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余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
哦,是了,那人是个男子,和他身份还有“云泥之别”,以云亭的性子,自然是不肯提起的。
所以,是谁?
又是男子,身份又高……还对云亭有恩……那就不是义学中人。
可云亭来到大梁也不过一年,除去义学中的同僚,他统共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而已。
列战英忽然勒住马缰。
难道是,苏先生?!
27.
列战英怔在原地,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追溯到沈云亭第一次见梅长苏之时的情形,他甚至还难得心思细腻的“设身处地”了一把,想象在当时跪在大殿中央伤病交加又难堪又无助的沈云亭的眼里,替他解围送他去治伤的凤王殿下该是什么模样。
苏先生本就风华无双,再加上这层雪中送炭的感激,那还了得?
他想云亭对苏先生崇敬有加是明摆着的,每次听自己说起他的事迹总是听得两眼放光,每次拿到苏先生送的什么东西总是欢喜得像个孩子,自己真是粗心,怎么没早看出来?
这个问题一晃而过,方才就在胸口盘旋聚集的闷痛一瞬间仿佛生出锋刃,一刀划开大片血肉,疼得淬不及防。
云亭这傻子他怔怔的想,你倾心于谁不好,怎么偏偏是苏先生?
抛去什么身份地位不谈,苏先生也是绝无可能回应他的啊苏先生和陛下,那是血里火里煅出来的感情,这么多年历久弥坚,哪有旁人立足的余地?
不,云亭自己也说了“绝无可能”,他心知肚明这份情意是没有结果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以“心中有人”为由拒绝了那个漂亮的酒坊老板娘。他这是打算默默的守着这份没结果的感情独自过一辈子吗?
真是太傻了……
列战英眼前出现沈云亭在他义学那间小小斗室中独自对着一灯如豆的画面,心疼得几乎要生气起来。
所以说情之一字既没道理又伤人至深,想当年陛下和苏先生那么强大得无所不能似的两个人都被这个情字折腾得要死要活,沈云亭又怎么熬得住?
何况陛下和苏先生好歹是两情相悦,虽则外力阻碍重重,但两人对彼此的心意应该是从未动摇的并且最后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沈云亭却连说都不能对人说起,只好一个人闷在心里,时间久了,可不要闷出病来?
想到这里他忽又有些委屈我与你兄弟相称,我算是你在此地最亲近的人了吧,你有这般为难的心事为何却不告诉我?
但转念立刻又替沈云亭找到了理由苏先生可是当今凤王,皇上的爱侣啊。任谁怀揣着这种足以诛九族的心思,也不会嫌脑袋太多还专程对皇上的心腹宣讲。云亭肯定也担心讲出来后自己夹在中间为难不是?
可是……现在自己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却又该怎么办?
要告诉陛下吗?
要劝劝云亭吗?
这两个问题一前一后的出现在列将军脑中,他踯躅片刻,对前者就有了果断的答案不。
若是沈云亭与梅长苏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被他知晓了,那他定会毫不犹豫的禀告陛下。可沈云亭并无半点逾越言行,甚至压根没言明这番心思,苏先生更是一无所知,那么拿着偷听来的还未经证实的旁人私情去皇帝耳边嚼舌根,就绝不是他这大梁将军该做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却没那么清晰明朗了。要劝吗?该劝吗?怎么劝?是转弯抹角的暗示还是开门见山的直言?
转弯抹角自己不大会,开门见山……那不是得先不打自招偷听了云亭和人家姑娘说话?
假如云亭问他为何不回避,为何要站住了听,他该怎么回答?
想到这里列战英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还有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疼难受?
于是第二个问题还没想清楚,第三个第四个问题又应运而生。
列战英抓了两下脑袋,觉得里头装了硕大的一团乱麻,他理不出头绪,只觉一股从所未有的烦躁从沉甸甸的肚腹直窜上来。
罢了不管了!
云亭横竖也没对他述说,自己干嘛上赶着操这个心?
