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啼花落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檀二爷
“梁先生是何意?”他觉得“招牌”是贬义词,会让人联想到八大胡同依门框的女人。
“这些日子烦劳您在票行大厅帮我们售卖票,熟悉业务,另外我拿了一些报纸过来,您可以看看票行会在报纸,画报上刊登广告,您帮忙撰写一些广告词和小文章。”他拿来了许多资料,放在文件袋里,不紧不慢的递给了二贝勒。
虽然心里不乐意,可载并没拒绝,要了解新事物必须付出努力,更何况既然已经答应成为其雇员就一定要信守承诺。
“梁先生需要耐心教我怎么做。”
“没问题,三贝勒您得跟董事长走了,他今晚要和你去上海。”梁总经理说,这次出差事出突然,他要管理票行的生意,所以只能让昆廷自己忙活去了,载鸿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学学怎么谈生意。
“上海,好地方!”这如了载鸿的意,他还没有领教过东方巴黎的魅力呢。
三贝勒随梁总经理下楼来到大厅,和所有的雇员打了招呼之后,就由其中一个中年人来带领,教会贵公子相关的业务,其实就是最基本的售卖,没有那么复杂。票据也是机器打印,一一登记在册就不会出问题,这份工作需要耐心,细心,像载鸿那样好动的人就做不来。
买的人规矩的排队,在三个售票雇员桌前等候,大厅里有两名健硕的保全雇员,左右分开来站岗,佩戴枪支,神气活现。
一天下来,虽然有些累,但贵公子还是做得挺顺手,心里就不再忐忑了,以后如果只是这种工作他应该可以做得来。只是让人围观的滋味不好受,而人们的眼神却是好奇又带着一丝蔑视的,每当这个时候载便会微微低垂眼帘,避开对方的目光。
票行五点关门,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位客人,此人是梁公子的友人。
来人穿着奉军军服,看军衔应该是个旅长,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个头很高,穿着军服非常潇洒,目光如炬,即使带着军帽也难掩一股逼人的英气。
商界新星赶忙快步走出大门迎了上去,热情的和对方拥抱了一下:“君誉兄,你还真来了!”
“你邀我饭局,我还能不来,走,今天我做东,起士林吃西餐。”周君誉和他曾是中学同学,半月前两人在天津街头偶遇,相谈甚欢,商人的嗅觉让他闻到了钱味儿,他们绝对可以互通有无。
“我再带位朋友......贝勒爷载!”原本今天就是要请新雇员吃饭的,但载鸿和昆廷去上海,所以只能和二贝勒一同前去了,更何况他还想培养这位公子做其他的事,社交能力欠缺是其人的软肋,他还没傻到用150大洋雇个文书兼柜员的程度。
载披上大衣下了台阶,一抬眼就和周君誉目光相撞,他顿时呆若木鸡!
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当年的玩伴小君,如今对方已是一个硬朗成熟的军官了,但其人对他做的那件凹糟事又猛的在脑子里炸开,让他不由得想倒退,但今夕不同往日,他们都是成熟的人了,不该纠结在无聊的小事上。
“许久不见了,君誉兄!”认识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唤其大名。
周君誉嘴角微微抖了一下,连忙上前握住了载的右手,亲热的说:“没想到能在天津卫碰见贝勒爷,咱们可有七八年没见了!”这位比从前更漂亮了,有一股介乎于阴阳之间朦朦胧胧,说不清楚的迷人气质。
在月光下,鬓角似是带着湿润的雾气一般,挂着晶莹的露珠,让他看得愈发痴迷,或许这几年来自己从未醒过,还在那个夏天的午后神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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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宇见两人相识,就想说两句客套话调和气氛,但他瞧见周旅长抓着贵公子的手不放便极为不悦,明明头一次他伸出手来示好,人家就是死也不买账。
载不紧不慢的抽回手,礼貌的说道:“是啊,你家搬走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
“既然两位是旧识,那便更好了,今天还是我做东!”梁总经理说罢就和两人一起过了马路,直奔起士林餐厅。但一路上,他的脑子就没停下来,一直在猜测两人的关系,载并不是那么容易和人亲近的,这位贵族和周围的人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而周君誉并不是满族,只是个汉人,算不上名门望族之后,为啥就能和贝勒爷走得这么近?
