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因着阖州路远,车队行了几日,沈纤荨在马车里也无事可做,只得将随身带着的几卷书翻看,不觉又翻到那张杏花笺,笺上字迹婉然,有如前尘,又如幻梦,她想着,微红了脸。思源陪着她坐在车里,看她一劲儿出神,脸上却似笑非笑,便拿了个亮晶晶的九连环道:“小姐,可是看书累了?要不玩会儿解解闷?”
正说着,马车悠悠停了下来,不一会便听书瑶在外敲了敲车门:“主子,前边再走三里地就到驿站,爷吩咐了内眷的马车都驶进后院,请主子也下车舒散舒散。”
“这样好。”沈纤荨曼声应了,又道:“你也上这车里坐着吧,省得来回跑。”
书瑶原是与其他丫头坐在后边的小车里,自然不比这双驾宝顶大车宽敞舒适,听着王妃这话便知她是体恤自己。上得车来,谢了坐,左右无事,就与思源挨着车壁解九连环。
“书瑶姐姐,你手好巧啊!”思源瞪大了眼睛惊叹,马车刚驶入驿站,书瑶已将九连环一个一个都解开了。
书瑶笑着摇摇头,待马车停稳,当先下车,再摆了高低小几,思源在马车里挽着垂纱,沈纤荨探出身/子,便看到周牧白已站在车旁,一身华服略染了风尘,眉目依然清亮,见她出来,冲她一笑,伸着手接她下来。
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落叶乔木,盛夏时节,倒是枝叶繁茂。小团子小果子在树下摆了桌椅,思源将随车带着的茶器都搁在桌案上,书瑶沏了茶,才与众人一起退下。
“第一次出远门便走这许多时日,路上颠簸,辛苦你了。”牧白与纤荨对坐在树下。
这驿站位于两郡之间,抬眼便可望见一带远山,微凉的清风拂过,有田间蔓蔓的野花香。
纤荨饮了茶,见牧白额上薄汗,递了一方丝帕给她,彼此续了茶,才道:“从前总见书中描述山川如何秀丽,城池如何井然,今番出来才算明白一句老话。”
牧白看她轻挑眉角,带了一丝调皮,擎着茶杯顺着她道:“什么老话?”
“纸上得来终觉浅,”纤荨也将那青瓷小杯转了转,含笑回望她,“绝知此事要躬行。”
此次巡察并非急务,又有女眷随行,驿亭毕竟多有简陋,周牧白索性让车队尽量在郡州休沐。如此行了一月有余,先锋官打马回报,再有半日可到一处大的城池,周牧白吩咐进城休整三日,一则车队可按需补给,二则众人也都乏了,都松泛松泛。
随者一阵欢呼,加快了脚步,日落之前进了城,早有地方官吏接了先锋官的消息将别馆安排妥当,又派了向导,周牧白约束众人不许扰民,与沈纤荨只带着书瑶思源,并沈岩沈岚一道出去。
城里华灯初上,屋宇沿着济河两岸鳞次栉比,思源极少能到街上,自是看着什么都新鲜好奇,拉着书瑶左观右望,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好在书瑶有耐心,知道不知道的,都细细说与她听。
沈纤荨与周牧白并肩走着,只觉得繁华如流水,来往皆无数,只有身边那个人,一直在身边。
转过街角,并开着几家酒肆,热闹熏攘,沈岩早他们几步,先挑了一家有独立厢房的,再将水牌上的菜肴点了满满一桌。出门在外多有不拘,牧白让书瑶和思源一起坐了用膳,两人告了罪,都坐在下首相陪。此地离瑞京甚远,风味别有特色,几人谈说着风土人情,不觉已酒过三巡。
沿途疲惫,这一夜众人都睡得极好,只有思源苦兮兮的典着小肚子说撑坏了,书瑶与她同住一房,好笑的看她眯瞪着眼挨过来,只好在她肚子上揉了揉,思源打个滚,搂着她的手臂,渐渐睡去。
晨光吐露,书瑶先到主屋伺候了主子梳洗,回到小房看思源尚拥被睡得香甜,只得推了推她,思源哼唧两声懒懒醒来,书瑶道:“王爷王妃要去陵源寺进香,你再不起来,我可不等你了。”
