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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外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冬减
操作完,正要合上笔记本时,默了整晚的人忽然出声。
“再放一遍。”
忽然冒出这句话,周晓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视频。”厉挺说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
周晓蕊看看周可莹,再看向厉挺,听话地打开电脑,递给他。
同一个视频开始无限循环。
视频里的顾希安,头带灰蓝色的战备帽,身上穿着防弹衣,在远近不明的炮火声下,对着镜头说“新年快乐”。
新联社的年会,每位员工都要说新年寄语。
远在天边的记者同仁们无法赶回来参加年会,每个人的视频信都有说不完的话,对家人对朋友,对同事对领导,唯独她,最简单也最轻易。
在顾希安从容不迫里,厉挺生平第一次明白了“后悔”的定义。
///
晚餐结束。
厉挺一招手,对着师傅喊:“老板,打包一碗牛肉面,加荷包蛋和排骨。”
“你没吃饱吗?”顾希安吃惊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物种的眼神。
“我又不是猪,”厉挺笑着反驳,“这份是给工友带的。”
“……哦。”
从老面馆回到京西医院,一路通畅,连红灯都少。
住院部门前,顾希安正要下车,被厉挺叫住。
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心一横,说了:“其实,我们公司老板人还行,不会苛待员工,遵纪守法,一视同仁。”
他想说的就是这个?
顾希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是真的。”又补了一句,生怕她不信似的。
“他是你的朋友?”所以如此维护。
厉挺很认真地摇头,“我们公司的老板,就是我。”
“……”
-
有点凡了。





理查德外卖 11
周五。
病房的另一张床位空了半日,立时住进一个新病人。
据说是动脉硬化被急救进来,就是通常说的脑梗,第二次了。
新入院的老太太年过花甲,那神气比长久卧躺在侧的朱素梅好太多了,抢救回来后,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真把医院当成家了。
顾希安下班赶到医院,还没进门,就听到病房里热闹的攀谈,声音并不耳熟能祥。
“我孙子是银行总部的经理,不止聪明能干,还孝顺,真是挑不出错。这家医院的神经内科出了名的权威,没点硬关系真住不进来,来时还说没空位,他一个电话,医院就给腾出来了……”
边说着,手抓起一瓣儿火龙果咬着,许假牙使不上力,吃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闲谈,老太太定睛一看,眼睛都放光了。
“是我大宝孙来了。”
类比幼儿园小朋友放学等到亲人的喜悦,还带着点藏不住的炫耀。
再一瞄,身后还跟着个姑娘,老太太来劲了:“带女朋友来看奶奶啊,等等,我花镜哪儿去了,可得好好瞧瞧。”
进门的男士好脾气地解释着:“奶奶,别瞎讲。我们是在门外碰到的,凑巧了。”
顾希安礼貌颔首,绕过那人走到靠窗的病床前。
“这是你家孩子啊,长得真标致。”
带上花镜瞧了个仔细,老太太忍不住夸道。
好话不嫌多,朱素梅听了直点头,她看自己孙女,一样是挑不出错的好。
“多大了,做什么工作,成家了么。”
叁言两语直奔“婚否”话题。
微愣了愣,顾希安和奶奶对望一眼,没想好该怎么答。
“你又开始了,奶奶。”那位男士适时解围,“不好意思,老人家操心惯了,别介意。”