带着疑问吃饭并不是好习惯,梁公子都觉着没食欲了,席间当兵的一直海阔天空吹牛皮,让他这个商人都自愧不如,周君誉太健谈了,话匣子一打开,别人想插嘴都难,如果此人能多念点书恐怕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二贝勒爷对军爷夸夸其谈的说话方式并不陌生,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他借口去洗漱间,实则是因为气氛尴尬,虽然周某一直不停的说着,但还是难以缓解这种奇怪的氛围。
“我也离开一下!”见到载出了包间,君誉也按捺不住了。
“好,等你回来喝酒。”梁公子越发纳闷,周旅长活像条癞皮狗似的尾随,莫非晚一会儿马屁就拍不着了?他当然知道此人不是尿急,而是找机会和自己雇员私下攀谈。拍贝勒爷的马屁有何益处,他实在是想不通!
周君誉追着载来到包间外,在餐厅的窗前遇到了对方,二贝勒正若有所思的坐在暖气边出神,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么快就去完了?”他戏谑的问,并不在意人是有自尊心的,当面戳破谎言纯属故意。
载这才扭过头,有些愕然的望着他,过了半秒才低声答道:“出来透透气,刚才喝了洋酒,身上发热。”
“那就先不回去,我有点事儿想问……你。”军官坐到贝勒对面的位置上,思忖了片刻才把“您换成了你”,现在已是民国了,溥仪又被驱逐出紫禁城,想来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当皇帝了,以后便是他们这些枪杆子的天下,所以他无需再对眼前的人低三下四。
“嗯,你说吧!”对于称呼的微妙变化,贵公子到是已经适应了,但还是有许多人对他非常尊敬,和在王府里别无二致,他也不知道应该感激还是漠然置之,反到是小君的上杆子让他不得放松,紧张得冒热汗。
“那次之后,我来亲王府找了你好些次,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他知道自己厚颜无耻,但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凡事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就算锅破了也在所不惜!
美男子赶忙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我阿玛叫我专心读书,不让我出门,所以……我才不见你,如果让他知道会骂我!”
嚯,还真是这个蹩脚理由,贝勒爷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不能有点儿新鲜的说辞?就连他这个当兵的大老粗都觉得太可笑,于是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问:“其实就是讨厌我之前对你毛手毛脚吧……那时咱才十五,屁事儿都不懂,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二贝勒小声骂道,此人在军营里混成流氓地痞了。
“哈~你还真说对了,只要开了枪,杀了人,往后就再也讲不了孔孟之道了,古人云都他妈是废话……如今有人和你讲这些,你信吗?”周君誉从军服口袋里掏出洋烟和银色的打火机,不紧不慢的点上抽了起来。世道如此的乱,再教条的遵循祖宗的遗训只会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贝勒爷并不是轴人,否则也不会做梁总经理的雇员,人呢得适应时代的潮流,且又不能被这潮流所淹没,赶在潮头才能得到更多东西!
贵公子缄默不语,他转头望向窗外华灯初上的街头,心里也不惆怅,是哦,这几年来他们经历了太多变故,自从广州闹了革命,代表满族统治的辫子从头上被减掉,满人就觉得茫然若失了,当时他还不太明白那代表了什么,对于家里成年男子捶胸顿足泣不成声的状态十分莫名,如今他参透了,缔结的条约随便撕毁,杀人的理由尽可冠冕堂皇,不需要的人也能随便剔除,有些时候人们都顾不得提前粉饰了,穷凶极恶的露出本尊为了利益拼得你死我活,这些都成了贫民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但谁又能置身事外?
☆、老油子
与此同时,北平的金鱼胡同,严四和六爷在北屋喝酒,两人商量的是这次买卖的事,比较麻烦的就是严四又得辛苦一趟去雉水,所做的事和十几年前的冯村一模一样,要带些壮年男子到天津卫检查。
“冯村那次,会不会那些人被卖到南洋做猪猡了?”严四给肥头大耳的六爷斟酒,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如果冒这么大的风险,他必须加酬劳。
六爷眼睛眯成一条缝,脑满肠肥,右手戴着一枚翠色大扳指,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来此乃宫里流出的货,他身上穿得丝绸棉袄也是瑞蚨祥订做的。此人在城西有两套大宅子,家中还有仆人六名,进出都有专门的洋车夫接送,在北平也算有一号儿的人物,黑道白道都买他的帐。
“你问这么多干嘛,老老实实赚钱得了,主顾最不喜欢多事儿的人。”六爷白了他一眼,严四肯定是想抬高价码,但目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所以也只能任由这斯讨价还价。
“呵呵,咱不说废话了,你和那边说加酬劳,我肯定把人带回来。”他心里嘀咕着,这买卖肯定不止卖猪猡那么简单,指不定在后面捣鼓啥呢,他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还闻不出六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六喝了酒,不悦的说:“报酬已经很高了,你不乐意做,我找别人。”想从他嘴里抠出钱来门儿都没有,这兵荒马乱的年景,手头不多落点儿钱能活吗?