列将军重重呼气,一提马缰一夹马腹,准备回府可他忘了自己身在闹市,胯下骏马往前冲了两步,险些撞上一个担着菜的小贩。路人惊叫声中列战英如梦初醒的勒缰,将马儿勒得人立长嘶,在年节下张灯结的金陵大街上好生演绎了一出人仰马翻。
头昏脑涨的下马安抚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倒霉小贩,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又难受什么的列将军牵着马游魂似的飘回了府。虽然气头上决定不管这档子闲事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来回来去的思索盘算。
只不过想来想去,除了反复得出一个气愤愤的“云亭是傻子”的结论,再无别的建树。反倒将自己弄得心事重重,随时神游物外。
相比之下梁帝陛下和凤王最近心情倒是好得很。朝局平顺四海安定的又过了一年,义学经过这一年上了正轨,打算在全国推行。还打算仿照义学,由官府筹办一些面向所有百姓的书院学堂,让请不起私塾先生的孩子也能念书识字。
天工堂研制的耕种木人已经初具雏形,年前做了五十具,准备年后就在春耕中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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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用一用木人暂时还只会简单的锄地翻土,但这漫漫长路的第一步总是踏出去了。
而种种中最令梅长苏高兴的,是班家那群老顽固,在一年的书信往来之后终于被他说动,答应年后派人来。画不成的图纸是不肯给的,但可以贡献另一种连弩“就当是凤王为天下匠人在朝堂正统中争一席之地的谢礼”。
眼看着上元将至,心情愉悦的两人决定好好放松玩乐一天,商量着正月十五一早起来先去栖霞寺进香,然后上孤山赏梅,下午去横塘泛舟天冷不要紧,能下点雪就更好了,两人在小舟上温一壶酒,穿上蓑衣斗笠钓一钓寒塘霜雪,那是何其风雅之事。
晚上自然是要去赏灯的。
萧景琰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放弃了不带随从护卫单独和梅长苏出宫玩耍这种“奢望”,对梅长苏道叫蒙大哥带上夫人同去吧,得上元佳节,又要累得人家夫妻不得团聚。梅长苏自无异议,一转眼看到在旁发呆的列战英,说道:“战英也同去,叫上小沈一起。”
列战英胡思乱想了几天,对与沈云亭有关的一切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的敏感,一听到“小沈”二字,他唰地扭过头受了惊吓似的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也被他吓了一跳,眨眨眼道:“战英?”
“在!”列战英这才回神,赶紧低了低头,“先生刚才……说什么?叫沈、沈……”
“让你叫上沈云亭一同去看灯,”萧景琰扇了他后脑勺一掌,“发什么呆?”
列战英捂着脑袋,满面惊讶中还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忸怩:“臣、臣和沈云亭去看灯?为何……?”
萧景琰道:“不是叫你和他去看灯,是让你叫上他,大家一起去。”
“哦,哦,”列战英偷瞥了梅长苏一眼,“陛下和先生也去?”
“是啊,”梅长苏笑眯眯地道,“我也许久没见到小沈了,大家同去热闹热闹。”
列战英浑身一僵,又偷偷瞥了萧景琰一眼,正对上他皱着眉盯着自己的目光,顿时一阵心慌气短,赶忙躬身道:“是!臣这就去同他说!”
说完急匆匆地向萧景琰和梅长苏行礼:“臣告退!”然后竟不等萧景琰说话便绝尘而去。
萧景琰和梅长苏面面相觑:“这小子怎么了?”
梅长苏挠了挠下巴:“许是这些天连日值守,太累了?”
萧景琰摇摇头:“神神道道的。我看怕是真该给他说门亲事了。”
梅长苏失笑:“陛下这口气,倒真像是君父了不过前日顾大人来说媒时陛下才说不打算插手,金口玉言这么快就反悔,怕是不妥吧?”