顾希安点头表示理解。
///
隔天,顾仁因公出差,王芸带着顾希望赶来照顾。
一看隔壁床换了人,还是个爱唠嗑的老太太,暂住在同个屋檐下,一来二去很快就聊开了。
老太太来来去去仍是那几句,夸孙子的话术和昨晚上说得大差不差,换了个活跃的听众,对话的积极性瞬间提高了不少。
两人聊得忘乎所以,时间打发得很快。
“年纪轻轻就当上银行经理了,真能干,”赞叹过后,王芸转头对着儿子念叨:“看看人家,没长你几岁就这么有出息,你呢,一天天的就惦记着打球。”
人们惯常在对比里找落差,找快感,作用于鞭策,抑或自满,最终获社交乐趣,但很少有人会在意“被比拟者”的心情,就是没有。
顾希望臭着脸很不爽,却因为都是长辈只能忍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动作,在撞上顾希安看过来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怎么形容那个目光呢。
就像是寒冬腊月里一盆化了冰的水,兜头浇下来,一丝火气都没了,立竿见影。
他姐就有这个本事,不吵闹不复杂,看着温顺,多个心思便能瞧见她藏在眼底的不赞同。
分量不重,足够遏制。
“瞧你说的,我看你家小子好得很,高高瘦瘦,瞧着多神啊,一定被不少小姑娘追着跑。”
老太太是个唠嗑能手,几句赞美话全当是还了先前的夸。
王芸似乎并不满意,“不心,快奔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就想着他成了家能稳重些。”
“知足吧你,我这千盼万盼想要个孙媳妇,没成。”
话锋转得生硬,有心的人还是听懂了。
“现在社会变了,越优秀的人越是不着急,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我这侄女也是啊,出国工作几年,把终身大事都耽误了,现在呢,弟弟赶在姐姐前头订婚了,”撮合的念头才起,王芸表现的很殷切,“你家孙子多大了。”
“二十九了。”
“差两岁正合适呢,要我说啊,回头找个机会给俩孩子认识一下,就当是交个朋友,希安,你说是不是……”
“小婶,我去找陈医生问点事,输液快好了,你顾一下。”
被点名的人虽是接茬儿了,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行了,你去吧。”
王芸不是第一个“过度关心”她终身大事的人,回国后,每每和廖玲电话,这个话题不可避地被反复提及。
或许,二十七岁确实到了尴尬到不容蹉跎的年纪,过一天,多剩一天。
找陈医生简单沟通了关于奶奶的身体情况后,顾希安回到病房,房里的欢声笑语依旧,甚至愈发高昂,她站了一会儿,犹豫之下还是没进去。
半晌过后,病房门开了。
顾希望看见她,神情从微愕到了然,最后轻声关了门。
“姐。”他嘴角扬起笑,特别阳光,“我要回去了,送送我呗。”
医院里陪夜条件艰苦,王芸大概是心疼儿子,没舍得让他受罪。
“好。”她应道。
///
冬日的夕阳很短暂,橘色连着深蓝的交界一点点浸入屋顶,楼房,灌木丛,走着走着,夜幕便来了。
从住院部到医院正门,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能浅聊几句。
“a市离乌城不算近,当天来回太奔波了。”她坦言道。
“之前就想来看看奶奶,我妈不让,这回刚好爸来不了,她一个人大包小包不方便,才带上了我。”
顾希安点点头。
又沉默了几步路,他说道:“姐,我妈她没什么恶意,就是爱唠叨,你别放心上。”
“嗯,知道。”
“其实……”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在组织语言,“大伯和大伯母的婚姻是个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
这句“你别放在心上”,顾希望到底没有说出口。
