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洞天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裎山大王
她搬来木椅站上去,贴着衣柜在木板上摸索,右手划过积尘的柜顶,灰屑突被扫开,它们太迟钝了,也或许它们不再期盼会有一刹飞向他方,她的手挥开毛絮够下来两只,啪地扔到地板上。
不够好看,白色被腌成灰白色,她不想穿了。
胡梨拍掉手上的积灰,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她忍不住咬唇瞪向一地狼藉,折腾了一早上,耗尽了心思,毫无卵用。
她赤脚开门,几步跳到一楼,这个时间于嫂嫂应该在厨房准备午饭,她加快脚步往厨房奔去,可于嫂嫂正双手掐腰杵在厨房门外,胡梨大概幻视了,她看到于嫂嫂的颅顶冒火冒烟,一圈两圈。
她背对胡梨,蛋香味绕过鼻尖,炒菜的滋啦声也向外递出,另一边的炖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厨房里只见他忙碌身影,胡梨两眼不眨,色、香、味裹挟着,她一眼盯向利索的寸头,能驾驭这种发型还很帅的男人,她看得出神。
厨神于嫂嫂最爱下厨房,那里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是她奇思妙想的一亩叁分地,是她创作灵感来源的仙境天池。江尧一早起来就抢占了厨房,不让于嫂嫂帮忙,就算是洗菜切菜也不让,于嫂嫂当然堵气,但看他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于嫂嫂插不上嘴,动不上手,只得站在门外等他出错。
江尧自然不会给于嫂嫂机会。
于嫂嫂叹气一口,解开围裙丧起脸转身,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人。
“狐狸。”
于嫂嫂开口唤她,可她怎么会听得到,她眼里只有那个男人,耳里也只有那个男人静动的声音。
“狐狸?”于嫂嫂轻拍她的肩,又叹气一口:“看来我这几天都不用进厨房了。”
“嗯?”胡梨被迫回神,也不知刚才于嫂嫂说了什么,短暂吞咽一瞬后拉于嫂嫂离门走出一段道:“嫂嫂,帮我买点东西……”
胡梨附到她耳下,声音不大,于嫂嫂却是听到了什么震撼八卦一样眼冒银星,嘴也张大。
昨晚在吧台看到纸条,整整写了两篇,她还是第一次见第一天来客栈就要买这么多东西的男人。早上分叁趟把东西送进来,这才耽误了时间,被他霸占了厨房。
狐狸提买东西倒是不常见,狐狸好像没什么欲望,客栈里没电视,没手机,没网络,狐狸总是单单地坐在长椅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于嫂嫂迭好围裙,点点头就出去了。
汤煲好了,江尧从橱柜里找出餐具,盛盘摆盘,一样接一样地端出来。
前厅的圆桌上,盘盘味香,道道有样,引人探看,惹人垂涎。
胡梨很怕自己自作多情了,万一他做的一桌菜根本没打算请她一起吃呢,万一她坐下了却被轰起来那也太丢脸了。
胡梨提起裙往外走,她放放风去,不然菜味那么香她流口水被看见更丢脸,就快到门口,江尧突然叫住她。
“不尝尝我的手艺吗?”
狐狸洞天 48.种菜
尝!必须尝!不要脸了!脸是用来践踏的!
尝!非得尝!不要命了!命是用来糟蹋的!
胡梨提着裙蹭蹭蹭往回跑,腿一抬跨坐到椅子上,她毫不客气拾起筷子,刚才就瞄到那盘糖醋肉了!
筷子刚伸到盘边,又顿住,忙了一上午他最辛苦,蹭饭的人怎么能先吃呢。
胡梨夹起一团搁进他碗里,碗中米堆出坨小山尖,粉黄的,她疑惑,没吃过这样的。
“这是八宝饭吗?”
没有果干没有那么多跳跃色,好像也没有八种米。
江尧微愣一瞬,手中两根筷子碰到又弹开,他解释,用迷人的中低音:“这是白米和藜麦,加了些云南红米。”
哈尼梯田古种红米,你去那边旅游的时候带回来五十多公斤,还有二十斤的红米粉,咱们吃了两年都没吃完,江尧在心里笑她。可那时候我手头有特别棘手的案子,没有陪你去,你生气了才买那么多米,威胁我一顿叁碗不吃就割开喉咙往里灌,但是咱们吃了两年都没吃完。
胡梨夹住一坨慢嚼,闻着有淡淡的红豆甜味,蒸熟的藜麦有爆珠的口感,没想到他还挺懂生活。
江尧舀了碗红枣枸杞排骨汤,红枣躺在瓷勺中,右手执筷抵上枣子,用力一剖枣肉绽开,枣核露了出来,用筷子将枣核取掉,一颗取完再继续取下一颗。
一碗无核枣肉汤端给她,熟练,习惯。
这男人这么会照顾人,应该不是个直男,胡梨暗忖。
鱼香鸡蛋、凉拌腐竹、干煸芸豆、糖醋肉、四菜一汤,好久没吃到这么多家常菜了,就着粗粮米饭一口一口,胃里暖乎乎的,吃了半碗她差点儿忘记“矜持”二字怎么写,她低头看到自己穿了条腰的裙子,她不能把肚皮撑破,更不能让裙料隆起,最后喝了口汤,两腮鼓鼓地望他。
江尧看她脸颊红扑扑的,笑问道:“好吃吗?”
