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待一阵契阔过去,沈佑棠脸色还不见好,反而愈见焦急,牧白与他相交多年,心知有异,与纤荨对望一眼,屏退众人,单请了佑棠去书房。书房里只见沈佑棠反手将书房的门关上,一下子跪倒在牧白面前,声泪俱下的道:“殿下,碧不好了,求殿下救救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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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雪上梅边
沈佑棠这一跪,牧白固然唬了一跳,纤荨心里也跟着一惊。牧白托他手臂道:“碧怎么了?你好好说。”
佑棠不肯起来,只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牧白道:“你不说,我如何救?”书房里两面窗子大开,映着外边晶亮的雪光,佑棠抬起头来,牧白这才发觉他瘦得厉害,起先还道是路途辛苦,看这情形,只怕心里更苦。
“你不肯起来,必是觉着对不起我,碧在内院,王府的消息尚未传来,你却已知道碧不好。”牧白略想了想,便知内里,笑着道:“佑棠兄可是爱慕着碧,所以一直通着音信,还快马赶来了。”
纤荨走上两步道:“哥哥起来吧。碧虽是贴身伺候的,可殿下并没将她进房里。”
沈佑棠又磕了个头道:“微臣知道不该觊觎殿下的人……”
“我与碧并无其他。”牧白打断他道:“你只说她怎么了?”
“她……”沈佑棠只觉胸口郁结,起身缓了口气道:“家里为我娶亲时,殿下王府中的贺礼送到我家,我打点了谢礼亲送回王府,那时便听说碧病了。前阵子要启程来阖州,我放心不下,到底让家丁带着两个婆子再到王府上拜候,婆子寻了空问几句,回来说……说碧病势愈重,每日里茶饭不进。”
“府里竟没给她请大夫吗?”牧白皱眉。
“请了。她是跟着你从宫里出来的,府里想来也是不敢薄待的。听闻管家请了京中颇有名气的大夫,大夫说碧……是心病。”
“心病,最是难医。”纤荨接了话,望着佑棠道:“哥哥今日来,是想求殿下将碧许配给你么?”见佑棠不答,纤荨叹了口气,“你与碧两情相悦,你想娶她,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哥哥,你要将新嫂嫂置于何地?”
“我知道,这于礼不合,即便殿下允了,爷爷也不会许我娶她。可她这一病,”佑棠低着头,眼中挣扎,“我……”
书房外小团子敲了敲门门,回道阖州州牧顾莘求见,牧白令小团子引着他到东暖阁,又对佑棠道:“你先与我去见顾大人。”
沈佑棠躬身称是。沈纤荨自去不提。
阖州地处瑞国极北,地广而人稀,民风豪放,建筑多以大开大合为主。睿王府暂居的别院本就是皇家行宫,依山而建,后花园里还错落点缀着几处塞外胡风的楼台。
青石铺就的蜿蜒路,早有人清理了积雪,沈纤荨从书房出来,缓步走入后花园。花园西北角用鹅卵石围了一小圈地,也不设藩篱,只在向着花园的一面置了一块大石,石上阳文刻着“点绛”二字。点绛园里种了十余株红梅,错落有致,沈纤荨站在树下,看那火红的花瓣上落满了纯白的雪,许久许久,一滴泪沿着她的脸颊落在梅边雪上。
思源打小跟着她,这时候也知道小姐是遇着什么心事了,便远远的站在园门处,看着她小姐。书瑶回房换了一只手炉,这会儿送了来,思源见了忙摆摆手,书瑶往园中望了望,会意的点点头,又将温热的小手炉塞进思源怀里,思源接了,对她无声一笑。
直到掌灯时分,周牧白留了顾莘一道用膳,沈家三兄弟一并作陪的,于是这一夜,沈纤荨一个人在西暖阁,小丫头将份例的几道菜摆上来,她也没心思用。思源不敢劝,还是书瑶盛了一碗汤,安静道:“主子多少用点,这儿太寒,不用晚膳只怕伤身。”
纤荨也不看她,接过汤碗,用汤匙一勺一勺的进了,放下碗,静静道:“都撤下去吧。你们也去吃饭,不用伺候了。”
思源和书瑶对望一眼,只得让小丫头们把席面都撤下,曲身福了福,一齐退去。
天色欲晚,屋外的雪已初融了,思源瑟瑟的缩了缩脖子,低声对书瑶道:“小姐和爷置气了?”