思源一听,忙滋溜溜爬起来,一壁问着陵源寺是什么地方,一壁快手快脚的将自己拾妥当。
陵源寺在城郊不过数里,昨日听向导说此地略北,夏末秋初,寺中木芙蓉开得正好,牧白便留了心,一早往北郊而来。到得寺外,果见庙宇数从,留了车夫在林里守着车,牧白与纤荨带着两个丫头拾阶而上。这日恰逢初一,多有小民到寺中进香许愿,见她们衣着光鲜,都以为是城中少年夫妻富贵出游,也只多看两眼罢了。
大殿之上供着金身佛像,牧白与纤荨双双跪在蒲团上,殿外暮鼓晨钟,弹指而过。纤荨微偏了头,望着牧白轮廓致的侧脸,她许的什么愿,她不知道,却又想着,惟愿与君,年年岁岁常相伴。
后山果然多种木芙蓉,粉白姹紫,逶迤于山道,又有一脉山泉,于半山泊泊而下,骄阳中泛出七的光,泉水碎玉般飞溅,几人坐在山下亭中,只觉一派清凉。
寺中有膳堂,宽敞明亮,午间便在膳堂用些斋饭。牧白令书瑶多置了功德钱银,两个小沙弥欢欢喜喜的端着几碟子素食摆在桌上,再双手合十的退去。有蘑有菜有百菌汤,更别致的是一道酿豆腐,竟比别处吃着都鲜嫩,纤荨见牧白喜欢,唤思源去问问可有甚特殊的做法,思源答应着去了,片刻后跑回来,一张小脸红红白白。
纤荨问她怎么了,她支吾半晌,方道:“方才我与那小沙弥说,我们主子爱吃豆腐,豆腐怎么做才好吃。哪知话还没说完,旁边许多香客都在笑。”
“笑?笑什么?”书瑶往四周睃了一圈。
思源抬眼看看牧白也望了过来,只得续道:“他们说,这里的地方话,吃豆腐是……是……是占姑娘家便宜的意思!”
书瑶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纤荨偏巧正夹着一块酿豆腐,举在牧白的碗前,闻言一顿,还是将那块嫩白的豆腐放进了牧白的碗里。
牧白忍着笑,脸上也有些讪讪的:“我怎么好意思吃你的豆腐呢。”
纤荨低头只看着自己面前一只小碗,闲闲的道:“你不吃也吃了这么多了。”
第22章何事隐瞒
阖州地处瑞国北端,深秋零落,却已隐隐透出冬日的萧索。思源打着帘子从暖阁里出来,使劲的跺跺脚,只觉寒风猎猎,耳朵都快要被冻掉了。书瑶看她走得急,不由笑道:“你慢些,都裹成球了,再跑就该滚过去了。”思源扮个鬼脸,领着小丫头抱着琴又钻回暖阁里。
不一会,暖阁里隐约传来流水落玉台般的琴声,书瑶侧耳听了一会,微笑着去了。
这日直到掌灯时分周牧白才回到府里,纤荨让后厨一直热着饭菜,看牧白果然是从外头急赶着回来的,忙令传膳。不过片刻,丫头们捧着四荤四素摆在小桌上,书瑶拿了两副碗筷道:“主子今晚也用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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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陪爷再进些吧。”
牧白本伸展着手臂等思源给她摘下腰饰抹额,听闻这话便转回头来看,纤荨脸上微红,接过碗筷在小桌旁摆好。
“怎的用得这般少?可是不合口味?前儿个许攸辞荐了个吃南菜的小馆,过两日得闲了我们去尝一尝,若你喜欢,就将那厨子招来咱们府里。”牧白换好衣裳也来到桌前坐下。
“王爷说的可是两宜斋?”思源两眼闪亮。沈纤荨扫她一眼,她立即醒悟过来般闭紧了嘴巴。
“你怎知是两宜斋。”牧白瞅她们主仆一眼,逗她道:“定是沈岚给你说的,看把你馋的,眼睛都冒光了。”
纤荨先给牧白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当归羊羔汤,听她这般说又掌不住笑,“你把厨子请来府里,那别人要吃南菜时怎么办?”
