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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去日苦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迷野/鱼九
每个活在尘世间的人,都被千丝万缕的联系牵绊着,过多的牵绊,就容易导致麻木。但张起灵不同,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太少,所以一被牵动,就极容易发觉。比如现在,那根“联系”告诉他,地面上、蛛网中的那个狩猎者是吴邪。
“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他记得自己当时说道。
其实张起灵并不完全明白自己说的话。他这一辈子,都很少跟“告别”这两个字打交道因为没有必要,他没有需要告别的人。只是那一次,在他准备进入青铜门、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告别”的理由。
他先见了胖子。胖子看见他,没有多惊讶,只是笑笑,好酒好肉招待了一顿。饭桌上,当他说明自己的来意、留下口信时,胖子的表情明显有点沉,但终究没有多说。
“小哥,你有你的事,胖爷我懂。我不留你,但哪一天你要是有麻烦,或者缺帮手,尽管来找我,朋友一场,千万别客气。”
只此一句。
张起灵点点头,转身走了。
朋友。他对这个词的概念很模糊,但并不是不懂,只是陌生。作为“张起灵”,他这一生,能有一个可以称作“朋友”的人,已经够了,足够。
然而居然还有吴邪。
吴邪比胖子难缠得多,紧紧地追在他身后,劝说、阻拦,甚至一路跟到了长白山上。很多次,他都想问:吴邪,你为什么要跟来?可他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吴邪在阻止他进青铜门。
那不可能成功,青铜门是“张起灵”的宿命,没有人能改变,他必须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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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吴邪应该明白,可他还是跟来了,为什么?
这才是张起灵想知道的“为什么”。不是“为什么要跟来”,而是“既然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跟来”。朋友一场,其实不需要那么寻根问底。他想。就像胖子,那才是朋友。
张起灵曾经梦到过三千夜前的长白山上,吴邪从三十多米高的山崖上坠落,被寂静冰凉的白雪淹没,而他漠然地前行,没有哪怕一秒的停顿。
这是极少极少没有嘈杂记忆的梦境,所以他才会记住。他也记得结尾处,是自己站在青铜门前,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冷静地说道:吴邪死了。
张起灵这一生的路都坎坷曲折、荆棘丛生,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偏偏还有胆大的人企图掺杂进来,不是因为居心不良、被他杀死,就是运衰命薄、亡于途中。于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张起灵几乎已经习惯了独自看生命在眼前流走,而不露一丝动容。
但当他从那个梦里醒来时,却发现自己额上一片冰凉,全是细密的冷汗,刘海都已经湿透也正是那时,张起灵发现自己的头发实在过于长了,用短刀干脆利落地削下一大截。
黑色的发丝飘落在地上,让他想到禁婆,以及那个被禁婆缠上却后知后觉、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的吴邪。
张起灵杀人,也救人,杀人很少会留后手,救人却不一定能成功。易折难愈,生命本就如此脆弱,所以才会牵扯出那么多长生的妄念。张起灵拥有与生俱来的长寿,这种长寿同时也赋予他无尽的痛苦,但这些都不意味着他不懂得珍惜生命。他对于生命流逝的漠然,只不过因为没有联系,一旦那种流逝开始牵扯到他的“联系”,他也只是个会痛的普通人。
如同记忆里,墨脱寂静的三日,他的手握得再紧,也无法阻止掌心弥足珍贵的东西被生死隔断。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痛苦,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痛得蜷缩在雪地里,眼里自发涌出温热的液体,起初他以为是血,但喇嘛说:“血有颜色,这是眼泪。你学会了痛苦。”
神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没有牵挂。张起灵不是神,他只是个缺少与世界的联系,只是个过于残疾的人。这种残疾的伤口隐藏得很好,可一旦触动,那种痛楚将不亚于全身骨裂。
