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可数年前那场以一敌三的大胜重又稳固了大梁在列国中的地位,它的国力经过这些年早已今非昔比,大渝北燕还需像属国般岁岁纳贡,所以不但不敢讥笑,还得依邦交之礼派使臣来朝贺当然这次的使者比萧选在位时派来的那些可不知谦卑恭敬了多少倍。
南楚与大梁表面上一向睦邻友好,又有联姻之宜,自然更加要来道贺。
顺便看能不能迎当年议定的大梁九锡双国公主回国完婚。
说起来这桩亲事六年前便已议定,谁知大梁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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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国丧,一晃便是五年。国丧过后南楚还没派人来迎娶,大梁便先派人到了南楚,说道公主抱恙,不能长途奔波跋涉。盼八皇子殿下体恤,待公主大安了再成婚。
可公主身体太弱,病势反复,于是又拖了一年。
紧接着大梁皇帝自己要大婚,在情在理没有臣妹越过皇兄去的,只好再等半年。
其实南楚国君在这一年两年的等待中,也早咂摸出点接近真相的滋味来了听说大梁皇帝向来很疼爱这个妹子,恐怕这么一拖再拖的意思,是压根不想她远嫁。只是亲事是他父亲定下的,又涉及两国邦交,不好意思直言反悔罢了。
南楚国君认真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顺水推舟地送大梁这个人情因为掐指算算景宁公主已年过双十,又听说整天七灾八病的,自她父皇驾崩就没消停过。硬娶了回来怕也是个美人灯,吹一吹就灭了。她福薄命短不要紧,只怕到时本就憋着火的大梁国君以此为借口悍然开战可怎么好?
想想云南穆家军这些年越发强横的阵容,南楚国君觉得还是不要给大梁这个借口的好。
说到底只是联姻,娶哪位公主不是娶?
可是取消婚约这种事一定只能由大梁提出,否则九锡公主就成了被人退婚,颜面何存?
南楚国君思来想去,使团临行前将使臣悄悄叫到跟前叮嘱,让他务必在不损伤大梁颜面,不让大梁皇帝误会他们嫌弃景宁公主的前提下,委婉的表达假若大梁想解除婚约,南楚并无二话。另换哪一位公主或者郡主都是可以的。
使臣宇文暄十分气闷。
上一次他出使大梁何等风光,这次却像是还未出发便低人一等似的。
谁知更令他气闷之事还在后头,楚帝以己之心度人,觉得梁帝与男人成婚不过是口味清奇,不爱柔美艳丽的女子,喜欢文弱清秀的男人而已。
所以他决定投其所好,忍痛将大楚皇宫中最好的一名乐伶送给梁帝以示“结与国之欢心”的诚意。
这乐伶琴技超群,别说南楚,放眼四海能与之比肩的人也屈指可数。不过琴技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也是个“文弱清秀”的,男人。
宇文暄觉得这一记马屁多半要拍到马腿上,毕竟与梁帝成亲的那位可不仅仅是“文弱清秀”那么简单,人家从前是名动天下的麒麟才子,现在是大梁的中书令兼着太子少师这才刚刚成亲,楚国使团就送人家夫君一个琴师,怎么看都不像贺喜,倒像是要搞事。
然而楚帝听到他含蓄的劝谏之后,只是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只是一个琴师,就算大梁国君将他入后宫分位也高不了。那苏哲嫁给皇帝就要母仪天下,这点心胸气度都没有怎么行?”
