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萧景睿面红耳赤,万幸车中没有掌灯,尚能遮掩,低了头道:“刚在想、天工堂的事。嗯、你说。”
言豫津却又沉默了。踌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方才……想起了林殊哥哥。”
“怎么突然……”萧景睿有些意外,随即释然,“其实有时我看到陛下,也会想起他这次回来总觉得陛下变了不少,又有些像咱们小时候和林殊哥哥一起带着我们玩闹的七皇子了。”
“是啊,”言豫津缓缓点头,“他和苏兄在一处的样子,真有些像他和林殊哥哥……咳。”
他轻咳一声,没将这话说完,萧景睿想了想,摇头道:“像吗?从前是他年长,多少让着林殊哥哥些,但他俩还不是动不动就吵得不可开交,小时候还常常打架。他对苏兄可……”他似是找不出适合的形容词,只好笑着叹了口气,“你平日也看到的。”
言豫津不答,过了一会儿又没头没脑地问:“你说要是林殊哥哥还活着……”
“嗯?”萧景睿不明所以,虽然他也打从心底希望当年的一切惨事、错事都没发生,可这种对既成事实的假设太过虚妄,毫无意义,不知豫津古古怪怪地提这做什么。
“我是想说,要是林殊哥哥还活着,看到陛下和一个男子成亲了,不知道会怎么说?”言豫津干笑两声。
萧景睿道:“林殊哥哥疏朗豁达,知道陛下和苏兄乃是真心相爱,我想他会替陛下高兴的。”
“你不觉得作为陛下最好的朋友,他说不定会劝陛下不可任性妄为么?”言豫津顺口道。
萧景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是陛下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不就是最能理解对方的苦衷情由,最能尊重支持对方决定的人么?若是假好友之名,硬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对方,我觉得那不算真的朋友。”
“尊重支持对方的决定……”言豫津沉吟着喃喃重复,随即展颜一笑,“你说得是。”
萧景睿只道他忽然想起林殊心中伤感思念以至如此,拍了拍他肩头低声道:“冤屈已昭,污名已雪,如今大梁海清河晏,陛下与一众故人都算平安喜乐。林殊哥哥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含笑了。”
言豫津牵了牵嘴角,心道:他含笑是含笑的,不过在不在九泉之下还得两说。
他有一个最开始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和匪夷所思的猜测,但随着时光流逝,回头再细看当年点滴,却越来越觉得并非空穴来风,并非自己胡思乱想。
与麒麟才子相关的许多事都充满了传奇色,十分神秘,十分难测。可若撇开这些传奇色逆推假设他的猜测是真,那么一切难以索解的问题便都合情合理地迎刃而解了。
他甚至怀疑父亲也是知情的,否则何以在云游前留给他的书信中,会专门写上一句:若有难事,不妨向苏哲苏先生求助一二。
他当时便觉得奇怪,父亲多年向道,冷心冷情,何况与苏哲相识不久。他对苏哲钦佩或许有之,但要说多么信赖信赖到可以将独子相托,似乎不太符合父亲的脾气。
还有蒙挚。蒙挚当年挂帅抗击大渝,从出征到凯旋,他对梅长苏这监军可谓言听计从,不论他的计策有多出奇或者冒险,蒙挚都没质疑过半句。当时战事紧急,他没多想。后来细思,觉得也很是可疑就算再是麒麟才子,那毕竟也只是个江湖客卿,从前也没正经上过战场,何至于对他这样盲目地听信?
除非蒙挚知道,这人不但上过真正的战场,并且曾在同一个地方大败同一支敌军。
以及九安山猎宫外,梅长苏那句轻飘飘又没头没脑的“你的弓马骑射,是谁教的?”
虽然起死回生面目全非这种事还是太过离奇,但毕竟当年谁也没看到林殊的尸首。而梅长苏认识那么多江湖异人,或者真有法子让一个人改头换面也未可知。
今天又隐约听到萧景琰在和梅长苏议论他小时候如何如何梅长苏怎么会对他小时候的事感兴趣,萧景琰也绝不是喜欢拉这种家常的人。但若那是林殊哥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多年,无人可以言说。今日委实觉得十拿九稳,他本来十分想告诉萧景睿,让他帮着分析分析。可毕竟兹事体大,斟酌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后景睿那句“尊重支持对方”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梅长苏若真的只是梅长苏,那他的胡乱猜测自然不该宣之于口;
而梅长苏若是林殊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然成了万人之上的凤王,依然没有恢复这重身份,那只能说明他并不想恢复。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也并不是旁人应该置喙插手的。景睿未必就真的没看出一点端倪,只是不愿罔顾梅长苏本人的意愿妄加猜测议论而已。自己虽然不如他那么君子,但为了朋友,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不论他是林殊还是梅长苏,最重要的是他还好好活着不是吗?