胡梨点头如捣蒜,毫不夸张地给予肯定。
“吃饱了该干活了。”江尧突地一个奸笑,浓眉上挑。
她不由瞳孔放大:“我靠?你不会是要让我刷碗吧?!”
果然啊!天上不会掉烧饼!她才吃了几口饭,就要当牛做马干家务了!早知如此,何必蹭吃!胡梨追悔莫及,趁他还没反应,她腾地起身耍赖就跑。
江尧一抬腕就钳住她,早猜到了,无论她如何挣扎,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拉她到吧台里圈,桌案上好大一只编织袋,他拎起编织袋挎到肩上再推她往外走:“不让你刷碗,咱们去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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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尧,我要不是一只耳朵聋我肯定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
“种什么?种什么?种菜?种什么?”
胡梨被他拉到室外,江尧对客栈环境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客栈老板,他昨天环视这里,职业敏感度油然升起,几间房,几扇门,周围几棵树,他都一清二楚。
她被拉到客栈后院,江尧看准一块空地直入主题,沉袋被放下,袋中的七零八碎纷纷落在土上。
宽铲、刻度铲、六齿耙、平锄、锹、手套……都是双份……
胡梨咋舌,一手扶额没想到他来真的,另一手捂住丹唇不让哭声流出,我还是太单纯了,我穿得这么漂亮,捣腾了一早上打扮得这么漂亮,你竟然领我来种菜?
约会去酒店写作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江尧说干就干,手套戴上,一手握住锹,长腿一蹬立刻抛出来个土坑。
这么迅速,这么迅猛,胡梨再也不矫情,她立马蹲到一旁参与其中,不然很怕他的坑越抛越大,最后要把她推进去埋啦。
江尧看她小猫挠沙似的呼呼翻腾,他忍不住大笑,那笑有些狡猾,即使两人一起蹲着,他也比她高出不少。
高伟身躯逐渐靠近,胡梨头上被阴影笼罩,空气被他抽光,压迫感袭来,直把她吓得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狐狸洞天 49.播种
“么!”江尧双唇一翘亲上桃腮。
软的,温的,一边腮肉被突袭,涣散的阳光下目光也随之涣散。
她不敢置信,暧昧的熔流逆风般冲上来,经外奇穴狠蹦狂跳,忽那一下点住死穴,胡梨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抬眸瞧他时,土坑已经挖好,正等着她跳。
她恨不得一头栽进去,短暂几秒连学区房都想好了,没辙,女人的一生总要疯一回。
胡梨做势前倾,半袋种子先她一步被倒进土坑,小铲将它们均匀摊开,江尧长臂一伸挡住她即将喂土的裙摆,他不作声,握着小铲在种子上覆盖一层薄土。
动作快且娴熟,她正想拍手叫绝,他递来剩下半袋种子,眉毛挑向旁边的另个土坑示意她一起做。
刚刚是她想深了,想得比坑还深,胡梨接过种子有模有样地学起来,翻开土壤撒上一颗颗与一粒粒。
他挖出两排土坑,挖开、埋起。在一些干燥的、空旷的地上,两人一齐播种。
胡梨从来没干过类似的体力活,原来务农竟是这般的助消化和耗体能。她有些后悔,悔自己嘴馋吃了他的饭,别人做饭要钱,他做饭要命,才吃了几道菜他就想出来这么个损招,今天是种菜,不知哪天是不是要端洗脚水给他当牛做马。
顶着高炽的太阳,两排种子轮番安排上,浇上透水殷湿土壤等其出苗,她颈间已是香汗涔涔,双眼昏昏。
两只手套互磨几下,两边往反方向硬拉才力强扯下来,手上热得湿乎乎,胡梨累得直接坐到一旁土堆上,她突然好奇刚刚自己种的是什么,活都干完了才问:“这是什么种子?”
