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因为他不但圣眷优渥,而且竟和许多朝中重臣私交甚笃。文有户部刑部两位尚书,武有刚立下大功重掌禁军新出炉的一品军侯蒙大统领以及今上的心腹臂膀列小将军,都是他府中常客。
听说言侯的公子也三天两头朝苏宅跑呢。言公子本就是世家清贵子弟,这次又带着好大的军功回来,已封了骁骑营都尉;而言侯早无心仕途,新帝刚登基没几天便又跑去了城外的道观,估摸着言公子袭爵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所以看看人家苏舍人平日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三品以下的官儿好意思去敲人家的门吗?
自然想去巴结趋附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白日苏舍人要么去了某大人府上回拜,要么刚被某位将军拉去了校场,更多时候则是被皇上留在宫中还未回府,因身子较弱晚间又歇下得早,实在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其中宗正寺的某大人一半是出于对所谓“麒麟才子”的好奇,一半是觉得此人大有前途值得拉拉交情,于是数度登门拜访,可谁知竟数度扑空,数度被拒他平日打交道的都是皇室亲族外戚勋贵,自己也与萧氏沾着点远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苏哲休沐这日命人在苏宅门口守着,确认他没出门便气咻咻地来了,而且摆出一副“我知道他没出去我今天非见到他不可”的架势。
结果他不但见到了苏舍人,还见到了白龙鱼服的皇上。
苏舍人十分客气有礼的请他入座奉茶,皇上也比平日朝上和颜悦色得多,笑说“朕今日无事,来找苏卿下棋,不耽误你们谈正事吧?”
某大人连说了七八个“不耽误”,臀下像坐着刺一般痛苦地挨了一盏茶时分,就逃命似的告辞了。
苏舍人亲自送出门外,礼数周全得叫人挑不出半点错,但自此之后,怀着类似某大人这般心思来苏宅,就几乎绝迹了。
苏哲风头一时无俩,所幸为人谦和,并不因此而有半分骄矜之色。对待同僚,不管是上级还是下属,都一样的彬彬有礼令人如沐春风。平日在官衙中还总主动找事做,纵是常常在御前听命,竟也不嫌整理誊抄之类的事琐碎枯燥,一手隽逸的工楷很快又折服了中书省的一大批人。
**********************************************
新朝伊始,四海皆定。由萧景琰简拔上来、对新朝和新君都怀着莫大期待的一班纯臣都卯足了劲头做事,想展露才华,想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更想用自己的双手还大梁一个海清河晏。
在这样的氛围下,不少习惯了出工不出力混日子的老臣子都被带动得不好意思太过懒散,整个朝堂的办事效率比前朝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减衮州、合州、旭州、汉州、潭州、河套及临海诸州等地赋税,拨款拨粮赈济因兵祸而流离失所的边境难民的政令一条条颁下,由驿卒快马从京城送至大梁的四面八方。
苏哲继武略之后展现出过人的文韬,让同僚们切切实实的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麒麟之才”。赋税赈灾之事主要由户部负责,所以朝会或御书房议事每每到了最后只剩他与沈追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甚至散朝之后沈大人也不肯放过,拖着人去户部或他府上继续商议。
及至政令定下,沈大人又犯了难政令是十分详实周到了,可银子呢?赈灾是需要银子的啊,先前那场涉及三个邻国、境内还有叛乱的
倾余生 分卷阅读85
大战打完,本就不怎么充盈国库基本已经空了。
沈大人再有本事,也不能凭空变出数万银两来,只得将这难倒英雄汉的阿堵物俗事拿到朝堂上说。
兵祸不同于水患蝗灾,牵涉州府之多、面积之广,又都距离京城十分遥远,先前用过的法子不能再生搬硬套。虽然在敌国刚刚退兵时萧景琰就命附近州府急调种粮保证避难归来的百姓的春耕,但被捣毁的房舍、被踏坏的农田、被杀被抢的牲畜,还有需要重建的城镇街道等等,却都是附近州府无力补偿的。非得拿钱去填不可。
但满殿君臣似乎都没什么发横财的良方妙计。除了自掏腰包,想不出还有什么渠道可以筹措银两。
可惜皇帝本人做郡王时就两袖清风,一直到登基也没攒下几个钱来。登基后的吃穿用度又已经节约到了让内廷司的黄主司一看到沈追就要哭的地步,沈追实在不忍再向他伸手了。
而朝臣们除了言侯纪王那样家底殷实的宗室勋贵,其余靠领朝廷俸禄过活的,又有谁能一举拿出一大笔银两来解此燃眉之急更别提拿得出的也不敢贸然拿出,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等于承认了自己为官不够清廉?
