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悠扬萱草
锦钰宫的大殿上,再次跪满了嫔妃和丫鬟,刘得保跪伏在白玉石阶上哭得浑身打颤。孟贵妃笔直的跪在最前端,眼泪一刻不停的滴滴滴,她也顾不得擦拭,都落在了那件华贵的宫衣上。
太医院院使抽起最后一支银针,周凛浑身微微一震,终于缓慢的睁开了双眼。院使长舒一口气,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额上已布满了汗粒。几个太医围了过来,伺候着周凛,还有两个年轻后生,扶着院使坐到一旁的高椅上。
“陛下……陛下……”郑皇后泪眼婆娑,紧拽着一张丝帕挨靠在龙榻一侧。
周凛转了转眼珠子,看到几位重臣都跪在床榻前。左丞相跪行几步,低声回道:“已发了八百里加急,传令太子立即回宫了。”周凛又抬了抬手,左丞相道:“传令敏亲王和宝亲王?”周凛歇了口气,缓缓举出三根手指,左丞相磕头道:“是。立即传令睿亲王,即刻回宫。”
周凛疲惫的眯了眯眼,院使已经缓过劲来,忙上前搭着他的脉。
外边的嫔妃宫女听说皇帝醒了,都欢欣鼓舞,孟贵妃也矮下身坐在自己小腿上,她不动声色的朝着一个方向扫去一个眼色,角落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侍站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忙乱了一夜,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晨光从窗棂上一点点的渡开弧度,落在龙凤织毯上,留下万福万寿的图案。
周凛从蒙昧中睁开眼眸,神似乎爽利了不少,他看着跪坐在龙榻前打瞌睡的总管李佩,口中呜呜两声,李佩脑袋一耷,醒了过来,看到周凛略微抬起的手,忙欣喜的凑上前:“陛下,您醒了?要些什么?”
周凛清了清喉咙,缓缓道:“水。”
“诶!”李佩应一声,起身倒茶,不想双腿早已跪得麻了,刚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周凛看着想笑,却已力不从心。李佩在腿上捶了几下,勉强起身倒了半盏温水,搁在架子中,小心的扶周凛起来挨靠在卧枕上,伺候他慢慢的喝了两口。
寝殿外边忽又喧哗一片,文安侯周牧屿哭喊的声音传了进来:“放开我,我要见父皇,放开我!!!”
雕龙画凤的大门“嘭”的一声敞开,周牧屿胖墩的身子跌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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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撞的闯进来,一下子跪倒在龙榻前,嚎哭道:“父皇……父皇……”
周凛略眯着眼瞧他,皇后提着裙裾从门外奔进,人还未到跟前已经喝道:“五皇子!你父皇龙体欠安,你莫要扰他!”
周凛一字一字,极慢极慢的道:“可是你皇长兄,又出了何事?”
郑皇后踏前一步,周牧屿已经拜倒在地,大声哭道:“不是皇兄,是皇嫂!太子妃!她听说皇长兄停妻另娶,伤心之下踏入御花园的翠光湖,连同腹中的小皇孙一道……香消玉殒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出差加上重感冒,没能一一回复诸位的留言,真是抱歉。谢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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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好痛!!!喝了一吨水都没有起色!哭。。
第77章瘗玉埋香
南风轻拂,梨香小苑中的十余株梨树上结出无数花蕾,仿佛一夜之间,星点的白雪坠满了蟠曲的枝头。
周牧宸从小径上走过,沿途的丫头婆子纷纷行礼,不必她们言说,他知道周若初必定还在灵堂。
七七四十九日热孝已满,他要动身回瑞京了。
推开铰着白色素纱的房门,果见周若初羸弱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妇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盘发上簪着一支银钗。
妇人很眼生,周牧宸确定自己没见过,见他进来,妇人略躬了躬身,又往灵堂前拜了拜,才含着胸出去了。
牧宸缓步上前,柔声道:“若初。”
周若初抬起眼眸看他,眼里蓄着泪,对他柔柔一笑。那滴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牧宸的心被轻轻的扯了一下,有些疼。他伸手扶她,她就着他的力站起来,挨在他怀里,曼声道:“殿下……”
“嗯?”
“我们回房吧。”
“好……”
天色尚早,房中并没有点灯,许是丫头们刚拾过,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儿。
周牧宸忽道:“政儿呢?”