廖玲和王芸相隔一年嫁入顾家,那个年代,嫁进门的媳妇普遍和公婆住在一起。
老房子是一幢叁层高独栋民房,一楼住着老两口,二楼分成东西两个套间,成了家的两兄弟各占半边。
顾征和廖玲都是爆脾气,刚结婚那两年蜜里调油并不察觉,直到矛盾出现了,渐渐地争吵次数也频繁了许多,最焦灼的那段时间,一度升级到了连柴米油盐的小事都能吵翻天的不依不绕。
在顾希安的记忆里,父母一直用互相对吼的方式在沟通,在推拒,在磨合婚姻。
每当“战争”爆发,她就会抱着枕头躲到隔壁小婶屋里,有时候是奶奶那儿,顾希望一听见她敲门,不用猜也知道,大伯和大伯母肯定又“开始”了。
或许是家无宁日的基调定得太扎实,以至于后来两人离婚的场面,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和谐。
久而久之,都习惯了。
“不用担心我,希望。”顾希安轻声道。
说这话时,素净的脸上透着淡然和平常,像是念出了一个复习过许多次的答案。
眼眸望向前方,双瞳生起一层淡淡的霭,叫人辨不出情绪。
顾希望看着她,最后回了视线,没再说些什么。




理查德外卖 12
回到病房。
隔壁床有人来探望,隔断帘拉起来,老太太爽朗的笑声时不时飘出来,回荡在房间里。
王芸正在整理今晚要睡的床被,见她走进来,手上的活一放,将人拉到近前说话。
“打听清楚了,那家的孙子刚过完二十九岁生日,和你年纪相仿。国外留学回来,在大行做高级经理,什么风险控制的我也不懂,年薪有七位数,”她刻意压低了声线,像是生怕被旁人听了去似的,“父亲是国企高管,母亲是教师,这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啊,我看人家奶奶很中意你……”
讲了半天,顾希安仍是一副漠不相关的态度,是压根没往心里去,王芸急眼了,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再开口时,语气就变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岁数放在乌城连娃都抱俩了,天上掉馅饼了不抓住还犹豫什么呢。希安,别怪小婶说话难听,女孩子的好年华也就二十出头这几年,现在还能挑挑拣拣,过两年你再看看,歪瓜裂枣的想挑都没得选。”
她一急,话就没住,连音量都飙高了几度。
病床上,老太太悠悠转醒,大概小眯了一会儿,半阖的双眼还带着几分朦胧困意。
顾希安起身走到奶奶床边,身后意犹未尽的人还在念叨。
“你不为自己想,也该心疼心疼老人家,你奶奶最惦记的就是你,她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比我还着急,你这终身大事有着落了,回头她心情舒畅,这病都能好得快一点。”
这么说了一阵子,祖孙二人谁都没搭理她,王芸自觉没趣,拿着洗漱用品就去洗手间了。
隔壁床的欢声笑语还在,顾希安坐在凳子上,手肘撑着床沿,握着奶奶的一只手反复观察。
人一旦上了年纪,最先发皱的就是手背皮肤,所以时常会听到这样的说辞,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顾希安看着看着,一下子入了迷。
奶奶的手不大,皮肤透着不寻常的苍白,塑硬的表面带着光润,像是打了一层蜡。
将褶皱捋平,围着青色的筋络布满了点点针孔,反而最明显的那条筋脉却完好无损。
听护士说,这是留着救命用的。
老年人的血管不好找,万一真到了危机时刻,留一条最清晰的,避出错,抢救成功率也高一些。
“奶奶不急的,要阿囡欢喜才好。”
老太太不知怎的蹦出这么一句,大约是怕给她增加负担。
顾希安嗯了声,嘴角绽开一朵浅浅的笑,她歪过头,脸颊贴着奶奶的手背,用余温去暖她的凉。
她们都打着你的旗号借题发挥,可到头来,也只有你在意我是否欢喜。
人们总说长辈对晚辈的爱,是未雨绸缪,是计之深远,是将“过来人理念”强行赋予的关切,是“为你好”和“不会害你”的双重肯定。
