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萧景睿抱着阿森坐到言豫津对面,温言道:“小红鱼漂亮吗?”
阿森点点头,眼睛望着小鱼一眨不眨:“泡、酿!”
“那阿森想不想摸摸?”
阿森咬着手指,似乎很是犹豫。可他不摸,那小猫却按捺不住了小家伙如今已经跟院中常来常往的几个人混得很熟,再不畏惧,整天顽皮捣蛋,活泼得很。这时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刚一碰到水面就被凉冰冰的水吓了一跳似的,闪电般的缩回来甩了甩,然后举到嘴巴旁舔了一通。它放下爪子又继续盯着小鱼看,耳朵一动一动,眼珠子随着小鱼的游动转来转去,终于再次按捺不住,又伸出了爪子。
如此这般几次,小猫依然完全放开了胆子,一只爪子探在水里追着小鱼抓,拍得水啪啪作响,还溅了不少在桌上地上。
萧景睿低头看看阿森的神色,发现他看得津津有味,并没半点惧怕的样子,于是不着痕迹地抱着他又向前凑了凑,轻声道:“你看,小猫在抓鱼,你要不要也抓?”
阿森迟疑着看他一眼,说:“扎?”“恩,抓。”萧景睿握住他小手慢慢伸向笔洗,和言豫津两个屏息凝气的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可跟方才的小猫一样,刚碰到水就唰地缩了回来,在自己衣襟上用力擦拭,神情中已带上了慌乱。
萧景睿想起医嘱,就想抱着他离开小亭。这时身后枝叶簌簌响动,一道黄影闪过那猫大爷不知从哪钻出来,越过小亭的栏杆跳到了桌上。
阿森一见他就很高兴,立刻将方才的事抛诸脑后,热情的招呼道:“猫!”
猫大爷对周围的人皆视若无睹,斜眼睥睨了一下仍在孜孜不倦的跟鱼奋斗的小同类,那毛茸茸的脸上带着十分清晰的鄙夷。然后它老实不客气地伸出爪子一探一钩那小红鱼就被它牢牢地摁在了爪下。言豫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笔洗,才避了一场倾覆的灾难。可那小鱼终究在劫难逃,掉在桌上吧嗒吧嗒地弹跳。
阿森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众人也皆道这鱼定要葬身猫腹了,谁知猫大爷凑过来闻了闻,“嗤”地打了个喷嚏,脸上仍是那鄙夷的神情,晃晃尾巴又坐正了。
小猫对动个不停的小鱼倒是兴趣盎然,伸出小爪又想拍打,大猫却仿佛失去了耐性,站起来一口叼住它脖颈上的皮毛,也不顾它“喵嗷喵嗷”的叫着抗议,跳出小亭钻入树丛,大约是寻清净地方给它舔毛去了。
阿森呆呆地目送两只猫消失不见,又回头看那兀自在桌上蹦不停的小鱼。萧景睿适时地鼓励道:“阿森把小鱼放回水里去好吗?它离了水就会死,很可怜。”
言豫津伸出手假意去抓鱼,又动作夸张地假装抓不住,大呼小叫道:“哎呀!这鱼真难捉!阿森快来帮叔父忙,快来快来!啊哟不好,它又逃了!”
阿森被他逗得咯咯而笑,终于向小鱼伸出两只小手,萧景睿用自己的手包覆着他的手背,引着他双手一合,就将小鱼合在了掌中。阿森尖叫一声,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飞快地将鱼抛回水中,双手又下意识地在衣襟上擦拭着,可他这次再没露出恐惧的神色,看着小鱼重新灵活,竟一边不停的擦手,一边裂开嘴笑了。
9.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阿森踏出了第一步后,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容易了许多。
言豫津和萧景睿及其耐性地引导他慢慢靠近水、接触水,因为有两只猫的帮助,进行得事半功倍。
又过一月,阿森已经敢趴在侯府花园水榭的栏杆上喂池中锦鲤了而他刚搬入侯府时言豫津根本不敢带他靠近水池或能看到水池的地方。
其间小猫愈发养得熟了,饿了会围着人喵喵转着要吃的,冷了知道回自己窝里呆着,甚至在听到言豫津唤它“小虎”时喵一声以示回应,心情好的话还会跑到他跟前。
萧景睿得知他给猫取了个这样的名字时,还忍不住取笑说这哪像侯府公子取的名字?简直是乡野孩童的水准。言豫津闻言指着脚边肚皮朝天正抱着自己尾巴啃得嗷呜有声的小猫,面无表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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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萧公子看,是叫它‘啸林’还是‘惊风’合适?”