宇文暄眼角抽搐,明白自己的皇叔不太可能理解苏哲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得罪了他不见得比得罪梁帝本人好这个事实,只好闭紧了嘴不再废话。默默带上那个琴师出发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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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大梁虽然国力日盛,但并未因此骄横跋扈起来,仍保持着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风范,对来访使团礼数周全如旧。
这次接待使团的是当年娶了南楚公主的淮王,与宇文喧有姻亲之宜,相处时又格外亲切随和些。宇文暄旁敲侧击的向他探问梁帝对于景宁公主婚事的打算,淮王倒是十分坦率的承认了“公主身体弱,皇上舍不得”这一节。宇文暄心下默默盘算了一回要如何礼貌又不失颜面地解了这婚约,刚想趁旁边无人问问梁帝和凤王到底怎么回事,是真情比金坚得宁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另有什么利害隐情,好决定那琴师何时送,怎么送,甚至送不送,谁知就有下人来催请他们去赴宫宴了。
接待邻国使团的宫宴规格甚高,宗亲重臣济济一堂,丝竹鼓乐声中淮王引着南楚一行人落座,不多久大梁国君与凤王也并肩而出。宇文暄随众行礼,没忍住抬眼暗暗打量那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凤王”苏哲。
他对苏哲的印象还停留在宁国侯府那惊心动魄的一夜。那一夜揭出一个埋藏数十年、涉及侯府内帏、涉及许多条人命的惊天秘密,那一夜死了许多人,大梁权倾朝野的护国柱石轰然倒塌……
他会在一片混乱中注意到苏哲,是因为觉得这个仿佛只是萧景睿寿宴宾客的苍白瘦削的青年,在一片刀光血影生死悲欢中毫不动容,始终保持着一脸淡漠,委实有些奇怪。
当然还有他那武功奇高的小护卫。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文弱青年是江左盟的宗主,人称江左梅郎的梅长苏。
宇文暄出身皇室,权力争斗倾轧之事自幼耳濡目染,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们上门认亲,兼之岳秀泽要与老对手比试了断这事,会刚巧引得谢玉命卓顶风刺杀皇宫内监的事情败露,导致整个大梁朝堂的局势大变。
再深入的派人探听搜罗讯息后,得知这一切恐怕都是那位江左梅郎的手笔,是他身为誉王谋士,为他夺权所为。可笑他们做了一回旁人手中棋子,却直到回了南楚许久才幡然醒悟。
可谁知后来大梁誉王失势谋反,那个一直不怎么受宠,只是弓马十分了得,曾在猎场技压南楚诸将的靖王上位,这江左梅郎却又摇身一变,稳稳立于靖王身后了。
再后来靖王成了太子,太子成了梁帝,而梅长苏从客卿成了朝臣,从朝臣成了凤王……
这是何等心智,何等手段?
仔细想来,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大梁有奇才如斯,在他身死之前,南楚就算老皇驾崩太子继位,又有多少成算可胜过大梁?
宇文暄想得入神,酒宴开始之后仍然怔怔的,总是克制不住偷眼去瞥上首的凤王,暗想他的气色似乎比上次见面好多了。上次看着病病歪歪的,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又留心看这闻所未闻的国君与凤王如何相处,后者会不会像后宫女子一般温柔婉约体贴周到,却发现二人几乎未交一言,斟酒布菜都有旁边侍奉的宫女,除开同席而坐这点,两人就好像普通的君臣宾主一般,全无亲昵举动。
就只偶尔目光相触,两人脸上均会露出淡淡笑意仿佛有此人坐在身旁便万事皆足的那种满足而安心的笑意。
他一边偷瞥一边胡思乱想,杯中的酒不自觉干了一杯又一杯,也没发觉梁帝看了自己几眼后神色便越来越不善。
忽然大梁天子举起手中酒樽,说是要敬大楚使者远来辛苦,顺祝南楚国君福寿安康。宇文暄连忙起身,起得太急身形晃动,樽中的酒都洒了些许出来。
胡乱应了些场面话坐下,大殿中乐曲重又徐徐响起,另一批舞姬挥着水袖拧着纤腰上场,南楚使团中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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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安全护卫的那位殿前指挥使忽然朗声笑道:“陵王殿下,咱们陛下送给大梁皇上的礼物你怎么还不拿出来?莫不是要藏私?”
宇文暄心中突地一跳,酒都醒了大半。
这殿前指挥使是岳秀泽辞去之后新任的,武功固然不如岳泽秀,为人也差得远了。说到底就是个头脑简单又自视甚高的莽夫,这时恐怕是喝多了酒,开始胡言惹事了。
宇文暄想的不错,这指挥使平日就觉得男女阴阳相合乃是天道,最看不惯好男风养男宠的那群人,每每说起都是冷笑连连,极尽讥讽轻视之能事。南楚男风盛行,达官显贵中尤甚,为此他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偏偏楚帝觉得他这是真性情,觉得武将就该这般胸无城府口无遮拦,众人暂时也拿他没奈何。他此刻多喝了几杯酒,越看梁帝身边的凤王越觉得不顺眼,有意想给他难堪。
2.
