瞅了一眼殷延,发现殷延也在瞅他,罗懿吾觉得这男的从眼神开始就跟他不对盘。
于是罗懿吾站起来翻下他的卫衣袖子,拿起pad转身就走:“没空,脚疼,要去陪洲洲。”
椅子和地面摩擦拉出了尖锐的声音。
殷延皱着眉毛看缪言,缪言看到罗懿吾大步流星的走势,朝殷延挤了挤眼:“怎么会没空,多久没有单子了?脚疼手不疼,昨天不是还想让我见见你女朋友吗?变脸变得比天还快。”
罗懿吾步子没停:“手也突然疼了。”
“不刺就算了,我去找季燃刺。”
罗懿吾一顿,翻了个白眼,径直推开玻璃门:“姐,没你这么损的。”
“你也有这么损。”缪言和殷延跟在他后面进了工作室。
是个小双层,不过是下面是纹身,上面是客厅,上面没封闭隔开,其实还是一个空间。
这种安排奇怪的很。
里面烟味还没散掉,缪言没看见别的人。
“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啊?”缪言看到他电脑桌后面钉纹身稿的钉板正中间就是娑婆叁圣。
“我记得是九月十六日。”罗懿吾的表情活了,把他的pad放在桌上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可是洲洲不认。”
罗懿吾脸又垮了下来,咬开啤酒盖,灌了一口:“不过吧,她不认也不重要,我缠她就行了。”
缪言身边的人没什么变化,殷延在观察这个工作室。
“你女朋友呢?”
“楼上玩手机吧。”罗懿吾一屁股坐在他的工作椅上:“你的宝贝男朋友纹什么呢?”
“你转一下照着它刺就行。”缪言把纸递给了罗懿吾。
罗懿吾接过纸看着一纸鬼画符,舔了舔牙齿:“这什么意思?”
“my dionysus。”殷延插了一句。
罗懿吾左右反复看那张设计稿,暼了殷延一眼:“这么丑你忍得了它在你身上?”
缪言转头看了一眼殷延,发现他表情没变,正准备骂回去,殷延说话了。
“纹虎口那边。”
罗懿吾转椅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啧,知道了。”
罗懿吾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带殷延去刺青的椅子那边准备开工,缪言问罗懿吾她能不能去二楼看看,罗懿吾点了点头。
“如果你看到她在喝酒就把她酒给扔了。”
缪言哦了一声便上楼了。
顺着墨蓝色的痕迹,纹身枪一针一针刺进殷延虎口处的皮肤。
没想象中那么疼,密集落下的针尖和渐渐融进他皮肤的文字只让他觉得奇异又神圣。
是疼痛的恩典。
他有掐虎口的习惯,据说有镇静止痛的效果。估计是真有用,别人都这么讲。
但说实话,他感觉不太明显。
殷延抬头的时候,眼神掠过那个楼梯。
……
她趴在窗边抽烟,矮桌上的酒瓶已经空了。
缪言能看见她高挺的鼻梁,夹着纸烟葱白的手指,和浅粉色嘴唇里吐出的烟雾。
又瘦又高,身上套着男士尺码的卫衣卫裤,单薄,也很不合身。
双腿随意地交叉,她就那么趴在窗边认真观望窗外的景。
看什么呢?
冬天有什么好看的?粗劣的树干和树枝还是脸蛋冻得通红的行人?
听不见清脆的鸟鸣,闻不到馥郁的花香。
她到底在看什么?
听到了脚步声,贺月洲没说话,转头就和缪言对上了眼。
贺月洲的眼睛很亮,亮得犀利。
“缪言?”她的声音不算好听,像退潮后干燥的腥咸沙砾。
“你一直抽烟喝酒吗?”缪言无意猜测她为何知晓她的姓名,这本身就没意义。
贺月洲把烟头碾灭在窗户外的白墙上,那边已经黑了很大一块。
她转身就把烟头丢进了烟灰缸,从沙发的边角捡起她皱了的衬衫和内衣。
“初中开始的吧。”
贺月洲,清晖古月落沙洲。她素净的模样几乎和烟酒沾不上半点关系,可她就是染上了,还染了很久。
贺月洲的右手好像不太能动,因为她单手脱的卫衣。
缪言看见了她腰上结痂的娑婆叁圣和她手臂上大片的淤青。
贺月洲拿起内衣套上,转过身把头发撩到一边问缪言:“能帮我扣上吗?”
