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清闲丫头
“不急……”萧瑾瑜轻咳两声,“王将军不想知道,他一个考生为何要穿官服考试吗?”
王小花长刀一挥架到李如生颀长脖颈上,“说!”
李如生哭得凶了,一双水汪汪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王小花,把王小花看得脊梁骨直发麻,额头上青筋凸得像雨后蚯蚓一样,黑脸一抽一抽,“再哭……再哭老子一刀阉了你!”
吴江差点儿没绷住脸。
这会儿也没人再嚷嚷侮辱斯文什么了,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犹如老天爷一道神来之笔一般同窗。
萧瑾瑜又掩口咳了两声,“王将军……还是本王替他说吧。他穿这身官服,是为了三半夜溜出去时候不惹眼……年字号号房考棚末端,夜间光线昏暗,他前两夜身穿自制官服溜门撬锁大摇大摆走出去,再大摇大摆地走回来……你那些守考棚外围手下人就只当成是监考官巡夜了。”
王小花脸黑如炭,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如生,“他娘……长得跟个娘们儿似,还学人家杀人!还敢蒙老子兵!”
“没有……学生没有……”
萧瑾瑜静静看着李如生身上所剩衣服,“那你说说……不过三天工夫,你身上这几件衣服怎么都短了一截?贡院饭没那么好吃吧……”
楚楚这才看见,李如生修长胳膊上三件外衣袖子长短不齐,且都比中衣短了那么一截,露出一段磨毛了边中衣袖口。
楚楚猛地想起来那三根扯开衣服接起来布条,脱口而出,“这是那三具尸体衣服!”
满场目光倏地聚到安王爷身边这个水灵灵小丫头身上,就听那小丫头又雄纠纠气昂昂地添了一句,“不信你脱下来比比,就是那三个作弊考生!”
李如生突然就像是着了魔似,也不管王小花架他脖子上刀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扯掉那三件不合身外衣,丢地上一通猛踩,一边踩一边哭着大骂,“畜生!贱人……让你作弊!让你作弊!让你作弊!”
萧瑾瑜不动声色地把楚楚往后拦了拦,吴江抢王小花反应过来之前闪身过去反扣了李如生双手,按着肩头押他跪了下来。
李如生梗着脖子看向萧瑾瑜,嚎啕大哭,“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李如生秀气眼睛里泪光闪闪,凄凉得让楚楚心里一阵发寒,“他们作弊,作弊都该死,都该死……”
“格老子!”王小花被他哭得太阳穴直发跳,刀柄都被他那只大黑手攥断了,“你他娘杀人还有理了!”
“学生没杀人……没杀人!”
“能不能让本王看看你手?”
李如生点点头。
吴江把李如生带到萧瑾瑜面前,松开反扣他手腕上手,扣住他瘦削肩膀。李如生看着萧瑾瑜,战战兢兢伸出两个白生生手背。
萧瑾瑜眉心微蹙,“翻过来。”
李如生两手微抖着展开手心,右手雪白手心里赫然横着一道扎眼红印子。
“楚楚……”
光线昏暗,楚楚抓过李如生冰凉手,凑眼前仔细地看着,“这是……划伤,刺状东西上划,应该是……”
楚楚刚把那只手往眼前凑得近了些,李如生突然一挣,狠狠推了楚楚一把。
吴江一惊,闪身扶住往后倒下楚楚,电光火石工夫,李如生已扑上去伸手掐住了萧瑾瑜脖子,原本凄凉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杀不是人,是畜生!畜生!”
吴江一手稳住楚楚身子,一手抽刀出鞘,刀背刚触到李如生后脑勺,王小花大刀已至,从背后一刀穿透李如生单薄如纸身子,刀尖从李如生肚膛里刺出,贴着萧瑾瑜前襟戛然而止。
粘稠滚烫鲜血喷溅萧瑾瑜身上脸上,那双掐他颈上手非但没因临死痛楚而放松,反而拼死使后一分力气,把萧瑾瑜掐得眼前一黑,刚听到楚楚一声惊叫,没来得及看她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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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99冰糖肘子(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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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不知什么时辰,萧瑾瑜被入骨疼痛唤醒,睫毛微颤,试了几次才勉强睁开眼睛,视线还一片模糊就急着找那个总会守他床边人。
“楚楚……”
“王爷。”
吴江沉沉声音从床边传来。
萧瑾瑜吃力地侧过头来,才看见吴江垂头跪床边,想起昏过去之前楚楚那声惊叫,心里倏地一沉。
“楚楚呢……”
眼看着萧瑾瑜一下子变了脸色,吴江忙道,“王爷放心,娘娘煎药去了!”