一场朝会七拼八凑,萧景琰把他所剩不多的稀薄家底倾囊而出,臣子们多多少少也都捐了些,沈追却还是愁眉不展不够啊,怎么算都还差着起码一半呐。
散朝后沈大人在府中抱着账本挠头,认真考虑去邻国劫道的可行性,门子忽报苏哲投贴求见。
沈追不知他此时来访所为何事,连忙亲自迎出,拱手笑问:“什么风竟把苏先生给吹来了?”苏哲官阶虽比他低,但沈追对他一向钦佩敬重,私下与蔡荃蒙挚等人一样,仍是以“先生”呼之。梅长苏谦辞过几次,可连萧景琰在御书房议事都“偶尔叫错”,几人就更不肯改了。
梅长苏含笑回礼,走上两步,悄声道:“苏某给沈大人送银子来了。”
六万两雪花银,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沈追瞠目结舌,全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老半天才讷讷道:“苏先生,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六万两银子啊……”当年誉王姿态做尽,嚷得恨不得连南楚西厉都知道他拿银子赈灾了,也只是三万两而已。
梅长苏莞尔:“我岂敢和沈大人开这种玩笑?”顿了顿又道:“灾荒时节江左盟一向也会开粥棚接济贫民,今年不过将银两交予朝廷统筹罢了。”
沈追这才想起眼前之人不但是朝中的中书舍人,还是江湖上一个大帮派的宗主。江湖之远和庙堂之高在这单薄瘦削的青年身上竟奇异地融为一体,沈追心底不禁恍惚感叹,口中苦笑道:“施粥舍米,十年八年也要不了这许多银子啊。”
梅长苏轻笑:“沈大人还嫌多不成?”
沈追诚实地摇头:“银两自然是不嫌多的。只是……”
他略一迟疑没有继续,梅长苏却已明白他的顾虑,叹息道:“从前不敢将银两交予朝廷,倒并非江左盟要沽名钓誉,买民心,实在是……恕苏某直言,沈大人也知从前是怎样的光景,十两银子能有二两三两到灾民手中就算不错了。江左盟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愿送给某些大人中饱私囊,沈大人想必能够体谅。”
“如今圣天子在堂,又有沈大人这样的清流亲自操持,我等自然也没了后顾之忧。”
“何况新朝伊始,正要让百姓们知道什么叫做‘天恩浩荡’。这种事,当然不能再由江左盟来做。”
沈追看着他嘴角喻着的一丝笑意,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皇上果然不愧是真龙天子,能得到这样的人倾心竭力辅佐,更愁何事不成?!
纵使梅长苏一再请求沈追低调,他不在朝上提出这事而选择私下到访,就是不想人说一句他向朝廷“市恩”,更不想将来有人说他的前程仕途是用银两换来的。可这么大一笔银子,来龙去脉沈大人总要有所交代,再加上沈追虽然理解他的立场尊重他的顾忌,但心底其实觉得他多虑了他这笔银两可救边境万民于水火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有人事后言三语四,他沈追可要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
所以没几天,在沈大人数次有意无意说漏嘴之后,苏哲拿了六万银两出来解了边境赈灾困局之事,还是满朝皆知了。
在旁人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或感佩或猜疑的议论声中,皇帝哀怨地抱住他的中书舍人,穷得无地自容:“你连俸禄都还没领过,就要你出这么大笔银两……”
“银两是给灾民的,”梅长苏笑眯眯地抚摸他的背脊,“放心,我不要你还。”
“你要我还我也还不起,”萧景琰悻悻,“只好以身相许了。”
梅长苏笑着去捏他下巴,眯眼道:“那我可得看看姿色,小娘子且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被姿色不俗而孔武有力的“小娘子”扑倒在软榻上,按着好好伺候了一番。
第四十六章
这一年的暮春,大梁在贤明的君王和贤能的臣子们的共同努力下,方方面面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前进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后宫中那个低调安静的皇后,又一次病倒了。
