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
作者:生姜
五百年前,宵珥亲手斩杀了她唯一的徒弟,只因那逆徒放走了上古第一大妖,从此天下再无太平。五百年后,宵珥救了一位濒死的少年。少年沉默不语,却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骑师,灭祖,诛仙,屠魔。她是战神,是这个逆徒生生世世的师尊,不是囚徒,更不是他的玩物。所以,这次换她言传身教,让他知道什么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爹爹!”注女师男徒,重生系列,狗血且虐,剧情为主,荤素搭配,干活不累。免*费*首*发po18yu.v ip | 1 8 . V i p
逆徒 第一章前传1
这是天上关押重犯的囚牢,现在惩戒时间刚刚结束,水牢里没过头顶的水位退至喉结处,岐桐这才有一息喘息的时间。
狱卒站在高高的石阶上,隔着栏杆说:“惩戒时间结束,逆犯岐桐,探视时间到。”
狱卒似乎转开牢房大门的转盘,门外的风呼呼灌了进来,吹得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冷颤。门外传来谁的脚步声,狱卒的声音恭恭敬敬:“宵珥大人,这边请。”
来者道了声“辛苦”,岐桐冲着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力地睁开眼睛望过去。然而灌了水的眼睛又疼又痒,黏答答的头发胡乱抹在他的脸上,水牢暗无天日,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水波涌动,应该是有人踏水而来,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岐桐闻着熟悉的味道,试着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是我。”宵珥回答他,手指习惯性地触向他的眉骨,替他轻轻抚平拢起的眉头和挡在眉眼间的黏湿乱发。
岐桐察觉到脸上熟悉的动作,呼吸微微一窒,下意识地想站起来握住那只熟悉的手说些什么。可是水下地锁链紧紧地固着他的手和膝盖时,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犯了重罪的囚徒,被惩以在天宫之上的水牢中,每半个时辰跪着受尽水没头顶之刑。
宵珥回手指出声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徒弟,明日我定会护着你。”
岐桐本能一颤。那种剖骨噬心的恨意再次密密麻麻地盖过他的头顶,如日日熟悉的水刑般密不透风,难以呼吸。
浑水没过了他的整个身子,宵珥便只能看见岐桐死死咬着颤抖的嘴,尽力克制自己不发出一丝声响的样子,她试探着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没事儿吧?”
岐桐侧头避开那只手,不答反问:“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你还是多牵挂自己吧。”
岐桐垂下头,垂落水中的长发飘在秽浊的水中宛如浮萍般轻盈。他沉默良久,在嗓子里低低笑了笑,道了个意味不清的“好”字便不再说话。
从前觉得不管谁都很好,不管哪里都很妙。当初的他有多傻,觉得什么都很好,现在的他就有多恨所有人和所有的地方。
***
探视时间到了,宵珥离开了,狱卒再一次将门锁转好反锁。
水牢无风却起了浪,这是水面即将再次漫过他头顶的征兆。
岐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胸口如有巨石挤压般呼吸受阻,水平面一点一点上涨到他的嘴巴,鼻尖,眼睛,眉毛,最后吞没了一切的声音与气息。脏水隔绝了他的视线,他却一会看到桐石山绵绵冬雪,一会又看到眉眼弯弯的宵珥转脸满面怒容,一会儿又是曦爻半遮着脸的笑意。
极寒之水冻得他生疼,可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不知过了多久,水位再次退至他的喉结处给了他休息喘息的空隙。
这么多日以来,他已经学会了根据水位涨落的时间判断时辰。水牢每半个时辰上涨一次水,一次为一个时辰。然而这次休息时间超过了远超了半个时辰。也许是蛇性使然,使他身遇冬日便想陷入冬眠,也许是因为水牢之灾日日夜夜的折磨,岐桐没能抵得住袭来的疲惫,陷入难得短暂的沉睡。
天昏地暗里,他仿佛回到了桐石山的蛇洞中盘踞在角落里,孤身长眠。直到一阵热气将他被从寒冬中唤醒。
他抬起头,冷冷一瞧,不知何时,他的洞府竟然拔地而起一只不知名的花。这朵花洁白柔软,最神奇的还是这朵花周身所散发滚滚热气和香气使他周身舒适异常,一片一片的蛇鳞在氤氲滚烫的热浪中,舒展张开。
岐桐蛇尾一盘,将长长的身体圈住那朵温暖的花,神色餮足地沉入冬眠。
冬去春来夏又至,他在这热气腾腾的滋养下,身躯逐渐修长,甚至可以幻化出人形,于是他霸占起了这朵宝贝,将这朵花护在身盘中央牢牢圈住。但凡周遭有什么东西胆敢靠近,他都会直起自己小山高的身子吐着獠牙喝退对方。
又是一个被唤醒的冬日。这次将他唤醒的不是热气,而是一个眉眼弯弯的女人。她坐在那朵花的位置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伸出食指来回搓着他的头。
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和那朵花一模一样,就连他额上手指的温度也都一模一样。
岐桐默不作声,冷眼看着女子回手笑着说:“呦,醒了啊。嘿,你救了我,作为报答,我决定你为徒,助你走上修仙大路怎么样。”
他什么都没做,这女人却非要报恩。他想了想口吐人言:“无功不受禄。”
女人伸出那根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又摇头晃脑地同他说道:“你有所不知,我的真身若是稍有不测,我便立马魂飞魄散,若不是你护着我,后果不堪设想。以前你护着我,以后我护着你!”