“别啊,六爷,咱都多少年交情了,我好抽大烟,平时花不小,还想着靠这次能再买个宅子养老呢。”他说完吃了点儿下酒菜,如果这次接了活儿他一定要弄明白老六和主顾在后面搞什么鬼,探清楚路子他肯定还能赚更多的钱。
就在两人讲话的时候,门外的冯邺也在偷听,俏金莲多喝了几杯躺在里屋睡得香,他则趁此机会偷溜出来,结果正撞见两人在屋里说话,工夫不负有心人,他来这么多次总算是听到一点儿有关冯村的消息了。
“你等吧,要是主顾那边应了,我就给你回话……天儿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说完老六就起身披上了皮袄,得吊着严四,不能这么快就答应,这混蛋沉不住气自然会厚着脸皮过来央求。
“我送您出去!”严四笑眯眯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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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不信老六能找别人。
冯邺听到屋里的动静,赶忙轻悄悄的回了对面的屋子,坐到了炕头上,这个叫六爷的人绝对知道真相,他得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若是父亲被卖到了南洋,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去找寻,这是身为人子的责任。
晚上九点多,梁宇才和二贝勒回到票行。
洗漱完,宇便穿着睡衣来到了载的屋门前,礼貌的敲了敲门。
“哪位?”贝勒爷正打算睡觉,听到动静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穿着拖鞋走到门口,等待来者答复。
“我,梁宇,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主要还是出于生意上的考虑,他必须用周旅长这条线来疏通奉军的关系,而二贝勒似乎和此人交情颇深。
载这才打开门,请他进屋。
朴素的宿舍里陈设简单,只有单人床和一个极为朴实的方桌,桌上有只白色茶杯,并不算舒服的单人沙发放在靠门口的墙边,窗帘也是中规中矩的深灰色,屋里因为有暖气而温暖如春,这到是要归功于后院烧锅炉的工人了。
“你坐吧。”他示意让总经理坐到对面的沙发椅上,而自己则坐在床尾。
梁公子的眼睛又被吸引了,恐怕没有任何人比载更适合穿对襟马褂,这套白色马褂是专为睡觉准备的,贵族子弟果然讲究。
“冒昧的问一句,君誉兄的父亲是不是以前为你们王府做过事?”他觉着这个解释最合理,如果是君臣父子的关系,周旅长当只癞皮狗也算说得过去,有些人还是挺念旧的,总会给老主子留几分颜面。
“没有,他家是经商的,只是离我家比较近,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儿。”载答道,他今天心情极为复杂,睡意全无。
“原来如此!”看来周某只是单纯的在乎这段友谊罢了,不过贝勒爷似乎并不买账,他甚至觉得周某傻乎乎的!
“你和他是怎样认识的?”二贝勒随口问道。
“我们是中学同学,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于是就约他一起吃饭了,时局有所变化,君誉在奉军那边是旅长,能帮上我们很多忙,事关咱们票行的存亡,还要请你也多帮忙了!”梁总经理并不晓得周旅长的能耐有多大,而且对方能卖自己多少面子也未可知,所以多一个能摊上交情的人便多了一分筹码。
“如果我能办到肯定会尽力的,只是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我们的买卖还能开不下去,董事长是美国人哦!”即便军阀再猖狂,也要给洋人几分面子的,贵公子觉得老板过于危言耸听了。
“适逢乱世,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防患于未然吧。”梁宇有些怅然,如果不是他意气风发的要回国做事,他兴许已经在英国找到一份薪水很高的工作了,他现在有点儿后悔,为什么非要听从父亲的遗愿,为什么学成就必须回来报效祖国?难道就因为梁家受过满清圣恩,父亲是第一批公留洋学生,他就得兢兢业业的涌泉相报?起初他也想回报的,但太多的恶心事让他只剩下失望!