萧景睿低头看去,看到小猫顶着一撮被拱乱翘起的黄毛,两条后腿抽风似的一抖一抖蹬自己的尾巴,做出一副要与尾巴你死我活的凶狠模样。
“咳……”萧公子无言了片刻,赞同道,“还是叫小虎吧。”
秋风渐凉,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天夜里却反常的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后来竟越下越大。
阿森早已睡下了,萧景睿和言豫津在书房里一面看书一面闲聊。忽然天边一道闪电劈下,紧闭的轩窗被映得一片雪白,雷声随即轰隆隆滚落。两人一齐扭头看向窗外,言豫津笑道:“哟,冬雷震震,咱俩这是要白头偕老了。”萧景睿捏着笔的手一顿,在书页上留下个漆黑的墨点。他暗骂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豫津从来玩开笑都是口无遮拦的,一边努力牵了牵嘴角,搜肠刮肚地想找一句轻松自然又得体的话回答,可仓促之间遍寻不获,又怕沉默不答暴露了自己的古怪,只好干巴巴地道:“别胡说……”
言豫津奇怪地瞥他一眼,嘟囔道:“开个玩笑么……”话音未落,他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听,“阿森好像在哭?”
两人连忙赶过去,果见阿森被雷声惊醒了,此刻正缩在床角抱着被子哭嚎。萧景睿赶紧将他抱住,哄道:“阿森乖,不怕不怕。”
可随着他的话声又是惊雷炸响,阿森吓坏了地直朝他怀里钻,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襟,连声哭喊:“爹爹!爹爹!阿娘!娘!”
言豫津拉起被子将他耳朵牢牢捂住,压低声音问萧景睿:“怎么回事?!他怕雷声?”
正心疼不已的萧景睿这才猛然醒悟是雷声!那日在海上风浪大作,也是这样暴雨惊雷,阿森岂有不怕之理?
言豫津不待他回答,已飞快转身唤人,命下人拿厚厚的锻布帘之类的东西将门窗严丝合缝地遮住,同时在房内点满灯烛,照得白昼也似,这样一闪一闪的电光便几乎看不到了。
雷声无法全数隔绝,但门窗的缝隙被厚布塞住后多少也减弱了些,萧景睿也干脆用锦被将阿森整个包住,连耳朵一块儿捂在里头,不停地低声跟他说话,让他不必惊怕。
言豫津也跳上床榻放下锦帐,挤到二人旁边用手拍着阿森的背哄他:“阿森不怕,叔父叫人唱歌给你听可好?”说着又探头出去,叫伺候的下人唱歌,“快唱歌!一人一首,不拘唱什么!就从你开始!”
被指到的下人是个中年汉子,张口结舌地愣了片刻才嗫嚅道:“侯爷,小的不会啊……”
言豫津道:“那你说谁会?去叫他来!下一个!”想了想又叮嘱道:“不准唱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曲儿啊!”
纵使孩子兀自在怀里哭得抽抽噎噎,萧景睿还是险些忍不住笑了出来。所幸“下一个”年轻小伙会唱些童谣,这时便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唱了起来,言豫津尤嫌不足,又探头出去道:“大声点啊,你装什么大姑娘呢!”
