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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清闲丫头
萧瑾瑜轻轻点头,“臣前后共与阿史那苏乌见过三次面,两次放他离开我营……此事臣回京途中已向皇上如实奏报。”
皇上眉宇间凝起鲜有严肃,“问题是,你说第一次放阿史那苏乌和都离离营时候,帐里除了两个从御林军里调去侍卫,就只有七皇婶了……兵部如何知道此事?”
萧瑾瑜一愕。
皇上声音微沉,“七皇叔,于公于私,都要先委屈你一阵了。”
萧瑾瑜缓缓点头,“应该。”
“朕着人量打点好牢中一切,七皇叔可有什么要求?”
“不必麻烦……”萧瑾瑜淡如清水地看了眼桌上案卷盒子,“容臣把李如生一案东西带走就好。”
皇上紧了紧眉头,“这案子已经移交大理寺,朕点了景翊来查……有首辅大人面子,那群老东西没什么话说。”
萧瑾瑜无声轻叹,抬手合上案卷盒子,“谢皇上。”
“那七皇婶……”
萧瑾瑜薄如剑身嘴唇微抿,“她是这案子仵作……景翊还用得着她。”
“七皇叔可要收拾什么?”
“不必了……就带着那箱药吧。”
“朕让人进来帮你拿。”
“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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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来时候就精心安排过,悄无声息地来,又带着萧瑾瑜悄无声地走,没惊动贡院中任何一个不必要人。
从贡院到关押王公贵族专用天牢,萧瑾瑜一言未发,也不知道皇上一直走前面轿子什么时候转道离开,到天牢门口下轿时候已只剩四个宫中侍卫。四个侍卫把萧瑾瑜送进那间整洁宽敞牢房,搁下萧瑾瑜药箱,一拜而退。
萧瑾瑜不是第一次来天牢,却是第一次要天牢里过日子,看着这间整洁宽敞却照样潮湿阴暗牢房,萧瑾瑜平静得像是坐王府书房里一样。
皇上意思他听得很明白,于公,皇上要安稳人心,于私,皇上要保他性命。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这个时候,因为这样事。
牢中潮气比外面阴雨天时候还要重,阴寒如隆冬,萧瑾瑜刚想打开药箱翻出点儿止疼药来,就听到牢门处传来一声阴阳怪气动静。
“安王爷。”
萧瑾瑜转头看过去,看清铁栅门外那张百褶包子脸时候,心里一沉,脸上依旧静如冰封,“谭大人。”
一阵钥匙拧动铜锁刺耳声响之后,门上铁链被“哗啦啦”地扯下来,铁栅门“吱呀”一开,谭章挺着愈发浑圆肚子抬头迈进门来,眯着眼睛笑意浓郁地打量着萧瑾瑜。
“不敢当,不敢当……安王爷,别来无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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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101冰糖肘子(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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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漠然看着迈起八字步慢慢踱过来谭章。
时隔一个多月,谭章扒了墨绿色刺史官服,穿上风干血迹一般暗红色司狱官官衣,品级几乎是一跌到底,腰身却丝毫不见消减,反倒是丰润了一圈,一对小眼笑得眯成了细缝,那张油光锃亮大饼脸上若隐若现。
萧瑾瑜记得,一出上元县他就把谭章案子交给了刑部,后是刑部跟六王爷和吏部商议,决定查抄谭章全部家产,并削去他刺史官职,那道判决公文是萧瑾瑜登门拜访楚家前一夜签字落印后发回京师,所以记得尤其清楚。
不过一个多月,他竟钻进了京城,当起了八品司狱官。
看他这副嘴脸,显然是比当四品升州刺史那会儿过得还滋润百倍。
萧瑾瑜云淡风轻地道,“谭大人也别来无恙。”
谭章走近来细细打量着萧瑾瑜,目光落萧瑾瑜血痕未消颈子上,鼠眼里笑意又浓了几分,“安王爷,下官自打来了京城,没有一日不念着您好啊……当日要不是您把下官一抹到底,下官哪有机会来京城补这个肥缺啊?这里来都是您这样有身份人,好歹打点一回就能顶上刺史三年俸禄,下官可得好好谢谢安王爷。”
