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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纤荨唤来两个丫头,抱起琴身,翻了一面,只见琴背刻着几行蝇头小楷,纤荨道:“此琴是我十岁时爷爷所赠,当年以百金求来,只因制琴之人曾说,百年不误。琴身藏刻了琴师的名姓、地方和杉木的由来。”她随手拨弄琴弦,曲声悠扬婉转,“制琴的琴师尚能以此法明志,殿下何不以此法明军令!”
“你是说,在城砖上篆刻烧制者的名字?”牧白也是一点即通,“不止是这样,还可以刻上何处所出,所辖者谁,递交的年月几何!每六十砖为一剁,每一剁刻印一枚砖石,无论谁人替接,都可一目了然!若是再出了劣品,任何人都可以从城砖上寻到事主!”她双眼晶亮,挽着纤荨的手欢喜道:“好法子!荨儿,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纤荨看她神采飞扬,就要去找几个幕僚商议,忙叫丫头们给小厮传话,岂知牧白走了几步,又折回园中,纤荨偏着头看她走近,她一脸笑意,上前捉着纤荨的手,终是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思源和书瑶在一旁看着,都笑着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纤荨羞红了脸,见丫头们都忍着笑,也无心再弹琴,更不令人跟着,自在园子中踏春去了。
转眼柳絮已纷飞,城外的碧草都冒出新芽了。城砖一事有了着落,顾莘全权统管了诸项事宜,从最新烧制的窑砖开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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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每六十砖刻一砖名,统筹新政,吏部工部或督查或与之相配契,令行禁止。周牧白心中大畅,睿王府一众幕僚也是笑逐颜开。
日光已暮,沈佑棠几人都告辞离去了,牧白独自在东暖阁中勘探舆图,周边几个郡县也需将城砖工事一并维新了。她看得专注,书瑶在门外敲了好一会,才听到房里传出“进来”的声音。
书瑶道,西暖阁已摆了膳,王妃说今日有殿下喜欢的几道南菜,料峭春寒,菜不经放,还请殿下移步西暖阁一道用膳。
牧白皱皱眉道:“南菜?王妃又下厨了?”
书瑶笑道:“是新招来的厨子做的,王妃想着殿下爱吃南菜,特意让管家找的。”
“分明是你们都爱吃南菜。”牧白也笑。放下笔和她一道出去。看她腰上佩了个新坠子,随口道:“手还是这般巧,这坠子上挂着的穗子打得真好看。”
书瑶见说,自己也低头觑了一眼,笑着道:“这是碧打的。来阖州前她就看着我这坠子,说要打个银丝络配着才好看,哪知我们离京这般久,她在京里打好了络子让小团子送来给我。”
两人谈谈说说已走到院中石径上,牧白想了想道:“你可知小团子这次为何回京?”
书瑶点点头。
牧白又道:“若是我没记错,你比碧大着小半年吧。这么些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忘了问你,可有中意的人?若是中意了谁,你只管说,我定会为你做主。”
书瑶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几步开外的牧白,牧白也停下脚步,转回头望着她。书瑶摇头道:“奴婢只想一直随在殿下和王妃身边,伺候两位主子。”
“书瑶。”牧白站定了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奴婢,小时候刚随着父皇回宫,就是你和碧伴着我,那时候你们是姐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你们当家里人。”
院子里种着几株紫丁香,今年的春天来着早些,有几朵小花儿竟在北风中摇摇的探出了花骨朵,衬在牧白周围,倒像是她从花丛中走出来一般。书瑶看着她一脸诚挚,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泪已涌上眼角,她忙低下头“嗯”了一声。
牧白等了一会,见她不再答话,只道她害羞,转而柔声道:“那书瑶姐姐可有意中人了?或是家里可曾为你订过亲?”