那年轻人只得努力扯开嗓门,听着越发荒腔走板,一言难尽。言豫津还想挑剔,萧景睿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好了,别难为人家了。”
几人这一番闹腾,阿森倒是被分散了注意力,渐渐地平静下来。可他也没像平日那样被逗笑,只是静静靠在萧景睿怀里,时不时吸吸鼻涕,口中喃喃有声,仍是在喊着“娘”。
因为言豫津母亲早逝,侯府中一向就没什么丫鬟。下人中除了当年伺候他母亲的几个老嬷嬷,其余皆是清一色的男子,唱起歌来良莠不齐,有一两个简直不忍猝听。连萧景睿这样温厚之人,听了几首之后都禁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所幸雨势渐小,而阿森毕竟年幼,慢慢平静下来后便又睡着了。言豫津觑着他睡熟,如蒙大赦地掀帐出去赶人:“走走走,都快给我走!我的天你们听听你们唱的什么玩意儿?哎哟我的耳朵啊……”
惨遭嫌弃的下人灰溜溜的鱼贯而出,言豫津转身又跳回了床上。
萧景睿刚刚轻轻将阿森放下,正在给他掖被角,轻声道:“没事,睡熟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言豫津却大喇喇地躺下了:“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我就在这将就一晚吧。”说着还指挥萧景睿:“你躺里头,让阿森睡中间万一一会儿雨又下大了再打雷。”
萧景睿无奈,只得跟他一样和衣躺下。言豫津刚才吩咐人将灯烛灭了大半,现在就只余夜里长明的一盏,昏黄的光透过厚厚的锦帐,已经照不亮眼前的景象。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同榻共枕不知有过多少次,可萧景睿既发觉了自己对言豫津有点影影倬倬的奇怪念头,此刻也就很难像从前那样坦然自若。只觉得锦帐内这方地方变得逼仄无比,以至于他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才好了。
他僵着身体躺得平平的,双手交叠放在肚腹上,唯恐姿势有半点不合适泄露了他此刻狼奔豕突的思绪,言豫津倒半点没察觉。他还是第一次和阿森同睡,此时侧身撑着脑袋,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感觉很是新鲜,忍不住伸手指轻轻戳了戳那肉呼呼软绵绵的脸颊,轻声啧啧感叹:“刚才还哭得什么似的,这一眨眼就睡成这样了。”
萧景睿眼望帐顶,平平板板地回答:“小孩子,就是这样的。”
言豫津嗤笑道:“才当了人家几个月的爹,就好像你很懂了似的。”他手臂撑得累了,也翻身躺平,舒服地小小伸个懒腰,悄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跟小孩子一块儿睡呢,你说半夜要是压到他怎么办?”
萧景睿道:“不会的,哪能睡得那么死?”
“也是啊,”言豫津想了想表示赞同,“否则普通百姓家,我听说都是夫妻带着孩子睡一张床的,那还不把孩子都给压坏了何况咱们还身负绝世武功呢对吧。”
萧景睿本已克制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这时随着他一句话自然而然就想到两人这样伴着孩子同睡还真的挺像普通夫妻的。然后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几乎要拿被子蒙住脸遮羞豫津和自己都是男人啊,怎么能扯到夫妻什么的上去……?
可转念又想,苏兄和陛下也都是男子啊,他们不就成亲做了夫妻吗?不,不对,应该说是夫夫?
他差点被自己逗笑,扭过脸用后脑勺对着言豫津,又想既然都是男子,那苏兄和陛下夜里也是这样……躺在一起?只不过他们中间没有小孩子,应该离得更近些?或者还会……更亲密些?
忽然觉察到自己居然在胡乱揣测旁人床笫之间的私事,萧景睿羞愧得无地自容,忍不住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揉脸,指望让那些不合君子之道的念头都揉出去。
言豫津察觉了他的动作,问道:“你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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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睿对着空气摇了摇头:“没有。”
“哦,”言豫津并不在意,“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经常这样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有一次我给你讲了好长的故事,还以为你不出声是听得很专心,结果讲完一看你早睡死过去了。”
萧景睿笑了:“我第二天不是跟你道歉了么。”
“所以我也原谅你了啊。”
两人怕吵醒孩子,都压低了声音说话。夜雨昏灯,低垂的锦帐内这般喁喁低语,无论说的话题是什么,都很容易生出一种静谧又亲昵的错觉,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了似的。
“豫津,你从前不是说,要找个琴棋书画俱佳,秀外慧中,又有才又有貌的姑娘做妻子?”昏暗中萧景睿缓缓开口,“还没找到吗?”
“嘿,年少不懂事说的话你还记着呢?”言豫津好像在笑,“这样的姑娘哪有那么容易找?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看得上的,”萧景睿静静道,“所以是还没找到?”
“找到了还用我爹催媳妇茶吗?”言豫津哀叹一声,“不过那真是小时候胡说的。我现在觉得,要相伴终身之人,还是得两情相悦才好。身份才貌什么的都可以不论,但得对彼此一往情深矢志不渝才行哎呀好肉麻!”
“什么都可以不论?”
“什么都可以不论!”言豫津十分笃定,忽又轻轻叹了口气,“陛下作为一国之君,都能为了苏兄不顾世俗礼法,连子嗣这样头等大事都不理会了,我这侯爷身份又好稀罕吗?最近我常常想,若是找不到他俩那样的感情,那宁愿打一辈子光棍罢了随便找个人客客气气貌合神离的将就着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说完后萧景睿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回道:“嗯,我也觉得……”
言豫津道:“那你呢?你这么多年都没在江湖上遇到个美貌侠女什么的?不打算给阿森找个娘?你听刚才孩子叫娘叫得多可怜。”
“我总不能为了给阿森找个娘就去和人家姑娘成亲,”萧景睿的语气一直平平,“何况他有我,有你这叔父还不够么。”
“说得也是,”言豫津点头,“随便找来的人不靠谱,后娘虐待孩子的事情我可听得多了。”
“我就不问你一个侯爷怎么会听这种事听得多了。”
“哇,那真是一言难尽了,你知道小谢的原配夫人早些年不是病死了,他去年续了弦,这位新夫人就对他两个孩子不怎么好,他可发愁了……”
“……你们一群世家贵公子聚在一起不谈风月,不谈诗词曲赋,却是在聊这些家长里短吗?”