除夕一直到上元节,金陵皆是金吾不禁,马车行经一条热闹的街市,外头商铺酒楼的灯笼红彤彤的映入车帘,笑语喧哗声不绝于耳。刚刚想通了一件大事的言豫津神清气爽,撩开帘子饶有兴致地朝外看,要不是顾忌着阿森,他简直立刻就想将萧景睿拖下车去陪他喝酒。
路过一间酒楼时,言豫津三个喝醉了的男子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出来,左边的在唱曲,右边的在吟诗,中间那位高声叫嚷:“你们放开我,我跳舞给你们看!”
言豫津看得好笑,想招呼萧景睿来瞧,谁知一回头正对上萧景睿凝视他的目光过分温柔,过分专注的目光。
言豫津一怔,萧景睿已立刻垂下了视线,仿佛方才那一瞥只是他的错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景睿轻轻将阿森粘在脸上的一丝头发拨开,若无其事地抬起眼,“想喝酒是不是?明日等阿森睡了咱们溜出来喝。”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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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豫津拍拍自己的额头,将那微妙的异样感甩开,咧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萧公子。”
可那晚他又做了诡异的梦他梦到仍是少年模样的林殊哥哥,穿戴着七珠亲王的服饰冠冕,站在龙袍帝冕的今上身旁,肩并着肩;他梦到梅长苏和萧景琰手牵着手在热闹的街市中行走,依稀是私服溜出宫来和他们几个相熟的朋友吃饭。他跟在他们身后,忽然那两人一起转过身来,却变成了他自己和萧景睿……十指紧扣;他还梦到,萧景睿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他,笑微微地唤“豫津”,而他在这样的注视下心如擂鼓,醒来仍觉面红气促。
正月十六一过,言豫津果然上折子请求辞去鸿胪寺的职务。萧景琰本待不允,对梅长苏道:“他这是打算今后就安心在家替景睿带孩子了?就这点出息?”梅长苏拿过折子看了看,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看不惯那些挂闲职领干薪的?如今豫津实打实的军功在身,还觉得挂个闲职居之有愧主动请辞。你若准了,再在朝上大加褒奖一番,你猜其他那些宗亲贵胄子弟会怎样?”
萧景琰沉吟片刻,挑眉道:“那看来我还得谢谢他了?”
“他恐怕不敢当,”梅长苏笑道,“我当初和景睿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俩还真的一个在府中看孩子,一个入朝做事了。”
萧景琰批完折子,放下笔叹道:“他俩都不小了,还这么混在一处都不肯成亲倒不如我下旨赐婚,让他俩这辈子都一处混着算了。”
梅长苏睨他一眼:“陛下慎言。你是国君,又是兄长,怎能开这种无聊玩笑?”
萧景琰向他挤挤眼睛:“玩笑是玩笑。不过他俩若真要成亲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情同手足的不是?而且他俩想必谁都不会吃自己的醋,倒能比咱们少了许多波折。”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终究还是没忍住,四下看看无人,扔下手中的文书去掐皇帝陛下的龙颈:“再拿这事说笑我就休了你!”
萧景琰抬臂抱住他,任他掐着,边笑边咳:“咳咳咳……谋杀、亲夫……”
那些曾令两人惨伤欲绝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往事如今皆付笑谈,就连他曾经那么在意的梅长苏永不能昭告世人的真实身份,如今都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了梅长苏虽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做回林殊,但此刻在扭着他不顾礼法胆大包天的胡闹的,不就是他的小殊吗?