于是这便有了他们师徒的情分。
后来她牵着着他的手,对着天地诸神起誓,他才知道她是一战成名的战神,发过誓一生只一个徒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上芝麻大小的侍女修为都比他高,因此没人瞧得起宵珥从那个荒凉的小破山头捡回来的小徒弟,宵珥也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每日照常教他心法口诀,帮他挑铸战器,为他固化仙骨神魂。
那天,岐桐脊柱第九节处终于修炼出了本命仙鳞,得以控制本体大小,他便化身一条黑色小蚯蚓,准备给宵珥一个惊喜。云莱殿外百花齐放,他藏在万花丛中,听见天帝之子曦爻愤愤然质问道:“徒只是个借口,你只是需要那条蛇身上的蛇胆疗伤是不是?说好的我才是你唯一的徒弟,和你一起镇守龙脉,驱逐邪秽,做神仙不能不守信用是不是?你要是缺什么药材,直接找我便是,何苦培养一味药材浪时间。”
水位突然暴涨,漫过了他的口鼻,将他从那些惊涛骇浪的话中拽了出来,再次狠狠按着他的头塞进浑水中。
脊柱第九节处空空如也,他的心也在水牢中干涩荒芜。
逆徒 第二章前传2
最后一次的水彻底从他的脚下退去,瞬间无影无踪。岐桐跪在水池中央,双臂大开,双腿被迫屈膝而跪,四肢紧紧束着锁链,挣脱不得,浑身湿透,头发也狼狈地垂着往下淌水。
冬日的牢笼格外寒冷,渗进的寒风吹透他湿漉漉的衣衫,黏答答,冷冰冰。恍惚间,他看见狱卒朝他走了过了,于是他哑着嗓子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概是到了卯时吧。怎么,盼着你师父救你呢?”
岐桐咳了两声,嗓子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在这间幽暗漆黑的牢笼中久久回荡。
他“犯”了那种天大的错,宵珥又趁机了他的仙鳞,如今他是个彻底失去价值的废物,高傲如宵珥,她怎么可能为他伸冤甚至救他一命。
如果当初宵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己要用他补身子,或者是要用他的仙鳞去镇压邪魅,他是断然不会在她暖和的手掌里生出不该抱有的希望和幻想,更不会答应她走什么修仙之路。
现在,他没有难过,也没有后悔。他只是恨极了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亦恨极了自己没有强大到足以与之抗衡的头脑和仙术。他又傻又没有心机,觉得自己救了她一命,宵珥又立了誓言自己为徒,日久天长,她总能看到他的努力用功。
她也确实笑容慰藉明朗,看着他的眼睛里盛开的是云莱殿外终年不败的花海。
可是啊,眼见不一定为实,微笑不一定代表快乐。他生而不爱笑,看到别人笑容和蔼,便觉得他们都和善可亲。殊不知他们披着人皮,带着张面具微笑,却比本为巨蟒的他更加可怕。
就像总是笑容可掬的曦爻,他温文儒雅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黑透的野心。他识人不清,有眼无珠,所以活该被夺走仙鳞,打入水牢,判定死刑。
那日,曦爻摇着扇子邀他参观日后所要守护的龙脉。作为宵珥的亲传弟子,日后也自然要像是她一般镇守龙脉,用向死而生,换得海晏河清。所以他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了曦爻的邀约,挂上宵珥为自己挑选的神鞭便欣然前往。
曦爻立于青云直上,为他指点着龙脉所在的山川河脉的走向,讲述着上古龙神与邪神的拼死一战后,如何以身为阵,关押邪物。说到关键的地方时,曦爻突然神秘一笑,啪的打开扇子卖了个关子不再说下去,转而问他:“你知道你师尊宵珥,为何会一战成名的吗?”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曦爻状似无意地摸着扇面上的“静”字感慨道:“好吧,谁让我和你师父相处的时间更长,了解得更多呢,那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他皱皱眉,心头没来由的不舒服,却也任凭着曦爻带着自己七转八弯来到了一口埋藏于荒草中的井口。井口宽约一尺,上头盖着个巨石,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巨石,而看不见废井。
曦爻合拢扇子在那块巨石上敲了敲,缓缓道:“看到这块巨石和荒井了吗,这是龙神死前留给她弟子的神力。当然了,宵珥就是那亲传弟子,这世间也只有她有资格搬开巨石获得神力,打败邪祟。你作为她的亲传弟子,难道不想突破自己的神境么?”
