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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档少年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邓丁

    初见和昨天一样,早早起床,洗完了衣服,吃过了早餐之后,去西门街的光明冷饮店上班。

    冷饮店上午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生意,初见却没有闲着,一来就打扫卫生,跟着老员工学一些调制复杂冷饮的流程,只是奇怪的是,昨天格外热情耐心指导她的店老板魏挺今天有点反常,除了进门的时候聊了两句简单的话,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话,不过这样也挺好,店老板太热情让人不适应。

    “小妞,我口渴了。”

    初见在柜台里面忙碌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了柜台前的一个女孩,穿着藏青色牛仔短裤和纯棉的白色小背心,头顶倒扣着一顶黑色耐克棒球帽,额前有几缕细碎的刘海,两手在耳边比做大角鹿的样子,冲着她笑:“盛夏之际,何以解忧,翠花,给我上冰激凌!”

    初见忍不住笑:“纪灵,你怎么来了?”

    纪灵趴在柜台上:“我来步行街逛呐,顺带看看你。”

    初见挺意外的,说:“那我给你做一个冰激凌。”

    纪灵笑:“我要草莓味道的。”

    初见说好,然后转身动手做了一个冰激凌递给纪灵,纪灵从兜里掏钱递给初见,初见连忙摆摆手说:“我请你。”

    纪灵一点也不客气,把钱重新塞进兜里又说:“那我还要一个。”

    初见抿嘴笑着说好。

    做冰激凌的时候,纪灵说:“我一个人出来逛街好无聊,初见,陪我走走怎么样?”

    初见迟疑了一下,说:“那你等一下,我跟老板说一声。”

    做好冰激凌以后,初见向店老板魏挺请两个小时的假,当时魏挺在店子的里间,听初见说请假陪一个朋友出去走走,于是他来到里间门口扫了一眼,看到纪灵后,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不自然,纪灵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特自来熟地笑着向他摆手打招呼。

    初见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挺讶异。

    做好冰激凌和纪灵离开光明冷饮店之后,她问纪灵说:“你认识这家店的店老板?”

    纪灵咬了一口冰激凌说:“不认识,看他长得帅,打个招呼。”

    初见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纪灵就是这样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理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样才会活的开心吧,至少有自己。初见想。

    夏天的西门街很热闹,往来的行人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塞满了整条大街上,街道的两侧林立着香樟树,还有小吃店、服装店饰品店等等,两个女孩吃着冰激凌,漫步在人潮涌动的街头上,开了一个初夏的香樟花在风里面成片的零落,落在初见的白色裙子和纪灵的黑色棒球帽上,纪灵脚步轻快,蹦蹦跳跳,跟脚下安了弹簧似的,初见细声细气地跟她说着话。

    “云起呢,你出来逛街怎么没有和他一起?”初见问。

    纪灵说:“谁说我逛街就要和他一起,最近看他很不爽。”

    初见说:“为什么?前几天一起吃饭都好好的。”

    纪灵说:“前几天是前几天,现在是现在,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一个好事情。”

    “什么?”初见问。

    纪灵说:“你被光明冷饮店老板炒鱿鱼了。”

    初见停下了脚步。

    显然纪灵的话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过后,她才疑惑的看着纪灵:“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纪灵笑:“我就知道呀,估计是老板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怕店门口天天被人堵住影响生意,就把你给炒了呗,不过初见,我给你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去公安局做社会实践。”

    初见“啊?”了一声。

    纪灵边走边说:“就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呀,在办公室收集档案整理资料之类的,不过十天之后才能去上班。”

    初见听纪灵这么说,这下子就确定她肯定认识光明冷饮店店老板魏挺了,也多少能够猜出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看着走在前面的纪灵,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纪灵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心里暖暖的,就像那时的天气一样。

    她看着前面左看看右看看的女孩,跟了几步,喊:“纪灵。”

    “啊?”纪灵扭头看初见,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的:“怎么了?”

    初见抿了抿嘴,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纪灵就笑,转过身拉初见的手说:“走吧走吧,吃中饭去,过几天我们去旅游,然后回来你再去上班。”

    初见下意识说:“那要不要把云起也叫过来?”

    纪灵“嘿呀”了一声:“时时刻刻想着张云起,你不会是喜欢他了吧初见。”

    初见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纪灵突然笑得开花似的。

    然后她拉着初见继续往前走,那时候的日光尚早,盛夏里的阳光很温暖,静谧的散落在江川这座小城的街道上,草坪里,纪灵蹦蹦跳跳的身影中,还有初见那如白云卷动的裙摆上。

    93年的盛夏才刚刚开始,随着改革开放的日渐深入,计划经济时代宏大的集体性话语已经落幕。这是一个真正开启了日常生活的感觉的新时代,而十六岁的纪灵,俨然就是生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中国人,自我的倔强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那个小世界是怎样的,或许只有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张云起看得见,只是刚刚结束了高一年纪的张云起是个俗人,在这个阳光明媚了一整个盛夏的七八月里,都在做着山寨vcd影碟机大发横财的美梦。