书瑶心下酸涩,忽然跪下磕了个头,牧白拦都拦不住,书瑶咬着唇,眼泪已经满溢而出,只听她哽咽道:“书瑶自幼被家人送入宫中,如今早已寻不到他们了。此生只盼能陪在两位主子身边,伺候主子,还请殿下容留书瑶。”
牧白扶她起来,看她眼圈兀自红着,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叹了口气道:“我是怕耽误了你。你若愿留在我们身边,那往后我们还是家人,你莫哭。”说着调皮的眨眨眼:“你以后若是有了中意的人,可还是要告诉我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你做主。”
书瑶只得点头应下,两人又往西暖阁去了。
西暖阁的碧纱橱外,几个小丫头端着流水盘上来,小炒牛肉的香味馋得人两眼都要放光的。沈纤荨寻思着将几个菜色荤素搭配的摆好,错眼看到思源探着脑袋时不时往窗外瞅,便走上前轻拍了她一下。
思源被唬了一跳,跺脚道:“小姐,我的魂都被你吓出来了。”
纤荨笑道:“看什么呢?这般出神。”
“书瑶姐姐去东暖阁好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午后下了场雨,这路上湿着呢,该不会摔着了吧。”说着索性走到窗格子前,直往外边瞧。
纤荨摇摇头,看着她好笑:“知道的呢,说你在等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哪个少年郎君呢。”
“小姐~~~”
牧白和书瑶走进来时思源脸上正烧红一片,牧白看了看她又看看纤荨,今儿个是怎么了?书瑶怪怪的,思源也怪怪的。纤荨接过牧白的软毛斗篷递给一旁的小丫鬟,见思源低着头,便笑道:“书瑶回来了,你与她用膳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思源跺跺脚,又不敢说什么,还是乖乖的盛了饭,中规中矩的摆在嵌玉桌上。纤荨扫她一眼,她脸上带了恳求的神色,纤荨抿唇一笑,也不再逗她,与牧白先盛了一碗汤,小夫妻俩吃起饭来。
一时饭罢,席上之物都撤了下去,丫头们摆了果子点心上来,沈纤荨让思源和书瑶都回去歇歇,晚上不必过来了。书瑶正是心思重的时候,曲身一福,谢过王妃,转身出去了。
思源见书瑶不等她一起用饭,心里也有些闷闷的,只随意用了点冷炙,见小丫头将书瑶份例的几个菜送到她房里,过了会又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心中纳闷,旁敲侧击问了几句,都不得要领,便丢下小丫头自己跑到厨下搜寻一番,厨房里的婆子看她拎了两个鸡蛋,哭笑不得的道:“姑娘若是没吃饱,老奴给你下碗面吃?”
思源红了脸,笑嘻嘻的讨好道:“劳烦张妈妈,不用了。书瑶姐姐大约感了风寒,都吃不下东西,我来拿两个鸡蛋,给她烫一烫。”说着一溜烟跑到院子里,自己拍着胸口定了定心,才兜着鸡蛋去敲书瑶的房门。
书瑶坐在房里,只点了一盏豆灯,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敲门声,也不大想搭理,却听敲门声愈急,“书瑶姐姐,书瑶姐姐开开门。你没事吧?书瑶姐姐。”思源的声音隔着雕花门传进来,一句句,更急切了些,尔后仿佛都带着哭腔了。书瑶听着,竟觉得心中一暖,她起身开了门,思源站在门外,背后是云岁迎春的楼上月,正是西窗,夜凉时节。
第30章饮水思源
“书瑶姐姐。”思源糯糯的喊了一声,书瑶退开些,让她进了房门。
“书瑶姐姐,你没事吧?”思源腻上去,挽着她手臂,“我听丫头片子们说,你都没吃晚饭,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两个鸡蛋。”
书瑶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没事你怎么眼圈都红了?”思源眼尖,一到灯下就看到书瑶眼睛红肿,忙掏出鸡蛋道:“我给你烫一烫。”说罢又自言自语的道:“都不烫了,我去给你拿热水。”
书瑶拉着她道:“我真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你可是想家了?”思源握着书瑶的手,只觉手上冰凉,她双手合拢,把书瑶的手覆在手中哈了口气。
书瑶缩回手,摇摇头,自己走到床榻边坐下。思源跟了上来,寻着一只绣墩挨着床边坐。隔了一会,她拉起书瑶的手,轻轻的道:“我不知姐姐为什么难过,只是我看着你这般难受,心里也像坠了块大石头似的。大约在这儿,除了两个主子,就你我最亲了。不,即便是回到瑞京,也依然是你我最亲近。”
书瑶看着她在灯下半仰着的眉目,相识不过大半年,思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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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完全长开了,从一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这般秀气的模样。从前粉嘟嘟的小脸已经完全尖,许是常常伴着她家小姐读书写字,笑起来都带了一丝儿灵动似的。她恍惚想起方才在门外,思源带着哭腔急切的担心,有一股暖意缓缓的落进了心里,一晚上结起的冰棱,都慢慢的消融了些。她笑了笑,思源看了,也展起笑脸,却见书瑶了笑,叹着气道:“今日从东暖阁回来时,殿下问我可有意中人,想把我许配出去了。”
“什么?!!!”思源噌的站起来,手里还抓着书瑶的手。书瑶给她带着都抬起了头,只见思源双眉都皱成了疙瘩,一张小脸胀红,一壁冲着要走,一壁又急得要哭。想到回西暖阁时思源也是阴晴不定的样子,书瑶忙拍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怎么了?怎么急成这样?是不是主子也要给你定亲了?”
