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言豫津挠挠头:“好吧……可谁叫咱们是过命的好兄弟呢?但苏兄居然连孩子不怕我都知道了,你还真是言无不尽啊。”
“都说了苏兄很会聊天……”
7.
翌日果然有谕旨降下,敕封萧景睿为工部员外郎,协理天工堂。
许多人这才知道那位曾经的“两姓之子”回来了。对于他刚回到京城便能入朝倒是没人觉得奇怪,毕竟是皇室宗亲,今上的表弟呢。就只为何去了工部?似乎不大符合世家子弟的清贵身份啊。
其实这差使是萧景睿自己讨的因为凤王殿下也觉得人刚刚回京便逼他入朝做事有点不大过意得去,所以格外大度的征求了他本人的意见。横竖像萧景睿这样聪颖踏实的年轻人,虽不说一来就能独挑大梁,但放在不拘哪里做个副职先学些东西总没问题。而萧景睿早已听说朝廷在工部下设了个天工堂,广招天下能工巧匠,当时就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入宫时再向梅长苏当面讨教了一番,得知天工堂并不只是制作军工或农事用具,其余大到车船,小到每个人家中都能用上的器械机括,只要于民生有利的都会涉及。
萧景睿这些年四方游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从圣贤书里认识世界的公子哥儿,真正见识过“民间疾苦”后,他明白纵是盛世,一样有穷人,有饿殍,有像阿森这样无依无凭的孤儿。这些并非一朝一夕,或一人之力可以彻底改变。可若梅长苏的构想能成真,天工堂多少能出一些成本低廉易于操控的器械工具推广到全境,那老百姓的日子总会有所改善,日出而作不得稍息的劳苦总会稍稍减轻。
别的不提,就说船舰大梁的造船技术其实已算是四境邻国中首屈一指,水师有能抗大风浪、载万千人的巨舰,也有能在海面上来去如风、机动灵活得好似游鱼的小艇,可战船制造技术繁复、成本高昂,不是普通百姓用得起的。但假如经过天工堂的改进,将来民用的船只也能像水师战舰一样,甚或更好更安全,那至少像阿森父母那样的普通渔民葬身大海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吧?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经世治国、翻天覆地的大才,此番虽奉召入朝,也并不想争朝堂上的位高权重,能为黎民百姓做点实事,对他来说便于愿足矣。
萧景睿带着阿森,在去工部报到的头天搬到了侯府。言豫津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自己书斋所在的跨院,那是整个侯府最清净的地方,院中四季花木皆是他亲手所植,用心照料,比侯府中其他地方由花匠打理的绿植还繁茂神。跨院中除去书房外还有两间轩敞的大厢房,尽够两人住了。
萧景睿父子俩随身的东西甚少,不过一些衣物,一辆大车就连人带东西一块儿运过来了。反倒是言豫津提前为他们准备了许多,桌椅床榻、杯盘碗盏、帐幔铺盖俱是全新上好的,光阿森的玩具都有足足三大箱。弄得萧景睿叹息不已,直道“你这样可要惯坏了他”,但言豫津毫不买账:“阿森才多大,怎么就不能惯着点了?”
他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许多血缘相系的嫡亲兄弟都要好。并且就像莅阳大长公主说的,分别多年竟也不觉生疏,反因经过漫长的分离而更觉亲厚。此时又能像少年时一样朝夕相对,彼此都觉得十分高兴,萧景睿在他府上也不拘谨客套,而侯府中的下人多是伺候多年的,深知二人关系,全然拿萧景睿当半个主人对待,阿森则成了“小少爷”,就这么过起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言豫津平日一起厮混的那帮公子哥听说了萧景睿回京的消息,整天起哄闹着要给他接风洗尘,萧景睿从前就不大喜欢这些应酬,只是那是年轻脸皮薄,有时推脱不开,被言豫津拖着也就去了。如今他早不在意这些面子上的功夫,只道自己刚刚入朝,要学的东西很多很忙,晚间还要陪孩子,诸位拳拳盛意只能心领了。
那些人劝不动他,便来缠言豫津,言豫津嘴上答应着,回家却也不对萧景睿提起。因为知道他脾气,更知道阿森晚上确实离不得他。
过了几日他自己倒是在上墟市最好的酒楼摆了两桌算作生日时失约的赔礼。自然不了有人问萧公子为何不来,连你的面子也不给?言豫津笑着将景睿自己的说辞搬出来重复一遍。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问他萧公子这些年是在做什么?听说刚回来就蒙陛下恩旨入朝,可为何要派他去天工堂?言豫津只说萧景睿这些年在外游历练武,其余自己也不太清楚。还有人追根问底,他便天马行空地胡扯一通,一会儿说萧景睿在某处深山的山洞里捡到几百年前的武功秘籍,所以一直在山中潜心修炼;一会儿说他在东海遇到位奇人,估计是什么散仙,跟着他在岛上学驭气辟谷,海岛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所以会这么久才回来。
同他一起厮混的公子哥无非因为萧景睿是旧识,对他颇感好奇罢了,这时见言豫津不愿认真细说,各自一笑作罢。不过正好将这当成理由,好好地灌了言豫津两轮。
言豫津踩着宵禁的点回到府中,挥退迎上来的下人,自己高一脚低一脚地往萧景睿他们所住的跨院去。这个时辰阿森已经睡了,房中的烛火却还亮着,想是萧景睿又在看书。
他张了张嘴,想喊萧景睿,又怕吵醒阿森;趋前两步,举手欲待叩门,转念一想还是会吵醒阿森,于是踯躅失措地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萧景睿听到响动轻轻开门一看,倒被他吓了一跳:“豫津?”
