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看起来像另外一个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沉稳,跟那天在宴会上那种黑白电影里才有的绅士样完全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呢?
谢情百无聊赖的站着,偷偷的开起了脑洞。该不会是神分裂吧?还是多重人格?说起来这气氛有点儿像黑社会谈判,等一下会不会暴起杀人?隔壁隐隐传来分辨不清的声音,估计自己刚才那句爆喝真的被这边听到了。她当时说的什么来了?反正就是骂人,就算没骂脏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每次碰到他,自己都在参与打架斗殴的行为。
【双更!】
何处是归途 三十六
“怎么每次碰到你,都在打架?”程拙砚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来,她赶紧回了神。
那杯红酒还放着没动过,刚跟他一起喝茶的人已经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还有许丞和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光头大哥。
“呃…”谢情一时语塞,心想我怎么知道啊,大概就是孽缘吧。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支支吾吾的答了句:“抱歉。”
“抱歉?抱什么歉?”程拙砚回头看她,下巴指一指他旁边刚才那老头坐的位置,“这次又是因为前男友?”
许丞听了心里一动,心想一会儿得交代人去打听下这前男友是谁,赶紧打发了才行。
谢情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越是死到临头,越是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听了程拙砚的话,倒笑起来:“还真是的。大概跟他八字不合吧,不过刚才打的不是他。”
“哦?那是哪个倒霉鬼?我以为你在隔壁杀人了呢。”程拙砚靠在沙发里,双腿交迭,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像打算好好听她讲个故事。
“我不知道是谁,拉着我手腕不让走。”谢情思忖着在他身边隔着半臂远的距离坐下,“韩剧看多了,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么,也不看看自己尖嘴猴腮什么货色。”谢情边说还边翻了个白眼。
“哦?拉你手腕?怎么拉的?”程拙砚突然闪电一般伸出手,握着了谢情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扯,“这样?”。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皮肤苍白细腻,指腹却粗糙带着茧。
谢情不防他来这手,整条手臂都僵住了,双眼定定盯着手腕上那只手,不敢动弹。他手劲很大,攥得她手腕发白。这算什么?地主恶霸调戏良家妇女吗?
“然后呢?”程拙砚接着问。谢情却不敢答,一边心慌一边试图思考他这种行为是教科书上的哪种神疾病来让自己不要心慌。
“你怎么揍那人了?”程拙砚又问一遍,看见谢情慌乱的表情,轻笑了一声,缓缓松开力道,却仍不放手,只轻轻抚摸她的手腕。
她右手手腕被攥出几道红痕,内侧有两颗极小的红痣,在雪白的手腕和青色的血管间红得妖冶。
谢情被他摸得手腕一抖,抬起眼皮,正对上他戏谑的眼睛,吓得又赶紧垂下眼,目光不经意扫过他面前没动过的红酒杯。
程拙砚循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红酒,又问:“谢小姐这是想喝一杯?”
他看着谢情的无措和挣扎,心头更添兴味。
她这次会说什么呢?是找借口,顾左右而言其他,还是又一次翻脸?
真是令人期待。
谢情不想喝酒,只想把眼前的酒砸了。她冷静了一下,猜测程拙砚恐怕就是喜欢看她耍尽百般小聪明,拼命挣扎的模样,自己越挣扎只怕他越来劲。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喜欢盯着她折腾,但是要躲开他,就得让他觉得自己无聊。她无奈地想,这算不算一种神上的强奸。
谢情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手臂,认命一般对程拙砚说:“你想怎么样直说吧。我也就是个普通留学生,要钱没钱,要背景也没背景,您一根手指头我都斗不过。我不明白你看上我什么,要脸要身材比我强的多了去了,隔壁那个什么姗姗姐都比我强一百倍。”谢情看了看程拙砚一身高级手工西装,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油腻的服务生制服,无奈地笑:“程先生,说实话,我还是处女,估计上床了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你长那样,我长这样,咱俩要是真的睡了,只怕倒是我占了你便宜。你不是吃亏么?”