吴邪对他而言就是联系,就是触发伤口的绝刺。多年前,当母亲死去时,张起灵将突如其来的陌生悲伤雕成了一座黑色石像,留在墨脱的雪地里可惜,情感终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完全转移,否则,他就不会在苏醒的瞬间如溺水者一般狼狈喘气,以减轻心中难以名状的痛苦。
进入青铜门,张起灵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局,完成了最后一个“张起灵”的最后使命,从此,这个名字再无意义,而他却还奇异地存在着,身处门内,无法了解外界的具体动态,只能靠心里的感觉来确定那一丝联系的断续。可即使有一天,那条联系真的断了,他除了继续在这里睡着、醒来、一天天记录下自己走过的寿命之外,无计可施。
张起灵这一生只在做两件事,一是完成身为张家人的使命,二是找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他一直以为前者是后者的一部分,现在才突然明白,这两者其实互成悖论:命里带来的路逼着他走向终点,不得超生,没有任何自我行动的资格,而如果不能为“联系”拼命,他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死循环。“张起灵”这个名字,意味着世间最残酷的死循环。
从走入青铜门的那一刻起,张起灵就只作为守门人而存在。于是,终极里有那么一个人,终其天年,都在做一个称职的门卫,也只是门卫,而不是自己本身。
在道上人看来,哑巴张谜团重重,神出鬼没,深不可测,其实他只是一场漫天大雾,早已丧失形体,随处可在,遮蔽他人,也永远看不清自己。
按照所谓的天道,张起灵会在终极中老死,距离他死亡的时间还很长,足够他慢慢地为这个世界遥远的未来思考。而现在,地上虬结的蛛网,地底撼动的终极,一切都在向连他也无法预计的方向走去。
张起灵的难得安稳被中途打搅,但他并不觉得不满,相反,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期待。他的命运原本在千百年以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他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向那个方向走去,而如今道路突然被打破,一切都超越了既定的规律与规则。这种变幻、诡谲、违背常理的情况,确实应该产生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让“张起灵”成为一个真正的、纯粹的名字。
背弃那三个字背后的含义,这是张家的禁忌,是对无数辈先祖英灵的叛离。而今,在摇摇欲坠的规则前,陈腐的大门开始断裂,缝隙之中透出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光,这点微光使他想起,在“起灵者”之前,他首先是一个人。
他长久地站着。
这些漫长、漫长的黑夜,这是极深、极深的地底。
长日将尽。三千夜,待天明。
====-freetalk====
时隔一年(……)电子书终于做完啦,用的不是最终校对版(因为最终校对是在已经排版好的pdf上进行的),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小错误,大家可以找我报错哦。
顺便吐槽一句:现在再看自己的第一篇文还真是羞耻play,尴尬值max……当年不懂事的天真的我……
回过头会发现《去日苦多》的遗憾实在很多,称不上是一部很好的作品,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很让我惊喜,也很让我感动,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不爬墙!好好产出!
第57章[817贺文]
上接三叔817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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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来时的情况,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必须做好徒步下雪线的准备。我和胖子都还好,但闷油瓶外衣外裤都在我身上,就显得单薄很多。
闷油瓶在里面待得太久了,即使他体质异于常人,也需要一段适应期来应对外界环境,更何况我们一上去就是冰天雪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此一来,我就面临一个难题:脱?还是不脱?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显然不适合这么理直气壮地抢别人衣服穿,可如果我当着闷油瓶的面把裤子脱下来,那场面估计会更尴尬。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一路,估计脸色不太好看,因为胖子问了好几次,说我是尿急还是想拉屎。要不怎么说这胖子嘴黑,被他问了三四次以后,我居然真的有了尿意,一边骂娘一边跑去角落里方便。