先前中宫册封时她就因劳累过度而抱恙过,这刚好没几天,竟又病了。众人都道像她这样的世家小姐,身娇体贵,隔三岔五有点头疼脑热再正常不过,并没怎么在意。只有她母亲柳夫人听说连着病了两场,有些担心,加上许久未见女儿,便递折子请求入宫。获准之后来到正阳宫,看到自家女儿靠在床头,玉容清减,神情憔悴,自然心疼无比,上去拉着手问东问西。
问明白了皇后只是最近脾胃失和,恶心厌油不思饮食,想着大约是春夏交接时气所致,稍稍放心。又听说皇上每日都来看望,太后也亲自来看过,还时时遣人来问,都是十分关切的,于是更加欣慰。
宫门一入深似海,柳夫人身为勋贵世家的诰命夫人,自然清楚皇后这个差使表面风光,背后不知有多少独自和泪吞下的苦楚和寂寥。
所幸今上还是皇子时就风评甚佳,虽然常年在行伍中,人可能冷硬端肃了些,不会对妻子温存体贴,可他不好声色享乐,府中没有那许多乱七八糟的姬妾。登基数月,也没像历史上的许多皇帝一样迫不及待地充实后宫甚至连提都没提过半句。
如今看来,他对自家女儿应当还是很关心爱重的,待女儿身体好了,再养下个一儿半女,那便算是终身有靠了。
看完女儿的柳夫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叹息着出宫去了。
柳夫人万万没料到,女儿的病不但没能好起来,反而一天比一天更糟。
最早只是不思饮食,体倦乏力,后来渐渐觉得两肋疼痛、头晕
倾余生 分卷阅读86
目眩,耳鸣多梦,神越来越差,面色也开始发黄。
太医院天天换着人的去请脉开方,可药喝了许多,半点没见起色。今上为此还发了几次脾气。
皇后的母亲再一次请求入宫探视,这次还连同皇后的祖母一起。两位诰命夫人踏入正阳宫,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顿时心都紧了。寝殿内重帘低垂,窗户紧闭,光线幽暗得几乎看不清几步之外人的面孔。
皇后陷在锦被绣枕中静静躺着,脸上像涂了一层金粉,原本就不算圆润的瓜子脸下巴削尖,被锦被半遮着显得越发瘦小。
柳夫人一见,眼泪就夺眶而出,却要顾忌着这是禁宫内,连哭都不敢出声。
皇后见祖母和母亲来了,还挣扎着要起来,被两人连忙按住了。可两位夫人不懂医术,除了问问侍婢皇后最近饮食睡眠如何,太医怎么说,就只能宽慰她让她好好休养。
皇后乖乖地点头,听着听着却掉下泪来。柳夫人便也再说不下去,母女二人相对垂泪。柳老夫人在旁看着只觉不祥,硬起心肠低声训斥儿媳:“皇后不过偶然抱恙,哭什么?叫太后皇上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柳家觉得皇后在宫中过得不好,在这委屈抱怨!我们进来也许久了,再耽下去不合规矩,这就走吧。”柳夫人抹着眼泪站起身,皇后拉着母亲的手却怎么也不舍得放开,最后仍是柳老夫人强忍悲痛,硬将儿媳拖走了。
谁知这一走便是永诀。
再过几日宫中传出消息,说太医院终于确诊,说皇后得的乃是肝瘀之证。
肝病病气最易过人,整个正阳宫现在已经锁闭,除了贴身的侍婢和太医,谁都不许进出往来。时常来看她的皇上和太后都由太医开了药物清肝辟毒,正阳宫原先伺候的宫人都有被圈在一处空置的僻静宫室中,要等太医确认没有染上才放出来。
柳夫人在府中哭得死去活来,她问了府上医官,得知瘀证十分难治,像皇后那样面色发黄肋下发痛的更是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可她除了痛哭,连再见女儿一面都不可得了。
半月后的某天深夜,年未满双十、入宫不到半年的柳氏皇后,薨了。
今上大恸,停灵时眼眶泛红地对柳澄道:“是朕没有照顾好她。”
在场的柳家人悲痛之余不禁十分感动,柳澄低头哭道:“皇上如此说,可折煞柳家了。是那孩子没福分陪伴皇上,皇上节哀,保重龙体……”
丧礼极尽哀荣,柳氏入皇陵,追封谥号贤孝。
丧礼过后皇帝神色郁郁,许多臣子看得心里直难受都知皇上是性情中人,先头那位正妃去世多年都未续娶,直到封了太子才娶了柳氏。听说柳氏过门前他还专程遣走了府里仅有的两个侧妃,想必对这年轻的妻子也是十分看重的,谁能想到这刚过门还不到一年,就又……
皇上若是那种三妻四妾的风流人物也就罢了,可为何偏偏是这样专情重情之人要受那丧妻之痛呢?