她实在不把缪言当陌生人看待。
缪言冰冷的指尖碰到她后背的肌肤,蝴蝶骨突出又冷傲。
贺月洲的内衣被缪言扣好后,她立刻转身低头凑近缪言。
贺月洲比缪言要高,瘦。
缪言像温水,那贺月洲便是冷铁。
“你好漂亮。”贺月洲微微侧头俯在缪言脸颊旁嗅了一口。
“还好香。”
她们的距离足够让缪言闻清贺月洲身上的烟草味有多劣质,足够让缪言看清贺月洲胸前的肌理,更足够暧昧化她贸然的靠近。
缪言轻轻蹙眉,微笑抬头:“你想泡我吗?”
她轻柔的声音像飘浮在空气里的羽毛。
冷风穿过窗户吹在贺月洲几近裸体的上半身,但她抖都不抖一下。
只有从她随手挽起的头发里滑出的泛黄发丝滑过缪言的脸颊。
贺月洲慢慢站直:“可以吗?”她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刺青,拿手触摸它结痂后的粗糙,随后拿起黑色衬衫套上,单手扣扣子,她眼神不在缪言身上:“殷延配不上你的。”
“你为什么纹他们?”缪言答非所问。
“家里人供养他们。”
“昨天和罗懿吾做了吗?”
“当然。”
“背得动他们吗?”
“背得动怎样,背不动又怎样?”
贺月洲扣完了衬衫的扣子,站到缪言面前:“该轮到我问你了。”
“你怎么看上殷延的?”
“用眼睛看上的。”
“他来了吗?”
“楼下。”
“和你说起过贺月洲吗?”
“说过。”
“我猜你见到我应该很好奇。”
贺月洲换好裤子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沙发的软垫。
缪言坐了过去。
“烟鬼的嘴都很臭的,你知道吗?”贺月洲对缪言说,“但我亲过他。”
“他说过。”缪言觉得贺月洲的表情像蒙了一层纱,让她捉摸不透。
贺月洲嗤笑:“怎么什么都和女朋友说。”
她对上那双具有审视意味的丹凤眼:“不过他跟你说了什么我一点不在乎,我只觉得他可怜。”
她从桌上烟盒里抽了一根烟衔在嘴里,把打火机递给缪言:“帮我点。”
“你有手。”
“不点我就没办法说了。”
“可以不说,没人逼你。”
贺月洲啧了一声,收回了打火机,点上。
她吸了一口又吐出:“我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他的。”
“你爱过他吗?”缪言心头涌上的怪异感愈来愈甚。
贺月洲似乎是在回忆,她问了缪言一个问题:“他爱你吗?”
或许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适合当作她们的问答,贺月洲思索了一下:“我对他的报复心远大过好感。”
有一些秘密在破土而出。
“因为爱不平等?”
贺月洲把烟吐在了缪言脸上,缪言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你听谁说的?”
“殷延说的。”
“又是他。”贺月洲发现她没那么了解殷延。
“你看过《恶意》吗?”
缪言点头。
“也许,大概就那个意思。”贺月洲看着窗外自由翱翔的野鸟恍了神。
“我剖析他,给他救赎,给他共鸣,把他拉出来,又踢回去,只是因为我觉得他比我过得好。”
贺月洲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眼睛里没有什么情感:“他想逃避的生活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不是什么高级货色,我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身上套了数以百计的枷锁,每天都在摸索怎么揣测人的心理。”
“你真下头。”她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所以连分手的说辞都是精心编排,目的把见过希望的人再次推入沼泽。
缪言拒绝关心贺月洲的生活是在怎样可怖的泥沼里,她就这点也足够让她唾弃。
贺月洲单手撑着脑袋斜靠在沙发上:“在你不知道我的事情时不要拿你的道德底线束缚我。”
“分手的时候他说喜欢我,所以我还良心发现跟他说他这个人有多像小丑,他早该醒醒了。”
缪言凑近她的脸:“他被你折磨了很久。”
“他自己作茧自缚罢了。”贺月洲撩起缪言的头发轻声说:“不是碰到你了吗?”