“偶然为之,偶然为之……”
两人像少年时那样天南地北的闲聊,一个越来越口齿不清语无伦次,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另一个却千回百转,直到窗纱染白都没能睡着。
第二日天工堂有要事,萧景睿没等言豫津和阿森睡醒便自己轻手轻脚起身出了门。然后直忙到天色渐暗才工回府。他昨晚一夜没睡,今日又忙了一整天,同时还记挂着阿森昨天被那样一吓会不会醒来又恢复原样,一时只觉心力交瘁。
他一向不让侯府用车送他上下衙门,横竖相距不远,就当活动筋骨了。可此刻这不远的路途却仿佛平白长了十里,走得他筋疲力竭。走到一处路口转角处,有个老妇支了个小摊在那卖糖糕,他想起言豫津和阿森都喜欢这甜糯的小食,于是缓缓踱过去准备买些带回府,顺便也稍事休息。
谁知却在小摊前遇到了熟人列战英牵着马,也在那买糖糕。萧景睿跟他虽说不上多么熟稔亲密,但也算是多年旧识了,何况这一两月在朝中时常相见,一个温文一个敦厚,相处得倒也甚是投契。两人一照面,俱都笑了起来。萧景睿向他拱拱手:“我倒不知列将军也喜欢吃这个。上墟市有家饼铺的糖糕做得也极好,可惜就是太抢手。”列战英接口道:“吉庆祥嘛,我知道。”随即有些赧然地挠挠头:“实不相瞒,我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不过我家云亭喜欢,给他买些带回去。”
萧景睿闻言一怔他自然早已知道列战英与一个男子成了亲,衙门中同僚们日常闲聊,将这桩刚刚过去不久、轰动京师的婚事翻来掉去地议论个没完,沈云亭的大名简直可说如雷贯耳了他惊讶地是列战英的语气,亲昵得那样自然,那样天经地义。
可在他的认知里,列战英是个循规蹈矩得几乎有些古板的武将,为何居然会与男人成亲?
话又说回来,今上一直以来难道不也是端肃自律至极,他却能为了梅长苏离经叛道到这个地步。
“什么都可以不论。”言豫津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萧景睿头痛欲裂地想:“他们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这时老妇将包好的糖糕递给列战英,后者翻身上马,与萧景睿拱手作别:“萧公子,我赶着回府,这就失陪了。”
萧景睿愣愣地还了一礼。列战英打量了他一眼,有些担忧:“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我先送你回府?”
萧景睿慢慢摇头:“多谢,不必了。我刚刚有些事想不通,所以发呆……不过现在想通了。”
列战英还道他说的是公事,劝了几句注意休息保重身体的话便离开了。
萧景睿站在小摊前兀自沉思,老妇人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干脆将小摊上剩下的糖糕一并买光,匆匆回了侯府。
10.
萧景睿脚下生风的回到侯府,一路上仿佛要从胸口溢出来的勇气和决心却在见到言豫津的一刹那“噗噗”地全漏了。对着言豫津的笑脸他忽然意识到,他最大的顾虑不是身份、不是性别、不是子嗣,甚至不是父母亲们的反应,而是与言豫津从小到大的情谊豫津要是对他没这个意思,那今后两人怎么相处?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同样的顾虑少年的林殊曾有过,沈云亭有过,每一个先对自己朋友动心的人大约都曾有过,萧景睿并不能俗,所以在想到这一层时当场懵了,神不守舍地听着言豫津欢欣鼓舞地跟他说阿森并没有因为雷雨夜受到的惊吓而又重新变得像从前一样怕水,眼神四下飘忽,无处安放。
言豫津说了一会儿只得他“嗯嗯”“哦哦”的回答,不觉奇怪:“你怎么了?”凑近他跟前仔细看了看,“脸色这么差,请医官来看看?”