思源摇摇头,咬牙道:“我找殿下去。”
“你找殿下做什么?”书瑶一把拉住她。
她又忽然转回身,盯着她道:“那你怎么说的?你可有意中人了?”
书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思源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推开书瑶,捂着嘴,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房中。
接下来的几日,书瑶总觉得思源有些避着她,依旧是一起伺候主子,一起做些活计,可总有哪里不一样了。就如今儿个午后,主子小憩醒来要去沐浴,她立即跳起身去摆弄浴桶,又急冲冲的拎热水,往常这都是小丫头们的事儿。是了,她不再与她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总是千方百计,与她擦身而过。
沐浴之后沈纤荨坐在妆台前,思源拿一张烘得热热的大巾布给她绞着头发,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纤荨端坐着,衣衫有些单薄,不双手交叠抚了抚自己的肩。书瑶看见了,转身抱了件累丝小袄过来披在纤荨肩上,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到思源的手背,思源缩了一下,都忘了手里的巾布,还好只是微微扯着手上的长发,纤荨拧了拧眉,思源也察觉了,忙道:“小姐对不起,我……我手滑了一下。”
本也没什么,只是纤荨听她声音沮丧,倒有些诧异。书瑶站在一旁,手上已是空了,脸上却也沉沉落落的。
纤荨挑了挑眉,吩咐道:“一会儿殿下该回来了,书瑶去小厨房看看可有什么时令茶点。”
书瑶福了一福退出暖阁。纤荨在妆盒里拿了把点犀梳,口中却道:“你和书瑶怎么了?”
思源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帮她梳理着发梢,欲说却又无从说的。
她和书瑶怎么了呢?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啊,不就是殿下要给书瑶许人家吗,不就是书瑶兴许有了心上人吗,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可这心总觉得纠成了一团,好累好累。她长这么大,还没这般烦扰过。
思源摇了摇头,纤荨在铜镜里看到了,沉吟道:“你七岁入府,八岁上便跟在我身边,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也是一起长大。有什么话不愿与她说的,还不能与我说吗?”
思源扭了扭身子,低头道:“书瑶姐姐说,殿下要给她许人家了。”
“哦?”纤荨看了看镜中,点头道:“碧与哥哥同年,书瑶比她大半岁,过了立春,就算是双十年华了。放在普通人家,儿女都该成双了吧。”
“哦。。。”思源闷闷的应着,纤荨寻思着这丫头到底怎么了,便又道:“你莫不是,也想嫁人了?回瑞京我让爹娘给你相看相看?”
“小姐!!!”思源嘟起嘴,一张脸已飞快的红了。
纤荨看她这般喜怒都在脸上,才又笑起来,续而又正经道,“你自己可有中意的人?你爹娘都在京郊,若是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你如今已不算沈府的人,睿王府要放个人出去,也是不难的。”
好半晌,思源才喃喃道:“我没有中意的人,只是看着书瑶姐姐要嫁人了,我不知怎么心里就是好难受。”
纤荨心中一动,捉着她梳妆的手转过身看她,思源眨着眼睛问:“小姐要什么?”
纤荨放开她,让她在一旁坐下,想了想,认真道:“或者该是问,你想要什么。”
“我?”思源不明所以。
“你自小在沈家长大,去岁随我嫁入王府,与旧友分离,也不见你多感伤。书瑶与你不过大半年的姐妹情分,怎的像特别投缘似的?”
“我也不知道。”思源拨弄着手上的梳齿,“许是来阖州之后日日相伴,她比我大几岁,总是让着我,护着我,我就习惯了她总是在身旁,那日她说要嫁人,我这心里……”思源说着,眼中渐渐溢出泪水,她扁扁嘴,眼泪顺着脸颊就糊了满脸,只见她捂着胸口边抽泣边道,“后来我自己跑回房,想着许是不久,她就要嫁给旁人了,以后恐怕都见不着,呜呜呜,我这心,就像摘去了心肝一般难受。”
纤荨心里沉了沉,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得拍拍她手背。
思源拿着个丝帕擦了擦脸,哽咽道:“小姐,我和书瑶一定要嫁人吗?我们陪在您和殿下身边,一直伺候你们俩不行吗?”
