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春风谁可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十四
等了这麽久没有下文,大家心里都有些失落,清丽云的唇瓣动了动,聂观音将茶杯放在食案上,用力稍重,轻薄的瓷器倏然搁在木面,响起嘹亮脆响,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凤别暗地松了口气,对座的宗政非凡却不肯就此放过他,高声。「讲到天仙,南楚的织芊公主便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吧?」
凤别不睬他,他就转过去对着妻子说话。「可怜那位织芊公主人虽美,身子却弱很得,昨晚又受到刺激,今日在宫门候召到半途,竟晕了过去。」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围着楚国转。凤别大致知道他想说甚麽了,心里一动,抬起头,凝眸看着宗政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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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舞春风谁可共 第九章尊兄王府的酸梅梨汤
凤别不睬他,他就转过去对着妻子说话。「可怜那位织芊公主人虽美,身子却弱得很,昨晚又受到某些刺激,今朝在宫门候召到半途,竟晕了过去。」
话题绕来绕去还是围着楚国转。凤别终於知道他想说甚麽了,心里一动,抬起头,凝眸看着宗政非凡。
对方被他笔直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凤别移开视线,捧起酸梅梨汤的小碗,朗朗道。「我在南方时虽没有见过冰,梨汤倒是喝过,楚人的习惯与戎人稍微不同,楚人秋冬天喝梨汤不下酸梅,夏天饮酸梅汤,碗里也没有梨乾。」
这番话一出口,果然把尊兄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南楚夏天盛产梨子吧?」
凤别欣然回道。「最早六月有贡梨入宫,大如拳,甘似蜜,是消暑佳品。」
宗政非凡故意问。「听上去,中尉嚐过了?」
凤别将双手按在膝上,笑着微微欠身,神色坦然。「梨在南都不算稀有,街上常有摊贩叫买,且页梨品相或鲜度稍欠者,皆会赐予下人,天冷时,下人用的厨房里偶尔也会煮梨汤,里面有梨子芯,另几片杏仁,听说王公喝的汤里会加冰糖,还有磨成细粉的川贝。」
「是为润肺止咳吧。」尊兄王沉y一下,更加专心看着凤别,问。「还有呢?两地的冬夏还有甚麽不同之处?」
这家伙简直是老版的律刹罗,一天到晚觊觎他国,说不定晚上也和律刹罗一样,反覆翻看各地密探寄来的汇报。凤别暗暗腹诽,但也正因尊兄王与律刹罗想法相似,他应付得才越自然,故作沉y後,缓声道。「现在虽说是我们的盛夏,但比起南方天气还是凉快的,六、七月南都下着梅雨,又湿又热,就算晚上躺在草席上还是热得汗流浃背,每逢这些日子,内监总领都会命厨房煮上几大煲草药,有山楂荷叶水、野菊花水等,为大家去湿消暑。这些我在北方从未见过。」
听到这里,尊兄王像是想起了甚麽,拿着小碗的手凝顿在半空里。
他挺拔的身上穿着圆领左衿窄袖青袍,肩绣日月星辰之图纹,鲜亮的花纹映得人益发端严,眉头一皱,威仪顿生,令大家都不免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沉默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南方水土与我们确实大大不同,当年我攻打陈隋,兵至晋州,只想着怎样过h河,越长江,直下南楚国都,现在回想,就算冲动去了,只怕也和当年高祖皇帝亲征的下场没分别。」
戎高祖——密林迷路、长江翻船、兵将水土不服,堪称戎国国史上最倒霉的皇帝。
午饭在叹息声中宣告完结,凤别与清丽云陪着聂观音在花园散步消食。
聂观音边走边说。「我们今早进宫是应太子博之请,可惜没有机会见到那位织芊公主。」
扶着她慢慢地走,凤别随意道。「是皇上没有传召她进殿吧?」
「没有,只在殿上召见了南楚使臣与皇子绪,话也没说,收下国书,把人匆匆打发了。」聂观音拧眉,眉心闪过一抹忧愁。「皇上厌恶太子,已经溢然於表面。」
凤别压着嗓子问。「皇后也没有请公主进後宫吗?她可是太子博的亲生母亲。」
「没有。」聂观音也很疑惑,圆润耳珠子上吊着的红宝石耳环在细白的脖子边嘀嗒摇晃,波光不定。「帝后关系淡漠,我那堂侄女儿早两个月的神色特别不对,提起皇上便语带憎恶,今天却奇怪得很,满嘴说着好话,为了讨好皇上,就连自己未来的儿媳就候在宫外也不肯召见。」