书瑶看她走得摇摇摆摆,伸手扶了一下,也低声道,“主子的事哪轮得到我们做下人的置喙。”
“我不过是和你说说。”思源嘟嘟嘴,顺势又挽了书瑶的手臂边走边笑:“今晚的菜好丰盛,小姐吃不下,我们帮她吃了吧。”
书瑶气得笑起来:“哪有你这样衷心的奴才!”
思源抱着书瑶的手臂只是笑,一路回下人房里去了。
周牧白回到暖阁时并没见着沈纤荨,时辰已是人定,牧白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又唤来跟着伺候的人,思源和书瑶面面相觑跪倒在内阁,外屋已经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都说没见着。牧白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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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这雪天路滑,若王妃出点什么事,本王……本王……”她胸口剧烈起伏,攥紧了拳,甩开帘子走出去,小团子小果子都在院子里跪着,牧白抬脚踹了一下,又发狠道:“还跪着做什么!都去找!”
一时忙乱,别院里灯笼无数,四面亮堂,牧白急急的走着,忽而想到在睿王府时纤荨的习惯,又转了方向,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关着,牧白心跳飞快,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她定了一下,双手推开叠花门。一盏灯烛高高挑起,灯下沈纤荨侧身坐着,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牧白定定的望了她一会,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
她想问她,深夜来书房怎么也不带个丫头,也想问她怎么不穿件大氅,雪化的天最是寒冷。她想着,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手里拿着的书,书是敞开的,那微卷的书页里,有一张杏花笺。
牧白忽然觉得有什么在她心尖上扎了一下,细碎的疼。她喘了口气,从那一卷书上抬起眼,望进纤荨的眼里,纤荨的眼中淡淡的,似乎也想看清她,又似乎想透过她看清别的什么。续而她低下头,合上书,起身举步,与她擦肩,走了出去。
暖阁里书瑶和思源伺候了梳洗静默的退下,纤荨放下象牙梳,蜷进卧榻里侧,牧白走过来,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拢着眉咬了咬唇。
吹熄了灯,她与她同床而卧,地龙依旧火热妥烫,牧白的声音却像屋外的落雪一般沁得自己心凉:“从来没有问过你,嫁入王府前,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影影绰绰的流苏纱帐熏了温暖的香,纵使没有转身,牧白也能感觉到,纤荨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她听到她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件事:“殿下可是要将碧许配给我哥哥?”
“嗯。”想到碧,牧白也有些担忧的,“她的病拖不得,明日我让小团子带几个人将我手书带回去,她看了手书自会放下心,而心病自去。只是……”她顿了顿,续道:“你可有法子说服沈太傅?”