言豫津可不知自己的请辞折子在养居殿引发了怎样的对话,也不知皇帝陛下在书房议事时当着一干重臣将他很夸了一通,得到御笔朱批的“准奏”二字后就更加心安理得地窝在府中,整日带着阿森到处玩耍,自觉与从前频繁出入螺市街的日子相比,又是另一番不同的逍遥。
要不是面对萧景睿时心底那点自苏宅那夜起就挥之不去的异样,一切简直称得上十全十美了。
那点异样让他面对萧景睿时总有点不自然,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总觉得景睿对他似乎和从前不一样。
他拼命对自己说你这是疑邻盗斧,景睿待你一向很好,可心中又总有个声音在反驳:真的不一样啊,他从前可不会冬天的大清早跑去满庭居排队,就为了你头天晚上说想吃酱肘子。
可当他不可避地生出“莫非景睿对我……生出了、那什么、爱慕之情?”的念头时,心中一样有声音在反驳:你要点脸吧!景睿那样的端方君子,怎么可能对自己兄弟产生这种感情?你这样自作多情,哪天他知道了你只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对对,景睿和自己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同,格外亲密些而已,绝没有其他!
可要说从小一起长大,林殊哥哥和陛下不也……
每到夜深人静,他脑子里便时常这样吵得不可开交,扰得他要么半天睡不着,要么怪梦连连,虽然说不上痛苦受罪,但这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感觉也着实难当。
他自己吵不出个结论,更加没胆子去直言询问萧景睿,只好变本加厉地嬉皮笑脸,闲极无聊似的总与他开些关于“男子成亲”“主内主外”之类的玩笑,意图试探。但萧景睿有时会接着他的话头也开几句玩笑,有时却也会露出窘迫的神色,低斥一句“胡闹”然后匆匆顾左右而言他。
言豫津愈发如坠五里雾中。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却又相安无事地朝夕相对着。从冬雪皑皑到春暖花开,小虎已然长得有言豫津前臂那么长。随着天气和暖,两只猫一扫冬日偎炉的慵懒,整日爬树上墙,四处祸害侯府中的花鸟鱼虫。阿森也窜高了半个头,一天天更加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顽皮和活泼来。
这天言豫津带着阿森上街游玩,见京兆府的官吏带着保长里长之类挨家挨户地造册核对登记,这才想起又到了三年一度户籍大比的时候了。
原先像言侯府这样的地方,登记户籍也就是随便走个过场,京兆尹一般不会上门叨扰。但萧景琰登基后,左有御史台大人们虎视眈眈,右有户部尚书锱铢必较,这户籍的大小案比大家可就再不敢敷衍糊弄了。
晚间萧景睿回来,言豫津与他说起此事,问道:“你如今的户籍还是入在公主府?那阿森呢?”
萧景睿这些年居无定所,几乎忘了还有户籍这种东西,突然被问起,怔了怔才道:“他自然跟着我。”
言豫津想问的其实并非户籍,他稍稍犹豫,还是道:“阿森至今没个姓氏,他又不是下人奴仆,造册时总不能就写个阿森……”
萧景睿明白他的意思,捏了捏眉心道:“我本想等他大些,再带他回东海那小渔村找找问问,看能不能让他认祖归宗。”
言豫津道:“你就是思虑太多。认不认祖,待他成年了由他自行决断去。就如今眼目下,你打算让他姓什么?”他停了片刻,方轻声道,“姓萧不行吗?”
萧景睿看他一眼,微微苦笑摇头:“我姓萧已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让个捡来的渔民孩子跟着姓萧,恐怕不大妥当。”他摆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言豫津,续道:“我自然知道陛下绝不会在意这个。要是前朝,姓萧也便姓了,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有大公书院,所有萧姓子弟皆有可能成为皇储,这姓氏在某些有心人那里,意义就格外不同了。”
他看了乖乖坐在桌边玩耍的孩子一眼:“我只想他一生平安,实不愿让他卷入任何无谓的权位之争中去。”
言豫津叹了口气,知他所言不虚,但孩子不姓萧,自然也不能姓谢,姓宇文就更加不妥了,他抚着下巴想了片刻,一拍手道:“不如让阿森跟我姓吧!我这叔父变义父,保他一世荣华富贵,这笔生意可做得?”
萧景睿先是一愕,随即笑了:“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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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疼他,别说义父,我这爹爹让给你做也无不可。”
言豫津高兴之下一时忘形,顺口就道:“依我看你也别挂在公主府,跟阿森一并入在我府上吧大不了咱俩成个亲,不就名正言顺了?”
他话方出口就觉太过孟浪,讪讪地想要再说笑几句圆过去,却见萧景睿放下了手里的书,双目灼灼地望着他,脸上没半点笑意,极其严肃认真地道:“好啊。”
15.