萧瑾瑜心里一松,整副身子疼痛愈烈,从脏腑到骨节都疼得像无数把钝刀子来回割着似,差点儿重昏过去,紧攥着身下床单忍了好一阵,把床单都抓破了,让吴江看到也不过是张眉心微蹙嘴唇轻抿面孔。
疼痛之余,萧瑾瑜感激得很,除了感激吴江及时护住楚楚,萧瑾瑜甚至感激那个差点儿掐死他李如生,谢他伤不是自己心爱之人……
歇了半晌,萧瑾瑜才轻轻道,“辛苦你了……起来吧……”
吴江紧绷嘴唇,结结实实地给萧瑾瑜磕了个头,“卑职就想当面给王爷认个错,这就抓王小花一块儿领罚去……我俩都是当将军,该抽三百鞭子。”
吴江站起来扭头就走。
“回来……”
萧瑾瑜声音平静虚弱,吴江却像是被施了咒似,一下子定原地。
“不急……”萧瑾瑜淡淡地道,“先攒攒……帮我办件事。”
吴江原地转过身来,对萧瑾瑜颔首道,“是。”
“到三思阁把公孙隽案卷取来……”
“是。”
“顺便看看府里可有闲人……详查李如生。”
“是。”
“留心尾巴……”
“王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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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走后,萧瑾瑜就接连疼痛中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沉沉睡梦中感觉到那只熟悉小手握他疼得知觉麻木手上,不顾浓浓睡意,迫不及待地睁了眼,“楚楚……”
楚楚慌忙抹掉挂腮帮子上泪珠,“王爷,你还疼吗?”
煎药回来见他疼得满头是汗,怕他穿着汗湿衣服睡觉着凉,想给他换身干衣服,刚掀开被子就看见他紧抓着床单手,鼻子一酸就禁不住掉下泪来。
“不疼……”萧瑾瑜想给她擦擦眼泪,手腕刚抬离床单就牵痛了半边身子骨节,力气一松,虚软地落了回去,到底还是只能心疼地看着,“别哭……”
楚楚使劲儿抹干净泪痕,眨眨水蒙蒙睫毛,“我没哭,就是小虫子飞进眼睛里去啦。”
萧瑾瑜看着那双发红微肿眼睛,他比她还清楚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要哭不下一个时辰才会是现这个模样,萧瑾瑜浅叹,“谁让你眼睛这么好看,虫子都喜欢……”
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水汪汪眼睛里顿时漾开一片笑意,像极了沾着雨水盛放桃花,鲜活明媚得让萧瑾瑜心里一亮。
“真好看……”
楚楚抿着嘴直笑,低头小心地帮他解开汗湿之后黏身上衣服,“王爷,你疼迷糊了吧。”
萧瑾瑜笑意未消,就轻轻蹙起眉头,“伤到哪儿了吗……”
“没有,他刚推我一下,大哥就把我接住啦。”
“好……”
衣襟一开,衬着萧瑾瑜雪白胸膛,颈上那几抹已成淤红掐痕变得格外刺眼,还有几个半月形血口子,看得楚楚眼泪直打转儿。萧瑾瑜身子弱,平日里不小心磕碰一下就有瘀伤,淤青淤紫好些日子都下不去,这几道扎眼印子还不知道要挂到什么时候。
“薛太师说,他要再多掐一小会儿……幸亏小花将军一刀把他给杀了,要我说,就一刀太便宜他,得十刀八刀……一百刀也不够!得剁成碎末末!”