大家相顾嘘唏。与梅长苏相熟的几位私下都叫他好好劝慰劝慰皇上,梅长苏满面凝重的点头,心中却在暗暗佩服那水牛才做了几天皇帝,装样的本事可大大见长了。看那眼圈,红得跟真的似的,别是袖中藏了生姜吧?
次日皇帝称病罢朝,在蒙大统领的卫护下再次悄悄驾临苏宅。
而他那本该已入皇陵的皇后正在这里等着与他辞行。
自然所谓肝瘀之证、重病不治而薨都是装出来的。萧景琰将蔺晨配的药物送到柳小姐手上,服下后面色萎黄,舌苔白腻,她自己再狠下心清减饮食消瘦下来。太医问诊时便照着医书上瘀症的症状说,把脉时就照她蔺晨教的将一个文玩核桃夹在腋下,忽松忽紧,脉搏便显得断断续续若有若无。这虽然肯定不是肝病的脉相,但太医们却也诊不出这是什么脉相。加之每次来请脉时皇上总在一旁面色不善的瞪着,谁还敢在那细细把脉慢慢思索?
之后便顺理成章的封锁宫门,不许人探看。待梅长苏手下的人在京郊乱葬岗找到身量相似的女尸,稍加易容,再在禁军统领的配合下运入宫中偷梁换柱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柳小姐自己心中的坎。
那天她柳家两位夫人来过之后,萧景琰到正阳宫“探病”时,柳小姐的眼泪仍没停下。见他来了勉强起身行礼,一双眼已哭得又红又肿,配上憔悴的妆容倒像是真的身患重病一般。
萧景琰看得不忍,说道:“你若要改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柳小姐玉容惨淡,默然半晌后却答非所问:“方才母亲看到我这样,心疼得哭了……可是祖母却斥责她说她不该哭,说万一叫陛下和太后知道了,会不高兴……”她被泪水浸泡得眼神有些涣散的双眼慢慢转到萧景琰脸上,“我母亲……是朝廷二品的诰命夫人,一生儿女双全,大富大贵,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可是她看到亲生女儿重病,都不能肆意放声的哭一场。”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也要和她一样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但门当户对的男子,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府中事务,必要时还要大大方方的替他物色妾室……笑不露齿,哭不能出声……我原以为这都是天经地义的。直到那个人出现,那个人跟我说了许多京城之外、我家院墙之外的事,我才知道原来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女子也是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衷情于谁便衷情于谁……”
“我原先就好似住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看不到天光,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若一世如此,那倒也罢了……可那个人替我打开了一扇窗,我既然知道了窗外是何等绚丽多姿的风景,又怎能甘心……一辈子困守这方寸之间?”
“陛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萧景琰沉默片刻,喟然叹道:“你的所作所为,确实谈不上一个孝字。可是我扪心自问,并没有资格来指摘你不孝若易地而处,我未必不会与你做同样的事情。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要成事,总要有所取舍牺牲,我原先十分不赞同,可越走得高,才越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你也不过……是在被逼取舍罢了。”
柳小姐哀伤的看着他,似是在思忖他这话的意思他并没有自称“朕”,所以她也难得大胆地直视他双眼,轻声道:“那个人,是苏先生?留在朝中为官,也是他取舍的结果吗?哪怕你们……恐怕永远也无法光明正大的相守,这一世都要尽心机掩人耳目。若一朝被人揭破,你是皇帝,他们不敢骂你,可一定会用很难听很难听的话骂他……他都不怕吗?”
萧景琰眼角微微一抽,像是被戳中了最痛楚的地方,许久后方道:“他那么看重天下人的看法,应该是怕的吧……我其实也怕。但我和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能学你远遁江湖。我
倾余生 分卷阅读87
只能告诉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会让他一个人背负骂名。”
柳小姐牵起嘴角,勉强笑道:“与陛下和苏先生一比,我可太自私太凉薄啦……我就只想与她自由自在的相守一生,连骨肉亲情都……我……”
她哽咽得接不下去,萧景琰却郑重的摇了摇头:“若是想与深爱之人相守就算自私凉薄,那咱们在世为人……未也太难了。”
最终柳小姐没有改变主意,在正阳宫锁闭前萧景琰问她要不要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也只是流着泪道:“再见也只是让彼此多难过一次,不如就不见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她每日以泪洗面,却始终不肯松口。萧景琰有时觉得奇怪,深宅大院养出的金丝雀儿中,怎么会出了这么一只一心要振翅远飞的鸿雁?他或者不能全盘体会到她被撕扯般的两难之痛,但确是非常敬佩她这番勇气与决心。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来送这位与他做了近一年的假夫妻,已被他视为妹子的姑娘一程。
柳小姐看到他又哭了事实上她顺利逃出皇宫来到苏宅的这几日,并没体会到多少如愿以偿的快慰,只有内疚心痛如跗骨之蛆母亲哭泣的脸反复出现在她眼前,还有看似严厉实则也很疼爱她的父亲,祖父母,兄长……她要的自由,实在代价高昂。
“陛下,我的家人……都还好吗?”