书房内一时针落可闻。言豫津张口结舌,好一阵才勉强笑道:“喂……别闹了……”
萧景睿垂下眼,懊恼地抿紧唇角时机不对,与他一直以来想象的全不一样。可是……他实在忍无可忍了豫津这臭小子,在别的事上通透万分,唯独在此事上傻得令人心碎。他若单是对自己的心思懵然不觉也就罢了,自己可以等他偏偏还时常拿这事来开玩笑,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自己方才也是一时急了,赌气似的……真是,何等儿戏。
“景睿……”漫长的沉默过后,言豫津怔怔开口。连阿森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对劲,从手中的玩具上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看爹爹,又看看叔父。
萧景睿还是头一次听他用这样茫然失措的语气唤自己,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到他怔怔地瞧着自己,脸上还挂着半个方才挤出来的笑,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确是对两人的未来毫无把握,既不知道言豫津会不会答应跟他成亲,更不知道成亲之后两人该如何相处那日在梅长苏处受的冲击还没完全消化,对于自己和豫津是不是也会做那事他根本连想都没敢去想……
可是话说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再次将之矫饰成一个玩笑。
就这样吧,就当是天意……他跟豫津已经分别多年,浪得够久了。再这么瞻前顾后地蹉跎下去,说不定那个“完美的时机”还没等到,豫津都找到心上人成亲了。
想到这里,萧景睿无端地气虚就算现在豫津没有心上人,也不代表他会随随便便跟你成亲啊!
唉……
“我方才并非玩笑,我是认真的。”萧景睿缓缓吁出一口气,用他所能维持的最平静的语气道,“我想与你成亲,共度余生,不是作为朋友兄弟,而是作为……”
他别开目光,不去看言豫津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站起身续道:“你不必立马回答我,也不必为难。你慢慢考虑,考虑多久我都可以等。假如……假如你不愿意,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先带阿森去睡了。”
他抱起阿森走到门口,又站住,背对着言豫津轻声道:“我只希望,你拒绝之后也别躲着我,疏远我。”
萧景睿抱着阿森离开后,言豫津保持着呆若木鸡的态势,足足又愣了半柱香时分才慢慢趴倒在桌上。
景睿,真的对我……?
他装疯卖傻地试探了这许多天,现在终于得到确定的答案,可他却半点也不敢相信,总觉得这又是自己胡思乱想后的夜里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脑子一片空白地在桌上趴到下人来催他就寝,才梦游似的飘回了自己房间。可这一夜他半个梦都没做,因为他压根没能合眼。
第二日府中的下人发现小侯爷破天荒的起了个绝早,甚至还在萧公子去衙门之前,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晃到马厩,也不肯说去哪,也不要人跟从,独自牵马出了门。
萧景睿其实也一夜没睡,看着书房的灯灭了才和衣躺下,第二天一早听着言豫津那边的动静,直等他出了跨院才慢慢起身,开门出来。
下人来伺候盥洗时他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得知豫津独自骑马出门不知去了哪里,心头一痛,又生出无限惊慌来豫津已经开始躲着他了?
可阿森问他“叔父呢”时,他还得绷出一个笑脸,回答他:“叔父今日有事,你跟爹爹去衙门好吗?”
言豫津奔出城门时,晨曦才刚刚在高耸巍峨的城墙上镀上一层淡淡金色。他立在门外茫然四顾,道旁林中还漂浮着清晨乳白色的雾气,树下的闲花野草上沾着露珠,迎风轻摇。早起的鸟儿吱吱啾啾,在晨光中翻飞来去。本是大好的初春清晨景致,可他此时全然无心欣赏,呆呆站了一会儿后便放松马缰,由着马儿信步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景睿。
和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成亲?
即使过了一夜,他依然觉得这事荒谬绝伦萧景睿,怎么可能真的对他说了这种话呢?
