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外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冬减
她不是能够无条件接受他人好意的心态,会忐忑,会不安,会烦恼该以什么方式回报公平。
也不是不能,厉挺在心底默默补充了句,面上却矫饰无痕。
“朋友之间,不用计较这么多。”
顾希安未置可否,也不再争辩什么,总之是婉拒成功了,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话说回来,你例假不准还是要上点心,马虎不得,医生也说过你体虚。”
还没安静一分钟,他又跳到另一个火爆话题上。
几乎是瞬间,顾希安“轰”一声炸红了脸,唯诺着应声:“哦……”
“中药这个东西要长期服用才见效,今天配的只有一周的量。反正我也要来取药,往后每周我定时给你送,得你麻烦跑一趟。”
“好……谢谢……”
她还有什么思考能力呢。
“正好也到午饭了,找个地方简单吃一点吧。”
“不……”
“这次我带你去排名第一的煲仔饭,比上回的面还要绝。”
他怎么净知道吃,顾希安转过头望过去,被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捆绑。
千言万语全堵在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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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医馆到煲仔饭,城南绕到城北,又被他借消食的名义强行带着开车到半山腰去散步。
最后送回到家,天色将暗未暗,眨眼间一整天又耗没了。
下车前,顾希安闷闷地说:“你这样一点也不环保。”
这一天的碳排放量妥妥超标,绕着整个城市跑可还行,东南西北兜了个整圈。
被点名批评的人没有二话,乖乖认罚:“那下回不开车了,我保证。”
顾希安“嗯”了一声,照例道谢,外加一句“开车小心”。
正要离开时,他叫住她。
厉挺从驾驶座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看着她,眸光四溢,似欲语还休的亮。
或许是此刻的氛围融洽,或许是实打实地相处了一天给了他可以搏一搏的信心,或许是他真的忍不住……
总之,他说了。
“顾希安,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顾希安忽然警惕起来。
冥冥中有一个预兆,他一旦喊她全名,总要出事。
“你真的一眼眼,一眯眯,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我么。”
“……”料到了,果然很难回答。
不是再用扰乱视听的“考虑”二字,而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他得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有自然而然,有情绪色,有他不受控的心跳声。
他得告诉她,告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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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加更进行时。
理查德外卖 20
真的一星半点儿都不喜欢吗?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顾希安显而易见的犹豫了。
不是没有答案,反而是因为答案过于真实,愈发说不出口。
顾希安大概也忽略了,沉默,是最无情的回答。
许是等太久了,厉挺顺势给自己铺了好长一条台阶。
“点头或是摇头,点头表示有一点儿,摇头表示不讨厌。”
再相遇后,他最大的获益就是自我开解,以及应对她的种种直白时,无底线的合理化。
谨慎的思考后,最终,顾希安摇了摇头。
容易满足的人霎时笑了。
炯炯有神的瞳眸里塞下一个她,连带着眉心那一抹淡淡的歉意,像初春的雪花片似的,一并融化在他澄澈的眼角。
厉挺言出必行,往后再送药来,交通工具真就改成了地铁。
然后再半耍赖半哄骗把她带出去吃饭,时间不定,中饭和晚饭都有。
餐馆大都选在实惠的苍蝇馆子,隐匿在城市的胡同小巷里,他们边走边找,蹉跎时光也不觉可惜。
哦,这里的“蹉跎”,说的只是厉挺。
顾希安开头拒绝了两次,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除了没办法说服他,另一方面,潜移默化里像是恋上了这份闲适。
她喜欢走进生活里。
感受弄堂里热腾腾的烟火气,采集街坊邻里坦率的笑脸,记录发生在角落里温暖而细致的小事。
偶尔,他们也会聊些过往,各自的经历。
更多时候是他问她答。
“听说你是主动申请外派叙国的,家里人竟然同意。”
说这话时,厉挺的语气并不算好,夹杂着几分不明所以的责备意味。
顾希安小声反驳:“不同意的,是我先斩后奏。”
那时候的她,是铁了心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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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外派对顾希安而言并不算顺利,报告提上去,在第一道关卡就被打回来。
主编的驳回理由也很荒唐,并非来自专业领域的否定,反而在体能和身体素质方面借题发挥。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的那天起,顾希安拟定了训练计划,每日早晚五公里,从一开始的裸跑到后来负重跑,逼着自己吃鸡蛋白,一日叁餐都为增肌打基础,就这样坚持了两个月,体重明显增加,将运动路径和体测报告连同申请书一起递上去。
她总是这样,凡事做到极致,叫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最后,在主编的目瞪口呆下,申请终于批准。