萧景睿勉力克制着自己不朝后躲开他的接近,抹了把脸摇头道:“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
“是不是我挤着你了?抱歉抱歉啊,”言豫津本不是婆妈之人,更猜不到好友的重重思虑,听他说没事那就没事了,顺手揽过萧景睿的脖子拖着他走,“吃饭去吃饭去,要不要叫厨房给你熬盅参汤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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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一大半是萧景睿偏爱的菜色和适合孩子吃的易消化的软烂之物。萧景睿坐下起著,看着言豫津夹起一个酥炸丸子塞进嘴里,被烫得雪雪呼气,还一边口齿不清地嘱咐阿森:“好好吃饭,吃完了饭吃爹爹买回来的糖糕。”
阿森高兴地回答:“嗒糕!”然后张大嘴一口含住了下人递到他嘴边的小勺。“阿森少爷真厉害!”下人大声夸赞,阿森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萧景睿看着眼前吃得香甜的一大一小,缓缓吁出一口浊气昨晚之前他对自己那些隐隐约约的心思并不太确定,更不敢多想,还可以骗自己那大概是一时糊涂,是孤身漂泊太久导致的胡思乱想。可经过昨晚,方才路上又被列战英莫名其妙地鼓舞了一下,他现在已经十分确定,无法继续自欺了。
他想眼前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他不想自己如今这个可以与言豫津同席而食同榻而眠的位置拱手让给旁人。
可是他该怎么做?他要怎么做才既不会失去言豫津这个兄弟,又不仅仅是和他做兄弟?
进是不敢,退又不甘。
萧景睿彷徨无计了好几天,每日早出晚归,有意无意地躲着言豫津,绞尽脑汁地想找出一个万全之策。
可惜萧公子打从开蒙起就是温文端方的君子,既不会巧取豪夺,亦不懂甜言蜜语,不但没半点风流手腕,连最起码的经验都欠奉,哪里能想出什么靠谱的主意?
自己想不出,书本戏文中那些才子佳人英雄美人之类的故事也没法作为参考,周围的人倒是不乏青梅竹马成了亲的,可人家的青梅竹马都是一男一女,许多还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和他与言豫津的情况天差地别。
至于两个男子成亲的今上与凤王,听说是早年间在江湖中相识,苏兄那时以养病为名进京入局就是为了助今上夺嫡,现在想来,他病成那样还屡屡不顾性命的为了今上涉险,两人的关系多半早已不是普通主君和谋士了。关于两人如何相恋的故事坊间起码有十八个不同的版本,有一见钟情的,有生死关头忽然顿悟的,还有些光怪陆离一听就是胡说八道的,总之没一种可以给他提供点头绪;
列战英和沈云亭,这一对似乎没人知道什么内情,就只知沈云亭是南楚送来的乐师,奉凤王之命在列府养伤住了一段时日,后来去义学做了夫子,再后来不知怎地,列将军突然就宣布婚讯了根本无法得知人家两人成亲前是怎么相恋相处的,自然也就无从学起。
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定还能厚起脸皮去和列战英打听打听,横竖是相熟之人。可对萧景睿来说,在脑中默默揣测旁人的情爱私事就已经是十分无礼、大违君子之道了,又怎么开得了口去探问?
有时深夜辗转,憋得狠了,他也实在想找个人倾吐一二,可惜他最好的朋友,唯一一个他能与之分享这种心情的人,却偏偏正是令他如此烦恼的人。
这一日萧景睿又托辞天工堂事忙,在衙门逗留到到将近宵禁才回府。这个时辰阿森通常早已睡下,言豫津不放心,总是亲自在旁守着,两人通常会匆匆交谈几句,然后他便以时辰太晚该睡了为由,躲开那个他思念了一整天的人。
他本打算今天也这么做的。踏入跨院后他却怔住了言豫津坐在他和阿森卧房前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壶酒,似在自斟自饮。
“豫津?”萧景睿没来由的心慌,甚至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言豫津闻声望向他,他背对着轩窗中透出的烛光,萧景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目光沉沉的钉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出声:“回来了?过来陪我喝一杯。”
“怎么坐在这儿喝酒,”萧景睿勉强按下心中的不安,走过去想拉起他,“也不怕着凉。”
言豫津沉默地摆摆手,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他坐下。
萧景睿只得挨着他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
言豫津手掌杵着一边腮帮子斜眼看着他,似在等他饮下。萧景睿仰头饮尽,把小瓷杯攥在手心:“豫……”
“景睿,”言豫津放下手,侧身正视着他,“天工堂真有那么忙?”
萧景睿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言豫津对这个问题显然已有答案,并不真的需要他回答,只缓缓道:“你心里有事,瞒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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