言豫津赶紧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比完又疑惑道:“阿森睡了吧?”
其实言豫津酒品极好,喝醉后不吵不闹,他若不说话走动,旁人轻易还看不出他醉了。不过萧景睿又岂是旁人,一看到他这幅神色茫然的模样就知道他醉了:“喝多了不赶快去睡觉,跑这来干嘛?”
言豫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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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举起袖子拥立闻了闻,“有这么大味道?”
萧景睿出来扶住他,无奈道:“没味道。能走吗?来。”
他打算将言豫津扶回他自己房中,言豫津也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了几步,可跨出小院的月门时,他却忽然不干了,抓住门边一根树枝,一拍脑袋:“我想起来我找你什么事了!”
萧景睿只得顺着他,问道:“什么事?”
言豫津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你那天说,待阿森大点、懂事了,就又要走?”
萧景睿一怔,没跟上醉鬼的思路:“什么?”
言豫津挣开他搀扶的手,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认真道:“别走了。留下来吧。”
这晚月色很好。四周夏虫唧唧,花影浮动,仿佛是个谈心的好时机。
萧景睿的脸掩在繁茂枝叶的影子里,语气也听不出太多情绪:“为什么?”
“还为什么?!”言豫津嚷道,“别人会担心啊!”然后他便自顾自地絮叨下去:“你也是,我爹也是,总在外头跑,一年也不来一两封信。我都不知道你们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受伤你看你要是那天在海里没被人救,那我……”他低下头去,嘟囔,“我得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你已经死了啊?”说到这他竟然还能想起这种话不吉利,连忙“呸呸呸”了三下,才续道:“总之你别走了。阿森喜欢猫,我们去给他买只小的来自己养,不等那个猫大爷了。再养两条狗吧,听人说狗能镇宅避邪,有狗陪着阿森说不定没那么害怕。”
他完全没发觉萧景睿的沉默,侧头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合理,于是满意地拍拍萧景睿的手臂,继续摇摇晃晃地朝前走。
萧景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片刻神,直到他脚下一个趄趔险些跌倒才赶上去重新扶住他。这时侯府中也有下人看到两人迎了上来,萧景睿将比方才更加糊涂了的言豫津交到下人手里,说道:“给他弄点醒酒汤喝了再说,否则明早起来又该喊头疼。”
下人答应着扶言豫津回房,萧景睿担心阿森醒来见不到自己哭闹,不敢多耽,也匆匆回房。进到房中撩开纱帐看看,阿森两条小胖胳膊抬在脑袋两旁,打着小呼睡得正香。他一笑,坐回书桌前准备继续看书,可双眼盯着书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脑子里去。
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
他没想到言豫津酒后吐真言,竟会吐出这么一段话来。
他漂泊在外,朋友家人会担心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之前从没有人将“担心”二字说出口,就连他母亲也只淡淡笑着说句“男儿志在四方,母亲懂得”。言豫津和他感情虽好,可毕竟两个大男人,将担心关切什么的挂在嘴上也太嫌肉麻。
但原来有的话,没说出口就容易被忽略。
原来那天他述说海上经历时,豫津表面上嘻嘻哈哈没当回事,其实心里这么在意。
自他回来,或者说自他的身世被揭出开始,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微妙的改变,唯有豫津没有。
豫津还和小时候一样。
苏兄曾经说过豫津聪明通透,看人心比他看得准。可他在朝堂权力漩涡中心看了这么久的人心,却没变得圆滑世故或愤世嫉俗,对待周围的人仍怀着善意与宽容,对待朋友仍是一片赤忱。
萧景睿抚着桌上的大理石镇纸,露出一丝微笑其实就算今天言豫津不说,他十年八年内也不会再离开京城。一则阿森年纪太小,又这么畏生胆怯,带着他四处漂泊实在不妥;二则刚刚接手天工堂的事务,他也想做出些成绩来,断没有呆个一年半载又跑了的道理;