“他活在你的阴影下。”缪言的语气冷了下来。
贺月洲像是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怎么了,是怕我跟他的羁绊比你深还是怕死灰复燃?”
缪言一点都摸不透贺月洲活络的心思,她每次都拐着弯刺她的软肉。
贺月洲自顾自地讲:“我和他,没可能。他不是斯德哥尔摩,我也不是施虐狂,我们甚至都不在一个世界,能在一起才是见鬼。”
她抚摸着缪言黑色的头发,终于露出了缪言可以肯定的表情:“你们能在一起不是很好吗?我真心的。”
贺月洲起身:“可我有别的要跟他讲。”
她下楼下得很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缪言以为她这时该惧怕些什么,但她又觉得不会出事,因为人都是一个矛盾体,她是,贺月洲也是。
楼下纹得很快,罗懿吾在纹身途中并没有和殷延搭话,只是中途有几针扎得特疼。
在包完保鲜膜的时候,殷延看到了贺月洲。
她说:“好久不见啊,殷延。”
梦魇之所以是梦魇,是因为它掘开了人心里埋地最深,最想逃避的东西,然后日夜裹挟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但梦魇始终都只是梦魇,虚张声势的样子,他能一击就破。
而他现在站在了她面前。
“好久不见。”
贺月洲站在楼梯口没动,她不准备靠近殷延:“最近过得好吗?还做噩梦吗?”
“过得很好,一夜无梦。”
“还喜欢我吗?”贺月洲环着手臂靠在楼梯口。
这次是殷延静静地望着她,过了一会才说出他的话:“你像小丑。”
从刚开始贺月洲下来罗懿吾就觉得她和殷延之间很奇怪,当殷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罗懿吾一拳打上了殷延的脸,殷延被打得头别了过去。
但殷延没有很惊讶,他依然镇定地把头转回来,不知道流没流血,但肿起来是肯定的。
“罗懿吾你他妈有病?”缪言在楼梯上破口大骂,她根本来不及去拦罗懿吾,她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差错。
“那你他妈交的什么男朋友?”罗懿吾也吼她。
“那你交的什么傻逼女朋友?”缪言差点被他气晕。
“罗懿吾。”贺月洲喊了一声罗懿吾,罗懿吾瞪了一眼殷延,走到了贺月洲旁边。
殷延看了一眼楼梯上表情愤怒,面容有些扭曲的缪言,像被踩尾巴后炸毛的猫,没平时那么好看了。
缪言平时什么样子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她真的生气的样子。
觉得可爱,也觉得眼睛酸,他有点想笑,不过不合时宜。
他庆幸自己遇到了真的救星。
“你们说得我都听得到。”
殷延对贺月洲说出了他最后想说的话:“贺月洲,我也跟你说些话吧,我不爱你,我们事情本来早该结束了。”
“你纹地藏报复不了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还给自己套了层仇恨的锁,每天被折磨,你和我一样可怜。”
“我逃避了很久,不过我还是比你幸运,遇到了真的想帮我走出来的人。”
“我希望你也遇到,就这样吧。”
殷延看着缪言:“我们走吧。”
缪言踩着楼梯跑了下来,抱住他的手拉他跑出去,头也不回,她皱着眉毛看着他脸上的伤问他:“疼不疼啊?要不要去药店问问?”
殷延说:“一点都不疼。”
他想笑一下,但是扯到嘴角就特疼,他倒吸了一口气。
“别笑了,疼死了。”缪言把头蹭到他怀里,殷延顺势抱住她。
“不疼,我说不疼就不疼。”
缪言抬头,她眼睛都红了:“那你待会还能吃东西吗?”
“能。”不能也能。
“今天还是你生日,怎么就挨了顿打?”
“他帮我把身上倒霉的事情打走。”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缪言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
殷延问缪言为什么一直祝他生日快乐?
缪言说:“魔法打败魔法!”