“让他们再去寻别家就好。”周牧白也笑,接过汤时仔细看了看纤荨的脸色,皱眉道:“气色这般差,明日让小团子请个好郎中来看一看。”
思源在一旁嘟着嘴小声道:“天天的吹冷风,定是感着寒气了。”
“思源!”纤荨立即喝住她。
“吹冷风?”牧白挑了挑眉,不解的问:“为何吹冷风?”
思源看看纤荨又看看牧白,深悔自己一时失言,若真坏了主子的事可就百死难辞了。纤荨本欲岔开话,心里又实在不想扯谎,正为难间,牧白已将汤匙放下,长眉微蹙,直望着她们,半晌方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书瑶看牧白真恼了,思源夹在王爷王妃中间定是难说话,只得跪下道:“殿下息怒,”她咬唇望了望沈纤荨,又低头:“这几日,是奴婢和思源一起陪着王妃出了府,今日许是风大了些,奴婢一时不查,叫王妃感了风寒……”她话还未说完,思源也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道:“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
牧白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你们既然都不想说,那定是你们闺阁里的事情,不说也罢。”她自己揉了揉额头道:“近日外头事忙,我脾气差些。你们都起来吧。不必这么一惊一乍。”
纤荨走到她身旁给她捏了捏,又道:“都是我贪玩惹出来的事,爷别气了。这菜也凉了,思源让厨房换几个热菜上来。”
一折波澜渐渐掀过,次日一早,周牧白先在正堂分派了几项事物,沈岩沈岚并几个幕僚领了差事各自去了,又有城防二郡的郡守前来拜见,待得打发了他们,阖州州牧又委派了主簿到府请她往工事处商讨些时宜应对,总是忙得一起紧接一起。
城防的工事修整进行得并不顺利,尤其城墙藩筑,延误是不敢的,但怠工者时有。吏部属官奉命勘察,城砖多有不合制治,工部依据当地矿产冶炼所得完善烧制过程,就连章敏之许攸辞都被下派到冶炼场中督办城砖一事。眼见来阖州已有一两月,改善之法依然进展缓慢,牧白每日为此头疼不已。
幸而这一晚还回来得早些,周牧白带着几个长随刚到府外,小团子便嚷了一句:“爷回来了!”门里听小果子远远的接了一句:“爷回来了!”牧白看着好笑,举步往门内走,二门里几个丫头笑嘻嘻的给她行礼,刚转到后院,只见书瑶迎了出来,一般的曲身行了礼,再回到暖阁,伺候她更衣。
“王妃呢?”牧白换好衣服问道。
“此时应在东暖阁了。”书瑶给她斟了杯热茶,“适才主子还道,爷回来了请爷移步东暖阁。”
东暖阁较西暖阁略宽敞,陈设却以书政为要,牧白读书或处理政务太晚时也会宿在这边。
饮了一口茶,牧白也不多问,抬步出门,书瑶跟着她过去。进到东暖阁里,却见沈纤荨带着思源在门侧候着,见她进来只是笑。
“这是怎么了?”牧白走了几步,回头望纤荨笑问,“怎么今儿个我回来大家这般郑重?”
书瑶和小果子小团子也进来了,脸上具是欢喜笑意,都由沈纤荨领着在堂下一溜儿行礼,口中齐声道:“王爷万福金安。愿王爷长寿吉祥,贵体永康。”忽又听到外边一众家丁丫头也都高声道,王爷万福金安,愿王爷长寿吉祥,贵体永康。
牧白怔了一下,方想起今日是自己十七岁生辰。沈纤荨走到她身旁,思源从旁捧出个漆盒,盒子里整齐的码着几十个银裸子,皆做成睿王府特有的样式,可见是一早就备下的。周牧白心喜纤荨妥当,接过银裸子赏与众人,又低声与她说了几句,纤荨笑着点头道:“都给爷备着了。”只见她向思源招招手,思源打开漆盒里层,却是一小圈同样样式的金裸子,牧白笑着将金裸子单独赏给了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人。
东暖阁里摆了一张八宝呈祥桌,小团子取出温着的酒,思源和书瑶亲捧了羹肴送上来,牧白举箸尝了一道火腿银三丝,眨眨眼,咦了一声,又尝了一味煨鱼羹,惊讶的在菜色上巡了一圈道:“你们将两宜斋的南厨请来了?”