尿了一地,我突然想到闷油瓶说我老了,忍不住借着光对地上那摊水渍照了照,自我感觉还行,如果身边没有某些人,应该很容易讨小姑娘的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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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也许是吃过麒麟竭的缘故,我其实不怎么显老,所以我猜也许是刚才光线太暗,闷油瓶一眼看到我头发薄了,才那么说。至于闷油瓶本人,比起十年前几乎没有变化,只有头发长了,但也没有长得很夸张。
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少了。
“尿不尽是病,得治,”胖子喊了我一句,“让你尿,你他娘的还尿个没完了。”
我自己也觉得对着尿照镜子很变态,连忙提好裤带,一回头,不止胖子,闷油瓶居然也在看我。
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他一声,但一时又找不出话题,只好问他要不要衣服。预料之中,他摇摇头,让我留着穿。
胖子大概明白我刚才在想什么了,说我瞎操心。我直觉他有安排,或者知道什么,于是稍稍放心下来。果然,接触到外界光线的第一眼,我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手机还我。”小花单手打着手电,另一只手朝我摊开。
天还没亮,周围都是黑的,我看见小花背后不远的地方窝着一丛丛暗影,看轮廓像是车队。这时我心里算是完全踏实了,一方面是因为小花安然无恙,另一方面,既然有车队,闷油瓶会轻松很多。
至于小花说的手机,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转头看胖子。胖子嘀嘀咕咕地从我身后走出来,把之前放过《seeyouagain》的手机塞到小花手里。我这时才看清,那手机是粉红色的。
我呆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以这只手机的曲风,我没办法想到小花那张脸。
小花看到我后面的闷油瓶,扬起手打了个招呼。我离闷油瓶近,明显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点点头。后来一直到坐上车,他都没有吭声。
虽然他以前也是个闷油瓶子,但我知道他现在确实不对劲。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那句“你老了”,他就再没说过任何话,这很容易让我产生一种误会,那就是这三个字他在十年里排练过很多次,所以才能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说出口,而除了这三个字以外,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接近于失语症。
难以想象十年来闷油瓶是怎么过的,这样长的时间,足够把一个正常人变成哑巴。
也许是发现了我在看他,闷油瓶也稍稍侧脸来看我。我脸上莫名发热,转开眼睛,抬脚往车队走去。
我和闷油瓶、胖子、小花都上了同一辆车。小花主驾,胖子说自己体积大,自顾自坐上副驾驶,留我和闷油瓶并排坐在后座。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因为累了。我有意无意地朝身侧瞥了瞥,看见闷油瓶靠着座椅,正在闭目养神。我看他安静的样子,心里渐渐稳妥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模模糊糊记不清做了什么梦,好像是以前做过的事,到过的地方,无数情景来来回回地重叠。这样恍惚了很久,忽然耳边响起闷油瓶那句“你老了”,我一个激灵,睁开眼。
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下了雪线,车队暂停整顿休息,小花趴在方向盘上休息,胖子难得没打呼噜,四周一切都寂静得不太真实。
我下意识地朝身边看,闷油瓶还在。
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有句古话叫“近乡情更怯”,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但每次梦醒时,却依旧不可避地忐忑不安。这十年我做过无数的假设,其中一个就是有一天我醒了,发现所有事情其实都是我梦里的幻影。
幸好现在闷油瓶在我旁边,看到他还在,我心里也有一点安慰。
天刚刚泛起一点微光,窗外的景色都拖着黯淡的影子,看不真切。我干坐了一会儿,本来打算再睡一觉,结果却睡意全无,反倒是越来越清醒。
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在车里摸出一包烟,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
也许是车队才刚过雪线不远,所以外边的温度比我想象中低一些,所幸可以适应。不远处有伙计围着篝火打瞌睡,看见我,连忙互相拍拍直起身。我没有心思跟他们计较,自顾自窝到角落里,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用火机点着烟,慢慢抽了起来。