    尽管,他已经是百万富翁。

    第三卷:祈祷落幕时·终章

    *

    卷末感言。

    这一卷开头写的很顺利,我很满意,可以说已经把我想要表达的,想要展现给读者看的,都一一写了出来,但是,后面出来找工作后,实在是精力不够,时间不够,老是赶,有些地方写的不那么让人满意。

    尤其是到了近期,可以说基本上都是两天一更,一周四更,断断续续,这么写很对不起读者,对不起你们。

    但多说这个没有意思。

    明天开始新的一卷,希望能够有一个新的面貌展现给大家吧。

    谢谢。




第一章 飘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这句因改革开放不断深化而在80年代末陡然兴起的顺口溜,在九零年代初传遍了中华神州大地,激荡着无数打工者南下淘金的雄心。

    他们远离故土,流离挣扎在五千年未有的变革浪潮下,虽然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用“卑微”这样的字眼去形容这一群体,但历史必须承认,不论是普通的流水线工人,还是不愿进厂受气的小摊贩,或者是在两米长一米五宽的砧板上张开双腿婉转承欢的沐足技师,这群南飘者,承载了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恢宏进程。

    从1992年以来,每年都有1000万以上的外省人涌进广东打工,流动人口超过了2600万,这群在弘大时代裹挟下背井离乡的南飘者,在迅速带动起沿海一带民营经济蓬勃发展的同时,不可避免的,给那时候中国极其落后的铁路运输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1993年的七月初旬,盛夏正浓,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也是学生毕业离校的高峰期,更是南飘的鼎盛年代,在这个没有12306的时代,春运和毕业季购买一张南下的火车票,是所有人一年里最痛苦的时刻。

    即便是买到了火车票,座位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那是不可奢望的事情,每经过一站,潮水般的人群就会像难民般向火车涌过来,情形之惨烈和壮观,可以回顾一下小学课本里的黄英雄堵抢眼的故事。

    因为客流量太大,这个时候用来运货或拉牲口的列车也会被派上用场,这种火车车厢只有一扇长宽三十厘米大的窗户,在那个年代俗称“闷罐车”,就如同这个形象的名字一样,令人窒息,白天阳光照射,闷热如蒸桑拿;晚上气温骤降,寒气逼人,每次接车时,工作人员做的第一件事,是一个篷一个篷地检查,检查车厢内有没有死人。

    张云起一行坐的是九零年代最原始的绿皮火车,平均时速60公里那种,一样的人山人海,过道没有立锥之地,大多数人的站法是金鸡独立,厕所永远都处于爆棚状态,等上几个小时最后屎尿在裤裆里风干是常有的事,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比闷罐火车好点儿。

    除了商定好了的几个人,这次南下的还有王贵兵和马史,马史前几天才回江川,张云起跟他聊过之后,顺带把他给捎上了,因为这次带来的人都还没有成年,旅途又实在是不算太平,王贵兵和马史可以替他管顾一下安全。

    其实说起来,张云起不知道纪灵是怎么说服她爸爸纪重答应让她一个女孩子出来旅游的,虽然纪重跟他打了个电话,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照顾好纪灵。

    他不知道纪重怎么会这么信赖他。

    除了张云起和王贵兵,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兴致很浓,吃着带的零食东张西望,这时候正是毕业季,站台上有很多湘南学院的毕业生,哭哭啼啼抱成一团,特别是女生,有的软成一摊,那副场景与其说是毕业离别,其实更像战场,火车驶离站台的时候,挥舞的手臂与泪水齐飞。画面挺让人触景生情的,虽然他们都还只是高一学生。

    火车离开站台后,王小凯他们一个个扒拉在窗口上看渐行渐远不断倒退的江川,或许对于生长在这片土地第一次离开的他们而言,那一刻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蒲公英脱离母体的感觉。

    一行一共九人,张云起和他妹妹春兰坐在一起,对面的是初见和纪灵,隔壁的隔间坐的是王贵兵和王小凯田壮壮杨伟四人,而马史独自一人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上。

    王小凯那一桌一上车就打起了升级,在又臭又挤又颠簸的车厢里玩的不亦乐乎,这种不管搁在什么地方都能自我解闷的姿态挺让人羡慕,不过张云起对这玩意不感冒,一玩就犯困,而初见和纪灵还有春兰都不会打牌,几个人聊天扯淡。

    精神最好的是纪灵,她带了一台极具金属感的柯尼卡相机,路上拍了很多照片,而旁边的初见带了书,不过没看,颠簸的火车太晕人。

    初见的位置靠近过道旁边,过道上塞满了人,一个瘦骨嶙峋皮肤黝黑的农民工扛着一大包行囊靠在她旁边,人实在太多,他的脚几乎处于悬空状态,全靠一只手臂靠在初见的位置边沿部位,借力撑着金鸡独立,那时的火车没有空调,七月份的天气又闷又热又燥,车厢里跟蒸笼一样,那个农民工满头是汗,特别难捱。