曦爻话中的诱惑力直指他深深隐藏的渴望。
见他依然不言不语,曦爻慢慢踱步到他的身边,声音像是掺着砒霜的蜂蜜:“你也知道天上的神仙,也分高低吧?像你这种低等动物突然拔地升仙,仰仗的也不过是宵珥赐予你的几分福泽仙气。你若不努力,宵珥也看不起你。我说的对吧?”
说的对极了。他岐桐当初靠着宵珥的仙气,误打误撞中救人一命。他心知肚明,没有那些仙气的滋养和宵珥执意的报恩,他也不过是一条长虫,现在还待在冰冷的黑洞中,不知今夕是何夕。他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他只怕宵珥还清了两人薄薄的恩情后,对着不成器的他日渐失望,继而被他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她的有眼无珠。
宵珥也许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他是真的在意宵珥的看法和别人对她的看法。
“我要如何做?”
曦爻那双狭长凤眼笑眯眯的:“你只需要撕开上面的一张封印,便能搬开石头。”
他信以为真,撕开上古封印,手还没碰上那块巨石,忽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肆虐间,那颗巨石在井口摇摇晃晃,地下有什么东西正飞速撼着深井,即将顶破巨石而出。他正觉得疑惑时,眼前闪过一道白影,白影笔直的埋入巨石,露出剑柄,太阳这才恢复了和煦。
宵珥站在不远处,脸上没了往日灿烂,阴沉得像是刚刚失色昏暗的天空。那双爱笑的眼睛里如今只剩铺天盖地的怒意和失望。
不知何时退了很远的曦爻抢先幽幽地开口:“宵珥,你千万不要怪罪岐桐,要怪就怪我没来得及阻止的了他的好奇。”
荒谬,曦爻他在歪曲事实,明明是他骗他这里是蕴藏神力的地方。
“是他”他不善言语,开口艰涩,一时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剩了个苍白无力的辩解:“明明是他带我.....”
“是我,是我待他疏慢,这才生了祸。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担就好,与他无关。”曦爻苦笑着望着岐桐身后跟来的神兵,摊开双手等待束缚:“我识人不清,这是我应得的下场,毫无怨言,如果有下次,我定然不会.....”说着他偏过头,好像是在遮挡眸中的泪光。
“够了”宵珥探了探巨石:“现在尚未得知这锁妖井中是否有趁机潜逃的上古余孽。在此之前,你们通通待在天牢里好好反省。”
那天之后,宵珥不听他的辩解,不去探望他,不去理会他。她进进出出隔壁曦爻的监禁室,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和不安,很快曦爻便出了天牢,紧紧跟在宵珥的身后,神色一如曾经的他望向前方宵珥的背影般,眷恋,依赖。
他登时恍然大悟。
几日后,宵珥终于来到了他的房间。她隔着栅栏,望着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他,神情凝重:“岐桐,你揭开了上古封印,放跑了一只妖物,天道不容。你已经与我所做之事背道而驰,如今你有两条路,一是与我断绝师徒关系,自保周全;二是被打进水牢,择日判死。”她顿了顿补充道:“修了仙后的死便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轮回。我劝你仔细考虑第一条路。”
她从未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他,如今天降横祸,飞来脏水,便让她生了厌,决心与他断绝关系。他心生绝望,早已没了力气:“我说了多少次,是他曦爻告诉我内藏神力,我才去揭开的,你为什么只怪我?”