她说完,还真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口。真好喝啊,难怪兰姐要锁在柜子里。
程拙砚玩味地看着谢情,手还是没有放,仍然握着她的手腕把玩。谢情也不说话,慢慢抿着手上的酒喝,彷佛彻底放弃了挣扎。
许丞看着他俩这一来一回的官司,脑子都快锈住了。他跟了程拙砚这么久,从没见他跟哪个女人玩过这手。他程拙砚想要什么女人,一个眼神人家自己就贴上来了,还用得着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叫他出去捞人,还要把人骗进来,还要找借口摸人家手?章叔也够倒霉的,本来回完话都要走了,强被留下硬着头皮喝了半天茶。眼前这女人也是没谁了,看着温温柔柔的是个读书人的模样,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屋里可还站着两个陌生大男人呢。
“我做生意,一向相信风险越大,回报越大,最不怕的就是吃亏。”程拙砚松开了她的手腕,握着她的手摩挲了一会儿,拉过来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像古老的绅士,语调温柔,却不容置疑地问:跟着我如何?
谢情像是早猜到了,听了他的话,无奈地耸耸肩膀:你既然开了口,我知道我恐怕是没有余地拒绝的,那么我能不能提几个条件?既然要卖身,总得卖个好价钱。
程拙砚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放弃抵抗,有些意外:洗耳恭听。
好,那你别笑话我贪心。第一,不能耽误我读书。如果以后我要从业的话,读完本科之后还得要读硕士。
可以,读到博士后都随你。学我一并替你出了。
学不用,我现在有全奖,硕士...也对,再说吧。第二,帮我办入籍,将来好找工作的。
好说。还有呢?
我想做自杀干预方面的工作,找不到好的实习机会。
也容易,还有?
谢情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爽快,呆了一呆,才又说:那…等你腻了…能不能放我走?
程拙砚唇角浮起讽刺的笑:那是自然,留着你碍眼吗?没别的了?不要房子,车,名包,珠宝?
谢情又呆了一下:呃...有道理。你随意吧,我不太感兴趣,不了解。
许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奇葩女人,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操心读书找工作,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跟的是什么人?
好。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程拙砚施施然开口。
你...你说。谢情再故作镇定,这会儿也紧张得声音发抖。
程拙砚还是靠在沙发里,玩着她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说:做生意要讲诚意,你的条件我是答应了,诚意你也看到了,可你的诚意我却没看到。
什么...诚意...?
他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抚着自己的下颌,深幽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谢情的身体,良久才开口道:至少该验个货吧?
整个房间的气氛为之一窒。谢情自不必说,许丞和光头大哥这会儿也吓得背上冒出冷汗来。他俩还杵在这儿呢,在这儿验货,这不是要他们死吗?
程拙砚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会儿谢情,她脸色逐渐发白,身体像是被天敌捉住的猎物,僵在那里不能动弹。他等了半天不见她答话,便笑着扶着谢情站起来,自己又变成上一次两人见面时老派绅士的模样,弯起手臂,捉着谢情的手放进臂弯里:我来送女士回家吧。可惜我最近有事情要忙,还请你好好等着我,不要忘了我。
说完亲自开车送谢情回了家。这一次一路都没有跟谢情说话,只临下车的时候叫许丞递上那瓶红酒:“看你挺喜欢,拿回去慢慢喝。”