三则,这些年他一身布衣,一人一剑,踏过寂寂无人的高山深林,也走过繁华拥挤的通都大邑,看过大漠黄沙长河落日、也看过泠泠冷月照着经年不化的积雪。他也遇到、结识过各色各样的人。富贵的贫穷的,善良的恶毒的,聪明的愚昧的……他与他们萍水相逢,旁观过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甚至生老病死,又像浮萍一样四散。
可是走了这么多路,竟没一个地方让他觉得可以就此停住,在彼处终老;遇到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能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
直到回到京城,严格说来是直到住进言府,他才感到久违的安稳,仿佛终于寻到了归宿之地,终于回到了家。
他虽然从不曾对人说起,但其实这一两年他越来越不喜欢去那些通都大邑,因为入夜后的万家灯火,实在是一种令人倍感寂寞的场景。
他更加永远不会对人说起,在海中那块孤立无援的礁石上,他自以为大限将至时,想到最多的竟然不是母亲,而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当时烈日在头顶白茫茫的烤着,他每一寸皮肤都热得像被烫伤了,连唾沫似乎也被晒干,再怎么拼命干咽,也只能带来喉头刀割砂磨般的痛楚。胸口塞着一团湿热的棉花,周遭那些滚烫的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已经无法顺利的吸入肺腑,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中昏昏沉沉地转来转去,却都是和言豫津有关的画面。从小到大,桩桩件件,一会儿是豫津被满脸不耐烦的林殊哥哥拴在树上,哭得涕泪滂沱,一会儿是自己去南楚时他打马来追,一会儿是两人在北境背靠背与敌军厮杀……还有许许多多的画面,是言豫津在笑着叫他“景睿”,它们像被一阵大风吹飞的书页,一页页在眼前翻卷,他茫然地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最后获救时这些画面都变得零散至极,渔民把一清凉的水浇在他脸上将他唤醒,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太好了,还能再见他一面。
神智恢复后他自己也觉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理智再次筑起高高的藩篱,时刻在提醒质问他你是怎么回事?那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他对自己解释是当时热昏了头,神志不清,就连赶回京城、把阿森交给母亲就走街串巷地四处找他,也可以解释成是受了言侯之托,要赶着送那护身符过去。
他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是……
萧景睿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那块豫津特地献宝似的放在他案头的镇纸握在手中摩挲既是豫津舍不得他走,那他就在言府多盘桓些时日又有何妨。
待到言豫津有了心上人要成亲,他再出去另寻住处也不迟。
8.
言豫津第二天酒醒后压根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去过萧景睿所住的院子,却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做梦。
问萧景睿时,萧景睿笑笑说:“你说要给阿森养只猫。”
言豫津恍然大悟,当天就命下人四处去寻刚断奶的小猫。无巧不巧,最后寻来的居然是只毛色和猫大爷十分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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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虎斑。言豫津不忍拴着它,又怕它跑出院子,只得命人大动干戈地给小院的月门装了门,还拿竹篱把墙上的花窗全封了起来。
萧景睿那日下职回来,看到满院热火朝天干活的下人,和怀抱着炸毛的小猫在旁监工的言豫津,忍俊不禁地笑道:“幸好这小东西还跳不上墙,否则咱们是不是还得把墙再砌高些?”
言豫津正被手里挣扎个不停的小猫弄得焦头烂额,阿森还在他脚边不停扯他的袖子,“出父出父”地叫着要求他将小猫放下来,再听萧景睿打趣,顿时恼羞成怒,将小猫朝萧景睿怀里一塞。
小猫被吓得“喵嗷”一声嚎叫,两只爪子紧紧抠住萧景睿胸口的衣服,对着萧景睿愤怒地掀唇露齿“哈!”
阿森一扭头见爹爹回来了很是高兴,跑过来抱住他大腿喊:“爹爹!猫!猫!”