原因凤别自然是知道的。
皇后昨日才复宠,自然不愿意在此时再惹得帝心不悦——自己与未过门的儿媳妇,谁轻谁重,无需衡量了吧?每想起皇后,他心里总有些不舒服,既觉得皇后可怜又愚蠢,又为宗政京的疯狂而惊颤,但眼睛见瞧聂观音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只得安抚道。「过几天,等翼王回宫,宫中设宴,织芊公主自可随太子博入宫赴宴。」
「但愿如此吧。」聂观音长长叹口气,指尖扫过云鬓,话题一转,落到他身上去。「我儿刚才受委屈了。」
「没甚麽。」凤别安然道,回头看一看後方的清丽云。「只是吓着大姐和丹丹。」
聂观音拍一拍他的手背。「非凡在我面前也敢那样呼喝你们,真是……」
凤别的足尖恰恰踏中地上枯枝,发喀喇的脆亮声响,刚好截断聂观音的话。
大家自自然然地停下脚步,凤别弯身从花丛里折下一枝最好看的桃花递到她手上。
「母亲,非凡哥心直口快,他说甚麽我都没放在心上。」
她接过花枝,微微灰白的眼珠里平静似水,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清丽云却抬了抬眼皮,看着凤别。
「凤弟大度。」
秀丽高贵的眉目里沁着一丝凉人的清冷,凤别轻声问。「大姐最近可是与非凡哥偶有冲突?」
清丽云垂首,别过头去,把孩子交给丫环,才对他说。「凤弟离家多时,有所不知,自父亲将三弟调任为凤卫军骑都尉後,三弟就以世子自居,益发不把母亲和我放在眼内。」
纵然现在不是,也很快就是了。凤别心里想。
「大姐,大家同住一檐下,都尽量忍让一下吧……」他担心刺伤这个孤高清傲,却待自己不错的姐姐,小心翼翼道。「反正过几天翼王拔营回朝,我也得搬回翼王府去了,大姐要不搬到我的梧桐院去?少见面了,磨擦也自然少。」
听了他的主意,清丽云倏然挺直脖子,下巴高扬。「若我两个哥哥还在,断不会出此等窝囊主意!」
凤别怔住。
聂观音眉心轻颦,眼角向着女儿的方向扫了过去,忍住没有开口责怪,清丽云倔强地抬着头,咬住唇,双眼红了一圈,里面满是委屈。
气氛在尴尬中凝固,凤别慢慢移开视线,垂眸看向清丽云的裙裾。
她身上的衣裳倏看清素,实则是上好的白色丝绸,用同色的细线与银丝捻在一起在滑不留手的布料上密密麻麻地绣上百花与蝴蝶,走动时随着光的角度转变,蝴蝶穿花起舞,流光溢彩,清雅柔美。
这是蜀中绣娘日以继夜,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蜀锦,越过国界,千里而来,一匹上好的蜀锦在戎国可售百金,哪怕刻意装成白布,依然掩不去它的稀珍贵重。
身边的聂观音的手慢慢伸过来,放在他的手臂上。
「凤儿……」还未说下去,他便摇摇头。「母亲,我还有事要办……」告辞的话未说完,聂观音抬起下巴,对女儿点了点。「丽儿,你先下去吧。」
清丽云自知失言,沧然地福了福身,抱着儿子转身走了。
陪聂观音沿小桥走进八角凉亭,微风吹入,绦纱飘逸,桃红苔翠,绿水澹澹,洗去夏日的闷气。
可惜聂观音看不见眼前的美景,还是愁苦道。「凤儿,看在我的脸上,别记恨她……这几年,她……过得苦。」语气缓缓,渗着酸涩,凤别立刻点点头答应,旋即想起她的眼睛,便张嘴道。「孩儿当然不会,我知道大姐不是故意的。」
「只悔我当日把她嫁出去,自以为为她找到日後的依靠,哪想到反而害了她?」聂观音说着,脸上满是愧疚不安,穴口也剧烈起伏,凤别只得截住她。
「母亲挑的确实是好姻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怪不得母亲。」要怪,就怪对街那位,贪w渎职,竟敢犯到律刹罗头上。
聂观音为清丽云精挑细选的是朝中的中书侍郎,管朝廷书信往来,群臣奏摺分类,既能亲近戎帝,又没甚麽利害关系,好好一份清贵闲职,大可安稳度日,没想到,他竟敢扣下律刹罗的信,延误军需的冬衣与柴炭。
当时律刹罗领着虎卫军在慎洲璀云城平乱,本来只是一场寻常不过的小仗事,开春出发,本想秋至可回,却因诸事不顺,一直延到初冬,更加上冬衣与柴炭不继,三万兵将冻死延吉。
呼气化雾,战甲成冰之下,为求速战速决,律刹罗下令收集屍t,塞乾草浇油於屍身,以投石器投掷入城,发箭放火,青绿的烈炎於璀云城头冲天而起,狰狞如同鬼爪的恶状,人t烧焦发出的味道,让凤别到现在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
中书侍郎因此被捕下狱,审问近年,终是没有供出同谋,一族财产充供,家中五十九以下,八岁以上盈满台问斩,朝中上下皆笑称为杀头侍郎,真正名字倒是没有人再提起了。
清丽云能活,还是仗着尊兄王嫡女的尊贵身份,廷尉亲自把她送回王府,她为迫尊兄王出手救夫,两次自尽失败,最後是为了孩子,才渐渐安份下来。