纤荨看着她一双哭红的眼,想到自己与牧白,牧白终是有皇子身份镇着,书瑶和思源可又怎么办呢。她叹口气,摸摸思源的头发,“这个你不能问我,你只能问你自己,等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去问书瑶。”
初春新绿,阖州境域冰雪消融,几只嫩黄色的小鸭子在母亲的带领下挨个儿扑棱进河水里,抖擞着小翅膀追逐打闹,河水绕城,衍出一派生机。
大清早儿,天都未全亮,一众奴仆已来到城郊知恩寺,由几个大仆人领着拉黄幔子。别院的管家几日前就与寺中知客僧知会过,今日睿亲王要陪王妃来进香,寺中清了生客,又打扫了几间清净的客舍备着歇息。
管家提早到了知恩寺,看看时辰,领着几个人到门前候着,约莫一炷香的时分,几辆宝顶大车从城中方向驶来,其后是一溜单马小车,马夫都穿着一色的衣裳。到得知恩寺外,随车来的二三十个仆从先分列左右护着,后边又骑马过来几个华服少年,当先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是沈岩沈岚,凑到最前边的马车车窗旁问了几句,又分别从两旁走了。
不一会黄幔子合围整齐,书瑶和思源从第二辆车上下来,接过小丫头抱着的小几子,才快步走到第一辆车前,放好几子扶着周牧白和沈纤荨下车。
住持从寺里迎了出来,牧白与纤荨双手合十,一同走入寺内。寺中大殿供着佛像金身,侧殿供的是菩萨和药王,牧白陪着纤荨一路跪拜过去,一个求的是国泰民安,一个求的是夫婿安康。
住持引着小夫妻走走停停,到得一个偏殿,住持道:“此殿请亲王与王妃携手同进。”
纤荨略仰着头看牧白,牧白一笑,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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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一同走了进去,却见殿中供的是送子观音,霎时又一同红了脸。
进香毕,一行人在寺里随意用了些斋饭,周牧白和沈家兄弟到后山观景去了,知客僧引着女眷往厢房客舍歇息。客舍清修,只一床一桌几张高圆凳,思源伺候着纤荨倚在床榻上,自己坐在床沿轻轻给她捶腿。
书瑶端着热水,轻手轻脚的进来,思源听见门扉的吱呀声,转回头望她,书瑶抬抬下巴,思源会意的点头。纤荨并没睡着,这时挨着个枕头,看她俩眼神来往,怎么就有了眉目传情的味道?~~
纤荨扶额叹了叹。思源以为她要起来,忙过来扶她,纤荨还未说话,就听到外边的丫头低声唤:“书瑶姐姐。”
书瑶放下茶盅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回道:“主子,小团子来了,说是副典军让他来给殿下送信的。”
纤荨偏着头道:“既如此,你让几个人到后山寻殿下,叫小团子先进来。”
小团子进来时纤荨已端坐在高凳上,书瑶将刚沏好的茶放在她面前,也不知这寺里用的是哪处的茶叶,闻着有松针的清香。
“府里出了什么事?副典军让你急着来寻殿下。”
“回主子的话,是宫里来了人。副典军说是加急来的令官。”
“加急来的?”纤荨低眉寻思。
外边传来小丫头请安的声音,却是牧白到了。小团子跪着磕了个头,牧白摆摆手道:“起来。宫里来人了?可说是什么事?”
“回爷的话,宫里来了几个人,带着圣旨,现下正候在咱们府里。他们说话时副典军听了一耳朵,仿佛是陛下招您回京。”
“回京?还是加急的令官?”