纤荨抿着嘴笑,思源给两位主子添了酒,颇有些自得的道:“这些菜肴是我家小姐亲自下厨做的。”
牧白瞪大了眼睛直望着纤荨:“你做的?”随即又捏着她的手笑,“这般好手艺,看来孤王讨了个德艺双馨的好媳妇儿啊。”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沈纤荨嗔她一眼,待要回手,牧白只是拉着不放,纤荨恼了,红着脸道:“叫他们看到像什么样。好好吃饭,南菜巧,一会儿又凉了。”
几个下人赶忙布菜的布菜,烫酒的烫酒,小果子实在没事干也悄悄背过身去装着欣赏屋外黑黝黝的景色,牧白一笑,放开她,悄声说道:“凉了我也喜欢,我都吃掉。”
这时日虽已初冬,牧白的心里却十分温暖。哪知到了入夜,两人洗漱之后躺在卧榻上,纤荨的脸色却愈见苍白起来,牧白伸手一探,只觉她双手冰凉,可暖阁里的地龙明明烧得这般旺。
“定是昨日着了凉,今日又是下厨又是烟熏火燎的,唉!”牧白摸了摸纤荨的额头,非但不发烫,反而也有着一丝凉意,她更着了慌,急嚷着喊来人!就要打发人连夜请郎中去。
纤荨握着她的手,一张俏脸已然煞白,牧白在榻旁急得跺脚,“你哪儿难受?”又指着那值夜的丫头道:“快!叫上两个小子立马找郎中去!这儿的管家自然知道哪儿有好郎中!不不不,让管家也一并去请郎中!立刻去!”
这会子动静大了,书瑶和思源都披着衣服急赶过来,一个赶忙上前帮纤荨垫了两个靠枕,另一个拿了大衣裳披在牧白的肩上。
纤荨咬了咬唇,蹙着眉道:“不必请郎中。”
“怎么不必请郎中!”牧白瞪她,只觉她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用了力,紧皱着眉头分明是疼得厉害,又带着害羞的情绪,牧白一怔,心里电光火石般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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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什么,看了看书瑶,书瑶还未知道发生何事,眼中带着疑惑。纤荨微微低了头,牧白已吩咐道:“去拿小暖炉来,再拿个手炉。”
不一会,思源拿着个雕花小暖炉进来,外表还罩着隔热的锦绣香囊,牧白接过来探了温度,塞进被中。书瑶将填了香饼子的手炉也递过来,牧白一般接了,放在纤荨怀里,思源还待伺候,牧白打发她们都去歇了。
不知是暖炉煨出了热意,还是纤荨缓过了这一阵,待牧白将被子掖好,她已经好些了,牧白又问她要不要躺下来,她摇摇头,心中忽而想,这闺阁中最私密的事情,王爷怎么好似极熟稔似的?偷眼瞄她,又见她满脸坦然。
牧白见纤荨不欲就歇,自己也爬到榻上,绕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又把锦被扯上来将俩人都盖严实了,再在她耳边轻轻的道:“以后不许去吹冷风了,你好好的,比送我什么都强。”
纤荨抱着手炉,听她的气息暖暖的落在耳边,脸上又薄薄的红了一层,依偎在她柔软的怀里,腹中虽还疼痛,心中已满溢出欢喜,她轻轻的轻轻的应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到西瓜砸来的手榴弹一枚,感谢哒~
此文慢热,只因她们都不是速食时代的过客,请给她们一点时间,彼此相知,再证相思。
第23章片刻心凉
立冬之后,天气越发冷了,阖州州牧专程送了几顶厚实的软轿到别院供睿王府使用,又送来百余斤银碳,唯恐冻着这南方来的钦差小王爷。