“明日我修书一封,殿下让人带回京城给太史令的长女彭蕴,彭蕴与我自小相熟,等我们回京,她会设法请她爹爹认碧为义女,届时碧就可以以彭家三小姐的身份嫁给我哥哥,做个侧夫人。只是,殿下要与我哥哥说,两年之后,方可娶碧。”纤荨缓了缓,还是接着道:“我哥哥新婚之下瞒着这样的事,倒希望我新嫂嫂还没有太喜欢我哥哥,如此,她就不会太伤心。”
牧白听得一愣,转头看纤荨,月色稀薄,她只看得到她模糊的轮廓,纤弱得让人心疼。牧白抬了抬手,替她将锦被掖好,而她却没有转过身来。
良久,牧白道:“好。”
那一句话,她始终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问。
东方渐渐露白,牧白睁着眼,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这一夜她没有片刻睡意,她知道,她也没有睡着。
第25章既证相知
次日一早,牧白将两封书信交给小团子,又派了几个家丁,与他一同回京。小团子领命,躬身退出东暖阁,在门外遇着管家,彼此行了个礼,管家亦是听牧白传他过来,还只道是让他给回京的人调度路上的使,哪知却是让他安排人拾东暖阁。一应被褥用具,灯烛火炭,往日牧白偶尔也在东暖阁起居,如今只是再添置些罢了。回想昨晚西暖阁的人声喧哗,想是主子小夫妻闹了别扭,管家悄悄瞅着周牧白的脸色,低头应了。
夜里牧白宿在了东暖阁,起先还没什么,一日复一日,直到小半月过去了,牧白都没再回西暖阁。
下人们渐渐便有些私语,无非是红颜未老恩宠已断,牧白冷笑,管家察言观色,带人严查了几个爱嚼舌头的,杖责之后一律撵了出去,至此再无人敢非议主子。
祀灶日这天难得天光晴好,纤荨誊了几张书帖,放下笔才洗净了手,思源跑过来看了帖子沾沾自喜,挑几张应景的就要让人贴去。纤荨无奈,只得道,闺阁之物只堪怡情,哪能随处去张扬。思源正捻着一张“社”字的两角,闻言怪道:“小姐嫁予睿亲王已大半年了,怎么还是闺阁之物?您可是正儿八经的睿王妃!”纤荨听了神情微怔,书瑶恰送了一盅参茶进来,见纤荨默不作声,忙瞪了思源一眼,思源吐吐舌头,躲到外间去了。
纤荨接过参茶,状似不经意的问:“殿下的可送去了?”
“我在厨房遇着小果子,看他也领了参茶,想是送去东暖阁了。”书瑶回道:“听仆妇说,备着的人参不多了。”
“适才我已让人唤了管事的来支银子。一会管事的到了,你拿给他就是。”纤荨放下暖盅淡道:“嘱咐他要选品色好的野山参,阖州极寒,殿下久在瑞京,只怕不惯,得让厨房时常备着参茶。”
书瑶曲身应了,也不即去,过了会果然又听纤荨道:“往常跟着殿下出门的是哪几个?东暖阁里宽敞,地龙却不如这边的旺,让管家经心些,别真叫她冻着了。”
书瑶一一应下,再等了会,见纤荨不再有别话才身转出外屋,在廊下打发了几个回话的婆子,厨房管事的采办便在外头候着了。
再回到暖阁,纤荨正站在书案旁临着一张《九九消寒图》,从冬至起,每日描绘一朵梅花,深浅、颜色、半开全开各不同,总依着当日的时光而定,待到八十一朵梅花画成,这个冬天便也过去了。
纤荨将一朵初绽的梅花画好,书瑶递了暖巾布,纤荨接了,敷着手看墨迹未干的花瓣道:“今日这花儿画得还行。”书瑶顺着她的话儿试探着劝道:“主子画的自然是极好,但好画也需懂画的人来赏,不如一会儿我请殿下来与主子一道品茶赏画?”
纤荨睃她一眼,转身道:“她自己既不想来,何用去请。”
书瑶听着这是赌气的模样居多,倒没有先前那般冷冰冰的对峙了,遂笑道:“主子说的是。但她纵是想来,也得主子借个坡儿让她下来呀。”看纤荨不答话,又上前两步,替她将渐冷的巾布放回茶几上,“这十来天,爷虽然没来这边,可主子爱吃的爱玩的,婆子丫头们还不是日日都备着,想是爷都吩咐过她们的,这和主子怕她冷着伤着是一样的理呀。”
两人正说着,思源打帘子进来,回说大少爷来了。书瑶将见客的大衣裳给纤荨换上,纤荨在外屋见了哥哥。沈佑棠早已扫去颓唐,眉宇间是从前踌躇满志的模样。纤荨看着容光焕发的哥哥,一则欢喜,一则又为新嫂嫂叹息。沈佑棠倒没留意这些,走到他妹妹身旁道:“我怎么听说殿下住到东暖阁去了?”