黎明前的天色非常浑浊,有一种厚重的压抑感,让人很不舒服,而唯一可以缓解这种不适的方法,大概是看那些还没有隐去的星光。我眯着眼睛,很傻逼地一颗一颗慢慢数,星星没数出几颗,脖子先酸了。
即便如此,我转转脖子,吐出几个烟圈,忽然就觉得轻松了一些。
老实说,这种方法还是源自于闷油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试图学习闷油瓶的处事方法与思维方式,后来才慢慢想通,其中的诀窍无非两个字:过滤,或者说,选择。
闷油瓶那样的人,虽然会因为失忆减轻记忆负担,但往往有更多短时间内需要经历的事,这些事未必都重要,但都必然发生,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他就一定会采取选择。大概也正因为此,如果接触不深,一般人都会觉得闷油瓶有点目中无人,用一个比较流行的词来说,很高冷。事实上,闷油瓶单单是做了选择,让眼中只剩下自己在意的人与物。
了解了这一点之后,我再回头看自己走过的十年时,仅仅是为能和某些人一起走到今天而感到高兴,至于那些苦难与不愉快,我竟然不屑一顾。
走到今天这步,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拥有很多个明天,所以我选择看到光,而不是沉溺在终将会腐朽的混沌里。
一支烟的时间并不长,我把烟头按在地里碾了几把,觉得还不过瘾,摸出第二支。
由于身体关系,我一直在刻意控制自己的吸烟频率,但这次时机特殊,我实在是想潇洒一回,顺便补上一点之前憋着的份。
我低下头,叼着刚刚摸出来的烟,用手虚掩着挡风,“咔”一声点起火机。大概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以思考,我的注意力非常集中。
这时,我忽然发现身侧的光线暗了暗。有人在接近我,也许是某个想套近乎的伙计。我一向没兴趣理这种人,但偶尔会逗逗他们。
粗略估计,那人差不多离我七八米,我假装没有发现,一边淡定地点着烟,一边气沉丹田。等那人很近了,我蓦地站起来大喝一声:“谁!”
这声大喝的音量之大,我自己也没想到。而且我更没想到,被吓到的不是对方,而是我自己。
来的人是闷油瓶。他穿着车上准备的冲锋衣,静静站在向光的地方,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场面非常尴尬,幸好这里离车远,应该不会吵醒小花和胖子他们,否则恐怕会更糟糕。我呆了几秒,弹了弹烟灰,又一屁股坐回石头上,不自然地笑笑,问道:“小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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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发现他的视线在我手里的烟上。我心想我操,难道他是看到我把烟头按在地里,特地来批评我破坏环境?
结果闷油瓶指了指我手里的烟,又指了指自己。
我还没见过闷油瓶这样纯比划着表达想法,感觉蛮有趣,但也不敢逗他,乖乖把烟盒递过去,让他自己拿。闷油瓶接了烟盒,又朝我这边走几步,然后身子一矮,跟我一起坐在了石块上。
石块不大不小,一个人坐着宽广,两个人就得挨在一起。我被闷油瓶的动作搞得一愣,侧头看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却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撕开包装嚼烟丝,这次他向我借了火。
闷油瓶抽烟的样子很特别,没有任何排遣情绪的感觉,恰恰相反,他好像就是在非常认真地抽这支烟。仔细一想,我其实极少看见闷油瓶好好抽烟的样子,这一刻太有纪念意义了,真应该马上拍下来,打印成照片,最好是再裱个高级相框。
不装逼,只抽烟。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了他很久,久到我自己手里的烟都快灭了。闷油瓶就像完全不知道我在看他一样,注意力始终在那支烟上,包括烟嘴、烟头、烟灰等等,表情带着专业性的品评意味,我十分怀疑他以前开过卷烟厂,或者即将要开一家卷烟厂。
如果他真的想做,也不是不可以。我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说服小花,让我从该还他的债里匀一些出来,给闷油瓶做卷烟生意。
这个问题我思索了很久,导致等闷油瓶抽完烟,和我一样把烟头按在地里,侧头看我,我才发现自己的烟完全灭了。
我顿时觉得可惜,说话也没过大脑,顺口道:“小哥,你也不爱护环境。”
闷油瓶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不是我第一次看他笑,但的确是我第一次觉得,他笑得格外轻松。
“味道怎么样?”我知道他说话不顺利,尽量自己多说,“你也不常抽烟,应该不太习惯吧。不习惯抽烟的人都觉得烟味难闻。”
闷油瓶抿了抿嘴,我看见他喉结那里滚动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喜欢?”