“是。”
牧白与纤荨对望一眼,转头吩咐众人道:“让他们准备一下,即刻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周末愉快,再祝大家明天节日快乐。记住不要受骗哦~
第31章等你凯旋
回到别院,令官已等候多时了,睿亲王匆忙沐浴焚香,偕王妃接了圣旨,果然是令他们见诏回京。
阖州诸事皆已安排妥当,次日一早,顾州牧领着一众官员前来送行,周牧白本要让沈佑棠再留一段时日,但佑棠总觉得心中惴惴,只留下了沈岩沈岚,其余人等一齐回了京城。与来时不同,回程奉了王命,睿王府一行自是快马加鞭,一路穿州过府,幸好瑞国驿亭修缮齐备,众人不至于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却是难了。
这日刚入了琼州境,一声闷雷炸响,沈佑棠在马背上仰头望,天边压着沉沉的积云。先锋官打马回报,前边驿亭有睿亲王一封书信,请亲王殿下讫。赶到驿站时一场大雨如期而至,马夫驾着马车驶进后院,几个殿后的随从都淋了一身的雨水。
周牧白下了马,也不去更衣,先招了驿站的驿丞到堂前问话,驿丞核对了王府印信,才跪着道:“邸报是京里的,统在匣子里,最近的一次是三日前。还有一封书信,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昨日方到。”说罢双手举高将信呈上。
信上有东宫火漆印鉴,牧白接过信刀在信口裁了,那驿丞行了礼才退出门去,又在门口遇见等候的沈佑棠,驿丞忙请他到一旁悄声道,还有副典军一封家书,是府上送来的。沈佑棠笑着点头,在袖口摸出一锭银子塞在他手里。
庭院雨潺潺,映着几行新绿,沈佑棠在廊下展纸,看他父亲寄来的书信,看罢拧着眉想了一回,才拾阶而上。周牧白见他进来,便将太子的手书递给他,佑棠接过来看了,又恭敬呈交牧白,方沉声道:“从京城至琼州,快马至少十日,如此看来,太子殿下应已领兵出征了。”
牧白将信叠起,长眉紧锁,“荼族屡犯边境,去岁深冬就曾有两支人马袭我西陲二州,一支马队与我瑞军兵戎相对,另一支趁机绕行到村庄,将百姓存的冬粮洗劫一空,叶、暨等郡百姓四散流落,前几日途中听闻叶郡今春又遭马匪掳掠,竟还有大白日下明抢商队的!”她说着一掌拍在桌面,冷着声道:“真欺我瑞国无人了吗!”
“家父也寄来一封书信,言道往年荼族总是岁终无粮,柴米不足时来犯,仗着马术湛,抢了就散。西陲铳州祁州武将云集,雄兵不下十万,却还是逐了散,散了聚,聚了又来犯。此次荼族春季伊始便集结,马队犯我边戎,且声势浩大,只怕不单是为了抢粮。”佑棠将家书递上,又续道:“另一则,殿下可知此番往西陲的副将是谁?”
牧白想了想道:“孟想?”
“是。孟大将军的长子,孟想。封了镇西将军。”沈佑棠右手握拳,“孟大将军本是荐了敏亲王领兵,只是敏王妃临盆在即,父亲请太子殿下毛遂自荐,才定了太子出征。”
牧白摇头道:“孟大将军为人秉正,他荐二皇兄出征必有他的道理。二皇兄是他的亲外孙,他若偏帮,父皇定不会坐视不理。”
“敏亲王十五岁往璁州剿灭白巾匪,十八岁往云州治理海务,至今三年有余,据闻在沿海一带颇有贤名。太子宽厚仁慈,于社稷却无寸功,只怕……”
“佑棠。”周牧白止着他,见他低眉,便向外扫一眼,沈佑棠会意,到檐下左右望了望,将两扇门关上。再回身到桌案旁,听周牧白曼声道:“国之脊檩,本就不必远赴涉险。况且,太子乃中宫所出,是父皇唯一的嫡子,国政之事从无懈怠,正是满朝文武之所向。”
“是。微臣不该擅议。”沈佑棠躬身告退,走到门边,顿下脚步,又近到周牧白身前,跪下低声道:“微臣知殿下对皇位从无野望,但人心难测,总要防范些才好。”
牧白望着窗外拨云见月,淡淡道:“父皇春秋鼎盛,还不到这份上。”
春夏交替,雨后渐有虫鸣,牧白沿着栈道转了个弯,见主屋窗前透出灯光,心里便如灯烛般摇曳了一下。她知道屋中有人,深夜未眠,在等自己回来。
沈纤荨兀自倚在床榻上看书,小丫头们都被打发去歇着了,看牧白进来,她起身披了件衣衫。
“怎么不让丫头伺候你先歇下?一路劳顿,你也累坏了。”牧白走上前,捏了捏她的手,不冷。
纤荨只是一笑,倒了热水亲自伺候她梳洗,又替她散发,长指划过眉梢,在发际两旁的穴位上按了按,牧白眯着眼睛,馨香淡暖,是独属于她的温柔。好一会,她才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纤荨的脸上泛起绯红,听牧白道:“今日接到太子殿下与岳父大人的书信,我与佑棠商议了一番,明日,我须得先骑快马回京了。”牧白坐在椅上仰头望她,手上仍是握着她的手,“琼州离京城约有大半月路程,佑棠和许攸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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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敏之都会留下,带着家丁护送女眷,路上太平,你不必担心。”
“你只带小团子小果子?”纤荨秀眉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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