纤荨低头道:“这是我与殿下之事,哥哥怎好打听。”
沈佑棠瞠目语诘,只得跺脚道:“你与殿下少年夫妻,却这般长时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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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房而居,叫下人们看到怎么想,传出去外人又会怎么说?”
“哥哥与嫂嫂新婚燕尔,不也让嫂嫂独守瑞京,只身来了阖州么。”
!!!
“我是被强加了这婚事!”沈佑棠气急,在外屋跺来跺去,半晌叹了口气道:“我知感情之事勉强不来,无论你心中喜不喜欢殿下,终究这一生是要与她在一起的。”
“我喜不喜欢殿下,旁人不知,哥哥难道也不知么?”书瑶和思源本是远远的站着,隐约听到纤荨说着这话,都望了过来。
沈佑棠闻言一怔,看到他妹妹眼中盛上了委屈,心中一软,叹道:“既如此,你又何必与殿下置气。”
纤荨摇摇头:“只是有些事,我还想不明白。”
沈佑棠隔着几步看她,这妹妹从小养在深闺,知书达理,却偏偏又执拗得紧,认定了的事儿自己断是劝不动了,只得道:“天色也不早,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殿下去边巡,我与沈岩沈岚都一道去的。”说着对纤荨行了君臣礼,退到门口,又回身道:“我也会好好待你嫂嫂,纵使将来有幸能娶得心中所爱,也绝不薄待她。你放心。”
清晨醒来,天还未透亮,思源把自己打理好,路过书瑶的房间,看她早已出去了,再溜到主屋,果然看到书瑶在里边伺候她小姐梳洗,看她进来,悄悄拿手刮了下自己的脸,思源心下一甜,对书瑶挤挤眼睛,跑过来接手给纤荨挽起流云髻,一边还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纤荨扫她一眼,她嘻嘻一笑。
小丫头捧着珑盒等书瑶挑佩饰,忽听外边回道小果子来了,纤荨眉梢轻挑,书瑶会意,点点头出去,领着小果子来到外屋,隔着碧纱橱给纤荨请安。
只听小果子跪在外边略扬着声道:“奴才给王妃请安。今日殿下与众公子出门边巡,恐怕一时赶不回来,请王妃莫要惦记。”顿了一下又带着笑道:“殿下说参茶都喝了,难为王妃想着,年关愈近天气愈寒,还请两位姐姐记着添衣加被,莫让王妃冻着了。”
思源和书瑶听了都抿着嘴笑,外边小果子磕了头就要出去,纤荨又叫住他道:“还有几日就大节了,殿下怎的这时候去边巡?”