他的语速有点慢,声音也不太自然。这更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也许闷油瓶那句流畅的“你老了”,真是他这十年里反复练习的结果,至于原因,我不知道。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时间长了就成瘾了,”我想了想,答道,“这玩意儿有时候很管用,至少能醒脑。”
“为什么要醒?”闷油瓶又问,“现在是休息的时候。”
我觉得这种追问不太符合他的风格,但还是点点头:“现在是该好好休息,大家都累了。”
闷油瓶手里还攥着烟盒。在我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他忽然把烟盒迅速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然后对我说:“去休息吧。”
此时星光基本褪去了,但天边也已经泛起浅浅的粉白色,整体看来明朗了许多。闷油瓶侧着头,脸廓融合在渐明的天光里,专注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他的表情说不上是在笑,但真的格外柔和。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呼啸而过,我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又不太确定。但有一点可以直说,我脱口而出:“小哥,你真是……太不爱护环境了。”
也不知道那包烟是胖子的还是小花的,如果是胖子的,说不准要我丢一赔十,到时候让他管闷油瓶要去,看他能不能要到。
跟闷油瓶回到车里,小花和胖子都醒了,尤其是胖子,夸张地扭着脖子,对我挤眉弄眼。我没好气地问他是抽筋了还是怎么,没想到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虐狗了,又虐狗了。”
我一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胖子年纪比我大,但比较喜欢新潮事物,说出来的话常常让我听不懂。
小花倒是没多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分明写着恨铁不成钢,简直跟我老爹一样。我被这俩人弄得莫名其妙,问胖子:“虐什么狗?胖子,你嘴里跑的火车是越来越难猜了。”
胖子给了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愣是扭头不理我。小花冷笑一声,答道:“吴邪,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狗,叫单身狗。”
两人一唱一和,我再傻逼也感觉不对劲了,暗骂他们玩笑开过头,要是闷油瓶发作起来,整个车队都要颠一颠。幸好闷油瓶可能还没听懂,沉默地坐在一边,神态自若。我心想他大概又开启了过滤模式。
坐上车不久,车队就重新发动了。起初我因为抽过烟,还比较清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说话,闷油瓶有时也会插一两句,虽然字少,已经让我很欣慰了。后来,记不清是几时开始,我终于在漫长的颠簸里慢慢入睡,梦里是之前和闷油瓶坐在一起抽烟的情景。不同的是,这次他扔完烟盒之后,站在我面前,忽然弯下腰,把头凑过来,碰了碰我的嘴角。
梦境的像素很高,我可以完全看清闷油瓶的脸,他闭着眼睛,低垂的眼睫和发丝扫在我侧脸上,整个人安静地像一幅画。
闷油瓶身上有某种气质,这种气质使他无论做什么都很自然,不过我没想到,连耍流氓也是。
我听见自己问他:我有多老?
闷油瓶笑了笑,模模糊糊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清想追问,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闷油瓶直起身,好像让我跟着他走,可我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眼巴巴看他走远,急了一脑门汗,拼命喊他。
然后我被自己急醒了。
一醒来,我就感觉自己姿势不对,估计是睡到人身上去了,睁眼时果然看到一截脖颈。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闷油瓶,我几乎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
我连忙坐起来给人道歉。闷油瓶表情平静,没跟我追究,但我自己脸上臊得慌,什么肩膀麻不麻、手臂酸不酸之类的傻逼问题,七七八八问了一大通。对于我这些问题,闷油瓶一个摇头就回答完了,表示自己毫无压力,随后他反问我,刚刚梦到了什么。
胖子呼噜声打得贼响,小花的眼睛在后视镜里跟我对视了一秒,眼神有点微妙。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说梦话了?
仔细回忆梦里的台词,我觉得自己确实没出息,闷油瓶说我一句“老了”,我居然连做梦都含恨不能忘。更可怕的是,对于梦到闷油瓶碰我嘴角这件事,我不但不反感,甚至还不觉得违和。
完了,照这个趋势,梦到闷油瓶上我也不是不可能。
闷油瓶这个人,于我而言意味着太多东西了,这些东西很复杂,很难表达,但无一例外都非常重要。他为我的整个家族做过牺牲,无数次救过我的命,我欠他的大恩几辈子都无法偿还,但这仅仅是最表层的,如果更深入地看,他给我的远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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