殿中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到了宇文暄身上,宇文暄虽然头有些晕,但也知这时将“礼物”召上殿来十分不妥,只得干笑:“区区薄礼,怎好意思当席呈上?还容宫宴后再……”
“哎,等什么宴后?那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乐师,这会儿不正好传他上来抚琴一曲?若是大梁陛下喜欢,此后也好多个解闷儿的。”指挥使完全不解他的顾忌,笑得像个活活的蠢货。
他此言一出,宇文暄就见坐在南楚使团一行对面的淮王隔着舞姬们旋转摇曳的裙摆冲他杀鸡抹脖的使眼色。而席上原本笑着交谈的人们忽然都停止了说话,殿中只闻丝竹鼓乐之声。
宇文暄看看梁帝的脸色,只觉刚刚入肚的酒浆都化作冷汗涔涔而出。可话说到这地步,他已骑虎难下,推脱否认都算僭越毕竟那是楚帝送给梁帝的乐师,妥不妥当其实轮不到他置喙只得侧头低声命人将乐师带上来,又起身对梁帝行了个礼,强笑道:“敝国国君欲为陛下与凤王殿下新婚志喜,但想大梁物华天宝,敝国也没什么宝贝入得了二位法眼。听闻陛下与凤王殿下都雅擅音律,故此命我带来宫中一个琴艺颇佳的乐师相赠,倒比赠金银珠玉这些身外物风雅些。”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这番话句句将凤王捎带上,显出十足的尊重,又将楚帝这份礼物说成是送梁帝凤王两人的,虽然在座人人都心知肚明这种“礼物”是什么意思,但面子上总算没那么难看。
宇文暄自觉这一场圆过去了,说到底这究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列国皇族显贵间互赠娇美的歌姬舞女乐伶等本属寻常。又没当场下凤王的面子,梁帝只需说几句客套话下这琴师,至于稍后要怎么安置那就不关楚国的事了。
谁知梁帝不肯说客套话,瞥了垂着头跟在宫人后头上殿来的“礼物”一眼,淡淡对宇文暄道:“贵国国君可能是误听了讹传朕登基前常年在行伍中,对琴棋书画之类的雅事极少涉猎,更遑论擅长。这些年虽在凤王身边耳濡目染,也只是略知皮毛。这位琴师若是赠与朕,那可要辜负贵国一番美意了。所幸朕的凤王是此道大家,赠与他,倒不至埋没。”
宇文暄为人圆滑机变,否则楚帝也不会总派他出使邻国。可他也没和说话这么直接,且当众夸自家人夸得这么毫无阻滞的皇帝打过交道,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还“朕的凤王”……
全天下都知道是你的了,谁还能抢不成?
宇文暄一边腹诽,一边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瞥眼见自己周遭的南楚众人无不露出惊讶之色,而大梁的宗亲与臣子却要么似笑非笑,要么故作严肃,个个神情古怪
可怜大楚的陵王殿下哪里知道,大梁朝臣们自打皇上与苏大人成亲后,隔三岔五地总会遇到类似情景,如今已是见惯不惊。看到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反应都莫名生出一种幸灾乐祸混杂着同病相怜的情绪,难神情古怪。
而凤王本人梅长苏,也早已学会对自家国君的“心直口快”听而不闻,神情自若地微笑着开口,压根没接“礼物是送给谁”的话茬。
“这位想必就是陵王殿下说的大楚第一琴师了?”他语气和煦有礼,宇文暄却眼角一抽那琴师虽然琴艺极佳,但不过是个入了乐籍的罪奴,哪里能称之为“大楚第一琴师”?梅长苏这么当众一说,将来以讹传讹的传出去,稍后若再解除了与公主的婚约,只怕要被人说一句南楚实在怕了大梁,可是此情此景又不能出言辩驳说他不是,只得干笑着不做声。
倒是进殿后就垂首跪着的琴师俯身下拜,恭谨回道:“回凤王殿下,小人只是个乐籍贱民,大楚第一琴师的名衔绝不敢当。”
方才萧景琰开口,殿中的鼓乐便已停下。只听这琴师声音清朗柔和,仿佛嗓音都带着某种乐韵一般,十分悦耳。
可他话说完,殿上便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
彼时乐籍中人多是罪民、战俘的家人后裔,身份卑微,与奴隶货品无异。因多被卖入烟花声色之地,在世人眼中是几乎等同于娼妓一般的存在。南楚国君将他送予梁帝的初衷一瞬间仿佛被摆在了台面上。
梅长苏混迹江湖十数年,三教九流的人物结交了不知凡几,向来不会以出身度人。此时见这琴师单薄瘦弱的跪在地上被人围观议论,心中恻然,对他道:“远来是客。起来说话吧。”
那琴师颤颤巍巍地谢恩站起。
梅长苏又道:“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琴师垂着头,语声中仿佛带着苦笑:“殿下太抬举了。小人姓沈,草字云亭。”
梅长苏察言观色,觉得他并不享受这般受人瞩目的境况,便转了话题道:“陵王盛赞沈公子琴艺,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闻雅奏?”