“楚楚……”
楚楚抽抽鼻子,硬把眼泪憋了回去,微撅起小嘴,“不过……也怪小花将军,他要是先把那个疯子拽到一边再杀就好了……那疯子死了以后还不撒手,指甲都掐到你肉里去了,小花将军气得要把他手砍下来,大哥不让,拽了半天才拽开,还沾了你一身血,害你尸毒都犯了……还好我把爷爷给方子背过了。”
萧瑾瑜轻皱眉头,“王将军房里吗……”
楚楚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他湿透上衣剥了下来,“我出去给你煎药时候他正好也出门,眼睛瞪得跟烧饼一样,脸黑得跟砚台一样,可吓人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
楚楚一边摇头,一边又利落地帮他脱下亵裤。
萧瑾瑜眉心紧成了一个结,“楚楚……去帮我把他找来……”
“等会儿喂你吃过药就去。”
萧瑾瑜摇头,“就现……晚了要出事了。”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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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给他裹好被子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萧瑾瑜合眼静静躺了一阵,才听清窗外淅沥沥雨声。
这时候下雨,难怪骨节里疼成这样……
那丫头这么匆匆跑出去,不知道拿没拿伞……
她虽然身体不弱,可近日没少劳累……
万一贡院里着凉生病了……
万一病得厉害,薛汝成没法子……
万一一时没有必须药……
万一……
萧瑾瑜正胡思乱想到躺都躺不安稳时候,楚楚“噔噔噔”地跑了进来,手里那把油纸伞没来得及搁就奔进里屋来,看见全身干干爽爽,脸蛋跑得红扑扑楚楚,萧瑾瑜揪紧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王爷!真出事了!”
“不急,慢慢说……”
楚楚把伞丢下,凑到萧瑾瑜床边,秀气眉头拧起一个浅浅结,“王爷,小花将军去找秦大娘秦大爷了!”
萧瑾瑜默叹,他担心就是这个……“他去问送官服事了,是不是……”
楚楚连连点头,“小花将军大吼大叫了好长时间,下人房人全听见了,还听见他把秦大娘骂哭了……秦大爷跟他吵了一架,小花将军一发火就揪着秦大娘秦大爷就去看李如生尸体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还停尸柴房吗……”
楚楚抿着嘴唇点点头,“王爷……秦大娘没了。”
萧瑾瑜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楚楚咬着一角嘴唇,眼睛里水光闪闪,“秦大爷秦大娘刚进去时候都不敢看尸体,小花将军就卡着尸体脖子拎起来放到他们眼前逼他们看,秦大娘一眼看见李如生后腰上那个黑痣,抱着就喊儿子……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就,就没了……”
萧瑾瑜微愕,“现呢?”
“秦大爷要跟小花将军拼命,正好有几个贡院大人路过,把秦大爷给拉走了。”
“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小花将军一气就走了,我追他没追上,就赶紧回来了!”
萧瑾瑜浅蹙眉心,微微点头,“做得好……”
“王爷,怎么办呀?”
“别急……”
萧瑾瑜后半句还没说出来,窗户倏地一开,一道熟悉白影落了进来。
楚楚像看到神仙下凡一样,眼睛一亮,“景大哥!”
萧瑾瑜默默叹气,果然,府里闲人永远只有这么一个……
“楚楚……去柴房整理一下秦大娘尸体吧。”
“好!”
“别忘了伞……”
“哎!”
看着楚楚跑出去,景翊腆着一张人畜无害笑脸走到床边,盘腿坐到床下,从怀里取出一叠纸页双手呈到萧瑾瑜脸前,“王爷,要不是我礼部当过半年差,哪那么容易偷……偷偷找人借出来啊!”
萧瑾瑜闭起眼来,“放床头上……”
景翊把纸页往他枕边一放,扫见他惨不忍睹颈子,眉毛一挑,“王爷,动手啦?”
萧瑾瑜皱皱眉头,睁开眼睛,“……?”
景翊往萧瑾瑜脖子上指了指,一脸同情,“娘娘挠?”
萧瑾瑜额头一黑,毫不留情地扔给他一个白眼。
景翊笑得意味深长,“这事儿我有经验,哄哄就好,哄哄就好……”
萧瑾瑜一眼瞪过去,景翊立马换上一张公事公办脸,“王爷,这种事儿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你执掌天下刑狱之事,要内外兼顾,表里如一,方能服众……再说了,咱们娘娘是通情达理好脾气人,你高兴事儿她肯定也替你高兴,不如全说开了,免得造成误会,弄得你里外不是人,威严扫地就不好了。”
萧瑾瑜被他说得一阵云里雾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说人话……”
景翊语重心长地道,“王爷,不是我要插手你家务事……但是人家姑娘家带着儿子都找到贡院门口了,你再这么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萧瑾瑜不但没明白,反而晕了,“什么姑娘……儿子?”
景翊摇头叹气,“王爷,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丢人事儿,你得摆正心态……让一个柔弱女子带着个七八岁儿子贡院门口把你翻过来倒过去地骂,影响不好啊……”
“骂我?”