萧瑾瑜听若罔闻,从轮椅后面取下拐杖,勉强撑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扶着药箱边沿里面不急不慢地翻找着。
谭章背着手,兴致盎然地环视着霉迹斑斑牢房墙壁,“安王爷,您可别小瞧这间牢房,这间可是天牢里上房,没有皇上关照就是拿多少银子都进不来……您知道上一个住这儿人是谁吗?”谭章说着连连摇头,“瞧下官这脑子,那会儿您还娘胎里呢,上哪儿知道去啊……”
谭章美滋滋地踱到一面墙壁前,伸手摸摸墙上已干成黑色陈年血迹,“上一个住这儿也姓萧,宁郡王萧恒,二十几年喽,当年也是个人物啊,瞧瞧这血溅,啧啧啧……听说是个硬骨头,比吴郡王还硬呢……对了对了,”谭章扭过头来,走到还强撑着站大箱边上找药萧瑾瑜身边,抬手指着药箱紧贴着墙壁,“隔壁,隔壁那间就是当年吴郡王住,吴郡王出去以后再没住过人,那些血还是吴郡王淌呢……吴郡王就那间屋子里跟狗似爬了一年,还是安王爷亲自翻案把他救出去呢,那可是唯一一个活着从天牢出去人啊,您要是想去那间看看,怀念一下,下官一定看老交情份儿上亲自搀您过去。”
萧瑾瑜撑箱子边上手骨节握得发白,身子因为体力虚耗有些微微发抖,转头冷眼看向笑得一脸皱褶谭章,“谭大人,狱中琐事颇多,公务繁忙,就不必本王身上耽误工夫了……这地方,本王比你熟悉得多。”
“那是那是……”谭章连连点头,五官笑成了一团,“不过安王爷来一回不容易,碰巧这几日是下官当值,下官说什么也得把您伺候得顺心才是。”
谭章饶有兴致地扫了一圈屋里陈设,一边走着一边道,“安王爷清正廉洁,断断不能用特殊待遇毁了安王爷清名……”
谭章说着,伸手把床上厚厚铺盖揭了个干净,统统扔了出去,只光秃秃床板上留下一床薄被,又撤了墙角炭盆,小火炉,桌上茶壶茶杯。
萧瑾瑜一直漠然地看着,直到谭章一把抓过他轮椅,“咣”一声扔了出去。
谭章抬手打拍了一□上薄尘,笑眯眯地看着目光冷厉萧瑾瑜,“安王爷,劳烦您挪挪身子……这天牢里可没有准许犯人自己带药进来规矩。”
萧瑾瑜脸色微微发白,“谭章,你还是给自己留点退路好。”
谭章凑近几步,近到浑圆肚子几乎贴到萧瑾瑜身上了,满足地看着已经摇摇欲坠萧瑾瑜,“退路二字怎么写,下官日后一定好好请教请教安王爷……不过下官现就想问问安王爷,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话音不落,谭章就发出一阵尖笑,“不对不对,下官失礼了,失礼了……安王爷脚本来就是个摆设,砸烂了也不知道疼吧?”
谭章狠狠一脚踢萧瑾瑜还未消肿膝盖上,就见萧瑾瑜身子一晃,像断了根枯木一样结结实实地摔地上。
谭章不急不慢地把药箱拖出去,转身回来时候把一身破旧囚服扔到萧瑾瑜身边,“安王爷,是您自己换,还是下官伺候您换啊?”
“出去……”
谭章笑着把伏地上萧瑾瑜翻了过来,看他白中发青冷汗涔涔面孔,冷森森地道,“安王爷身子如此不便,下官要再不好好伺候,那真是天理难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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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
萧瑾瑜意识朦胧中听到熟悉声音唤他,很近,近得像是就身边。
做梦了吧……
从谭章石头一样拳脚中昏死过去之后,萧瑾瑜已经无数次听到这个声音了,总是心中一暖睁开眼睛之后愣愣地看着空荡荡冷冰冰牢房,心再冰冷回去,冷得跟这副几乎没有知觉身子一样。
牢房里只有一扇极小窗子,昏暗不辨昼夜,只能凭谭章送来冷饭次数上推测,他床边地上已经趴了整整一天了。
他第一次醒来之后发现连拐杖也被谭章拿走了,就试着爬去那张床,爬到床下就重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候已经连翻身都做不到了。
谭章每次都是把一碗冷饭放到铁栅门边上,萧瑾瑜过不去,于是一整天水米未进。
有这样幻觉,也是正常吧……
听着她声音,觉得牢中寒意都消减了几分。
“王爷,你醒醒……我是楚楚……”
她进不来,也不该来……她是个很好仵作,绝不会扔下案子不管。
“王爷,你醒醒呀……”
要命幻觉……
萧瑾瑜到底忍不住,吃力地睁开眼睛,昏暗光线下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温柔轮廓,一愣,心里倏地一沉。
这样真实幻觉……是这副身子撑到极限了吗?