酒神 51.现实与乌托邦
别人说过生日就像在跨坎,殷延以前觉得这哪是坎,分明就是让他跳下去的坑,或是它早已被夷为平地,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殷延在十九岁的一月十六日同意了这个说法,他在这天跨了一道过去的坎,在土堆另一边朝往昔挥手,然后牵起身边的人的手,能跨一个是一个。
肯定有人会问他,他怎么能够放下过去,然后全心全意地奉献给现在,殷延他其实答不出个所以然,如果让二十九岁,叁十九岁的他来回答,他也许会有更加高深一点,理智一点的见解,但是他也只是十九岁。
殷延想了半天,想组织一些高级的词汇来修饰他的答案,可惜憋不出更适合的文字词来形容,那就形容得老套点。
“她像天外来物,像飞来横祸,她像念魔咒一样说出她才是我现在最该惦记的人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就应该和她一起甩掉过去的烦恼,不溺于苦海,趁着年轻,趁着人还鲁莽天真,趁着爱还没变成一份多层次的情感,然后爱地像横冲直撞的愣头青,爱地像冬日壁炉里烧着的干柴烈火。”
那以后呢?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缪言是否会对他厌倦,疲惫,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面对什么事情,世界很大,人也很多,关系运转之复杂,现在就坚持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未免太过不可一世,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真正意义上脱离轨道,所以不可抗力的因素只会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
经济管理里有短期计划,中期计划,长期计划,那殷延也有爱情管理的计划。
长期计划是他们最好能磕磕绊绊走长些,最好是理想化的几年,中期计划是在他们看得到的未来里干完他们所有想干的事情。
短期计划是他们在这个冬日,去看海。
他现下执着于这个冬日,无非是癫狂的酒神在兴风作浪,无非是他在破相第二天上学问起缪言:“这个冬天去看海吗?”
而缪言在这个静谧的夜自修趴在他耳边说:“那我们能在海边做爱吗?”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场狂欢,定要掀起海面,钻进海里。
他模拟过数次和缪言一起看灰蓝的海浪拍在崎岖的礁石上的景象,寒冷的海风割在他们脸上,黑色大衣像刀片一样在风里鼓动,两人的围巾会像久别重逢的天涯恋人一样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现下,他想一把火烧尽悬崖边的茅草屋,烧成一座火烧崖,然后烧到天上,烧走云和悲意,迎接一片人为的赤霞。
“我开玩笑的哦。”缪言嬉笑着摆手。
殷延灭不了心里那片着火的森林,可灭不掉又怎么样呢?他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张入了他梦又出了他梦走到他身边的艳丽面庞,然后抽出草稿纸写下凌厉的字迹:如果你想,我们就做。
她接过草稿纸看了一眼,也侧着头愣在那里望向他,手里的笔像是突然不知道怎么握才好,不自知地转了好几下,然后她低头在他的字下面写了几个字推给了他。
她写的是:我好空虚,全部。
字如其人这句话在殷延眼里是有道理的,就比如缪言的字和她人一样柔软无骨,随意奔放。
殷延:下课我带你去个地方。
缪言:又带我去哪个废弃教室呢?
殷延反问她:难道我们之前就只有这些吗?
缪言抿了抿嘴,写下:当然不是,所以我们去哪?
殷延:下课就知道了。
缪言看了一会,把稿纸折起来塞进书包,朝着殷延比了个“好”的口型。
夜自修一下课,殷延就拉着缪言的手跑出了教室,跑下了楼梯,亦如缪言当初逆着人流拉着殷延去树下接吻那样,他们穿过嬉闹的人群,下了教学楼,去了学校的艺术楼。
艺术楼叫昭艺楼,专供美术生训练,用玻璃窗陈列美术大家的作品,当然只是复制品。
楼很高,连到上面的是旋转楼梯。
“怎么没上锁?”她看殷延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大概是猜到我们今天会来。”
殷延照向楼梯的出口,拉着缪言的手踩上楼梯。
这个旋转楼梯,像是没有尽头,圈圈绕绕,转上那个顶层,那个被人遗忘的顶层。
月光透过天窗只能照出栏杆上飘浮的灰尘,居然也能照出灰尘。
场面一度是神秘又危险的,倒不是说上楼梯危险,如果你以上帝视角俯瞰这对黑色里行走的情侣,脚步拘谨胆大,手电筒的光线在楼梯上飘闪,像是在躲避一场现实的追杀。
殷延把缪言带到了艺术楼放闲置物品的那层,那上面堆放很多学校的美术器具和学生的参赛作品。
他轻车熟路地慢慢掀开那张已经蒙了灰的白布,一眼锁定那个边缘有七彩颜料的画框。
他轻轻提了出来,缪言可以猜到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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