抄家那天,律刹罗让他去了,侍郎府里下人与老者哭喊求饶的惨状历历在目,但相比起当年璀云城里上万兵将与平民在烈火里尖叫凄泣,也算不得甚麽。
手心冒出冷汗,被握住他手掌的聂观音察觉到了。
「凤儿?」微带疑惑的声调让他为之一醒,一眼就见到她脸上不安的表情,只得再次安抚。「母亲,请放心。我连非凡哥也不气了,何况大姐呢?」
她沉默良久,渐渐露出微笑,显然是心里放宽了,唇角轻轻勾起,柔和的表情映得肌肤软绵双颊饱满如同棉花。
「好!好孩子。」
见她高兴了,凤别定睛半晌,缓缓道。「母亲……我想你听我说一句。」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他便一字一字地说。「非凡哥已经是尊兄王唯一在世的儿子,你们争不过他了……我也不能和他争甚麽……大家忍一忍吧。」
浑身矍然而颤,聂观音仰头向着他,眼里有秋水般清凉的悲凄,贝齿咬紧下唇,久久未能发出一语。
凤别等了一会儿,叹气告退,几步後,背後传来聂观音的声音。
「你争不过……但翼王可以。」rousewu.vip(rouse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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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舞春风谁可共 第十章擒获
北市水井头,大榕树下,凤别把手一伸。
「弹左边这颗。」修长的手指指住那颗黑色的圆石,再点一点前面斜角的白色石子。「只要抺角斜弹,可一箭双鵰。你信我,一定行的!」
蹲在地上的小孩犹疑一下,终於听他的,曲指一弹,黑子撞在白子上遛遛转了几圈,反而跌出棋盘外。
「噢……」欢呼与失望在一群小孩的嘴巴里几乎同时发出,未等那小孩开口埋怨,凤别已经拔腿跑了。
扎尔不丹跟着他小步开跑,脸带羞红。
「戏弄小孩,不太好吧?」
凤别耸耸肩头。「小孩子被骗过才学会长大!」
脸上满是从容开朗,扎尔不丹贴近他身侧,耳语道。「公子,那几个人还跟着,看来确是探子无疑。我们还要再逛下去吗?」
两人在大街中心停下来,凤别转头望向背後,瞧见仓促躲进巷里,两个痞子打扮的中年人。
他反问。「为甚麽不逛呢?我这麽久没回来,若不周围走走,岂不更惹人起疑?」
街头拿着破碗的乞丐,背後挑着菜篮子的小贩,对街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随便数数,一路上竟有五、六个人轮流跟住他们。
太明目张胆了,可不像太子博惯常的作风……他盘算片刻,说。「上京大街,他们不敢做甚麽的,我们再走走才回去。」
心里隐隐有所不安,始终敌不过诱惑。他们不是要找线索吗?就瞧太子博敢不敢搜遍上京八大街,就只为找出两个楚国宫奴。
他心思清晰敏捷,知道此事就如一团乱线团里找线头,是越乱越难成功,索性领着扎尔不丹和几个府兵四处游玩,且专挑京中大臣名下的产业去逛,若太子博的人敢闯入搜查,那实在是再精彩不过了。
如是者几日,到律刹那离去的第四天早上,他向聂观安问安後,正要出门,就被两个仆妇挡
住。
凤别有些疑惑地随她们走到门口的马车後,瞧见打开的车门里坐着的清丽云,不免意外。
「大姐?」
清丽云一身轻妙薄蝉翼的素白长裙,手放於双膝坐在车厢里,如同一尊玉石观音般端庄高贵。
「凤弟,这几天来去匆匆,就算见面了,总是没机会和你说说话,你……可是……」
他猜到她想说甚麽,想也不想便摇头。「年多没回上京,管不住心猿意马,想在繁华的街头跑跑而已。」
说完後,四周便静了下来,他等了半晌,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这个姐姐在想甚麽,唯有主动开口。「大姐,你准备外出?」
清丽云点头。「对……」
接着又静了下来,凤别摸一摸鼻子,尴尬之际,她忽然问。「你有空陪我走一趟吗?」
「哦……好。」凤别毫不犹疑便答应下来,坐上马车,车轮碌碌地走,没多远便停下来,凤别踏着车辕跳到地上,顺手将清丽云扶下,打量一下面前的围墙,好奇问。「这里是哪里?」
「是那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有甚麽。」清丽云一脸神秘,在下人的带领下,由小门入内,那扇小门虽不起眼,门内却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简单雅致。
清丽云是王府嫡女,她交的朋友自然不会是寒门贫户,凤别已有猜想,只是当见到几个丫环簇拥着中央一个头戴月牙额饰,杏衣绿裙,明眸皓齿的贵女自绿水池畔的小桥走过来时,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暗叫一声:不是吧?