萧景睿手忙脚乱地兜住小猫,一边低头回应阿森“乖,乖”,一边试图将把他当树爬的小猫从胸口摘下来。可小猫前后脚掌二十只尖锐的小指甲齐出,牢牢勾住了他衣服,他又不敢太过用力,只怕不一小心将这小毛球捏死,最后只得向笑倒在一旁的言豫津求助:“别笑了!快帮我把它弄下来!唉,朝服,当心朝服!”
小猫乍然来到陌生地方,头几日整天“咪呜咪呜”叫个不停,跟阿森一样一见有人靠近就吓得缩成一团。不过它比阿森凶猛,还会龇牙咧嘴地哈气吓唬人。有天叫声竟将猫大爷给引了过来。言豫津正抱着阿森坐在廊下看小猫怕小猫不知轻重抓伤了孩子,再养熟之前并不敢让他太靠近。两人眼睁睁看着猫大爷从高高的院墙上一跃而下,慢慢走到小猫跟前,小猫吓得往后直缩。阿森不知是见到猫大爷高兴,还是担心它咬小猫,在言豫津怀中挺直了腰板,一手指着“啊啊!”的叫嚷。言豫津跟猫大爷相处日久,倒是颇熟悉它的脾性,拍了拍阿森的背微笑道:“没事,你看。”
果然大猫并没做出任何攻击威胁的举动,它只是低头去闻小猫的头顶,小猫仿佛是吓呆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猫将它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通,然后忽然伸出舌头开始给它舔毛。从耳朵开始,舔到脑袋,又舔脖子,小猫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慢慢地越来越放松,最后竟然“咪咪”地细声叫着躺倒在地,露出肚皮来给大猫舔。
阿森呆呆看着,好一阵才回头对言豫津伸出舌头做了个舔的动作,说:“猫,舔。”
言豫津笑出声:“是啊,大猫再给小猫舔毛毛照顾它呢,这样它就不会害怕了。”他笑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只毛球:“阿森,你看,像不像你和你爹爹?”
猫大爷自那天之后来侯府就来得格外勤,从前时常十天半个月不见猫,如今一天半天就会出现一次。它会给小猫舔毛,会卧在那甩尾巴逗小猫去扑抓,小猫也从一开始的些许畏惧变得十分粘它,一看到它就蹒跚着跑过去,咪喵叫着在它身上挨挨蹭蹭。有几次言豫津甚至看到猫大爷躺在地上,小猫用前爪在它肚皮上按摩似的踩来踩去。他不解其意,问了府中一个下人才知道那是小猫踩奶。那下人说完之后面露迷茫之色:“侯爷,那大猫……是母的?”
言豫津也十分迷茫,冒着挨上一爪的危险掀开猫大爷尾巴看了看猫大爷果真是猫大爷,并没有变成猫大娘。
除了猫大爷之外,言府的下人发现侯爷呆在府中的时间也大大变多了自萧公子和小少爷搬进来之后,他几乎就没再出门玩乐,白天萧公子去衙门,他便在府中陪着阿森少爷玩耍。偶有推不掉的应酬或非去不可的差使,也是即去即回,更别提在外头过夜了。
对此言府的老家人们都十分欣慰。当年老侯爷走的时候叮嘱他们好好照顾小侯爷,可小侯爷到了这个年纪不肯成亲,还总是朝螺市街跑虽说风闻还好,听说他并不是去那眠花宿柳的,但毕竟……不大正经嘛。
萧景睿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只道是因为自己和阿森在此他不好意思丢下客人跑去玩乐,还寻了个时间专程对他说自己会尽量早些回来,他尽管去玩没关系。
言豫津听了白眼一翻:“我难道是为了跟你客气?我这段时间就不想出门,就想和阿森呆着,要你管!”