谢情进了门,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只有身上油腻腻的制服和手里的红酒提醒她今晚发生过什么。她梦游一般地拾东西,洗澡,换睡衣,刷牙,洗脸,躺进被窝里。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大脑像是过载的电脑,在她闭上眼的那一瞬就自动关机了。
何处是归途 三十七
程拙砚那晚说了有事要忙,果然就一直没有再出现。
没过几天谢情就接了兰姐的电话,叫她去结工钱。
到了采蝶轩,兰姐正在柜台等着她,一见她来就把她拉到空包间里,塞给她一个红包:“小谢,那天的事情丞哥给我说了。唉算是我对不起你吧。兰姐知道你心气高,志不在此,但是跟着程先生,比起别人来,算是顶好的去处了,至少你兰姐在唐人街这么多年,从没听说他为难过女人。这红包你拿着,以后多记着我,啊。”
谢情心知自己从此以后怕是不会再来打工了,真心实意的跟兰姐道了谢:“我知道您一直照顾我,那天都是阴差阳错吧,可能我命该如此。”也就爽快了红包告辞了。
西餐厅的排班还是一如既往,倒是翻译公司那边活逐渐多起来。
早知道那天该要一笔巨款的,谢情想,就再也不用大冷天的开着车到处跑了。可是她也知道,就算有巨款,她还是会跑出来干活。如果不用太操心钱,翻译公司的活其实最适合她,一是能练德语,二是了解社会,叁是能认识人。所以即使是半夜的急活儿她也愿意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出了好几次半夜酒驾和毒驾的事情,谢情连续五天凌晨一两点被叫起来,开车跑到各个警察局当翻译,最离谱的一次,居然是个游客大姐非半夜瞎溜达,开车开到步行街里去,说是看见警车开进去了,想着跟着警车开总不会有错。
她这样白天晚上连轴转的跑,到了大年叁十那天晚上,她终于成功地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同屋的女孩子前天就退了租,说是搬去跟男朋友同住了,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幸亏那女孩子心地善良,说临时退租对不起她,特地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才走。
谢情多年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并不在意。吃了药睡了一觉,没好多少,还是晕乎乎的起来烧了水,煮了一碗面,烫了青菜,还煎了荷包蛋,热乎乎的吃下去,总算微微出了点汗。
拾好碗筷,又吃药,重新躺进被窝里,谢情还是觉得浑身烧得火一样烫,甚至还傻乎乎地抬起手臂来,想看看皮肤是不是都烧红了。
这个模样肯定是没法上班了,她摸出手机,给翻译公司老板发了短信道歉,又给noel的领班发了短信请假,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我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她在陷入昏睡前想。
*
大年叁十,是华人圈最热闹的时候。人在异国他乡,时常感到寂寞无助,这时候总是格外地想要扎堆儿好好热闹热闹。
唐人街好一点的酒楼,提前一个月就订满了,而且从年叁十到初五接财神,都只做大桌,不接散客。但是其实这几天,厉害的大厨,往往都不在店里。
采蝶轩的梁大厨,这会儿带着两个小徒弟正在夏靖尧家山顶别墅的大花园里忙碌。
夏靖尧自诩人在他乡不能忘本,斥巨资建了个仿苏州园林的大花园,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几乎都是从中国运过来的,人人称羡。
每年过年,要是能拿到一张夏会长家的请帖,可以说是得了天大的面子。今年程拙砚的那张,自然是早早就送到了。
程拙砚为了应景,特地穿了一身唐装去赴宴。他虽然眉目深邃,但也长身玉立,气质矜贵,中老年款式的唐装颇给他穿出几分君子如兰的味道。
samuel有没有听说过'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呀?年夜饭结束,夏希怡挽着程拙砚的胳膊,带他站在园子最高处的假山石亭里俯瞰夜晚的莱茵河。