“中国是个巨大的市场,可惜这里人们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我应付不来,你一定要帮帮我!”这是昆廷常挂在嘴边的话。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当下公义道德泯灭,要想独善其身确实太难了,做生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二贝勒想起刚才小君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周围都是豺狼虎豹,若不露出锋利的牙齿,最后只会被生吞活剥,他们这些满清的贵族不正是如此么?
“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好,我和昆廷找的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并不只是招几个雇员。”所以他挑选人十分仔细,一是要求有文化,也需见过世面,最重要的是对公司真正有所帮助,为此他们可以付出更高的酬劳。
梁公子离开房间之后,他就靠在床头思忖,后天晚上小君约自己到利顺德饭店喝咖啡,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既然答应了,也不好回绝,再说老板也讲了他们的票行需要周某的照应......
第二天一大早,新搬到灯市口的男主人就穿戴好出门了,此人姓鲁名三,和他熟识的人都叫他三爷。三爷平日呆在家中,偶尔出去办事,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做买卖的,大部分时间呆在关外,但他做的可不是一般的买卖哦。
鲁三穿着崭新的黑色皮靴坐洋车到了前门的吉祥茶园,他进了门就掀开长衫的下摆,提步上楼直奔雅间,有个人正等着自己呢。
请客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六。
“三爷,可不容易请到您呐!”老六连忙让他坐下,殷勤的倒茶,做这么大一买卖,他必须得找个撑得住场面的人,这人非鲁三莫属。
“六爷客气了,今日找小弟来有何要事?”鲁三坐到老六对面,端茶连饮下肚,他原本不想赴约,可对方在地头上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不好薄人面子,毕竟他往后是想在北平定居的。
老六愁眉不展的叹道:“唉,我原本也不想惊动你,只是这次的买卖跋山涉水,不是练家子做不了,所以希望三爷能帮我走这趟。”他想试试能不能请得动此人,如果有鲁三帮忙,就算没有严四那无赖也无所谓,他有所顾虑,这不是普通的买卖,关乎人命,更关乎无可计算的金钱。
“您得把话说透了!”鲁三放下茶杯,平静的望着对面的男子,人在江湖必须时刻提防,尤其是面对这种老油子。
茶园里正上演《击鼓骂曹》,一片喧闹,俩人讲话也要彼此凑近了,反倒是这种地方更隐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该说的我一定不会隐瞒......到雉水去找十个壮年男子过来,这些人的家里必须得有百岁老人,洋人要研究新药,需要他们来帮着做试验,就是放点血,每人给1000银元,包吃住路,把这些人送到天津,我再给你另一半,你答应的话,一趟买卖下来8万银元。”他开价不低了,这一趟打个来回就十天半拉月,给严四才只有6万而已,但鲁三值这个价。
“哦,我只负责送这些人过来,不用和他们签字据?”鲁三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这年月哪儿那么容易搞来8万银元,只怕是最后有钱没命花。他不能担这风险,也不能没了道儿上起码的义气。
“呵呵,自然用不着你了,我们准备好字据,你只把人带来天津,到了就结清酬劳,绝不拖欠。”老六斩钉截铁的说,他知道鲁三想的是钱,为了钱能下刀山油锅,把脑袋提手上过日子。
鲁三低头思忖了片刻,才笑着答道:“既然来了,咱就把戏听完了吧,这可是难得的好戏!”他得试试水深水浅,摸清楚路数,老六为什么非要他找长寿家族的壮年,有太多事儿弄不清了,不能轻而易举的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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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祢衡击鼓唱道:“曹操把话错来讲,无水怎把蛟龙藏?马槽怎养狮和象,犬穴焉能住凤凰?鼓打一通天地响,鼓打二通振朝纲。鼓打三通扫奸党,鼓打四通国泰康。鼓发一阵连声响。”
祢衡继续击鼓,西皮摇板后又唱:“管教你奸贼死无下场。”
台下看客不禁喝,这唱段大快人心,就像一股暖风吹散了人们心中的寒流,使平日颇为木讷的一张张脸多了几分得意的神采!