萧景睿只好摊手:“我哪敢管你。”
其实言豫津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突然就对往常乐此不疲的那些事没了兴趣。他将此归咎为物极必反先前出入那些歌舞宴乐之地出入得太过频繁,如今有些腻烦了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窝在家中陪阿森玩猫,天气晴好时便带阿森出去逛逛,晚间阿森睡下后,萧景睿坐在桌前看文书图纸,他便在一旁歪着躺着地看闲书,日子竟也过得有滋有味,丝毫不嫌烦闷。
萧景睿刚刚入朝,工部的许多事务章程他都是头一次接触,更别提那些繁复的图纸之类。他要恶补的东西很多,所以每日都十分忙碌,连着两个休沐日都仍然去了天工堂。
及至他将事情稍微理顺,言豫津已经带着阿森逛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在他终于能抽空和他们同去游玩时,阿森已经从刚开始仍对陌生人及人群有些畏惧,变成了敢牵着他们的手自己下地走路,甚至敢把他们朝卖零嘴玩具的小摊跟前拽了。
那日三人玩得很是尽兴,回府时已夕阳西下。言豫津让阿森骑在他肩上,阿森一手拿着一串大大的糖葫芦,一手扶着他脑袋,咯咯地笑声洒了满地。萧景睿手里提着给阿森买的大包小包玩意儿吃食,落后了一两步。从背后看着这一幕时他也禁不住露出了笑容,然后脑中竟神使鬼差地闪过一个念头好像,一家三口啊。
随即温文敦厚的萧公子不得不面红耳赤地用力甩了甩脑袋。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梅长苏到了琅琊阁关于阿森病症的回信其实当日萧景睿其实没好意思请他帮忙,是梅长苏听他说了阿森的情形后主动提出可以帮他问问蔺晨。
“蒙古大夫”的回信上说,阿森畏水也属于“心病”,药石无用。所幸孩子年幼,随着年纪渐长、神智稳固后或者就能自愈。也可试试让他逐步一点一点接触水,循序渐进,说不定能好得快些当然本人并没治过这类病,姑且一说,听不听随你们,治不好也不负责。
梅长苏将此法转告了萧景睿,萧景睿觉得不妨一试,回去又跟言豫津商量了一下。
他俩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早看出阿森畏水,主要是怕水把他沾湿。平日喝汤喝水他都格外注意,撅着嘴小心翼翼,唯恐把嘴唇沾湿。每次用湿布巾擦身,他虽然不挣扎苦恼,但也看得出十分别扭,浑身紧绷地好似在受罪。洗手洗脚就更别奢望了,总算这个年纪的幼童瞌睡多,他们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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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打盹睡觉时屏息凝气做贼似的进行。
但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若等他三年五载长大了自愈,难道这三年五载都不洗澡?
言豫津对此早已大感忧虑,扭着脸道:“我看咱们还是狠心试试吧,三年不洗澡小阿森都馊了,他自己也难受啊!”
萧景睿沉吟道:“苏兄说蔺少阁主的意思是,以他不害怕为度。若逼得太紧再吓到他,那只会适得其反。可他一沾水就吓得什么似的,这个度却……太难了吧。”
言豫津冲他摆摆手:“交给我。”
跨院的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对弈亭,亭边一棵参天大树用繁茂碧绿的枝叶将其荫蔽于下,周围又有四季花木环绕,只一条五色卵石铺成的狭长小径连着它常年染着苔色的石阶,十分清幽雅致。尤其炎炎夏日,更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亭中有汉白玉的石桌一张、石凳两个,因地方窄小,就再无其他陈设了。桌子也只够放一张棋枰,甚至没地方搁瓜果盘、酒壶、茶炉等等小侯爷觉得必不可少的鸡零狗碎,所以他平日很少踏进这亭子。
但萧景睿这日回府意外地发现平时清幽雅静的小亭今天却很热闹。刚踏进月门就听到阿森和言豫津的笑语声,走过去一看阿森坐在言豫津腿上,后者抱着他指着石桌正在说什么,还有一名侯府中的仆役垂手立在一旁。萧景睿再走近几步,绕过掩映的花木,这才看清桌上摆着他的青玉笔洗,里头不知放了什么东西,那只小花猫小虎蹲在一旁,低着头聚会地看。
“这是在玩什么?”萧景睿踏进小亭,随即张大了眼转向言豫津,“你拿我的笔洗装鱼?!”
言豫津松手让阿森跳下他膝头跑向萧景睿,满不在乎地道:“哎,别小气,又不会弄坏你的。”说着一努嘴,“你瞧,多好看,这小红鱼还就得你这个笔洗盛着!”
萧景睿无奈扶额。那笔洗算是他心爱之物青玉雕成荷叶形状,旁边擎出一抹淡红,被巧妙地雕成一支含苞未放的荷花。那玉成色普通,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难得这份新巧,他少年时去杭州游玩时购得,一直便放在案头上,不想今天居然被言豫津拿来盛鱼给孩子玩。
可话又说回来,那拇指长的一条小红鱼在这浅浅的青玉荷叶中游弋,确是色明艳,灵动可爱之余又颇有诗意。
“是,小侯爷风雅。”萧景睿大概也猜到言豫津这一出的目的何在笔洗中盛了不到他一指深的清水,言豫津多半是想用这漂亮的小鱼引阿森自己去碰水。
他俯身抱起阿森,与言豫津对了个眼色,后者微微摇头,用口型道:“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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