那位二八年华的贵女反而很冷静,落落大方地与他见过礼,收下清丽云带来的礼物,坐在石桌边说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凤别正想拉住清丽云离去,又飘来一阵香风,莺莺笑语。
两排美婢拨开盛放花枝,左右分开,红衣劲装的丽人翩跹而至,眉弯目清,顾盼神飞。
凤别愕然之际,清丽云已用指尖点一点他的肩,小声提醒。「还不行礼?」
他俯身见礼,兀自回不过神来,这次的丽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才转过去与清丽云说话。
红衣丽人留了若半炷香就走了,再来的是个翦水秋瞳,柳腰清瘦,风格截然不同的千金小姐。
佳人来来往往,看着清静的园子里竟是一片花团锦簇,霓裳潮涌
如是者四遍,瞧花园里终於没有人出来了,凤别好不容易吁出一口长长的气来,对清丽云说。「大姐,没有了吧?」
清丽云起身,正要离开,闻言便定眼看着他。
「有四个还不够吗?」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凤别又羞又恼,双颊飞红,肌若白玉生晕。
「瞧你这张脸!」清丽云忍不住伸手捏一捏他的脸颊上的肉。「肌肤都b得上我一样滑溜了,怎麽保养的?不是说肃州大旱吗?你又在战场上,怎麽能保养得这样好?」
凤别更加窘迫地胀红了脸。「那……那些人……是怎麽回事?」
「人?人家个个都是上京的贵女呢!」清丽云一边走,一边好笑地摇摇头。「刚才你第一个见的是我堂姐的女儿,敬兄王的外孙女木格珊丹,第二个穿红衣的是右相府的大小姐郭婠,第三个是廷尉府的朵惜梦,第四个是抚顺侯府的胡蝶。」
凤别听罢,只张嘴结舌地看着她。见他神色呆滞,清丽云只得耐心地说下去。「她们都是上京才貌兼备的美人,朵惜梦与胡蝶都是庶女,身份稍低,但性情柔顺,而我堂姐的女儿身份最高,气x也大,你若娶她,得有心理准备。」
凤别倒抽一口凉气。「人家怎麽看得上我?」
「为甚麽看不上?你很差吗?」清丽云拂一拂袖子上的花瓣,足尖跨出小门,回过头,对他说。「其实照我说,最好的对象还是阿婠,她人美心善,生性爽朗,又是我的闺中密友,是上京八美之一,比你大一岁。」
凤别倒抽一口凉气,还是那麽一句。「右相怎麽看得上我?」
「又不是右相要找夫君。」清丽云停在马车边,顿了顿後,语带不屑道。「他倒是想把嬛嬛嫁给太子博,但她有自己的主意,绝不肯做侧室!拖拖拉拉几年,才错过了婚期。」
哦!也就是说自己在与太子博抢女人了……凤别摸摸前额不存在的冷汗。
「右相家小姐应该看不上我吧?」
他尚心存侥幸,装作随意地顾盼一下,很不情愿又意料之内地瞧见已经跟踪了他几日的探子。
很好!右相是郭滔是太子博那边的人,自己突然私访右相的事,一会儿便会传到太子博耳里。
倒是称了他的心意——把事情弄得越乱越好,奇在他竟一点儿没觉得高兴。
许是他脸上的难色终於被清丽云看出来了。
「你呀……别再妄自菲薄。母亲认你为子,聂家是我们戎国宗政之外第一大族,太祖,文宗,景宗,乃至现在的皇上都娶聂氏女儿为妻。」她以为他是自卑出身,语重心长地道。「且你是护军中尉,翼王身边第一人,年轻有为,前途无可限量,又生得一张好皮相,不知强过多少有名无实的纨絝子弟。」
护军中尉,翼王身边的第一人……凤别在嘴唇里细细嚼着这句话,终於知道自己为甚麽没觉得高兴了。
今天相亲若被律刹罗知道了,岂不要命?料峭春风不知不觉经已吹到身上,他暗暗打个寒颤,大颗冷汗这次真的从额角滚下来,滑入衣领。
正要找个籍口推拒脱身,忽然听她说。「凤弟,前两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和两个哥哥比较……你别怪大姐,好吗?」说话的时候,清丽云的眼睛没有看凤别,而是看着车厢壁,扶着竹帘的指尖因紧张而用力得微微发白,