或者还有一种。
她掩下心底的焦急与忧虑,在你犹豫不决或无助被动的瞬间,用轻暖的声线述说着,你的欢喜才最要紧。
「你的欢喜才最要紧」
心底的颤抖伴着刺拉的麻。
顾希安心底那座名叫“不婚”的壁垒,在老太太的一句“不急”里,轰然瓦解。
///
新闻社,地铁站,医院,公车,住处。
顾希安的生活轨迹很简单,有心之人可以轻易掌握路径规律。
如果刻意去营造偶遇,厉挺可以保证一周七天永不落空的见面率。
当然,他设计偶遇的对象仅限于她,那些陌生又奇怪的一次性面孔并不在计划内。
在不知第几次撞见顾希安与适龄异性促膝而谈后,厉挺很难说服自己再淡定旁观下去。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此刻咖啡店里,顾希安和对面的那个肥胖圆脸男,正在相亲进行时。
相亲!真是见鬼了,她去相的哪门子亲。
或者换一个思路,顾希安宁可去相亲都不考虑他。
明确这个事实后,挫败两个字像一座巨石压在某人的心头,非常极其特别翻倍的……憋屈。
“毕业于京南大学生物医学工程,现在是一家初创公司做产品研发,在a市待了八年。”
“老家在浮城,有一套单身公寓和叁居室的房子,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很通情达理,接受婚后不同住的思想。”
“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顾小姐。”
对面的男士推了推黑镜框,镜面的光泽一闪,最后凝成眼尾的聚光点。
“呃,很详细了。”
顾希安看着手中那份约等于简历的ppt,额头垂下叁道黑线。
“其实上面的资料只是一些硬性数据,仅供参考,认识彼此还是要靠相处和沟通。”
对方用介绍产品的方式在推荐自己,嗯,如果忽略因为初次见面而产生的不适感,确实符合他的职业属性了。
“啊?哦……是的。”顾希安点头如蒜。
“顾小姐,其实我很好奇,你结束上一段恋情的原因,以及让你背井离乡远赴叙国的触发点又是什么。”
“因为……性格不合,还有追求梦想。”
她抛出了两个模糊到可以是一笔带过的答案。
“对方的什么性格是你无法忍受的呢。”
很尖锐了。
“这……有点记不清了,哈哈…可能只是一些小事,不重要所以忘了。”
干笑着打算蒙混过关,顾希安发誓,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如果他再回过头来找你,你会接受吗。”男人步步紧逼。
“不会。”
这一句倒是干脆,顾希安思忖片刻,回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更习惯于向前看。”
“很巧,我也是。”
男人举起手中的咖啡与她碰杯,两人相视一笑。
屋子里的人相谈甚欢。
街尾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只被揉压变形的咖啡纸杯。
-
要气死个谁啊。




理查德外卖 13
从咖啡店出来,相亲男士问她去哪儿,说开了车可以送她一程。
这话听着耳熟。
或许是先前的顺风车之行过于“复杂”,顾希安婉拒了他的善意,毫不犹豫。
往地铁站去的路上,她打开手机微信。
高水晶的头像排在第一个,文字信息穿插着语音发了满满一屏幕。
“见面了吗。”
“感觉如何。”
“有可能吗。”
顾希安挑了几个能回答的,“见了,完了。”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
信息发送成功,还没过一分钟,语音电话就拨进来了。
“怎么着啊,有戏没戏。”
连招呼都不打了,高水晶直奔主题。
思考着该用什么词汇来评价这次见面,顾希安想了又想,说:“职业素养不错。”
话一出口才觉得想笑,她是真的把自己放在面试官的角度了,官方话术张口就来。
“然后呢。”
“你还想要什么然后?”