若初随口答道:“奶娘带着呢。”按着他坐在桌案前,她转身去了屏风后。不一会,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虽还是素净的,却已不是孝衣了。
她望着他嫣然一笑。清瘦削尖的下巴两旁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牧宸想,有一天他会醉死在那酒窝里吧。也是美好的。
若初沏了一壶茶,在两只小瓷杯中分别斟了七八分,将其中一杯推到牧宸眼前,另一杯,擎在自己手里。
“这些时日,殿下一直在小苑陪我,实在是辛苦了。此间无酒,这一杯茶,便当若初敬予殿下。”她举了举杯。
牧宸滑唇一笑,也擎着杯盏与她轻碰,慢慢饮了下去。
若初的指尖划过空荡荡的杯沿,低垂着眼眸,一段洁白皓雪的玉颈在素净的衣领中露了出来,肤泽细腻,仿佛脆弱得吹弹即破。
“若初……”周牧宸轻唤一声:“你怎么了?可是……担心我回京?”
周若初仿佛在他的呼声中清醒过来,抬了抬头,却依然有些心不在焉。
“我回京之后,会向父皇请罪。我们的事……我会待一个时机再告诉父皇。”牧宸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你已经给我生了皇儿,母后必定喜欢的。她也会帮我们的。”
若初的指尖微凉,她静静等牧宸说话,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殿下,你我相识至今,有多久了?”她举起小壶,又斟了两杯茶。
“总有四五年了吧。”牧宸觉得她有心事,便顺着她的话说。
“这么快。”若初的目光转向一扇支起的窗牖,阳光在台前落了一层薄薄的亮泽。“五年前,你在一家酒肆将我救了下来。那年我十五岁……你可知我娘亲遇见我爹爹的时候,偏巧也是十五岁。”
“若初……”
周若初没有应他,甚至没有望向他。她的眸光深远,落在了一段念想里。
“我娘亲自小被拐子卖入花楼,从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又有一副好嗓子,渐渐的有了些名气。城中的公子哥儿常来花楼捧场,他们都等着她十五岁,等着……待价而沽。那一年,也是这般阳春三月,白色的梨花开满枝头。那时的诚王爷还只是个亲王,不知因何来到这午阳郡,几个小官引着他四处游玩,偏偏遇着我娘。”她轻轻笑了一下,带着一丝嘲讽,“便如说书中常见的那样,他付了最多的银两,买到了我娘。他许也是欢喜我娘亲的吧。在午阳郡逗留的大半年中,他将我娘赎了出来,一同住在别院里。又买了许多丫鬟和家丁,他们都管我娘叫珍夫人。那是我娘亲的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光。”
“到了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我爹对我娘亲说,他要回京城了。我娘一早便知他在京中有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庭,有出身高贵的结发妻子,有锦绣江河的前程。我娘没有挽留,亲自送他到城外长亭。我爹爹知道我娘亲已经怀了我,他对我娘说,等以后有机会,他就接我娘回京。我娘说她只是笑着说好,心里已经知道不可能了。”
“你与我一同回京吧。”周牧宸捉着她泛凉的芊指,坚定的道:“我不会让你带着政儿留在这里,我们一同回去。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殿下……”周若初终于望进他的眼里,冁然一笑:“我知道,你与全天下的男子都不同。你心里有我,愿意护着我。”她的眼角有泪,在笑容中凝成一串珠玉。
周牧宸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颗心酸酸软软的疼。
“我第一次见到爹爹的时候,已经快五岁了。爹爹意气风发,待我极好,总说我是他的小公主。尔后我又见过他两回,虽然每一回他只会逗留很短的时日,可娘亲总是很快活。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与我说,他有法子带我们回京了。等他来接我们母女俩回京,我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周若初窝在牧宸的怀里,微微侧着脸,目光又落到了遥远的地方,“只是过了许久之后,我和我娘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他已经……被抄家斩首了。娘亲连夜拾了一些细软,带着我和我的奶娘远走避祸。我那时还不明白什么叫犯了事,哭着要留下来等我爹爹。我娘也陪着我哭,终究是哭累了睡着了,奶娘背着我,跟着我娘亲,悄悄离开了午阳郡。”
“之后的生活颠沛流离。盘缠慢慢耗尽,奶娘和我娘终日给别人洗衣服,换取一点点微薄的钱银,可是又遇上了大旱,哪家还有余粮呢。奶娘其实早已咳血,她不说,一个人熬着,终于熬不住,死在了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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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初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牧宸抱紧了她,她却像无知无觉似的,“到了冬天,我娘也病了。我们的茅棚里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没有一粒米。那一年的冬天真冷啊,雪下得好大,我们的炉子里没有半点火星,我在茶楼里给人家唱曲,被那些丑陋不堪的人捏着手摸着下巴一次又一次的轻薄,我拿着几个散发着恶心臭气的铜钱去买馍,可我那时候觉得那几个铜钱香极了。就是那一天,我站在包子铺前,漫天的雪落在我身上,一顶花伞举到我的身边,拿伞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周牧宸的心,也跟着她顿了一顿,有什么事情,在这条路上,开始了分岔。
“那个贵妇人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会,叫人买了许多热包子,送我回茅棚。她说她可以给我娘亲请大夫,给我们温暖的房子住,给我们吃不完的包子。她说我们从此不会再挨饿,不会再受冻,不会再在这么冷的大雪天里赤着脚给别人卖唱。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我娘一定不会死在冷炕头上。殿下……”周若初在牧宸的怀里抬起纯真的脸,牧宸却觉得寒气一下子漫了上来,她望着他道:“你可知这个贵妇人是谁?”