他浑浑噩噩地坐在马背上,任由马儿驼着他走了不知多久。直到日上中天,晒在身上甚至有些热了,他方觉得口干舌燥,连早饭都没吃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四下看看,发现马儿自作主张地将他带到了平日时常和萧景睿一起跑马练剑的那片河滩他俩数日前才带阿森来玩耍过,并且承诺他待到夏日炎炎时,会再带他来戏水,抓小鱼抓螃蟹。
“啊啊啊啊!!!!”言豫津忽然仰天长嚎,惊飞了树梢的几只小鸟。他生性洒脱,从来没遇到过这样难以抉择的事情,偏偏这事还非要他抉择不可,既不能搁着不管,也不能随便抛个铜板就定下,叫他如何能不烦恼。
唉……要是父亲在就好了……
言豫津望着眼前向远方延伸的道路,一时间甚至生出了沿着它继续跑下去,离开金陵去找父亲的念头。找到父亲后便请他示下反正婚姻大事本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父亲代他决定好了。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瞬,他随即苦笑着骂自己:言豫津,出息呢?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就想扔给父亲,你是三岁小孩吗?
可即使父亲不代他决定,给他点建议,帮他分析分析总是可以的吧?
唉……言小侯爷再一次浩然长叹,用手重重地搓了搓脸颊。其实认真想想,即使父亲在此,他也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和他老人家谈论这种事情“爹,我不知道我对景睿到底有没有超出朋友兄弟的感情啊,您怎么看?”
等等,说到兄弟朋友成了亲的,宫中不就现住着一对?
自己何不去找林殊哥哥问问,横竖父亲留书也说遇到为难之事不妨去请他指点。
对,这就去!
言豫津拨转马头,朝着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又渴又饿之下,言小侯爷本就乱成一团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他一直奔到禁宫近前,被禁军拦下时才恍然想起:自己没带请见折子啊……
原本没带折子也不是什么大事,禁军和黄门们都识得他,也都知道小侯爷和凤王私交甚笃,说一句有急事求见,自然有人抢着去替他通传。
可是他原是一时脑袋发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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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了来,被人拦住后热气散了,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有多不妥当
别说梅长苏就是林殊这层压根还未确认,他总不能上去就喊林殊哥哥我找你取经来了……就算林殊的身份已经确认,这种事似乎也不便找他讨论吧?他和陛下虽也是从小一处长大,但是中间历经了那样惨烈的离别,重逢后又步步踩着刀锋雪冤夺嫡,说不定哪一次险境或生死边缘就确定心意了,自己和萧景睿如何能比?
自己就这样跑来求见,可真是太唐突了。
他对拦住自己马的禁军小将士尴尬一笑,欲待掉头离开,可扭头看到身后正午的街市熙来攘往,他竟不知往哪里去。
小将士看着他脸色苍白,额头一片密密的汗珠,好心道:“侯爷可是身体不适?先到这边上来歇息片刻,小人请个公公进去找太医来。”
言豫津任他将自己扶下马来,摆手道:“不必了,多谢你,我就是方才跑得急了肚子有点疼,让我略坐坐就好。”
小将士挠挠头:“侯爷是要入宫吗?”
言豫津支吾道:“……嗯,再等等。我这个样子进去,御前失仪就不好了。”
小将士不虞有他,将他扶到宫墙边一个背阴背风处,牵起他的马缰道:“我替您拴马去,您且歇着,有事叫我们就是。”
言豫津再次道谢,待他牵着马走远了,才背靠着红墙缓缓坐倒,屈起双膝望着蓝莹莹的天空发起呆来。他一时想到自己走了阿森没人照看,也不知萧景睿是告假在家还是将他带去了天工堂?若是带去天工堂,那里生人众多,阿森会不会惊怕?一时又想自己不告而别,景睿会不会以为自己这就算拒绝了,未大家再见面尴尬,干脆先一走了之?自己待会儿回府,会不会发现他也像父亲那样留书一封,带着阿森又远走天涯了?
言豫津越想越担心,几乎就要起身回府,赶紧看看萧景睿走了没有。可转念一想:他自己叫我就算不答应成亲也别躲着他疏远他,他岂能先走?他这次要是再敢不告而别,再回来我就……就……
就要如何?似乎除了骂那臭小子几句也不能如何……
想到此处,言豫津愈发郁闷,甚至于生起萧景睿的气来
这家伙也太狡猾了!明明是他向自己求亲,却又说得那么大方豁达,好像自己同不同意都没啥关系似的!连表达倾慕之情都要保持君子风度,其实就是推卸责任嘛!他要是像戏文里唱得那样“泪涟涟情切切”地倾诉衷肠,说一些“卿卿误我”之类肉麻又莫名其妙的话,再坚定的表达“你要是不答应我在世为人还有何意趣?不如就此离开这伤心地,从此江海寄余生,与君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自己不就只好答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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