那就是没戏了,电话那边的人气馁了几秒,瞬时又恢复了打鸡血的冲劲。
“没事,这一个不行就换,我这里人选多多。”
顾希安真没看出她还有当红娘的潜质,一时无语。
“水晶,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样做对是不对。
主治医生说奶奶的年纪太大,倘若真的符合条件动了手术,风险都比常人高几倍。
靠药物确实可以控制,但余后的日子基本上都要在床上度过。
该怎么办呢,除了做些让老人家放心的事,她还能怎么办呢。
“顾希安,你该谈一场恋爱。”
拥抱一份鲜活,肆意,对等的爱情,不为年纪所累,不为外人期待,只为你自己。
决定放弃或忘记某个人,绝对不是一昧的压抑心底的杂乱,割舍某一部分难缠思绪这么被动。
你必须高高兴兴地去爱,去接受,去浪漫,然后发现乐趣,找到鲜艳的色,体验爱情是多么美好的存在。
走出来固步自封的怪圈,大大方方地造作一场。
这件事并不可怕。
一改往日的风风火火,高水晶的语气算得上诚恳,甚至动人。
顾希安微微错愕,简单的字眼钻进耳朵里,异常沉重。
或许她说的没错,可并不容易。
不是没有经历过,正因为当初太用力太惨烈,这一扇门被关得尤其死紧。
李宗盛说,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
顾希安想,她的爱情是一根鱼刺,卡在喉管里差点要了命。
后来硬是取了出来,手段狠辣利落,所及之处被划得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那之后每喝一口热水,便受一次烫。
她是真的不敢了。
“你得尝试一次,再试一次。”
高水晶的声音像魔咒似的,萦绕在耳边。
顾希安轻轻嗯了声。
虽是应了,可心里,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
地铁站a出口往前一百米就是医院正门,在这一站下车的行人,神色里多少透着点沧桑和肃穆。
夜幕低垂,过往的人们裹紧御寒的装备,行色匆匆,奔赴心中的目标地。
才走了没多远,顾希安停下了脚步,吸引她目光的是一个蹲坐在花坛边沿的年迈老人。
花白的短发被风吹得蓬勃凌乱,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她低着头,投下一片小面积的阴影,双手在不算明亮的可视环境里忙活着。
顾希安走近,看见老人的指间捏着一圈细铅丝,将仍是花骨朵的白色茉莉由蒂部穿过,完成品是一串别致的花手环。
她做得尤其小心翼翼,一圈完成,检查无误后将其摆在面前的箩筐上。
由报纸垫底的筐面,几串花手环被码得整整齐齐,煞是好看。
“小姑娘,这个花很好闻的,放在床头可以香很久,买一串吧。”
抬眸的瞬间,老人看见了眼前的女孩,自发地推销起来。
顾希安蹲下身子,直接问道:“怎么卖呢。”
“晚上没什么人了,便宜点,就十块钱吧。”
“好,我都要了。”
“真的?”老人家眼睛一亮,数了数,这可有八九条呢。
“还有你剩下的花材,都卖给我吧。”她点头,眉眼格外认真。
顾希安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节俭到苛刻的程度,她比许多同龄人更知道钱的重要性,可以扭转局面,可以解决困境。
偶尔也会例外,虽然这个“偶尔”机率很小,但不是零。
例如现在。
“都…都要吗,剩下的还没有串好。”老太太急得嘴瓢了。
“没关系,全部,两百块够吗。”
“够的……不对,多了多了,给一百就好了。”
老人家手忙脚乱地动起来,又是拾花材,又是翻找付款二维码。
“别急,您慢慢来。”
顾希安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纸币,正要递过去时,倏然被一道声音制止了。
“等一下,我也想买。”
闻声,她转过头望去,看见是熟悉的面孔,颇为讶异。
“见到我这么意外吗,”曾栎跟着蹲下来,笑着反问。
来人正是同病房那位奶奶的宝贝孙子,老人们住了这好些日子,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顾希安与他虽不如曾奶奶所愿有什么后续,倒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并不是意外见到他,而是……
顾希安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也坐地铁。”
“低碳生活,绿色出行,”他念着地铁上的标语,头头是道,“哎,这花匀我一半呗,待会儿你拿回病房,顾奶奶有了,我家老太太要是落了空,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好。”
他说得在理,顾希安没有推辞,回了其中一张百元纸钞。
曾栎也跟着扫码付了一百,而后看见卖花老太太低头拿着报纸在折些什么。
“奶奶,您别忙了,随便找个袋子装起来就得了。”
“这花不经压,很快的,我做个纸篓子,放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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