凤别失神片刻,方才明白清丽云今日拉住他出来相亲的原因——这是骄傲又自负的人别出心裁的道歉方式。他倏然动容,心里百感交杂,终究是没有作声,默默跟着她登上马车。
回到王府,已是午後,两人穿过垂花门,r娘已经抱住葛丹在回廊远远张望,一见清丽云回来便快步上前。
「孙少爷,孙少爷,你瞧瞧?娘亲回来了。」
「丹丹,我的宝贝儿子。」清丽云接过儿子,定定看着他哭得红通通的双颊,乌黑亮泽如浸在水里的一双大眼睛,忽然转过头,对凤别说。「你那天说,我可以搬去你那边住,是真的吗?」
凤别顿然失笑。「当然是真的!只要大姐愿意……」
话到一半,他自动自觉停下来,愕然道。「大姐,你想通了?」
清丽云咬一咬唇後松开,颔首道。「我想过了,你的话不无道理。我搬走,与三弟少些见面也是好的。」
这就想通了?他简直有点不敢置信。小葛丹又俯身过来g他的头发,他见清丽云抱得吃力,便展臂把葛丹抱过来,一哄着,一边问。「大姐,为甚麽?」以清丽云孤高矜持的性子,怎会突然肯对宗政非凡退让?
「就母亲和你喜欢他。」清丽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恰似春水的眼眸落在儿子头顶。「旁人都说他是个痴傻儿,三岁了,连娘也没叫过一句。」
原来如此!凤别霎然明白过来,眼里生出一丝怒意。「非凡哥当真那麽说了?」
「就算不是他,旁人都会说。」清丽云澹然半晌,两人停在回廊里,下人都避都得远远,她手扶着朱栏,遥望檐顶,眼神飘渺澹然。
「小时候,我是尊兄王唯一的女儿,皇帝是我的叔父,门庭赫赫,上有慈母,嫡兄,受尽万千宠爱,到嫁人了,公婆仁善,夫妻相爱,提起我,人人艳羡。而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已出嫁的女人,一个守寡的女人,连带着她痴傻愚笨的儿子……」
凤别没让她再说下去,轻轻道。「大姐,你现在也很好。」
至少活着,三餐温饱,仆役环侍,还不够吗?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默然半晌,轻轻巧巧把话题带开。「一会儿我命人把东厢里的东西搬去後面小楼,我东西不多,应该很快收拾好,你看喜不喜欢……」
东跨院本来是是聂观音与尊兄王为他们的双生嫡子日後大婚所扩建,谁料到院成之日,两个正主已马革裹屍,再不得还。
他为表尊重,一直没有动正房的摆设,自己仅居於东厢,清丽云想当然也不会入住正房,那把东厢让给她就是最合适了。
「你不必搬,我住西厢。」清丽云打断他的话。「後院的小楼,你一早让了给那些府兵住吧?何必去和他们挤。」
「大姐?」一丝表情凝滞在眼角,他定定看着清丽云。「你想清楚了?」
「我心随夫死,早已决定不再改嫁,况且和弟弟同居一院,又有何过?」当此之际,她流露出北戎女子在柔软底下的坚硬爽快,不屈於人。「凤弟,你介意吗?」
瞧见她柔软而坚定的眉眼,凤别凝顿半晌,发觉自己除了附和她之外,实在再无话可说,於是便附和了。
「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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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日光初露,小鸟站在枝头上唱着晨曲,天色尚且灰白。
扎尔不丹手里提着篮子,与守门的弟兄打声招呼,准备去买妻子最爱的果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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