这日午后,沈纤荨正歪在美人榻上看书,牧白从外边回来,纤荨听见了,便向外抬了抬下巴,思源会意,放下手中的事物,转过碧纱橱,正看到书瑶给牧白换大衣裳,牧白拦着她道:“不用换,外边下雪了。瑞京从没下过雪,想是你们也没见过,唤你们出去瞧瞧。”
别人还尚可,思源一听忙支起窗屉往外瞧,只觉一片白光,看得到几片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空地上,思源又惊又喜,拉着书瑶的袖子就要出去。纤荨就着窗的缝隙张望,台阶上已落了薄薄一层,暖阁里倒不觉得冷。
不一会,小团子在外边叩门,外屋的两个小丫头接了几件大衣裳进来,书瑶诧异道:“立冬前不是阖府都派了新制的冬衣?怎的又有这几件?”牧白笑道:“沈岚哥儿几个去狩猎,自己只打到几只野兔,倒是在山里头猎户手上买了两张好皮子,只是颜色嫩些,索性要来给你和思源一人做一件冬氅。”
书瑶听了只是抿嘴笑,知道是牧白护着她们,特意留着的。又见牧白自己接过一件轻软裘衣,稍稍一抖即敞开,披在纤荨肩上,纤荨半仰着头看她专注的给自己系好,才摸了一下,觉着这触感非比寻常,细细一看又惊道:“这莫不是海龙裘?”
“正是。”牧白笑得眉眼弯弯,半跪下来捉着纤荨的纤纤玉足给她套上小鹿皮靴。思源站在一旁看着纳罕,这王爷待自家小姐真是好到骨子里去了,小姐好福气。她嬉笑着扭头看书瑶,书瑶却早出了外屋,让外边的婆子多准备几个小手炉去。
“听闻这海龙裘是南海进贡的珍品,极是难得,怎么让你给得了来。”纤荨哭笑不得。
“那日在东宫给你偏来的好东西。”牧白看纤荨上上下下已穿得严实,才展开手臂,纤荨替她理了理袍子,再接过一件她寻常穿的狐腋裘给她穿上系好,将她发冠上的几颗珍珠坠饰摆弄齐整,目光略转,正遇上牧白笑笑的看着自己,脸上又是一红。
这边思源和书瑶也已穿戴整齐,小丫头打起帘子,牧白和纤荨挽着手出去。走在廊下还不甚开阔,只见这一处压弯了花枝,那一头又挂上了冰凌,几人从未见过雪,一路赏玩,处处新鲜。牧白拉着纤荨沿着长廊往后院的亭台走,直走到半山腰的拢玉阁,再从高处回头往下一望,那雪片儿果真如扯絮般舞天舞地。
别院已经覆上了白茫茫一片,屋檐、树梢,回廊,入目皆是干干净净的纯白剔透,纤荨看着漫天的缥缈,眼里闪耀出好奇和惊艳,牧白与她两手相牵,望着她道:“喜欢么?”纤荨转头迎向她温柔的双眼,微微一笑:“喜欢,很喜欢。”
余晖渐落,婆子们将四下廊灯点起,又打了几只灯笼,几个人沿着栈道下山。才回到房里,小丫头来道晚膳已经备好,今晚有新鲜的獐子肉,小果子烫了一壶醉香甜,书瑶和思源在一旁布菜,牧白与纤荨小酌一杯。屋外又静静的扬起雪花,暖阁里一派欣荣。
午后玩得尽兴,又饮了酒,这晚也睡得格外沉些。次日纤荨醒来时天已大亮,牧白还在梦乡,丫头们也不来扰她们,纤荨便得以悄悄的却也是自在的,端详牧白。她看她长长的眼睫如小扇般合着,看她鼻梁高挺双唇微翘,看她在梦中仿佛也在笑似的。
于是纤荨也笑起来。窗外天光正好,屋里一室暖香。
牧白用过早膳后处理政事去了,思源将府里的账本抱进来,纤荨一页一页的看,寒冬腊月,总是有诸多使的时候。看着看着,纤荨恍惚觉着有什么事情不对。
这事情与账册无关,与王府无关,可为什么心里有些乱。纤荨放下账册,蹙眉不语。思源见了,只道她看得乏了,沏了一杯炎炎的热茶来,纤荨不接,只兀自出神。
外边的雪早已停了,遍地银白,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从二门直跑到西暖阁前,书瑶打着帘子出来,两人差点撞一块。书瑶到底稳重些,一把抓住那丫头,小丫头还没站稳,已笑嘻嘻的道:“书瑶姐姐,副典军来了,王爷让我告诉你,请王妃到正堂一见。”
思源在屋里听见,立即跳起来:“大少爷来了!小姐,大少爷来了!”