“是谁?”他苦涩的问,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想。
“我后来才知道,她便是宫里的孟贵妃。她搭救我,只为了要我助她一件事情……”
瓷杯中的冷茶慢慢变了颜色,周若初将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握在手中,温暖了泛凉的指尖。
“她让我亲近你,设法获得你的信任,跟在你身边,俘获你的心。即便那一日,你在酒肆搭救我,也是她事先安排的。让我得以以最柔弱的姿态,落进你心里。”若初笑了一笑,淡淡的自嘲:“她还给过我媚,药,只是……没用上罢了。”
“所以,如今呢?”周牧宸依然环抱住她,怀中却空虚得可怕。他声音冷漠,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可笑的是前一刻他还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如今,她必定会想一个万全之法,将你我之事传扬出去,国之砥柱,万民景仰的太子殿下,顷刻之间,便要身败名裂。”周若初抬起手中热茶,抿了一口,太子握紧拳头,脸上已是铁青一片。
若初将那一盏茶徐徐饮尽,半悬转身,痴痴的望着太子,“牧宸。”她第一次这般唤他,“我不能爱你啊,你的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他毁了我娘亲最后的念想,可怜我娘亲,这一生只与我父亲相聚过短短的时光,却一直那般深爱着他,致死,都没有变过。可是……”她紧指尖,捉着周牧宸的手臂,“我也不能恨你啊,你是我孩儿的爹爹,就如同我爹爹爱我一般,爱着那个无辜的孩儿……”
“你还知道我是你孩子的爹!”周牧宸冷笑,只觉得她的美艳此刻便如蛇蝎。
“牧宸……这间屋子里,多是孟贵妃和敏亲王的眼线,他们制住了我的娘亲,我若敢有半点异动,我娘亲顷刻就得死。你知道么,今日你见着的那个妇人,便是来送药的,孟贵妃让我将药哄你服下,一旦你身死,便堵住了朝中大臣和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她慢慢弓起身体,额上溢出一粒一粒的汗珠。
周牧宸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到了原委,伤心失望与即将失去的恐惧一同袭来,他抱着她喊道:“药呢?药呢!!!”
“牧宸……对不起。你父亲欠的债,要你偿还。我欠你的,今日都……还给你。”她抱紧他手臂,一丝淡淡的血迹从嘴角蔓延出来:“我娘亲死了,孟贵妃再也不能要挟我了。我求你,念在我也曾真心爱过你,求你保护政儿,让他远离朝堂是非,做个……简简……单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的留言渐渐多了起来,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虽然大部分都在骂太子。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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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波澜开阖
梨香小苑中珍老夫人的白事才过又添了新的白事,新来的奶娘抱着周远政跪坐在周若初的灵堂前,两个小丫头挥扬着白色的纸钱。
曲斌的身影在门外闪了闪,周牧宸抬步出来,面色沉静,如水无波。
“殿下吩咐的事情俱已办妥。梨香小苑里里外外的随从丫头一并都换了新人,原先的人先拘了起来,暂押在郡县的大牢里,咱们自己人看管着。”
周牧宸“嗯”了一声。转过院中山石,走到主屋前,语音冰冷,“任何人,都不见。”
主屋的门在曲斌的眼前打开,又关上。
新来的丫头还没被允许进入主屋拾,屋里一切依然,桌上的茶还留着半盏,昨日的熏香还残余香味,只有地上几滴凝成暗黑色的血迹,昭彰着发生过的事情。
周牧宸坐在桌案旁,想起她明媚的笑,她柔弱的哭,想起他与她的相识乃至相知,不过是,他人操纵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外叩响了房门,周牧宸挺直着背脊,坐在案前,敲门声越响,周牧宸冷眉怒喝:“任何人,都不见!”