“回王妃的话,殿下说边关苦寒,大节下戍边的将士仍需驻守国门,无法与家人团聚,殿下带着众公子去边巡,一则知将士疾苦,也好令州牧再给他们添置些年节上的事物,二则也让将士们知晓,瑞京远在千里,皇子与兵吏并无二致。”
思源将一支步摇簪在纤荨的发髻上,听她对书瑶道:“前儿个让你着的那件大貂鼠风领,让小果子带过去,再拿两个银裸子给他,赏他说话分明,让他好好办差。”
书瑶笑着去了,小果子接过赏赐千恩万谢,抱着风领一溜烟跑回东暖阁,周牧白摸了摸银灰色的大貂鼠软毛,薄唇微翘。小果子看她好似特别高兴的样子,拍马道:“爷总算有个笑模样了,这几日都把奴才们冻死了。”又着意说了许多王妃如何关切等语,牧白踢他一脚,让他滚去领赏罢了。
西暖阁里,不一会书瑶仍旧进来,思源道:“今日小果子似乎特别伶俐些。”书瑶笑道:“焉知不是殿下知道主子要问,预先和他说好的。”思源便与她笑作一团。
纤荨也不理她们调侃,对着铜镜抿了一下鬓角,玉质娉婷的出去了。
除夕前夜,别院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婆子们在灯下剪着窗花,小丫头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嬉笑着说悄悄话,几个才总角的小斯在侧院里打闹玩耍,被路过的大仆人呵斥几句,又哄的一声都散了。只因睿王妃吩咐了管家,大节下不必太拘着大家,于是人人脸上都带了喜气。
比起外边的鼎沸喧哗,西暖阁里却是静悄悄的。沈纤荨倚在美人榻上执着一卷书,仿佛在看,却又一整晚也没翻过一页。书瑶和思源在旁陪着做些针线,偶尔抬头对望一眼,又相顾摇头。忽见纤荨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前,支起窗牖往外瞧,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迷蒙一片。
“小姐这是怎么了?”思源看她家小姐蹙着眉,便将手中的针线随手一放也走到窗前,“莫不是想殿下了?”
纤荨无心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又走回榻旁,书瑶只恐她身子不适,忙站起来扶着她,安慰道,“主子且放心,明日除夕,殿下必会赶回来与主子共庆佳节的。”纤荨摇摇头,倚在榻中倦倦道:“不知怎的,今夜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似的。”
话音未落,外边几个小丫头忽的惊叫起来,几人抬眼望去,小果子从外屋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进内阁就扑通跪下,口里哭叫到:“主子……殿下……殿下掉冰窟窿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可攻可守小白兔投来的地雷两枚,谢谢哒~
第26章拨云见月
小果子从未进过内阁,这夜却像丢了魂似的,也不等通报,直闯了进来哭喊,把书瑶和思源都吓着了。沈纤荨一整夜坐立难安,听了这话急站起来,只觉一阵晕眩,摇晃着又跌落下去,书瑶本就站在旁边,忙扶着她道:“主子仔细站猛了头晕。”
思源已抱了大披风过来裹在纤荨身上,纤荨拂开她,指着小果子道:“殿下怎么了,说清楚。”
小果子哭道:“殿下带着众公子一路赶回来,到城外约莫五里地,有一处水涧,天黑了谁也没在意……”
“殿下掉水涧里了?”纤荨扶着书瑶的手臂站起来,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没。先锋官掉水涧里了,水深及腰,踏马过去水面的冰裂开了。殿下离先锋官最近,下了马想要拉他上来,不想也滑倒在冰窟窿里,幸好那冰窟窿尚浅,可殿下也冻得……冻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小果子哭得眼泪糊了一脸。
“殿下现在何处?”
“有两位军爷送先锋官去医馆了,副典军请殿下也先移步医馆,可殿下说什么都要先回府,几位公子护着殿下回来,着我快马回来先行回禀王妃,请郎中过府为殿下诊治。”小果子说着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呀!那赶紧让管家请郎中吧!”思源听得着急。
“不能请郎中!”书瑶脸色已经苍白了,却还是抢着道。
“为何不能请郎中?”思源急眉赤目的跺脚:“爷都不知伤成什么样了!”