“王爷,你醒啦!”
萧瑾瑜贪婪地看着,不敢眨眼,不敢喘息。
“王爷,你把药吃了……”
两颗黑色药丸被一只温热小手送到他冷得麻木嘴边,萧瑾瑜不由自主地微启嘴唇,两颗药丸就被送进了口中。
陌生药味口中慢慢化开,越来越苦,越来越浓重。
幻觉……不会真实成这样。
萧瑾瑜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摸眼前人,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子存,垂下目光来看,才发现自己正枕日思夜想之人臂弯里,一条厚厚锦被裹他知觉全无身子上,“楚楚……”
萧瑾瑜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楚楚却高兴得破涕为笑,暖融融脸蛋贴上萧瑾瑜冰冷脸颊,“王爷!”
萧瑾瑜费力地把两颗药丸吞下去,喉咙干痛得像是被刀子划过一样,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你……你怎么来了……”
楚楚拿过搁床头白瓷茶杯,把一杯温热清水小心地喂进萧瑾瑜口中,耐心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喝完,擦去他嘴角水渍,扶着他慢慢躺下去。
萧瑾瑜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了那张被谭章揭干净床上,只不过这会儿床上已铺了厚厚被褥,身上那件褴褛囚衣也换成了干净中衣,床尾墙边立着一口木箱子,比原来那口小了一圈,不过箱口开敞着,能看到里面装得满满药瓶药包。
楚楚抓着萧瑾瑜手,小心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赶她走似,“王爷,你别生气……我把尸体验好了才来!”
萧瑾瑜怔怔看着她桃腮上两道泪痕,“你怎么……”
“景大哥说我验好了尸体他才能救你出来,我就验了好几遍,全验清楚了,他就给我一块牌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牢里人看那个牌子他们就让我进来了,也让我把带来东西全拿进来了。”楚楚一口气说完,眼睛里又蒙起一层水光,“王爷,我都验好了,全验好了,景大哥一定马上就救你出去……”
“楚楚……”
楚楚攥着萧瑾瑜知觉麻木手,“王爷,我看见那个谭大人了,上元县那个谭大人,是不是他欺负你呀!”
“楚楚……抱抱我……”
楚楚爬上那张窄小木板床,钻进被窝里,把萧瑾瑜身子抱得紧紧。
“楚楚……我没感觉……”
楚楚抚着萧瑾瑜冰冷身子,“我刚进来时候你身上骨节都肿得变形了,还到处都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我怕你疼得厉害就给你吃了薛太师送药,身子没知觉就不疼了……你都睡了一天了,怎么叫你都不答应……薛太师说醒了就给你吃刚才那两颗药,一会儿就没事啦。”
萧瑾瑜把唯一有知觉头挨楚楚温热怀里,留恋地呼吸着她身上浅淡草药味,好一阵才轻轻地道,“听话……回去吧……”
本以为她会抱着他哭闹起来,哪知楚楚竟一抿嘴唇笑了,“王爷,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就舍不得让我走啦。”
萧瑾瑜一怔,吃力地抬起目光看她。
楚楚抓过萧瑾瑜一只手,轻轻放自己软绵绵热乎乎小腹上,“王爷,咱们有孩子啦。”
萧瑾瑜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一听说你进天牢,一急就晕过去了,醒过来时候薛太师就说我是有身孕了。”楚楚美滋滋地看着呆住萧瑾瑜,“薛太师说才刚一个月……没准儿就是成亲那天晚上有呢!”
萧瑾瑜怔怔地看着楚楚还扁扁肚子,一直到手指知觉恢复,感觉到覆手掌心下那片温软,才声音微颤着道,“楚楚……”
“唔?”
“你……你咬我一下……”
“啊?”楚楚一愣,眨眨眼,“咬哪儿啊?”
“哪都行……”
楚楚眼珠子转了转,从上到下扫了眼萧瑾瑜身子,目光定萧瑾瑜下面一处,舔了舔嘴唇。
“不用了……”
看着一下子慌了神萧瑾瑜,楚楚“噗嗤”笑出声来,把萧瑾瑜一张惨白惨白脸笑得红透了,才萧瑾瑜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现相信了吧!”
萧瑾瑜一时想哭又想笑,“楚楚……”
“王爷,”楚楚看着眼眶微红却嘴角带笑萧瑾瑜,“你喜欢吗?”