“殿下所命,敢不从耳?”沈云亭躬身道,一旁就有宫人捧上琴来。他复又屈膝跪下,将琴置于膝前,稍稍调了调弦。
梅长苏见他姿势别扭,还道他是拘谨守礼,说道:“沈公子请坐下抚奏吧,不必拘礼。”
沈云亭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低头道:“谢凤王殿下。小人跪着就好。”
梅长苏一愕,宇文暄也皱起眉头,心道这琴师也在大楚皇宫中呆了有些年头了,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他不便出言斥责,只轻描淡写地道:“既是凤王赐座,你就坐吧。”
沈云亭脸色发白,低低应了个“是”,就十分力地调整姿势想要盘膝而坐。席位离他较近的列战英忽然道:“殿下,他系着脚镣。”
他这声“殿下”也不知是唤梅长苏还是宇文暄,但两人皆是一惊。梅长苏随即微微挑眉,细看已僵在原地不敢再动的沈云亭,果见他长衫下摆隐隐掩着一条黑黢黢的铁链难怪刚才便觉得他下跪起身的动作十分缓慢不灵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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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梅长苏当即脸色便冷了三分,望着宇文暄似笑非笑地道:“陵王殿下,让乐师带着脚镣抚琴娱宾,莫非是大楚的风俗?”
宇文暄其实压根不知道这琴师还带着脚镣,错愕之余被殿上大梁君臣齐刷刷的盯着不禁窘迫,起身道:“这……小王实在也不清楚……”又扭头呵斥身后的随从:“钥匙在哪?还不快给他解了!”
随从手忙脚乱地奔出去找钥匙,梅长苏已示意内监过去将沈云亭扶了起来。待南楚随从拿了钥匙来给他开锁,撩起他长衫下摆露出脚腕时,坐得近的人都清楚看到他襦裤裤脚被镣铐压住的地方一圈血迹,深褐色边沿尚有新鲜的红色,显是脚腕被镣铐磨破皮肉,而刚才起身跪下的一番动作又将伤口弄开了。
想到他南楚一路到大梁,长路迢迢何止千里,殿中许多人都不禁露出同情之色,看向南楚众人的目光也就带了几分责难。
宇文暄生怕给大梁君臣留下口实,说南楚皇室苛待下人,正搜肠刮肚地措辞打算再解释几句,南楚那指挥使却又借着酒意十分不服气地辩解:“回殿下,他一个乐籍中人,又是我们陛下要送给大梁陛下的,不锁起来半途中跑了怎么办?”
“段将军!”宇文暄简直恨不得扑到旁边席上拿酒樽塞住他的嘴这算是当众顶撞大梁凤王了。使者对别国国君无礼而被斩杀的多有先例,何况这货还不是使者,只是护送使者的武将而已。段德这蠢货死不足惜,可自己这一趟的辛苦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偏偏姓段的丝毫不体谅他的难处,乜斜着眼道:“怎么了陵王殿下?不是你命末将看好他的吗?”
宇文暄体验了他三十多岁人生的首屈一指的有口难辩,一口气哽在胸口,几欲抄起面前的案几砸人。他是叮嘱过段德看好琴师,因为乐籍中人逃跑是十分寻常的事毕竟没人甘愿一生为奴,虽然逃籍乃是重罪,抓回来主家打伤打死不论,但年年仍是不断有人逃跑。
路途中监管总不如宫苑府邸中严密,若是让他一不小心逃了,使团难道停下行程先抓人?
他出发前考虑到此节,所以专程叮嘱了指挥使一句。沈云亭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其实不如何担心,随口说过便算,并没将这行李物件似的琴师放在心上,一路也没再过问,哪里知道段德对这些他眼中的“娈宠”“玩物”深恶痛绝,沈云亭落在他手上岂能有好日子过?得了宇文暄的叮嘱后自为得理,立马便找了条脚镣给沈云亭锁上,路上除却沐浴更衣都不曾取下。
虽则作为“重要的礼物”沈云亭多数时间是坐在车中不必自己行走,但这沉甸甸足有两指粗的生铁镣铐坠在脚腕上,没几天也就将皮磨掉了一层。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刚结痂又磨破的反复循环,到了今天他两只小腿以下仿佛已不是自己的,甚至觉不出痛,只是不大听使唤了。
宇文暄今日事先既没打算让他上殿,自然也没命人事先准备。之后事发突然,殿中传唤时沈云亭只来得及整了整发髻衣襟,看守的军士和随从竟是都压根没想起来他还带着脚镣,以至于有了这一出。
宇文暄勉强将胸口那口气捋顺了,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到大楚再整治那莽夫不迟,不必现在争执再进一步丢人。向着上首的萧景琰与梅长苏微微躬身准备赔罪,却见萧景琰漠然睨着姓段的,俯视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倒没什么动怒的迹象。
梅长苏已十分惊讶地问道:“原来沈公子竟然身负绝世武功?小王眼拙,竟没看出来。”
宇文暄和段德连同沈云亭本人都茫然不解地看他,不知他何出此言,沈云亭嘴唇蠕动正想反驳,段德已先一步笑道:“,凤王殿下真会说笑,他哪有什么武功了?”