萧景琰斜眼睨他:“你少敲边鼓。当我不知道你三天两头的叫战英给沈云亭送东西打的是什么主意。”
梅长苏微笑,随口毫无诚意地拍了句马屁:“陛下圣明,果然无所不知。不过战英横竖没心上人,让他和小沈多来往来往,或者哪天就日久深情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萧景琰道:“是是是,将来若是他俩真成了,一定叫战英给你大大的备一份谢媒礼。”
列战英一路被火燎了毛似的跑出宫门,又停下来茫然四顾。
苏先生约云亭去灯会,那傻子还不高兴得要晕过去。万一他高兴得忘了形,那天又受了那老板娘的撺掇,会不会真的犯傻对苏先生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陛下知道了还得了?退一万步,就算陛下不动怒降责,苏先生肯定也会十分尴尬,从此后大概就不会再见他面了。
然后云亭定然会懊悔难堪得要死,他本就胆子小脸皮薄,这样一来恐怕都不好意思在义学待下去了。
他孑然一身,说走就走,看他离开列府那干脆劲儿,要想离开金陵也就是一抬腿的事。到时天大地大,再到哪里找他去?
不行,这事自己果然不能不管。在情在理自己做大哥的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
嗯……至于偷听的事,本来就是自己不对,认真陪个不是好了。想来以云亭的性子,也不会太过生自己气的。
列将军就这么在肚中想当然的推演了一番,自说自话的认定沈云亭再见到梅长苏要“做傻事”之后,觉得自己肩头扛着好重一份“大哥”的责任,便将什么气恼心疼烦躁疑惑统统都先推到了一旁,上马赴战场般奔义学而去。
沈云亭与他多日未见,见他来了十分高兴,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问他要不要一同出去走走。
列战英神情肃然,点头道:“咱们出去寻个清净地方,大哥有话和你说。”
年下开张的酒楼不多,可是出门闲逛的人却不少,两人走了好一阵,才寻到一个还有空余雅间的茶楼。其间列战英一直沉默,沈云亭头一次见他这样,不明所以之余本能地惴惴不安,也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安静无声的走了一路。
进了雅间,列战英仍是那一副“事关重大”地模样,摆手让要跟进来伺候的店小二出去,自己关上了门回来在沈云亭对面正襟危坐。沈云亭愈发心跳如擂鼓,低了头摆弄茶具不敢看他,讷讷唤了声:“列大哥……?”
列战英拧着眉头,沉重的用鼻子叹出一口气,开口:“云亭,你那天和那位姑娘……酒坊的老板娘说的话,我听到了。”
沈云亭拈在指间的茶杯咚地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泼洒飞溅,他手指顿时被烫红了一片。可他好似不觉得疼,只是惊惧地瞪大双眼看着列战英,身体微微向后缩着,脑中嗡嗡乱响,只剩一个念头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所以他才约我至此,是要我别胡思乱想要我死了这条心?
若不是手抖得厉害,他几乎要堵住耳朵不去听列战英“拒绝”的话。
列战英不意他反应竟如此之大,吃了一惊,连忙拉过他手查看。沈云亭抽了口气,如避蛇蝎般将手抽了开去,用力过猛整个人都险些向后仰倒。
列战英还道他是恼了自己,连忙举起手道:“你别生气!偷听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说着拾起那个翻倒的茶杯,斟了杯茶小心翼翼地推到桌边,“云亭,对不住。请你恕过大哥这一次。”
沈云亭眨眨眼睛,好一阵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茫然道:“没……没关系?”
列战英松了一口气:“是我不好,不该这么直愣愣地说话,想是吓到你了。你不生气就好,来,让我看看你手。”
沈云亭这才觉出手指上烫到的地方有些疼痛,摇摇头道:“小事,不碍的。”到此地步他总算看出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飞快将那天与芸娘的对话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明说心上人是谁之后心下稍定,坐正身子,小声道:“大哥叫我来,就是要和我赔不是……?”
“倒不是,”列战英挠了挠头,他想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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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又像刚才一样惊吓到沈云亭,打了半天腹稿才牛头不对马嘴地续道,“那个……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做大哥的便有责任管束你,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说到这觉得不妥,又连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占你便宜啊,我就是想说,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有几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这句出口,列战英仿佛听到他家陛下冷酷的声音“不知当不当讲就不要讲了”一瞬间有把头埋到桌下的冲动,拿手抹了一把脸,心道:我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啊?