萧瑾瑜用力地点点头,痴痴地看着,“谢谢你……”
楚楚笑得甜丝丝,“也得谢谢你!”
萧瑾瑜用尚不灵活手指楚楚小腹上留恋地摸了好一阵子,轻轻蹙起眉头,“楚楚,回去吧……这地方……不好……”
楚楚赖皮地往萧瑾瑜怀里一钻,搂住萧瑾瑜腰,“你能把我扔出去我就走。”
萧瑾瑜哭笑不得,用胡茬微青下巴轻轻磨蹭她头顶,“听话……”
“你声音太小啦,听不见听不见!”
“楚楚……”
“有只苍蝇嗡嗡嗡嗡嗡……讨厌死啦!”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讨厌我还抱得这么紧……”
“你不是没感觉嘛!”
“有了……”
“那就再紧一点儿!”
“……”
萧瑾瑜刚抬起手臂抚上楚楚脊背,就听牢门口传来两声干咳,萧瑾瑜身子一僵,用力气把楚楚紧搂进怀里,转头冷厉地看向那道阴森森铁栅门。
谭章若敢碰她一丝头发,他就是死也不会让谭章活过今天。
看清铁栅门后那张脸,萧瑾瑜一怔。
薛汝成站门口慢悠悠地捻着胡子,“王爷,娘娘……你们再抱一会儿,还是现就出来,给老夫腾个地方?”
楚楚一听到“出来”俩字,一骨碌爬了起来,“王爷,咱们能出去啦!”
萧瑾瑜却留意到了后半句,错愕地看着门外薛汝成,“先生……”
一个陌生模样典狱官把门打开,薛汝成不急不慢地走进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间牢房,“王爷,你要真指望着景老头家那个小色鬼替你翻案,就做好这屋子里给娘娘接生准备吧……接生这事儿老夫好像还没教过你。”
萧瑾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楚楚搀着勉强坐起身来,“先生……不能让您代瑾瑜受过。”
“教不严师之惰,本来就是老夫过失……”薛汝成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墙上陈年血迹,漫不经心地道,“何况,指望你把老夫弄出去,比指望景翊把你弄出去现实得多……皇上也待老夫不薄,准老夫来这牢房里上房住住,机会难得,王爷就成全老夫吧。”
萧瑾瑜被薛汝成噎得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反驳,还没张嘴,就听薛汝成补道,“贡院事就全靠王爷了,考卷要批阅,以免影响殿试,否则不等老夫出去你就得回来了……老夫还得再挪地方。”
“是……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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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102冰糖肘子(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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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汝成马车明显比安王府那辆大马车小了不知道多少圈,人里面就只能坐着,太师府车夫帮楚楚把萧瑾瑜搀进车里,萧瑾瑜起初还能自己勉强撑住身子,车走了没多远就不得不挨到了楚楚肩上,脸色白里隐隐发青。
楚楚知道他肯定是腰背疼厉害,想扶他躺到自己身上,萧瑾瑜不肯,勉强直了直身子,苍白地笑笑,半真半假地道,“没事,就是饿了……”
楚楚抚上他凹陷下去肚子,“你都三天没吃饭了,能不饿吗……回到贡院我就给你做好吃!”
萧瑾瑜突然想起些什么,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底微青楚楚,“楚楚……你昨天牢里吃什么?”
楚楚抿抿嘴,摇摇头。
昨天一早进来就看他裹着破烂囚衣趴床下,身上冷得一点儿活气都没有,全身骨节肿得惨不忍睹,气息微弱还时有时无,楚楚吓得要命,又是给他灌药又是给他揉药酒,一直忙活到今天早上,见他气息均匀了脉搏也清晰了,才松了一口气,根本就没想起来吃饭这回事儿。
萧瑾瑜这么一说,楚楚肚子就像是替她答话一样,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楚楚……跟车夫说,先不回贡院……去东市。”
“去东市干嘛呀?”
萧瑾瑜无声叹气,轻轻摸上楚楚小腹,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把楚楚暖化了,“给你俩吃点儿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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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东市红漆大牌坊,马车就慢了下来,萧瑾瑜不时地抬手掀开窗上布帘往外看看,直到走到东市中央热闹地方,萧瑾瑜轻叩车厢壁叫停了马车。
楚楚下车才看见,马车停一家光看门楣就贵得要命酒楼门口。
楚楚上回来京城考试时候曾经满大街地寻摸便宜饭馆客栈,京城里什么样地方贵,什么样地方便宜,楚楚已经可以一眼认出来了。
“王爷……”楚楚转头看向正坐轮椅上等着她推他进门萧瑾瑜,小声地道,“要不,咱们换一家吧。”
萧瑾瑜微怔,“为什么?”