得到单位领导的同意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万无一失,最困难的点,是让廖玲点头答应。
这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许是知道办不到,她聪明地选择投机取巧。
大学期间攒下的奖学金和工资加起来,满打满算五万元整,离开前,顾希安将银行卡里的所有积蓄都体现并交由高水晶代为保管,拜托她每月打叁千元到廖玲的卡上,就这样生生瞒了一阵子,等廖玲察觉到异样时,顾希安已经在叙国待了近半年。
谎言被拆穿的那天晚上,廖玲的语音电话直接飙过来,边哭边骂的话语在不稳定的信号下断断续续,莫名有些滑稽,其中字眼的威胁力度也跟大打折扣。
最后的最后,顾希安乖乖认错,再叁保证会注意安全,好不容易才将远在天边的人由崩溃大哭劝到哽咽抽泣。
回忆当初,恍如隔世。
四年前的顾希安好像真的不惧生死,又或者,她想过,就那么死掉也没关系。
不怕死的另一层意思,是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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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半晌,厉挺问:“为什么。”
这话很模糊,像是在问为什么千方百计地瞒,又像是再问为什么一意孤行地走。
是自私吧,将自己看得很重又很轻,顾希安自知不该,又别无他法。
“那时候我一心想要逃离,去哪里都好,离开了没想过回来。”
她说得轻易。
“不回来”叁个字脱口而出,好似蝴蝶的翅膀轻微一扇,却在某人的心脏上掀起了飓风。
可是,“为什么。”
他不死心。
顾希安抬眸,思索后,落在嘴角一个极浅的弧度。
“ 是我太不懂事。”
避重就轻地将话题结束在这一秒。
哪怕她不愿提,厉挺也心知。
顾希安所有的逃离,逞强,绝望,沮丧,不理智,全都来自于另一个人。
大叁那年,京南大学的东侧门,与顾希安在校门的分界处擦肩而过。
不过惊鸿一眼,厉挺的眸光直直追随着她翩然落入别人的怀里。
那个人从一辆黑色轿跑下来,他爸有辆一模一样的,那个人西装笔挺,像是成功人士,举手投足间处处彰显矜贵,那个人甚至没什么表情,就能换来顾希安弯弯的眼尾。
她眯起眼睛笑得格外漂亮,在他抬手的瞬间与之十指紧扣,她的喜欢坦荡无遗,隔着数十米远都能清晰感知到。
记忆里最最明媚动人的顾希安,仅有的欢欣雀跃都属于另一个人。
在后来无交集的那几年里,这个画面甚至覆盖了之前所有,时时涌在眼前,脑海,生活四处。
失眠时,清醒时,醉酒时,边边角角里,每个每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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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吗。”厉挺问她。
顾希安轻怔了一下,而后摇头。
她说:“这应该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说话间,眼里的坚定闪耀无比。
“成堆的碎石,废墟里的残肢,坍塌,被摧毁的家园,流离失所的人,我所看见的景象正是如此,循环反复没有结局。大马士革的天有多灿烂,地上的腐烂就有多可怖。然后,我开始反思,我到来的意义是什么,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刚开始的“不回”,是因着一己私欲;到后来的“未归”,是因为有未做完的事。
我们习惯利用他人的苦痛来衬托自己并不完满的人生现状。
这很讽刺,却是事实。
顾希安庆幸自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路,不论是由什么人或什么事的推动下。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找到了另一扇窗。
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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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个虐点(可能和大家不一样
厉挺心念多年的画面,是顾希安对着江醒笑的模样。
理查德外卖 21
叁点一线的生活步调让这个严冬过得异常快,从鼓囊的羽绒服到薄外套,仿佛一夕之间。
四月初始,新联社的发办到一封来信,褐黄的老信封,淡到不能再淡的蓝色中性笔迹,上面赫然几个字“顾希安()”。
在科技引领生活的大趋势下,寄信俨然成为一件稀罕事,尤其,还是手写的信函。
隔天上班,顾希安发现工位上的信封,难讶异,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沓,打开后,满满六页纸。
从头至尾,逐字逐句地阅读下去,眉心由微皱到紧锁,神情从严肃到震惊,内容骇人听闻。
这是一份陈情信。
第一人称笔述,提笔者是一名十四岁的女孩,信里写明了她长达数年里所受的非人遭遇,被凌虐,施暴,侵犯,所有的一切跃然纸上,字字诛心。
六页纸的内容,数不清的错别字,一抓一把的语病和错漏,顾希安有理由相信,写信者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十四岁,照理应该是念初中的年纪,可能中途被迫辍学,又或者压根没有接受义务教育。
翻遍整个信封,除了邮戳上“傈山县”的字样,再也找不到任何寄件人的相关信息。
临近下班的时间,思忖了一整天的人终于敲响了主编办公室的门。
在无法确定事件真伪的前提下,贸然带入个人情感,实为大忌,顾希安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确实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主编皱眉看完全部内容,放下信纸的同时,问的第一句话。
“能查到信件来源吗,内容的真实性考证过吗。”