    或许是初见有点看不下去,起身给农民工让座。

    那个民工很艰难的抽出手摆了摆,然后咧嘴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笑:“你是从外地回家的学生吧,出去念书不容易,我站着就好。”

    在“哐当哐当”的车轮声中,这辆发往广东的绿皮火车像野马一样在中原大地驰骋着,纪灵拿着照相机拍了很多的照片。

    在那卷看不见的胶卷里,有买不到坐票的一对情侣相拥一起站着睡觉的画面;有一家三口挤在一个位置上叠罗汉,我抱着你你抱着孩子的画面。当然,也有那个农民大叔咧嘴向初见笑的瞬间。

    张云起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那个农民大叔,聊了聊,看起来他年纪很大,其实才三十八岁,四川人,特别腼腆,聊开了才说是去广东打工赚钱的,还没有结婚,下面有个侄女,侄女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养着,现在他侄女在湘南师范大学读大一,他种田供不起,才背井离乡南下的。

    从上车到现在十多个小时,这个农民工什么都没吃,中间王贵兵点了个盒饭吃,他问了下多少钱,问完之后什么都没说,就在那坐着,不过精神状态挺好的,尤其是谈起他那个侄女的时候,他说在侄女没上师范之前他就抚养几年了,现在活了小半辈子,也没打算讨老婆,想把侄女供到大学毕业工作稳定了再说。

    张云起就问他:“你侄女成绩怎么样?”

    “很好,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是名牌大学生。”他笑得很开心,笑里面隐藏着的那种感觉,前世张云起每次拿着考了100分的试卷给他老妈看的时候,能体会到。



第二章 掘金
    经过近十多个小时的颠簸,火车在晚上八点抵达了广州火车站。

    作为直面南飘浪潮的第一道的闸门,对于绝大多数第一次来这里的农民工而言,广州火车站给他们第一印象,大抵是大气雄伟壮观震撼。

    但出站之后,抽根烟,扯个淡,放个屁,打个盹,回个电话、找个零钱,然后发现自己的行李无端失踪,缝在内裤里面的钱不翼而飞,买的是假黄金,遭遇到全世界最贵的公共电话,交了押金后便耍赖的职介所,堵在售票口前不许买票的黄牛党……直到这时候,或许他们才会恍然大悟,自己来的并不是天堂。

    九零年代的广州,这片掘金之地从不缺少财富,但也绝不缺少罪恶,惊心的犯罪与辛酸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这里更迭上演。

    从出站口走出广场,路程不长,不会超过1000米,张云起一行人却走了半个多小时,其间看到的电视里的情节不胜枚举,两名男子被抓现行,用长木棒将便衣打得满脸是血;一个未成年小孩被巡警掐住脖子,咳出一对咬瘪的耳环;一对小夫妻丢了钱和车票相拥而哭,斗大的泪珠顺着女子的脸颊滑下;一名记者在广场被勒索,不远处的城管面无表情的摊开双手,说:“我帮了你我自己也没命。”

    除了张云起和王贵兵马史三人,对于同行的其他人而言,眼前的所见所闻或许超出了她们的认知,有点儿美好破灭,想象中的先进大都市瞬间坍塌,所谓的碧海蓝天不复存在的意思,出去的一路上,纪灵拉着张云起的手臂,倒不怕,只是很惊奇,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的,问张云起:“为什么这地方这么乱?”

    人太多,嘈杂,张云起凑到她耳边大声道:“简单点说,人流量大,人员复杂,警力不足。”

    纪灵扬着小脑袋看他:“复杂点呢?”

    张云起说:“钱。”

    纪灵撅了噘嘴,不说话了。

    张云起护着她和初见春兰三个女孩一边往前挤一边笑,在他的印象中,这里的混乱局面应该直到2017年的时候才得到彻底的遏止,那时广州火车站升级改造成了高铁枢纽站,旧貌换新颜,这片昔日淘金之地上的奇闻异事自然也就随着老火车站一并退出了历史舞台。

    现在回过头来看,不得不说这里发生的每一个看似惊心动魄的情节,都暗合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车站会变,城市会变,潮水的方向也会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人们对发财致富的不懈渴求。

    那个四川来的农民工,和他们一道在广州下车。下车之前,张云起邀请他出站后一起吃晚饭,他满口答应。

    出站后,张云起就找不到人了。

    在密密麻麻涌向黑夜深处的人流中,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迷失,就会像广州火车站附近聚集的农民工盲流一样,几人几十人一堆,在烈日边缘,在黑暗深处,在都市一角,苦苦等待、寻觅一个工作的机会。

    离开火车站后,一行人直奔白天鹅宾馆。

    白天鹅宾馆位于广州市沙面白鹅潭,霍英东和广东省政府投资合作兴建的,十多年前就开业了,是中国实打实的第一家中外合作的五星级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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