江尧放下锹和铲,面上很是满意欣慰:“黄瓜种。”
“种黄瓜干什么呀!”胡梨震惊仰视他,人类的劳动就是累人,有必要在日头这么辣的大中午来种黄瓜吗?于嫂嫂下山一次能买几十吨,吃现成的它不香吗?
江尧掰开手指边比划边道:“绿色、天然、健康、安心。”
她听了心里被感叹号霸屏,他是熬夜做广告猝死的吧?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吃完午饭连躺一会儿看看爱情动作片都顾不上被急急拉过来种菜,还种堆黄瓜,她基本上也蔫儿成了黄花菜。
“地上凉,别在地上坐,容易得痔疮。”
“我死都死了,还怕得什么痔疮啊。”胡梨泄了气,坐在地上一手杵腮,望着身前的深色泥土叹气,想来生前也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不知能不能种得活。
江尧措不及防地一噎,转眼就开玩笑:“还是起来吧,别把苗坐折了。”
话一出口,胡梨暗道男人没有心,她怎么会对着这样一个钢铁直男面露羞涩,草率了!
她气哄哄地起身,然而之前蹲坐太久腿麻借不上力,脚还没抬起就双膝跪地两手抓住他的裤脚,说时迟那时快上身前倾的瞬间一把将直男的双膝推弯,扑通一下……
当然怪他,人的个子太高就容易底盘不稳,他毫不意外地触地,未干的泥土蹭上衣料,背后浸湿,土凉至极。
此刻江尧迅速回忆他短暂的前半生,小时候和同学打架没趴下过,在警校那几年不知道“躺”字怎么写,抓贼没栽过跟头,他永远站得腰板挺直,傲视众生。但他屡屡被眼前的女人推倒,从前是在家里的床上,今天是在刚埋下种子的湿土上。
江尧对胡梨,从来都不设防备。
趁势而行,她双腿跨开夹住男人劲腰,右手悄悄撩起裙透出纤白细腿,待来到他胸前,这个角度看他那对英武眉眼,瞳仁如墨吸引人。他毫无保留地双目赤诚与她对视,胡梨却没那么大胆,她躲避地将视线滑下,瞧近了,镌刻鼻梁拱起高雄,再瞧那双唇,厚度适中。
听说薄唇的人薄情,那他这双呢?
人身上皱纹最多的地方就是嘴唇,她想吻,想舔吮,想用津液铺平他唇上的皱纹。
风儿吹来咚咚的声音,风儿带走咚咚的声音。
再近,就要触到他的唇,她的甜不能浪,要献给心动男人的舌尖。江尧等待不及就要主动凑来,胡梨倏然抬腕拍他左肩,哼笑溢口:“起来吧,别把苗躺折了。”
狐狸洞天 50.蒲草
西瓜没吃着先把勺掉了,江尧也跟着哼笑:“苗在土下面呢,压不折。”
他双臂暂未围住纤腰,胡梨顺手抓来一掌沙土朝他身上扬:“那你说我别把苗坐折了!”
江尧灵活躲避飞来的尘土,双臂箍住她纤腰将她一齐带起身,蜜桃色裙摆落下,遮住片缕旖旎春姿。
忽起忽降她挪了两步才将将站稳,皓白脚腕晃眼,引得他视线下移,从昨天到现在,她总是光着脚。
“狐狸,你怎么不穿鞋?”
胡梨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足下,趾头羞羞搭在地面上,二叁趾头歪遮住最前的那颗,胡梨讪讪挠头:“不想穿……呃……本来今天是想穿的,可没有一双能穿出门的,太破太烂……家里就这条件了。”
江尧听出她的玩笑,就算不想穿鞋也该穿双袜子,女孩子脚下凉会生病的,可她又说自己死都死了,还怕得什么痔疮。
鼻腔酸涩难耐,凡事都扭不过她,呵她斥她,她会不高兴:“要不?你穿我的?”