早料到会如此,顾希安无奈摇头:“找邮局查了,只能确定是从傈山寄出,其他的……”
“如果这样,把信交给警方是不是更合适。”
这话无法反驳,所以她沉默了。
顿了顿,而后说道:“这件事疑点很多。首先,她为什么寄给我?是认识我,还是通过其他什么渠道得知。其次,寄给媒体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曝光,事件上的相关人物和有效信息却只字未提,这并不具备报道性。”顾希安想起那些一笔一画的错别字,莫名痛惜,“或者,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寄信这个举动就耗了所有力气。”
听完长篇大论,主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良久后,终于让步:“你想怎么做。”
“我想亲自去一趟。”在还没打草惊蛇的前提下。
信中的内容太可怕,大大超出人类道德伦理的底线,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必然要去验证,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愿都是假的。
主编望着眼前的人,依稀见到四年前的影子,同样坚韧不屈的眼神,心知再说什么都无用。
“把下半年‘走访希望小学’的专题拎出来,给你配一个摄像,为期两周。”
两周时间,只用于走访绰绰有余,但若想要深入调查,就太紧张了。
顾希安想了想:“还是我先去,两周后再让摄像来汇合。”
“需要这么久吗。”越深入,未知的因素越多。
“确认真相后我就回。”
“注意安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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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顾希安如往常一般往医院赶。
自从有了曾奶奶的陪伴,病房里时常洋溢着欢笑声,隔着门听都觉得热闹。
推门而入时,正巧看见曾栎对着两位老人家闲话家常,难得悠闲。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吗。”
曾奶奶眼力好,一下便看见刚进门的人。
顾希安笑得温软,放下手提袋,将来时买的水果拿去洗手台清洗,再出来,手里端了两份,一模一样放在两位老人的床头,那上面已经各自摆了同等份的果切,想必是曾栎带来的。
两个老人住在这儿好一阵子,有什么吃的用的都会想着对方,朝夕相处的情谊真金不换。
“今天下班这么早。”
朱素梅看见孙女,眼睛亮亮的,整个人也跟着神不少。
“嗯,今天感觉怎么样,抖得厉害吗。”
“还是老样子。”
她轻声道,说不出是太沮丧或是习惯了。
顾希安沉默了,很快又恢复如常,宽慰着:“医生说,你最近的血糖血压都控制得很好,食欲也不错,特别棒。”
见她高兴,老太太也就安了心,老生常谈那些话:“再过些时候就能出院了吧。”
好些天没听她提起要出院的事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希安正纳闷呢,隔壁曾奶奶率先出声:“她是见我要出院,眼馋不乐意了。”
被点破心思的人不说话了,瘪着嘴生出几分委屈模样。
大约是于心不忍,顾希安难得松了口:“等手抖的情况稳定了,我就去问医生出院的事。”
“真的?”老太太定睛看着她。
“嗯。”她点头应允。
翌日。
上班前,顾希安和奶奶说了要出差的事,老太太二话不说点了头,直言叫她不必记挂,安心工作。
先前嚷嚷着出院,与其说闹脾气不愿医治,倒不如说是不想给她徒增负担。
现如今更是。
顾希安换了个全天候的看护,又拜托护士多留意,犹嫌不足,给老太太配了只老年手机,教她怎么接听,怎么挂断。
出发前还想起另一桩事,顾希安给厉挺发了个信息,说明了出差一个月,叫他不必送药过来,得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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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转小巴,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到达傈山县城时,天色已经黑了。
在当地的招待所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直奔邮局。
傈山县是个国家级贫困县,常住人口不过十万余人,分布在山间各处。县里只有一个邮寄点,设在早市旁边的转角处,锈迹斑斑的旧邮筒,脱了皮的漆面补了又补,那抹深绿色暗成一片死寂。
山上建有一所希望小学,由两间瓦房组成,或许,她要找的人正在那里。
联系村长,道清了来意,顾希安在当地乡亲的带领下,徒步爬上了山。
一千多米的海拔,若不是身体素质过硬,还真是吃不消折腾。到达希望小学门口,顾希安累得眼冒金星。
村长亲自来迎接,同行的还有一个村支书和干事,清一色的男性。
“是顾记者么。”
“你好。”顾希安出示记者证。
叁个人对望一眼,看完证件,确认无误后归还。
“进屋吧,坐下来聊。”
“对对,进去聊。”
顾希安跟在他们身后,目光习惯性扫视着周遭,外间的空地上滚落一颗瘪了气的排球,瓦房的窗户用报纸简单糊着,看得出缝补的痕迹。进去其中一间,叁两张桌椅板凳横七竖八摆着,桌面像是被临时清理过的,并不细致,还留有抹布的痕迹,墙上那块黑板应是许久未用过,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最后落在眼前叁人身上,心头的疑云阵阵。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顾希安,是新联社的记者。”打开话匣,她率先发声。
其中一位看似村长的中年男人笑着点头,“敝姓孙,孙德文,这两位是村支书和干事,孙良华,王振。”
他就是王振,顾希安留心多看了一眼。
“你们好。来之前我们主编应该和孙先生电话联系过,这次是代表新联社对各地希望小学进行一个走访和实地调研,为期一个月……”
“一个月?”