敲门声变成了砸门的声音,周牧宸勃然大怒,径直走向房门,门闩被人从外猛力踹开,周牧宸看都不看来人,森然着眸光挥拳打了过去。
周牧白毫无防备,被挥来的拳头正打到左脸,原本寒着的眉目燃起怒火,她跃进屋子同样一拳挥了过去,中途被太子格挡,牧白立即变招,从他下巴往上猛揍一拳。
周牧宸被打得一个趔趄,沉着脸转过身,已经发觉来人是周牧白,可他心里苦闷,全然不管不顾的再次挥拳相向。
周牧白咬牙接住太子的拳招,很快与他缠斗在一起。
下人们哒溜在院子里往主屋探头探脑,新来的管家呵斥几句,将他们约束回下人房,自己也躲到厢房里以被殃及。
屋里打斗声不停,两人各自都挂了伤,周牧宸虽是男子又年长着周牧白几岁,但牧白毕竟也自小习练弓马,更得沈岩沈岚从旁指点,近身搏击竟与太子斗得不相上下。
此时周牧白长腿横扫,被周牧宸捉住脚腕,牧白就势跃起回旋,另一只脚的脚尖飞快的踢在牧宸的颈脖上,牧宸被他踢得横跌出去,直撞到了屋子中央梨花木的桌案,桌上杯盘茶盏斜切摔落,霎时间纷乱成无数碎片。
周牧宸一手按着桌面,目光落在那些凌乱的碎片上,碎片一旁,还有几滴干涸了的血迹。暗红的色泽混合着瓷白的碎片狠狠的扎进他的眼里,仿佛也在心上割了一刀。他忽然想,那一只杯子上,还留着周若初最后的气息。
周牧白站在原地冷冷的盯着他,尔后两眼通红,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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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泪从眼中滑落下来。
“皇兄。”她居高临下,声音里全是哀伤,“父皇他,宾天了。”
周牧宸一震抬头,看到周牧白认真的眼。“不。”他说,“不可能。”
他捏紧了拳头,眼泪一瞬间溢了出来,声音苦涩。“不可能……”
周牧白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深切的哀伤笼罩着她,她觉得她再一次,成为了十年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而且这一次,她的父亲撒手人寰时,她甚至没能守在他身边。
暮色已经很深了,下人们在廊下点起一盏盏灯笼,灯笼的外衣,是白色的。
曲斌与沈佑棠一道来到主屋门前,脸色凝重,彼此对望了一眼,曲斌敲了敲门扉。
“殿下。”俩人抬步进来。
周牧宸挨着白墙,沉默不语。曲斌走到他面前,拱手道:“殿下,敏亲王……反了!”
周牧白依旧半屈着膝席地坐着,听闻此话眯了眯眼,抬头道:“反了,是什么意思?”
曲斌张张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子,又闭上了嘴巴。
“皇城中不知何人放出诽谤言语,说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强娶罪臣诚王爷之遗女,与亲堂妹……与亲堂妹苟/合/逆/伦,诞下……荒淫之幼子……致陛下雷霆震怒,损伤龙体,而至驾崩……又……又害了……太子妃与腹中孩儿的性命……”沈佑棠跪到两个皇子身侧,额上冒着冷汗,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敏亲王发愿挽倾厦之将覆,解万民于倒悬,已于日前自云州起兵,并请天下诸侯襄助,共伐……乱臣昏逆……”
周牧白略略侧着头,静等着他说完,双眉微微皱起,问道:“他说……害了太子妃的……性命?”
“是。”沈佑棠垂着眼眸道:“太子妃……带着腹中的孩儿,沉湖了。”
室内一时静默,忽而周牧宸凄厉一笑,“哈哈哈。”他站起身来,走向门外,步伐踉跄,神态若狂,“报应!哈哈哈!都是我的报应!!!”