胡梨再次低头看向脚下,江尧今早换上了轻便的男士拖鞋,两条船那么长,跟她的粉裙也不搭啊,她摇头拒绝,毫不留情:“不要,我怕得脚气。”
“我没脚气,你知道的。”
胡梨撇嘴,你有没有脚气我怎么知道,刚要开口怼他,腕子竟被他攥住,江尧带她绕过两排土堆,一前一后跑地极快。
跑回客栈前院,江尧放她坐回长椅上,他撞开风铃进了客厅,闷头在里面找东西。两排土坑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但胡梨累得通身酸疼,她握拳使力抬起胳膊,青色血管浮出凸筋,不吹不擂,估计明天醒来就练出肱二头肌了。
她长腿搭在扶椅上,能躺着绝不坐着,烈阳直射在客栈四周,热得鸟儿吐起舌喳喳叫。
江尧出来了,手里捧着几捆蒲王草,腕上挂了只帆布袋,不知里面又装了些什么作案工具。
他长腿跨进长椅,坐到胡梨脚边,淡黄色香蒲茎叶忽而散出微酸的柠檬香。
胡梨好奇他又要折腾什么,手肘抵住椅背靠坐起来。
他分出一把蒲草用锥子划开两半,取出两根,拇指与食指张开在蒲草上丈量一下,留出约十公分的长度后两指将其捏住,再交叉错开,右草扭过左草边,瞬间别出一结。
从帆布袋中取出一只山形夹,将掌外留出的蒲草夹在长桌上固定住,又拿一根短草横放至两根草结中间。
他手上动作极快,完全不像艮牌里“沉稳、克制”的隐意,起初的两根再次别出一结,新草横向至于其中,反复类推,一直编到第二十九根草,手上动作放慢,用重物压在草结上,第一股完成。
第二股来到左边,编结、山形夹打开再重新夹上,紧扭慢拉,循环往上,待来到上一股的第二十九根处,两根蒲草相遇,扭出一结,短草横冲进来,二股完成了叁十根的使命。
他又一次次往里加草拧结,五股下来只用了五分钟,侧颜正对她的视线,他专注认真的模样简直魅力流泻。
蒲草将鞋底分出两角,左边为里角,右边为外角,从下至上数到十四棵,夹一棵草,再向上提,再加入一棵,扭出花结,编到顶。
再入第二股时有所不同,从第一股处向上数叁棵,夹入一根新草,第四棵时再夹入新草。
拧啊扭啊,编啊扯啊。
胡梨盯着他半秒都不舍得眨眼,他到底何方神圣,莫非谪仙下凡,怎么什么都会,真想立刻将他扑倒,尝尝他的滋味。
唇角又轻轻勾起,他手中不停动作,侧首直视胡梨,笑意直入胡梨眼底,中低音摄魂醉人:“马上竣工,想好词怎么夸我了吗?”
狐狸洞天 51.丑鞋
“你知道吗,你好强,会发光,像水母一样会发光,而且是赤月水母,很强,很亮眼的水母。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还会什么啊?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你又高又帅,会做饭,会种菜,会编织,我相信你一定还会更多,你说话好听,说的话也好听,你聪明能干,看上去有力气使不完,你一定是群英之首,上辈子拯救过宇宙。”
女人说话,半真半假,女人夸男人时说的话,半假半真。
“除了我,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走女人的路,让女人无路可走。
“不除,除不开你,真的。”
见招拆招,女人也会撩。
江尧噗嗤一声乐出来,她机灵,说话向来滴水不漏。
里角的草加完股后,他将草垫调转个方向,又拿两根新草交叉打结,留出约十公分的距离从草垫的第叁棵开始继续迭加续股。
从上至下数,分别留出十一、十四、十七棵。再叁股结编成后,上下各留出一针。
草鞋底外部的两圈编出雏形,叁棵草送进排中,压二挑一,指尖划过草面,划出酥酥脆响,左右两边剩余的长草向四面八方大厮敞开,豪横至极。
他取下山形夹,一手向身后摸到她赤裸的足踝,胡梨不躲只笑,掌中薄茧触上皮肉,掌心温热且宽,着实令人有安全感。
江尧往后挪坐,右脚被他搁在自己膝上。将成品放到她脚心下,牵来两侧蒲草各叁根拢至脚背,草酸味悄悄弥漫,她听到两股相距甚远的蒲草即刻变成了相见的参商,江尧两手各执一端向内紧,打了个结实的尾结。
“大!功!告!成!”江尧一字一字带笑喊出,看着膝上的劳动成果那叫一个得意得不行。
速度过于快了,进度也过于快了,胡梨难以置信地抬起脚踝,大功告成?亚历山大大在哪?大功告成告了谁的成?
胡梨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虽然她确实很久没穿过鞋了,但她印象里没有人穿的鞋长这样,也没有人会穿这样的鞋。或者说这东西应该不叫鞋,那如果不叫鞋具体该叫什么也不好说,因为没法具体说,她很难想象人为什么要穿这种东西,也很难琢磨明白江尧为什么会发明出这种东西……
怎么说呢,很像地上有一只西红柿,啊她不小心用脚踩到了哦!然后西红柿它惨呀!它爆浆了呀!它沙红的汁水就爆在她的脚下,炸出了一朵西红柿花。
也可以说,有个人给香蕉剥皮,剥开后把可怜的香蕉放到脚下,香蕉它惨呀!它与蒲草色相近的长条皮炸开了香蕉花。
如论如何,她迫切地想把方才夸奖的一切口头撤回,因为那是一些与江尧毫不相关的词汇。
她扭动脚踝,乱七八糟的蒲草叶在鞋周群魔乱舞,她突然找到关键词来描述,并大声喊出:“江尧!我知道了!你编的这个东西,灵感一定是来自海胆!”