她还未说完,已经被截断了话茬,开口的正是王振。
“如果进展顺利,不排除提前结束的可能。”
村长一记警告的眼神扫过去,再回过头,脸上又堆起了官方奉承的笑:“顾记者是一个人来的吗。”
刚想脱口而出“是的”,不知怎的,心里多了层提防,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还有两个同事班车晚点了,估计明天会到。”
叁人又是互看了一眼,而后了然点了点头。
“我给学生们带了学习用具,没看到人啊,今天没来上课吗。”她问道。
“那个……山上就只有一个老师,请假了,孩子们没人教就只能放假了。”
“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吗。”
“不经常……”村长支支吾吾地解释,“留在山上的孩子不多,应该没什么影响。”
顾希安抬眸,暗自揣度着话里的意思,没再争辩什么。
“村长家里有一间空房,顾记者今晚上住那里吧。”
没怎么说过话的村支书忽然开口。
“不着急,我先四处转转,”说着便出了门,左边那间空教室好像是学生宿舍,里面摆着一张陈旧的上下铺,门锁还能用,只是玻璃窗破了个洞,没补,“这里也可以么。”
“这哪能住人,还是上我那儿吧。”孙德文连忙摇头。
“没事。明天来的那两个都是男同事,村长家的房间留给他们吧。”顾希安回过头看了一眼窗边的书桌,“这儿挺好,还能当作临时办公室。”
说话间,把箱子里的器材拿出来,铺了几张报纸摆上桌。
眼看她打定了主意,村长也不劝了,“那好吧,你先熟悉一下学校,晚上在我家里摆了饭,到时候派人来请顾记者。”
“你太客气了。”
一番沟通之后,村长叁人先行离开。
顾希安重新回到教室,里里外外细致检查了一遍,讲台抽屉离摆着满满两盒白粉笔,只用了两根,黑板擦倒扣在桌面上,压着两张写了公式的旧纸张,一样灰尘铺面,她拿起来对着黑板槽拍了拍,尘土四起。
这可不像是近期用过的状态。
眼前的一切诡异又离谱,却说不上具体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学生,那个寄信人更是无从寻起。
想了想,顾希安仍是拨了电话回a市,将情况如实汇报。
刚才多留了一道心眼,说另两个同事马上会到,至少这一晚可以应付过去。
只是不知道,明天再用什么借口搪塞。
上天大约听到了她的顾虑,隔天,从a市千里迢迢赶来的人空降在她眼前。
希望小学的空院子里,网兜破碎的篮球框,杂草丛生的荒凉,空气里弥漫着生泥和沙石的土气,山间的露水带着沉重的湿意。
江醒就这么出现在顾希安的面前,毫无预兆。
情况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不能再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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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外卖 22
正午时分,空荡荡的院内没有遮挡物,太阳光直直照在额前。
一瞬间晃神,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茫然,眨了眨眼,那个人好像真实存在着,再一看,又觉得是幻象。
就这样重复了几遍,顾希安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穿着白衬衫,干净得体,或许是爬了山的缘故,两颊泛着不寻常的红,黑发下望着她的那双眼眸却尤其亮。
不再是清一色的深色西服,也没有隔着十万八千里的高贵不凡,此时此刻的江醒,宛如一个普通人,叫人险些忘记差距。
村长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姿态接近卑躬屈膝,他呢,偶尔点头,视线却牢牢锁定院子里的人。
片刻之间,累赘的客套话终于讲完了,江醒撇下那些人,径直朝她走去。
在他抬腿的瞬间,顾希安转身进了屋,慌乱将书桌上的用品往背包里塞,录音笔,采访纲要,便捷式手电筒,相机,本子……
拉好背包拉链,还没走出门口,被眼前的人撞了个正着。
“去哪里。”
没有拦她的意思,也不打算轻易放走就是。
仰起头,顾希安与他对视,觉得自己勇气可嘉。
“四处走走。”
“我跟你一起。”
“不必了。”拒绝得非常干脆。
话音刚落,顾希安绕过他,几乎是夺门而出。
院门口,村支书和干事闲在墙根处抽烟,见她背着包出来,吸尽最后两口烟,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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