书瑶还待分辨,纤荨已经扶着她手腕站了起来,仿佛还微微使力捏了她一下,书瑶微怔,只得住了口,听纤荨吩咐道:“小果子立即去找管家,让他把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思源,你陪他去。”
小果子和思源应了声,急急的出去了。书瑶心里着急,纤荨放开她的手腕,敛气沉声道:“你随我来。”
周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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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回到别院已经双唇发紫,冻得都有些迷糊了,沈岩沈岚左右搀着她直送到西暖阁,书瑶在门口拦着道,王府内宅,各位大人还是留步吧。说着与一个小丫头接手扶着牧白,沈佑棠送到内阁碧纱橱前,沈纤荨从里屋出来,从容道:“内宅不便留客,哥哥与诸位大人都请到前堂用茶,一会郎中来了,本宫自会守着殿下。”
众人听了这话,只得一齐向睿王妃行了礼,退回前院。前院正堂一溜儿两排楠木交椅,椅上铺了弹墨椅靠,大紫檀的雕花案上设了青铜古鼎,背后是一副乌木对联,联上字迹涵博,只是众人也无心看。略坐一会,小丫头送了热茶上来,众公子逮着就问内宅情况,小丫头只摇头不知。沈岚最是心急,在堂前跺来跺去,不住往府门张望。陪同出行的兵丁急往各府报信,阖州一众官员都漏夜赶来,只怕睿亲王摔出个好歹,这年节可真成年劫了。
后院里,管家领着郎中疾步奔到西暖阁,沈纤荨在屋内言道内帷闺私,只让思源带着郎中进去,又令管家带小果子去换衣休息,小果子还要挣扎,奈何管家领命,一把拖着他走远了。
西暖阁的外屋十分宽敞,小丫头们却一个不见,书瑶撩开垂幕缓步出来,与思源道:“殿下的伤等不得,回来路上几位大人已经送殿下在沿途医馆就医了。”转而又对那老郎中行了个礼道:“我家主子忧心殿下,适才在门外雪地里跌了一跤,还要劳烦这位老先生为我家主子诊治诊治。只是天家规矩,皇族女眷寻常不得见,还请老先生蒙上双眼,再为我家主子切脉。望老先生见谅。”说着递上一方素锦帕,老郎中自己将帕子缚在眼上,又听书瑶嘱咐思源去厨房传热水,才拉着自己的衣袖,领进内阁之中。
内阁里屋比外间又暖和许多,书瑶拉着老郎中的衣袖来到床榻旁,牧白已换了一身干净温暖的寝衣,紧闭着双眼昏睡,纤荨轻轻将脉枕垫在她的手腕下,又在腕上覆了一张薄丝帕,书瑶将老郎中的手引到丝帕上,后退半步,往床榻里侧的纤荨屈了屈膝。
诊了良久,郎中点头道:“王妃果是冻着了,寒气侵体,所幸并未伤着肺腑。这一跤怕是跌得不轻,不知能否让老朽探一探手足骨骼。”
纤荨递个眼色,书瑶又将老郎中的手引到周牧白的手脚之上,不过片刻后,郎中点头起身:“一则寒凉,一则疲累,恕老朽直言,王妃千金贵体,少虑多眠方是养生之道。待老朽开个方剂,舒散舒散,近日切莫再感风寒。王妃手足皆无大碍,若是有擦痕外伤,用府内的跌打药酒烫热揉搓即可。”
书瑶看纤荨并无别话,依旧牵了郎中的袖子送到外屋,思源早在外边急得团团转,等郎中摘下锦帕开好方子,又听书瑶道:“王妃的病症还望老先生慎言。”郎中忙道:“老朽明白。”书瑶将一大块足银封好递到他手上,让思源送到别院西侧垂花门,自有小斯跟着回去取药。
这边厢管家还在前堂陪着众位大人,好容易等到睿王妃派了丫头来传话,睿亲王并无大碍,但需静养,夜色深重,诸位大人都请早些回去罢。
下人煎了药,小丫头端着送进来,纤荨托着牧白的颈脖扶她起来,让她挨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的服了药,更漏的细沙已指着三更时分,纤荨服侍了牧白睡下,再让丫头们都去休息。思源眼泪汪汪的望着她家小姐,都忙了大半夜,纤荨也没容她问一句。书瑶伺候了主子卸下钗环,也是满心的话要问,看了看铜镜里主子的倦容,只得拉着思源出去,自己在外间软榻上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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