景翊摊摊手,瞅着萧瑾瑜可怜兮兮颈子,“要不是薛太师外面挡着,这会儿挠你恐怕就不只一个娘娘了。”
“那女子……什么人?”
景翊一双狐狸眼睁得溜圆,满脸崇拜地看着萧瑾瑜,“王爷,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还不知道他娘是什么人啊?”
萧瑾瑜这会儿才把景翊这堆云牵雾绕话串起来,脸色瞬间漆黑一片,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地往外鼓。
眼看着萧瑾瑜风云变色,景翊一骨碌爬起来找到近墙角抱头一蹲,“我我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认不认当然还得由王爷亲自裁决!”
萧瑾瑜深深呼吸,如今这副身子完全不适合跟这个人较真,“我问你……那女子骂我什么?”
“我就听见几句……无良,狠心,该千刀万剐,让她孤儿寡母怎么活什么……她说不是我说!”
“那个男孩呢……”
“喊爹啊,喊着要爹,喊得那个凄凉啊……”
“那女子还说什么?”
“说……倒是没说什么别,不过抬来一口棺材,看来是想不成功……就让你成仁了。”景翊说着抬起头来,一脸同情地望着萧瑾瑜,“王爷,你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招蜂引蝶还招这种暴脾气……”
“景翊……!”
“!”
“出去……”
“是!”
“滚出去。”
“王爷……”
“滚出去时候别让人看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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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100冰糖肘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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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到柴房把秦大娘和李如生尸体安置好,回来匆匆洗了个澡,还没回到里屋就听到一阵不急不慢敲门声,开门一看,薛汝成正站门口,一张老脸板得连皱纹都拉平了。
甭管薛汝成顶着个什么样脸,案子一团乱麻,萧瑾瑜还不得不卧床休息时候,见到这样一个能顶事人来,楚楚心里顿时一热,“先生好!”
“娘娘,”薛汝成低了低头,“老夫找王爷说几句话。”
“王爷就里屋歇着呢!”
薛汝成进来时候,萧瑾瑜正皱着眉头闭目躺着,楚楚唤了萧瑾瑜两声,萧瑾瑜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楚楚刚要凑近看看,薛汝成摆了摆手,坐到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刚搭上萧瑾瑜脉,就见萧瑾瑜嘴唇微启,微弱又急切地说了句什么。
薛汝成两条眉毛一块儿往里凑了凑,印堂微微发黑,“王爷,此事需从长计议。”
楚楚没听清萧瑾瑜话,看着薛汝成这副严肃郑重神情,忙问,“先生,王爷说什么啦?”
“王爷说……他只跟老夫生孩子。”
楚楚一愣,凑上去摸了下萧瑾瑜额头,手刚触到那片滚烫,赶紧道,“先生,王爷发烧说胡话……您可别当真!”
薛汝成微微点头,“不其位,不谋其政。”
楚楚不懂这两句是啥意思,但看见薛汝成点头,知道说不是什么坏事,也忙跟着连连点头。
薛汝成小心地把手撤出来,仔细地掖好被子,抬头看到萧瑾瑜枕边那叠纸页,眉头紧了紧,刚伸出手去,楚楚已经一把抓到了自己手上,小脸微红,吐了吐舌头,“我今天还没帮王爷收拾屋子呢……他一忙起来,老是把东西扔得满屋子都是!”
“娘娘辛苦了……”
楚楚把那叠纸页抱胸前,笑得甜甜,“先生也辛苦啦!”
薛汝成缓缓站起来,“王爷还按旧方子服药就好,老夫晚些时候再来叨扰……王爷若是醒了,还请娘娘代为转告,请王爷无论如何万万速结此案,否则必生事端。”
“我记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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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近正午,萧瑾瑜才骨节里绵延疼痛中昏昏醒来,外面天还阴着,吃多少药,揉多少遍药酒也是徒劳。
可身边这人还执着而小心地帮他揉着。
“楚楚……”
楚楚抬起头来朝他暖融融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认真地揉着他肿得变形膝盖,“王爷,你醒啦?”
萧瑾瑜微垂睫毛,轻蹙眉头看着自己瘦得皮包骨双腿,“楚楚,别管它了……”
“就揉好啦。”楚楚头也不抬地揉着,“薛太师说了,让你一定马上结案,你肯定又得忙了,我给你揉揉,一会儿你坐起来能舒服一点儿。”
萧瑾瑜微怔,“薛太师来过了?”