我从小在德国长大,倒真的没听过,emilia给我好好讲一讲吧?程拙砚微笑地看着夏希怡的眼睛,眉目含情,直看得她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夏希怡也从小在德国长大,母亲是夏会长梅开二度的红颜知己。夏会长老来得女,她又打小就聪明漂亮,因此极是宠爱。夏希怡自己也争气,马术,滑雪样样通,各种乐器更不在话下,一路英学校读上去,大学还特意选了上流社会女儿们才会读的艺术史,是个十足十的名媛。
她有心再进一步,可惜身为华人,老牌的家族根本连一窥究竟的机会都不会给她。大学起就待在斯图加特的她,早听说过舒尔茨家本家有个中德混血的小少爷,只是不巧近几年都住在海德堡。
前年她回海德堡过年,有幸在聚会上见了程拙砚一面,没想到是这样风姿卓越的美男子,加上他背后的身份,只觉得天下再没有比这适合的丈夫了,便一直闹着要夏会长替她想办法。
夏会长知道了女儿的心思,盘算着家业肯定是要留给两个儿子的,女儿么自然婚事上多操心一些也是应当,故意拿手上的地吊了程拙砚小半年,趁着女儿新年回了海德堡,才松口约他在家里见面。
程拙砚是聪明人,夏会长稍微一暗示,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是流连花丛的老手,新年后陪夏希怡去了几次聚会,举止得体,言语风流,又极是给她面子,直哄得夏希怡芳心大乱。夏会长慌得整天耳提面命地叫她矜持一点,不要恋爱脑坏了事。
夏希怡一直想真正地进入德国上流社会,不喜欢别人叫她中文名,走到哪都只自称emilia,也许是出于同样的心态,也只叫程拙砚samuel。
她那点小心思,程拙砚自然知道,也不点破,只跟她说:叫我什么都是一样的。名字不代表什么,我的人并不会变,只要你高兴。夏希怡越发觉得他贴心,恨不得现在就叫自己舒尔茨太太。
年夜饭吃完了,夏会长不让走,说大家都得留下守岁,一定要过了十二点才行。不多会儿就满园子都是各家小孩子跑来跑去要压岁钱,要放烟花,家长们又嫌孩子丢人,一时打鸡骂狗的好不热闹。夏希怡借口怕吵,拉着程拙砚在僻静处一起看夜景。
程拙砚正笑意盈盈地听着夏希怡说在瑞士滑雪的事情,许丞突然找了过来,看见夏希怡笑得甜甜蜜蜜的样子,怕坏了事,不敢上前,只好站在假山下面扯着几个小孩子闹得极是大声,引起程拙砚的注意。
程拙砚看他这样,知道是出了事,一面哄着夏希怡去看莱茵河上的游船,一面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许丞手上管着的事情,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事至于他这个样子,除非是…谢情?
他一直听说那女人那天过后跟没事人一样,打工读书什么都没耽误,还大大方方拿了兰姐一个大红包,如今这大年叁十的能出什么事?
夏希怡看出他有点走神,抓住机会要表现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许丞,便说道:阿丞在下面呀,咱们去打个招呼吧,他也辛辛苦苦一年了,你可要包个大红包给他。
程拙砚看她一副已经拿自己当老板娘的样子,心里冷笑,面上却温情脉脉:好,一起下去看看。你挽着我,天黑了,小心台阶。
夏希怡听话的挽着他的手,头也搭在他肩上,推说吹了风头疼,故意走得极慢。
下头的许丞看见他俩起了身,赶紧迎上来:夏小姐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快拿来。不给我个大红包,我这可就把先生拖走做事去啦。
夏希怡瞪他一眼,果真手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塞给他:恭喜发财,拿着吧。我可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女人,带着你先生去忙吧。男人大丈夫,事业要紧。边说边轻轻把程拙砚一推,你去忙吧,samuel,我先去找我哥哥了。
许丞看她走了,赶紧凑到程拙砚耳边说:谢小姐病了,挺厉害的,刚才那边的兄弟说听见屋里咚的一声,怕是晕倒了,叫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程拙砚听了他的话,心里无端一沉,说道:这也要来问我?叫个女的进去,没事就不要惊扰她,出事了直接接到家里去,给林管家打电话,他自会安排。
去家里合适吗?
不合适?