楚楚抿抿嘴唇,凑到萧瑾瑜耳边,“王爷,这家店比周围铺子都,一看就是花了好多钱弄,掌柜肯定得把这些钱从菜价上找补回来……还有上面那块儿金字牌匾,连理楼,京城里有这么文绉绉名字饭馆都可贵啦!”
听着楚楚说得一本正经,萧瑾瑜笑意微浓,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块乌木金字牌匾上三个矫若惊龙大字,“楚楚……不认得这字迹吗?”
“啊?”楚楚怔怔地抬头,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啥名堂来,突然看到旁边落款上“卯玉”两个字,“呀!王爷,这是你写呀!”
萧瑾瑜轻轻点头,笑里带着点儿难得一见得意。
楚楚脸上得意之色比萧瑾瑜还浓,“王爷,我知道你为啥来这里吃饭啦!”
萧瑾瑜眉梢轻挑,“为什么?”
“你给他们酒楼写牌匾,他们就给你算便宜点儿吧!”
萧瑾瑜默默叹气,哭笑不得,敢情他墨宝她眼里还抵不上一顿饭钱……
午饭已过,晚饭不到,酒楼里清静得很,两人门口说话声引出一个中年妇人,妇人迎上来一拜,热乎乎地招呼道,“王爷,娘娘!里面请!”
楚楚定睛一看,惊喜地叫出声来,“凤姨!”
先前那个穿着粗布衣服顶着满头油烟厨娘如今成了一副京城里大户人家端庄妇人打扮,薄施粉黛,脸色也比上元县时候红润多了,要不是那个笑盈盈模样一点儿都没变,楚楚可真认不出来了。
“凤姨,你真好看!”
凤姨笑得满面春风,“都是托娘娘福……就是好歹拾掇拾掇,这抛头露面,不能给王爷娘娘丢人啊!”
楚楚被凤姨说得一愣,突然想起头顶牌匾,扭头看向浅浅含笑萧瑾瑜,“王爷,这是你给凤姨题字号吧!”
萧瑾瑜微微点头,还以为她真忘干净了……
凤姨眯眼笑着,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字号……是安王府字号,我就是个替王爷看店面!”
楚楚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脸云淡风轻萧瑾瑜,“王爷,这是你开酒楼呀!”
萧瑾瑜没答,只对凤姨道,“看着上几道能填肚子菜吧……”
“是!”
“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我这就给娘娘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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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姨把两人带到一楼里面房间里,两人一进门,凤姨端上两杯热茶就关门退出去忙活了。
房间有里外两屋,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布置得清雅之极。
墙角吊兰架子边上有张竹榻,榻上铺着莹白狐皮,看着就又暖又软,楚楚搀萧瑾瑜躺上去,扯过榻尾那张轻软羊毛毯子给他盖上,伸手帮他揉着坐得僵硬腰背。
楚楚美滋滋地看着闭目养神萧瑾瑜,“王爷,你真好。”
萧瑾瑜被她揉得舒服,懒得睁眼,“哪好……”
“你起名儿好!”楚楚抿着嘴唇笑,“我知道连理是啥意思……你喜欢我,想让我永远都当你娘子!”
话是这么说不错,萧瑾瑜也是这么个意思,但被楚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萧瑾瑜还是禁不住脸上一窘,“嗯……”
“我答应你啦!”
“谢谢……”
萧瑾瑜楚楚恰到好处按摩下昏昏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声破门动静把萧瑾瑜惊醒过来。
楚楚也吓了一跳,“噌”地从榻旁站了起来,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漂亮女人冷着脸闯进来,身后跟着因阻拦无果而气急败坏凤姨。
“王爷,娘娘……这人……”
萧瑾瑜半撑起身子,眉心微蹙,“无妨……忙你吧。”
“是……”
凤姨瞪了这女人一眼才退出去关了门。
萧瑾瑜楚楚搀扶下慢慢坐起来,看着闯进来女人微微含笑,“十娘……”
楚楚一下子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连王爷都敢骂如归楼楼主嘛!
十娘扫了两人一眼,余光瞥见桌上不知何时摆好菜品,目光落一盘切得薄如蝉翼刀切羊肉上,细眉一挑,自语似地冷哼了一声,“这小子藏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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