“昨天晚上来,你发烧说胡话,非要跟他生孩子,把他给吓跑啦!”
萧瑾瑜脸上一阵发烫,顿时漫开一片红云,“是吗……”
“是呢!薛太师说,让你一定赶紧结案,否则就要出事了。”
萧瑾瑜眉心微紧,“还说什么了?”
楚楚又往手上倒了点儿药酒,不轻不重地揉上萧瑾瑜苍白脚踝,“也没说什么了……对啦,”楚楚嘴唇轻抿,抬起头来看向萧瑾瑜,小心地道,“薛太师想拿你枕头边上那叠纸,你以前说过,你身边纸不管带字还是不带字,只要没你准许谁都不能看,我就给你藏到枕头底下啦。”
“谢谢……”
“早晨时候大哥也回来啦,你要东西他都给你拿来了,就放桌上。”
萧瑾瑜侧过头去,看到屋中间桌上那摞一扎高卷宗,“好……”
楚楚给他揉完药酒,仔细地帮他洗漱干净,换好衣服,搀他坐到轮椅上,不忘他腰后垫上一个松软靠垫,把笔墨纸砚都给他摆放好,倒给他一杯温热清水放到手边,才跑出去给他煎药熬粥。
萧瑾瑜看着楚楚把这一切干得井然有序,任何一个插手帮忙空都没留给他,嘴角清浅笑意不禁微微发苦。
他娶她,本意并非如此……
可如今她若不,他还能活几日?
刚刚把放上面卷宗盒子拿下来打开,苦笑还没隐去,房门突然被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吴江颔首站房门口,脸色铁青,“王爷,王小花死了。”
萧瑾瑜一愕,“哪儿?”
“就隔壁……他房里。”
“我去看看……”
萧瑾瑜两手刚触到轮椅轮子,突然听见一阵齐刷刷队列行进声向他房间这边靠近,还没听出蹊跷,齐刷刷脚步声已停,一人迈进房中。
吴江迅速按刀回身,看到进门那人时身子一僵,利落屈膝下拜,“末将拜见皇上!”
萧瑾瑜眉心微沉,看着一向笑不离脸皇上眉头紧锁地走进来,颔首见礼,“皇上。”
“吴江……朕跟七皇叔谈点事。”
“是。”
吴江起身退出去,关上房门,皇上才把拎手里那个食盒搁到桌上,打开,取出厚厚一叠折子,萧瑾瑜打眼看过去,至少三十本,搁上面是张沾血白布。
皇上坐也不坐,紧皱眉头深深看着神色淡然萧瑾瑜,伸手抖开那张白布,“七皇叔,这是朕登基来第一回有人告御状……告你私设刑堂,误断冤案,纵容手下,草菅人命。”
萧瑾瑜这才看出来,这张沾血白布是份写得歪七扭八血书,字迹很稚嫩,句法简单粗糙,像是学字不久孩子写。
想起昨晚景翊话,想起薛汝成让楚楚转告话,萧瑾瑜眉心微紧,“可是李如生妻儿告我?”
“还有他爹!”
萧瑾瑜微愕,“他离开贡院了?”
“你问朕朕问谁啊!”皇上“砰”地把血书往桌上一拍,“七岁孩子写血书,八十岁老人滚钉板,那个瞎眼妇人宫门口把脑袋都磕裂了,你跟朕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萧瑾瑜静静看向那摞折子,“想必诸位大人已经代臣解释过了……皇上心中也有裁决了。”
听着萧瑾瑜不带一丝情绪声音,皇上一怔,一静,长长叹出口气,从桌下拉出凳子往上一坐,摆摆手,“朕被朝堂上那群老东西闹了一早晨,脑子里跟进了猪油似,七皇叔莫怪……”
萧瑾瑜把手边那杯温水推到皇上面前,“茶叶都给薛太师了,皇上凑合一下吧。”
皇上端起杯子闷了一口,“七皇叔……这摞折子参不光是这事儿,还翻出一大把陈芝麻烂谷子来。”
萧瑾瑜笑意微冷。
“也有一件是事儿……”皇上又狠狠闷了一口清水,“今天早朝兵部尚书当堂参你,说你多次私会突厥王子阿史那苏乌,并私放其离开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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