纤荨听到也自欢喜,这天南地北的,总算能有个娘家人往来了。
披上一件貂绒的连帽斗篷,纤荨带着思源书瑶往前院去,才到二门,便看到牧白也走在前边,想是刚从东暖阁过来,纤荨看着她玉树般的背影,心里不知怎么又有些慌张起来。
思源看她停了脚步,顺着她的目光望见周牧白在前走着,就淘气的笑道:“才离开这么一会子,小姐便这般想念了么?”
纤荨见思源打趣她,脸上薄红,觑了她一眼,抬脚也往正堂去了。思源和书瑶对望一眼,忙笑着跟上去。
前堂里沈佑棠正躬身与周牧白见礼,沈纤荨进来时看到他消瘦的侧影,一件半新的袍子已染了沿途的风尘。佑棠行礼毕,听到声响转回身来,纤荨站在门边,一道阳光落在堂上,映着佑棠憔悴的脸色,纤荨的心里却如行过一道滚雷般,震得她晕眩。
纤荨抬着头,细细的看她哥哥,她哥哥已经十九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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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波来阖州,许是途中不便梳洗,下巴都长了许多胡茬。
是的。胡茬。
恍恍惚惚在心里的那件事情,纤荨忽然清楚了。周牧白,从来没都没有胡茬。不只是胡子,甚而她的肌肤如水,细腻白嫩,她唇红齿白,总是带着轻柔的龙诞香,她还曾在她怀里沉迷过。
她忍不住整个人都晃了晃,书瑶在一旁立即扶住她,牧白疾步过来握着她的手,将她半拢在怀里道:“可是又不舒服了?”纤荨抬起头,看牧白认真而焦急的目光,心里忽然觉得很委屈,她揪着牧白的前襟,眼泪在眼圈里滚来滚去,她知道她不能哭,这么多下人都看着呢,可她还是难受。她将脸埋在牧白的胸前,温软的,一直护着她的那个人,不顾旁人的目光,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好一会,纤荨才重又抬起头来,眼中的泪已经退下去,眼圈却还是红的。她定了定神,稳着声音道:“看哥哥这般憔悴,想是路上多险阻,一时感伤,让哥哥见笑了。家里父亲母亲可好?爷爷安好。”说着退出牧白的怀抱,牧白不放心,手依旧拽着她的手,她也回握着,手上紧了紧,示意她放心。
管家在屋外等主子示下,牧白已派了两个小子请沈岩沈岚过来,纤荨让管家张罗着沈家的家丁小厮先去用饭,等沈岩他们到了再一道带去安顿行装住处。
沈佑棠看着她们小夫妻忙里忙外,有心要说几句话,却寻不着时机,眉头拧着只是着急。又待了片刻,小果子来回沈岩沈岚都到了,兄弟几人一别小半年,自然又是一番施见,沈岚将大披风随手掷给跟着的小斯,抱了抱他堂兄的肩,嬉笑道:“佑棠哥怎的又长高许多,新嫂子可是与你一道来的?你大婚时我们兄弟都未见着,今晚怎么也得讨杯喜酒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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