沈云亭呆呆听他胡言乱语了一通,虽然还是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基本能确定自己担心的事并没发生不知自己这位实心眼的大哥那天听完壁角后想到哪里去了,看着他窘迫又懊恼的模样禁不住露出微笑:“大哥有话直说吧,我不会再被吓到了。”
列战英抬眼看他:“那我……就直说了?”
沈云亭微笑点头,紧接着被他下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你的心上人,是苏先生吧?”
28.
沈云亭的错愕被列战英理解为心事突然被揭穿的震惊,他安抚地拍了拍沈云亭的手背,将这些天在脑中盘旋了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咱们兄弟,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想必也知道,苏先生是绝无可能接受你的心意的。你可千万别听那位姑娘的,贸然去‘告诉’他什么你还年轻,人年轻时谁还没过一两个傻念头,别弄得不好场就是……”
沈云亭刚勉强跟上他的思路,就听他红口白牙的“污蔑”自己要去和苏先生说什么傻念头,忍不住插口道:“我不是……”
列战英却给了他一个“我都明白”的眼神,自顾自地接着语重心长:“大哥也知道你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但我还是要多嘴劝你几句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才二十多,何必抱着一份没希望的感情自苦?你平日没事也别老在义学里呆着,多出来走走看看,多结交些朋友,说不定哪天就遇到真正合适你,倾慕你,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了呢?”
沈云亭简直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为他的误会哭笑不得,一方面见他这么巴巴的来劝自己又难感动;一方面庆幸自己这位大哥一根筋的想岔了没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思,一方面又隐隐有些失落……听到他最后一句,居然还毫无道理地有些气恼。
“那依大哥的意思,什么样的人算适合我?”
列战英没料他竟剑走偏锋的问出这么一句,语塞之余顺着他的问题认真思索了片刻,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天那位“芸娘”。按说芸娘样貌标致,人又爽利能干,其实堪称良配,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她列将军的心中就不舒服,找了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先将人家排除了那女子一看就十分泼辣,云亭这么温和的性子,多半要被压一头,将来成个惧内的就不好了。
但转念一想,过于温柔文静的也不合适,夫妻俩性子都太和软,容易被人欺负。
唔……云亭既然喜欢苏先生,那多半是喜欢男子的,可是读书人似乎都有些酸文假醋的清高劲儿,要是知道了他的出身会不会看低他?
自己的袍泽们倒是有不少年貌相当人品也信得过的,但那些家伙个个粗鲁不文,整天只知道舞刀弄剑的,怕是也不合适。
何况虽然新婚制在金陵试行已有一年余,但男子和男子成亲仍不是那么普遍,想来就算两个人两情相悦了,各自家里的那一关也没那么好过毕竟涉及子嗣香火。
想了一圈只觉沈云亭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不能放心,都说不定会受这样那样的委屈,列将军几乎要把头皮挠破。
而沈云亭只是不言不语的抿着唇看他冥思苦想,列战英尴尬得额头见汗,最后只得讷讷道:“这……这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遇到时,大概就知道了?”
沈云亭心道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心中微痛,低头道:“大哥说的是。”
两人一时无言,各自低头喝茶。沈云亭趁着这空档又去心仔细回忆自己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回忆到一半忽然疑惑列大哥怎么会偷听呢?
他深知列战英的为人,撞见了自己和一个女子说话,按理说定然会迅速回避,怎么竟会站住了听?而且听他方才所说,至少是从自己拒绝芸娘开始一直听到了芸娘劝他的那番话为止。
而且列战英既到义学来找自己,为何偷听完就离开了?这实在不合常理,若按列战英的性子,今天二人这番对话在那天他听完后就该发生才对啊。
莫非……莫非列大哥对自己的心思,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误会自己衷情凤王,心中也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
他到底也只是个初尝情味的年轻人,平日独对孤灯时想得再豁达再无欲无求,这时“心上人也喜欢自己”的念头一起,顿时便像野火燎原一般按捺不住。
抬眼偷瞥,只见列战英也低着头,满脸尴尬的捏着茶杯发愣,忍不住想旁敲侧击地试探他一下。
可惜他连质问“大哥为何要偷听?”的勇气都没有,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问出个拐了八道弯的问题:“大哥知道了我的心思,为何不向陛下禀告呢?”