宵珥讽刺地笑笑,目光锋利如刀:“那里妖气浑浊,还蕴藏神力你自己说,你编的借口荒不荒唐?平时让你多努力,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是不是!”
她曾牵着他的手,竖起两根指头按着眉心,对着天地起誓:“我宵珥此生只此一个徒弟,天地可鉴,若有所悔,灰飞烟灭。”也曾摸着他的眉骨细心安慰:“不急不急,稳住神魂,护住仙骨才是要紧的。”如今她为了所谓的真相,拼着违背誓言灰飞烟灭的下场也要与他断个干干净净。
她没有心,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他的生死。她只在乎公道和正义,还有所谓的职责。可是,他在乎。
“杀了我吧。”他闭上眼,敛了自己满目的哀痛。
他被连皮带肉地削去那块新长出的仙鳞,投入水牢。
又过了几日,曦爻踏水而来,站在他的面前,脚尖勾起他的下巴,垂眸凝视他那双被水泡的红肿的双眼:“你那片仙鳞,正好将功补过镇压邪祟,祭了龙脉,以后你便没什么用了,不能入药,也修不了仙。若有来生,记得别插队,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懂吗。”接着,他恍然大悟般摇开扇子,挡住唇边明晃晃的笑意:“啊,我忘了,你没有来生了。”
曦爻转身将他悲怆凄凉的怒喊声关在了身后,低声叹道:“真是可恨又可怜。”
潮水袭来,他避无可避,只得被生生吞噬,就像那看不清的命。他以为前方是冰消雪融的春日。可是,他在踏足九重天这一刻起,便已经被算计得明明白白,被汹涌的暗流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注定逃不过的命中劫数。他是扑火萤虫,是案板鱼肉,是待宰的羔羊。他还没触及刀柄,便已经躺在了屠刀之下,沦为笑柄长叹。
逆徒 第三章前传3
再次重见天日,春光明媚,刺得岐桐紧紧阖上眼。久不见阳光的双眼一时难以承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光。尽管眼睛疼得视物不清,他还是努力睁大了眼睛,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脸上一一寻找着熟悉的面孔。
可能是眼睛被刺痛得厉害了些,视线被泪水糊上一层纱,他没能看得到宵珥的身影,却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压得他双膝如绑了千斤坠,生生逼着他下跪:“逆犯岐桐,你可知罪?”
知罪?
他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咳了咳道:“我师尊呢,我要见我师尊。”
“你做的 ‘好事’,宵珥如今早已前去捉妖,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那道威严的声音立于云层高台之上,不怒自威:“行刑!”
密密麻麻的消魂箭对准他的那一刻,岐桐并没有一丝的害怕,只是觉得自己死前依然可笑又荒唐,一边明知宵珥昨日护着自己的话都是骗他的,一边还在期待着自己死前能够见上她一面。她一向如此,说着最好听的话,做着最残忍的事。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沉寂,他的世界突然因为那道声音再次亮了起来——“慢着!”
一阵劲风扫过,他的身前停着一个一个背影。来者一手拇指抵着剑柄,似乎随时准备将利剑拔鞘而出,一手伸在他的面前,张臂护着背后的他。战神一出,万箭归宗。他从未听过曦爻如此焦急地怒吼道:“都给我放下!”
他的师尊,九天之上,一战成名的战神,宵珥举臂挡在他的面前。
天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了明晃晃的怒意:“宵珥,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要和天下,和公道作对?”
宵珥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他是我的徒弟,我不能让他受到别人的伤害。我的师父曾教过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如此,我断然不会把他交给你们。”
“你想造反?”云层之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始终没有放下弓箭,只要下一秒一声令下,那些细如牛毛的箭矢,便可以排山倒海而来,穿透两个仙魂,让他们魂飞湮灭。
宵珥手指一动,利剑出鞘。
“不。”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过身,剑尖划破他薄薄的衣衫,直抵他的胸口,冰凉:“我的徒弟,不肖别人动手,我自己来。”
宵珥薄薄的嘴唇张张合合,每一个字拆开的意思他都明白,可是组合起来,他却怎么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像往日谆谆教导他心法口诀一般耐心平和:“你放心,我的剑很快,你不会很痛。”那把斩妖剑随之全部没入他的心口。
这次,是真的一点也不痛。
他低头凝视着剑柄上镶嵌的那片属于自己的仙鳞,和握着那只剑柄的素手,顺着抬起的胳膊,看向那双澄澈的眼。眼中的他倒映这惨白的脸,神情讽刺:“这便是你答应的,护着我,是吗。”
此刻,他的心跳声如惊蛰的春雨中,一声又一声撼天动地,唤醒万物的惊雷。冰冷的血液加速逆流,涌向心脏,浑身沸如油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阵阵回响:“好,好极了!”