“哦?”梅长苏也看着他笑了,“既不会武功,贵使团数百军士随行护卫,竟还怕他逃了?将军这份谨慎,可真是……”他仿佛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啧啧两声低头饮酒。一旁始终没做声的萧景琰于此时开口,语气甚是遗憾:“朕原本想后日请大楚的诸位一同去围场会猎。现在看来,以将军的谨慎,恐怕是不会去的了毕竟围场里要骑马射箭,猎物也不会带着镣铐等人去抓。”
段德被他二人这番一吹一唱的讥讽,本就因饮酒而通红的脸皮简直涨成了紫色。宇文暄心惊胆战的只怕他发起酒疯对梁帝出言不逊,谁知他只是在原地将自己气成了一只胀鼓鼓的蛤蟆,半天后坑坑巴巴的道:“围猎……自、自然是要去的。”
萧景琰亲切地一笑:“如此甚好。将军不必害怕,朕会派人好好护卫于你的。”
段德觉得自己要炸。可是大凡世间热爱欺凌弱小之人都有个成双成对的天赋,那便是惧怕强者简称欺软怕硬。所以面对这个握着天下最强权势的梁帝,他终究只敢低了头讪讪道:“谢陛下。不过我不用……”
萧景琰却已移开了视线,抬手示意宫人给凤王斟酒。梅长苏也不再搭理他,转头吩咐宫人将沈云亭扶下去,先送到太医院治伤。
沈云亭被两个太监左右扶住,又想挣扎下下跪谢恩,梅长苏温言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楚国国君既将你送到大梁,我们陛下自会庇佑于你。你安心将养就是。”
待沈云亭被扶出殿去,殿中歌舞又起,最上首那两人泰然自若的招呼宾客举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可惜南楚众人已如坐针毡,宇文暄只觉入口的琼浆玉液都变得又酸又苦,而段德低垂着脑袋,就再没抬起来过。
3.
宫宴散后,梅长苏命人去太医院问沈云亭的情况,得知他双腿情况比想象的严重伤口反复破损,又没得到适当的包扎,已经发炎红肿渗液。据太医说,若是再晚几天处置让肿毒入了骨,那即使人不死,这两条腿也废了。
并且因为伤口感染,沈云亭发着低热,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太医问他问不出个所以然,建议今晚将人留在太医院以便观察照料。
梅长苏听完只说了句“知道了”,待传讯的小太监退出后才蹙眉对萧景琰道:“这南楚使团也太不成话。”
萧景琰莞尔,拍拍他肩道:“先生息怒。后日围猎我替你教训他们。”
梅长苏垂下眼皮:“也要适可而止。”随即道:“这沈公子接下来怎么安置?”
“你想怎么安置?”萧景琰拿起本折子翻阅。今日接待南楚使团闹了大半天,预计还要闹上好些天,为政事堆积成山,两人只好将公事都搬回养居殿见缝插针的处置批阅。
梅长苏捏着笔沉吟片刻道:“先留在宫中和其他乐师一处吧。横竖他那伤也要养些时日。”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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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摇头道:“留在宫中不妥。偌大个金陵,哪里不能安置他?你怕他受伤无人照料,派两个仆从给他就是了。”
梅长苏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萧景琰的用意毕竟他二人刚刚大张旗鼓地成了亲,若是将这南楚国王送来的用意不言而喻的琴师留在宫中,世人不知内情,难取笑议论于他。
他虽不怕人议论,但想到爱侣如此细心回护,心底也不禁一片温软,微笑叹道:“不留便不留吧,咱们宫中的乐师舞姬平时也难得请出来一回,他若真是琴艺高明,囿在这深宫中,未可惜了。”
想了想又道:“不过毕竟是楚帝宫中的人,不可不防。在我查清楚他的身世来历之前,还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萧景琰知他谨慎,也不劝阻,只道:“只要不放在宫里,你爱放哪里都行。”
梅长苏“嗯”了一声,低头看手中文书。两人不再交谈,殿中一片静谧,只余书页翻动之声和灯花爆结的轻微哔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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