许丞看他脸色不太好,不敢接话,抓了手机就走了。
程拙砚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不痛快,恨不得现在就看到谢情好好的站在面前。
他本来想去再跟老狐狸套套话,偏偏挪不动步子,眼睛只一直盯着许丞,等着他的消息。
他在一块太湖石旁站了一会儿,果然见许丞一路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是晕倒了,叫了小安和小乐进去的,一看倒在厨房地上呢,手上烫伤了一片,还被杯子碎片划了,这样都没醒,怕是病得挺厉害。这会儿应该在路上,林管家说已经叫了周医生,客房也备好了。
知道了,你叫司机把车开到门口等我,我去给老狐狸说一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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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途 三十八
程拙砚这样匆忙要走,夏希怡猜测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正是显得她识大体的好机会,特地陪着他去给父亲道别,又亲自送他到门口车上,连番叮嘱:“有事情多让手下的人去办,你别忙坏了身体。”
程拙砚拍了拍她的手,没多说话就就上车走了。
他的房产很多,但从没有让人接过女人进他住的大宅。林管家猜测着谢情的身份,让人拾了紧邻着程拙砚卧室的小客房里。
相比其他豪华的客房,这间房间算是小的,陈设只能算舒适齐全,也不算华丽。这房间的不同之处,在于里头有两道暗门,一道连着程拙砚的卧室,另一道在衣柜里,有楼梯直接通到大宅的后门处。这几年,除了程拙砚,并没有什么人住过。
谢情陷在沉重纷乱的梦境里,眉心微蹙,想醒又醒不过来。她隐约知道自己晕倒了,好像有人叫了车,给她喂了药。那药应该挺有效的,她身上没有那么烫了,关节肌肉也不那么疼了,她猜测可能还加了镇定剂,所以身体沉沉的陷在床里,脑袋也昏沉沉的陷在梦境里。
程拙砚回了家,林管家带着周医生迎上来回话:“谢小姐是应该是神过度紧张加上过于劳累了,身体超了负荷,所以才一下子病倒的。右手有些小的烫伤起了水泡,又被玻璃碎片割破了,已经包扎好了,并不碍事。突然晕倒看着凶险,其实不要紧,只要彻底休息过来就好了,所以退烧的药里加了一点镇定剂…”
“镇定剂?”程拙砚盯着周医生,眼神凌厉:“我不认为应该给她用这样的东西。“
周医生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接着回答道:“是安全剂量的医用镇定剂,没有不良影响的。她神太紧张了,而且太疲劳,必须好好睡一阵子才能恢复。”
李管家接了话:“谢小姐就安排在那间小客房里,家里晚上没有女佣在,所以没法帮她换衣服,您看…?”
“我看?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程拙砚瞥了林管家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林管家也额头见了汗,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处处挑刺,赶紧说:“不是不是!我也是老糊涂了,这就去找人来! 谢小姐这会儿还没醒,你是先去看一眼还是先换衣服?”
“算了,先不用叫人,我去看看她。周医生,麻烦你今晚先留一留。”说完并不等他回答,大步上了二楼。
小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白纱窗帘后透出一片月光,映着谢情的脸,浓密的眼睫在月光下形成一个疏朗浓密的弧形阴影,越发显得她面庞雪白。看来是吃的药起了效果,她沉沉的睡着,一动不动,药力发出来的汗顺着鬓发浸湿了耳际。
程拙砚在她床边坐下,摸一摸她的额头,触手微凉,人毫无反应,沾了他一手粘腻湿凉的汗。他又掀起毯子,果然她没换衣服,穿着普通的睡衣,也是一样被汗浸湿了,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他喉头滚动,身下起了反应。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会在面对她的时候轻易就被唤起感觉来。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是没有被什么女人这样深切的吸引过,每一次见她,就好像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挣脱出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的生活必须有绝对的控制,既然这个女人有让他失控的可能,那就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给她盖好毯子,起身按了铃叫人送热水和毛巾上来。
谢情醒了。
镇定剂的作用让她脑子一片混沌,漆黑的眼珠转了半天还是认不出自己在哪里。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有人坐了下来,她惊得瞳孔一缩,试图坐起来,又被轻轻按住了肩膀,那人说:“是我,你在我这里。”
谢情呆滞了一瞬,抬眼看去,迎上一双墨绿的眼睛,此刻水光粼粼的,很是能安抚人。她松了一口气,说:“是你啊…”又看了一眼他没换下的衣服,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穿唐装很好看呐…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药物的作用让她整个人松弛下来,既不毒舌也不凶悍。像一只懒洋洋的猫,程拙砚这样想着,开口接了她的话:“不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么?”
谢情语速依旧缓慢温吞,像耐心的老师在教学生:“那是你文化不够…你那句是金庸的武侠小说里的,我这个是…嗯…诗经的秦风里的。不过你一个外国人,能知道也算不错了…我再教你一句卫风里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嗯,这句适合你,虽然匪字的意思不同,不过我看你是挺像土匪的。”
“哦?我哪里像土匪?”程拙砚轻声反问。
“长得自然是不像,但是干的事情像…强抢民女听过吗?嗯…大概你没听过。不过土匪都长你这样,估计也不用强抢什么民女了,站大街上笑一笑,怕是好些民女要强抢你…”她像是想象到好笑的场景,边说还边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