列战英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做了什么值得我到御前告状的事了?”
沈云亭那点曲折的小心思说白了其实不过指望他答句“我怎么会出卖你”之类的话,因为知道他对萧景琰的崇敬与忠心,而可以此稍微旁证他对自己是不同的。谁知被他直眉楞眼地反问一句,噎得一口气险些倒不上来。
所幸列战英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又叹了口气:“我实话实说,你别难过其实苏先生那样的才华风度,偷偷倾慕他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我们陛下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会为这点事就动怒降责的。”
沈云亭抿了抿唇,小声问:“那、那其他倾慕凤王的人,大哥也都劝过吗?”
列战英道:“,旁人我哪管得着?再说我只是推测,人家喜欢苏先生也不会跟我说啊。”
说到这忽然降低了声音嘟囔:“连你都没跟我说。”
沈云亭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两拍,脑中一个声音谆谆告诫“别胡思乱想,他只是把你当朋友”,另一个声音却拼命煽动“他对你说不定也是有意的,你对他都不是‘旁人’,他还抱怨你有心事不跟他说”,而后者大有盖过前者的趋势。
列战英半晌不听他说话,见他神色怔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甚是古怪,还道自己刚才说得太直伤了他心,连忙找补道:“大哥不是说你配不上苏先生苏先生当然很好,可是你也很好啊。只是……只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陛下先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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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苏先生,那也没法子是不是?”
他边说边小心觑着沈云亭的脸色,因为知道自己这番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但他对这类事情毫无经验,又哪里想得出什么言之有物的话。
沈云亭脑中两个声音兀自吵得热闹,他头昏脑涨地一抬眼皮,便对上列战英关切的眼神,那个煽动的声音唯恐天下不乱的嚷起来:你看他这么关心你!还不乘此机会告诉他?
“我……的人,不是凤王。”沈云亭几乎是冲口而出。
列战英还在绞尽脑汁的思索劝说的言辞,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问:“啊?”
沈云亭声音低了八度,嗫嚅道:“大哥误会了,不是凤王殿下。”
列战英愕然片刻,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猜错了:“……真不是?”
沈云亭低下头:“我什么时候骗过大哥?……方才、方才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真的不是他。”他顿了顿又道:“我对殿下只有崇敬感激之情,并没其他的心思,大哥不必担心。”
列战英觉得面皮有点发热,闹了半天自己这么多天的都是瞎操心来着?忍不住问道:“不是苏先生,那是谁?”
他这问题本是顺口而出,问完才觉得冒昧这毕竟是沈云亭的隐情私事,人家不和他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自己这么直杠杠的问出来不合适。
可是他嘴巴开合几下,就是说不出“我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这句话。
沈云亭依旧低着头,脑子里那两个声音已经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敲锣打鼓似的乱成一片。心却跳得像是随时要从喉咙里窜出来夺路而逃。
“是你”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并且此情此景,话赶话说到这了,时机也不能更合适。
漫长的沉默过后沈云亭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谁现在还不能告诉大哥。将来……将来时机合适,我一定……”
一定什么,他也没再说下去,起身一礼:“我忽然想起义学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聚。”
“云……”列战英对着他脚步匆匆的背影只来得及唤出一个字,那背影就消失在雅间门外,随即听闻楼梯上噔噔声连响,沈云亭似乎是奔了下去。
“义学什么事这么急?”列战英茫然地看着虚掩的门,茫然地想,“到底是谁?”
列将军独自在五里雾中愣了一阵神,忽然一拍脑袋苏先生命我叫云亭一起赏元宵灯会,我怎么给忘了?
立刻告知沈云亭元宵灯会之约好似忽然变成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列战英将茶资扔在桌上,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全然不顾道边身后路人和茶楼小二的惊叫,落地尚未站稳就风一般朝着义学的方向卷了过去。
他没追多久就看到了长街尽头禹禹而行的沈云亭。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将沈云亭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青石板路上,不知为何显出几分清冷的孤寂,仿佛下一刻就要转过街角,此生再也不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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