她惯是个叽叽喳喳,停不下嘴的。没有事的时候,便会在他的耳边说着自己的种种游历,一边喝着他沏的茶,一边滔滔不绝。他是她最忠实的听众,所以知晓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而她现在的沉默不言,也正是她在默认着他愤怒的质疑。
是的,她又骗了他。
他敬她重她,信她赖她。
她呢?
她说她会护着他,如今她亲自动了手;她说他的仙鳞非常重要,一定保护好,可她夺走了那片本该用来封印的鳞片,镶在了这把剑上,而这把剑穿透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即将破灭的心脏,将他的灵魂彻底毁个破碎。
“宵珥!”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你骗得我好苦!”
他好恨,恨她怎么可以欺他又弃他,恨她怎么能够能够如此心肠毒辣,恨她当初为什么要来到他的洞府。如果没有她,他还只是个平凡的长虫,在寒冷的角落里了却此生,纵使孤独,也好过如现在——连个来生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若有来生,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毁了她拼死守护的大道,一刀捅穿这个心怀鬼胎的仙界。
现在,他已经没了力气,意识也渐渐消弭在微微拂来的春风中。佛门无寒暑,仙都叁春长。他冷眼瞧着宵珥在最后一丝光籁中被黑暗吞噬干净,最后无声地张张嘴,永远阖上了眼。
这一日,料峭春风中,世间再无战神宵珥那位逆徒的身影。
鞠躬感谢美式不加糖,zwy234,采蘑菇的小姑娘,靓仔奶糖的留言评论。
逆徒 第四章赴宴,赴宴,应是赴入圈套
宵珥撑着把油纸伞遮着日头,走在后头呼哧呼哧喘气。
沧澜山山路太难爬了,况且今日的日头也太过晒了一些。要不是在此不能动用法术,宵珥早就乘着风舒舒服服的跟在人家后头。
她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越走越累,越走越慢,而走在前边,引路的侍女却是步伐轻快灵活,丝毫没有疲累之态。作为上神,宵珥觉得自己若是哼哼呀呀喊累,太丢神仙的脸了,想了半天,还是吞吞吐吐问道:“姑娘...请问还有,还有多远?”
走在前边,不,是跑在前边的侍女嫣然一笑,气息均匀,语调却有丝焦急:“就快到了,上仙莫要在此时休息。”
宵珥揩了揩额上的汗,把满腹请求休息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里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气走侍女无人替。她宵珥既然选择来这趟仙盟会,那么她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沧澜山每一百年举办一次沧澜宴,邀请四海有头有脸的仙人展览交易各路灵丹妙药,奇珍异兽,仙器法宝,心法秘籍等等。宵珥本人对这种无聊的聚会可以说完全不屑一顾,甚至是避之不及的。可她想了想,自己五百年前,好歹欠了人家沧澜山老山主的一份情谊,如今沧澜山老山主特意亲自递上请帖,邀她“参观莅临”此次仙沧澜宴兼新主上任,她只得诚惶诚恐地接了帖子,带上块千年妖丹动身赴宴。
回思绪,宵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跟着领路侍女,走进了一处地形平坦的树林。
脱暑之林,南风问树,影投其涧,高山流水,其音悦耳。
宵珥惬意地眯了眯眼,却见领路侍女不再前进,背影僵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一颗巨树下,两叁个壮汉正撸着袖子填着个大坑,个个动作麻利,一铲子接一铲子的往下填。
“平平!”
宵珥正楞着神,站在前边的侍女,猛然尖叫一声,扑身上前抢夺一个汉子手里的铲子。那汉子轻轻推了她一下,侍女便柔弱的扑倒在地,却又哭着喊着去撕咬汉子的手臂。这下汉子恼了,一脚踹开脚边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