萧景琰颇为不忍:“悲痛自然是难的,不过……”他从来不擅矫词宽慰旁人,心中觉得这丧女之痛怕不是假以时日就能消弭的,口中也就顿住了不知该如何继续。
一旁静默的梅长苏本不欲插言。柳小姐来此几日,日日以泪洗面,他大概也猜到她心中郁结,只是不便交浅言深的探问什么。这时见萧景琰满面恻然,却再忍不住了,轻咳一声道:“小姐若实在不忍令堂余生都为你伤心,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一言未毕,柳小姐已经睁大双眼望向他,充满希冀地唤:“苏先生……”
梅长苏放缓了声音:“待你们安顿好了,你亲笔写一封信给令堂,苏某派人替你送到便是。”
柳小姐满面惊愕:“告诉……告诉他们我没死?那他们不会来捉我回去吗?”
“柳小姐可要切记,你诈死脱身之事皇上是毫不知情的,”梅长苏微微一哂:“你如今是加了谥号入了皇陵的‘先皇后’,柳家将你捉回来,好坐实自家的欺君之罪吗?但你的去向所在也决不能在信中透露。只让令堂知道你还好好活着就是了。”
柳小姐似懂非懂的怔怔看他,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是不会来捉我……”
梅长苏扫她一眼,淡淡道:“不会来捉你,但难保不会来杀你你活着便是柳家欺君罔上的证据,皇后诈死出奔这样的丑闻一旦被揭出,你想会有什么后果?柳氏一族有多少人,恐怕并不是人人都像令堂一样疼爱你。万一令堂不小心泄露了此事……”
他没在说下去,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懂了。
柳小姐呆了半晌,脸上慢慢露出许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不能让母亲知道自己在哪也没关系,只要她知道自己没死,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高兴之余敛衽对着梅长苏就是深深一礼:“多谢苏先生!”
第四十七章
“苏某只是替皇上分忧,”梅长苏侧身避开不受,微笑道,“柳小姐要谢便谢皇上吧。”
柳小姐毕竟年轻,心头郁结一去,整个人便重又轻松活泼起来,眨眼道:“先生明明是帮我,何以却是替皇上分忧?”梅长苏眼见她片刻前还泫然欲泣,一转脸便来开自己玩笑,不禁错愕要知他平日打交道的不是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女,就是盟中对他毕恭毕敬的下属,就连霓凰年少时也是个野小子般的脾气,像柳小姐这样单纯娇憨的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柳小姐嘻嘻一笑已接着道:“我知道啦,先生是看皇上不忍心,所以也跟着不忍心了对不对?”说着转身对着萧景琰盈盈下拜:“那我也多谢皇上。”
梅长苏哭笑不得,干脆垂下视线不再接口。萧景琰看得好笑,对柳小姐道:“不必谢来谢去了。此去东海路远,万事小心。”说着扭头四下看看,疑惑道:“你自己走?你那心上人呢?”
梅长苏不忍猝听地别开脸,心道这两位在口无遮拦这点上倒真像是一家人。
柳小姐红云上脸,捏着手帕角踌躇了片刻,回头悄声道:“都到这会儿了,不用再瞒着陛下了吧?”
她那立在屋角,一直像个摆设般悄无声息地贴身侍女走上前,对萧景琰敛衽施礼:“多谢陛下成全。”
萧景琰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你的心上人……是、是、这位姑娘?”
柳小姐咬着下唇点点头,神情很是忐忑。萧景琰揉揉额角,这才明白过来他本一直在疑惑,柳小姐这样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偶然迈出府门一步都是丫鬟仆妇一大群的跟着,她哪有机会结识什么男子?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