“太子殿下”“皇兄!”曲斌与周牧白同声喊了一句,牧白沉着眉道:“大敌当前,皇兄要往何处!”
“太子?”他笑容凄楚,喃喃道:“我害死了父皇,害死了我的结发妻子,害死了我未出生的孩儿,我还做什么太子。我是乱臣,是逆子!”
“皇兄!”周牧白几步上前猛拽他手臂,眼里已满是怒色,她狠声道:“父皇驾崩是否因心疾之故还是一说,太子妃明知古来帝王皆是三宫六院,母后都已向她提过为你纳侧妃之事,她又岂会在腹中还怀着你的亲骨肉时无端端溺水而亡?我们今日午后才接到父皇宾天的信报,而今却听闻敏亲王在云州起兵!皇兄,这林林总总,桩桩件件,可见谋划已久心机之深,难道你就不疑心吗?”
周牧宸转回头,看到三人望着他的眼光,掺杂着失望和期望。
周牧白凝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如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如今母后和远誉便在他们手里!皇兄,想想父皇对我们的教导,想想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你曾说敏亲王生性好胜只怕穷兵黩武,而今父皇走了,万民便在你的肩头。”
“我……”周牧宸略垂了眼眸,迷茫道:“我让父皇这般失望,又如何能治理国家。只怕他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
“皇兄。”周牧白将温热的手掌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在曲阳城中,你曾说皇图霸业,铁马冰河,一旦让敏亲王夺政,只怕从此纷争难了。敏亲王今日起兵,其意不言而喻,倘若皇权旁落,烽烟四起,天下可还有净土?你若真觉得从前的事情让父皇失望,如今更应当将他留下的锦绣江山好生治理!”她退后一步,缓缓跪下:“皇兄!从前臣弟也曾请你以大局为重,今日,臣弟为我瑞国千万子民,再次求你,以天下为先!请即刻召集人马,共商大计!”
曲斌与沈佑棠也一同单膝跪在太子面前,拱手道:“求太子殿下以天下为先!”
夜凉如水,春寒料峭,周牧宸扶着周牧白双臂托她起来:“三弟。为兄悔不听你言。今日之乱,全在于我。能得你不弃,是为兄之幸!”他的眸光从阴霾转而明朗,沉吟片刻后道:“曲斌,天色一亮,你立即带人往午阳郡衙署,不,现在立即去郡守府,将郡守请来,就说孤王有要事相商。”
“是!”曲斌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已明亮了几分。几步走到主屋门口,又回过头来,神色颇有些古怪。
“怎么?”周牧宸侧身看着他。
“微臣只是想,敏亲王邀天下诸侯相助,要共伐殿下,若是他所谓的殿下谋逆的理由不能成呢?”
“曲大人的意思是……如若我们能将那些公诸于众的罪名消弭于无形,便能拨乱反正!反过来号令群雄,清谋逆,靖国难!”沈佑棠也缓缓的站起身来,两眼发亮。
“是。”曲斌点头,“即便无法一蹴而就,至少我们名正,则言顺。要诸侯们匡助,也会容易得多。”
周牧白沉眉想了一会,接道:“两位谋士可有万全之策?”
曲斌转了转眼珠子,再次下跪道:“臣有一策,只是……须得两位殿下首肯。”
周牧宸与他倒是自小长大,看他这德性便知不是什么好主意。周牧白见太子不开口,心下奇怪,却也不追问。
曲斌垂着眉目跪在地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周牧宸翘手道:“且说来听听。”
“我们只消放出消息,说若初姑娘……是睿亲王在外的侧室……”他话未说完,屋中几个人都已经直瞪住他,他索性抬起头,坦荡道:“众所周知睿亲王是从民间回宫的,与若初姑娘并无血缘之亲,朝中大臣与各地封侯都是心向太子的,只要将殿下的声明保住,自然一呼百应。只是睿亲王……便要担个风流王爷之名了。”
周牧白愣了愣,她想到的倒不是名声,而是沈纤荨。
周牧宸扬了扬剑眉,望着牧白,牧白没吭声。沈佑棠心思转了一圈,拱手道:“殿下,此计也不失为一个应急的良策。”
周牧宸道:“你若觉得不妥……”
“就依计而行吧!”周牧白打断了太子的话,抬眸间已是决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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