胡梨点头自我肯定,她抿唇竖起大拇指,幸好只做了一只,不然好怕乌贼跟她沾亲带故,她与草鞋对视的那一眼,只那一眼,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跑向大海,眼角有泪划过,她捧着一窝海胆下跪磕头,天鉴地证,认祖归宗。
江尧不服,她这个反应不应该啊,他举起脚踝仔细查看,那鞋垫棱是棱角是角,编织功夫真挺好,他挑不出错针错线,辛苦一场还不钱。
胡梨忍不住捶椅大笑:“这也,这也太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尧不信,虽这是他第一次编草鞋,但他有个过目不忘的本领,有次他下班回家,狐狸正对着电脑学编织,狐狸动手能力很强,一个教程下来她就编出一顶漂亮的大檐帽。他边下厨边听视频里科普老师教如何制作草鞋,他偶尔瞄来两眼,同时倒水加盐,颠勺翻炒,大火汁,那边狐狸按下暂停键,放下手中编到一半的草鞋,狐狸的时间观念特别强,一到吃饭的时间肯定饿,所以他也只学到这些。
草鞋在膝上乱颤,胡梨笑得颧上绯红,他刹间钳住脚踝,蒲草轻飘飘地搭到裤料边,别说,还真有点像海胆。
另一手拿过剪子,照着鞋边一圈依次剪开,咔擦咔擦酸味蒲草落地,海胆被拔了刺还能叫海胆吗?
修剪后的草鞋轻巧了不少,踩着它踢向江尧一对双膝,胡梨前仰后合:“但是丑还是依然丑。”
狐狸洞天 52.砌墙
一只丑鞋令胡梨此刻大量分泌多巴胺,江尧倒觉得不丑,但数数剩下的蒲草,也不够再做另一只了。
也行,天下无双,世上再难找出此般丑鞋,它丑出了境界,丑成了唯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哈……”
胡梨笑出一声鹅叫,盯着他笑个不停,笑个没完,江尧牵动面部肌肉,他需要放松,舌尖在齿上遛了一圈,习惯性地捋了把寸头,他突然问道:“你笑就笑,干嘛一直盯着我笑,是笑鞋丑还是笑我丑。”
胡梨笑得更大声了,摇摇脚上还没丐帮时尚的草鞋,她直视江尧:“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哪学来的这些屁嗑,她怎么不去唱rap。
江尧挑挑眉放下她的右脚,起身往客栈里走,要么去找更多的蒲草,要么出来时提把砍刀。
胡梨捡了个笑嚼不烂,手指抠向草鞋边,不是很硬,但是真丑,丑得惊天动地,丑得无以复加。她从没见过这种款式,但一见这个细到两根指头一勾就能断开的草结,有点可爱,她能预想到不出一百米,系带没了,拖还在。
江尧再出来时,又拎了一只帆布袋,她抬头望去,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径自走出去几十米远,在客栈正对面停下。
于嫂嫂跟着从后院推起叁轮车慢悠悠走来,不知他又要种什么了,江尧这个人大概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他闲不下来。
胡梨趿拉着一只草鞋一颠一落地回到客栈直奔卫生间,刚刚差点笑尿,肥水冲出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体内热量被带走,肌肉缩激起全身细胞。
她刚出来便听到突突突的狂躁响声,地板都跟着抖颤,嗓下滋滋跳动,她几步迈出门,一眼望到院里大阵仗,好家伙!她一手扶住门框才没惊坐到地上。
院里不知何时开进来一辆庞大的拖拉机,红红火火的喜庆颜色,她一只耳朵失聪都感到震耳欲聋,呛烟从囱口窜出,黑灰色噗噗裹缠着热气冒腾。
胡梨两手堵住双耳,眉都皱近了,她躲到门口悄悄探头看院外,那声响犹如胸口碎大石般的近距和震人。
院外五个工人一齐将车上堆放的石块卸下,铺了一地后,他们又推来一辆小推车,在江尧身边转转悠悠几人共同探讨些什么。
四人各抬一角将石块举起,往后半米搬来石块,重重落地声一路飙到客厅,咣当……咣当……石块紧挨着堆码,一行十块,共迭叁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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