☆、练家子
鲁三看完了戏就辞别了老六,走进拐角的一间饭铺要了酒菜先行结了账,等着老六出来,他坐在二楼窗边,刚好可以看清楚戏园子门口的景致。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慢悠悠的出了门,坐上了自家的人力车。
鲁三赶忙追出去,同样也叫了车保持距离跟随,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使馆区附近,老六的洋车停在了一个日本诊所门前,并匆忙推门而入。
他也下了车,环视了一下四周,从诊所后面的小路绕了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跳上了灰墙,动作敏捷得像只豹子,他蹲在墙头查看院子内的情况,后院拴着一只黑色德国狼犬正趴在狗窝里睡觉,若是贸然行事定然惊动了它。
鲁三十分冷静的顺着墙边蹭到了拐角处,“嗖”的一下蹿上了屋顶,趴在了房顶上,根据经验判断主人所在的位置,将耳朵贴在瓦片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除了凭借从小跟师傅学的拳脚,还有他超群的耳力,只要他屏住呼吸静下来听,哪怕隔着一堵厚墙也能听到里面人谈话的内容。
老六在诊所里会见的人,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日本医生,此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身上披着白色大褂,他一边洗手一边对坐在椅子上的六爷说:“他答应了吗?”刚刚给一位难产的妇女做完刨妇产手术,显得有点儿疲劳。
诊所不大,可是看起来十分干净,外屋接待病人,里屋是治疗室,穿过狭窄的走廊还有三间病房,两个日本女护士住在阁楼里,这儿接待的都是外籍人,普通中国人是消不起如此昂贵的诊金的。
“还没有,就算他不答应,还有严四呢,不过我觉得鲁三更合适,他是道儿上的人,遵守规矩,如果答应了做这趟买卖就不会食言,更不会出卖主顾。”六爷极力说服对方,他现在最大的金主就是平野幸治。
“嗯,这我懂,你们中国管这叫义气。”平野擦干净手走到桌前坐下,他说中文带着日本口音,但来中国十年,他早已适应了本地生活,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包括中国人的弱点也了如指掌。
“他想了解更多的事儿,我没讲。”老六想抽烟,手摸到口袋,便看到了平野冷峻的目光,只得把手缩了回去,医生不吸烟,也讨厌其他人抽。
“不能让做事人知道太多,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十三年前我父亲和您初次合作,就和您讲过这是绝对的秘密,如果泄露出去,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平野冷静的说着,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老六守不住秘密,如果有任何后果,他还得跑去势,那样会很麻烦,任何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最好,他们日本人喜欢简单明了,不像中国人似的做起事来拐弯抹角,百转千回。
“我不会泄露半个字,只是……我为您鞍前马后这么久,就是为了入教能不能和牧师美言几句?”他的眼中满是渴望,入教会之后他就可以从这个破烂不堪的世道脱离出去了,他已年过半百,不知何时就会一命呜呼,只要能活着,能比别人更久的活着,他宁愿捐献全部财产,丢下老婆孩子不顾。
日本医生冷笑了一下:“我从前就和您讲过,那不是您能进入的领域,想入教会不仅需要财富,更需要的是教徒的智慧和能力,牧师审核教徒都是有规矩的,您也了解信徒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士吧?”
“求您了,我这么大岁数了,想要的就是多活些年,能像牧师他老人家…….!”老油子的话还没讲完,就让医生强行打断。
“够了,别再说了,您管好送货的事,不要胡思乱想,您走吧,我要休息了!”平野下了逐客令,不想再和对方废话。
六爷出了一头冷汗,还得陪着笑脸道:“是,我回去了,您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好。”但他真的不甘心啊,十几年了他忙里忙外的奔波为的可不光是钱,更多的还是对长生不老的渴望!
待客人走后,平野幸志才脱下白大褂走进了后院的实验室,他打开实验室里的灯,视线望向角落里带保险锁的白色铁皮柜子,他走过去转动密码锁,将柜门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个冷藏柜,在柜子中保存着十几瓶血样,他一一转动玻璃试管小心的观察着颜色,并从中间挑选了一瓶拿到了显微镜下。
平野将一滴血放到载玻片下,用右眼仔细观察,在显微镜之下这瓶血样的血细胞活力明显降低,很多细胞处于半眠状态几乎一动不动,看来这些样本的质量已经下降到最低点,到了非换不可的地步,得尽快让新货抵达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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