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旧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无拘
与此同时,朝廷内也不安生。鉴于今年国运欠亨通,天巫司大巫与礼僚掌执联名上书,奏请新帝开设天坛举行祭天仪式,以祷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尚未表态,这封联名上表的奏章不知为何就到了兵僚掌执刑如直手中,据说其当即提了一把六尺长的刀直奔礼僚,破口大骂礼僚一群拿着钱不办事的饭桶是朝廷蛀虫,变着法子耗空国库,居心何在。再观新帝,对此事态度十分微妙,一直未曾发表只言片语。
同年,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国考举子将进驻京都。
京都共分三城,呈回字形,分内,中,外三城。其轴心位置为巍峨森重的大魏城(即内城),内城占地面积广阔,囊括天子宫城,前朝,大魏官僚办事机构以及宗庙祭祀处,部分天子亲军雍军驻扎于此,维护内城治安。其外有护城河环绕,共开六门通中城;中城为皇城,以大魏城为中心,阳墙为边界,共分六坊,分别是东北仁寿坊,正东照明坊,东南澄清坊,西北饶庆坊,正西英华坊,西南犀角坊,每坊设二府衙;北为大玉山;南边不设坊,多设角楼,属天子亲军雍军区。坊间多住王公贵族,富商官僚,茶楼酒肆,戏妓歌舞,乃是繁华之地。阳墙之外,则为平民百姓以及京军以及二十四府衙;外城郭高十余丈,进深九丈,壁垒固若金汤,坚实无比,百年来守护一方京畿安定。
从琼林苑酒宴退了出来,已是亥时,雍京夜间无宵禁,夜市正闹,茶楼酒肆林立,举目灯辉璀然,尽是繁华之派。
徐聘身著淡青色广袖长袍,途经仁寿坊东昌大街一带颇有盛名的碧香楼时,恰好有几朵落桂打在身上。
“许兄少年得意,实乃人中龙凤。”关铭礼笑道:“喜托金贵,好兆头。”话刚落音,关应贤也接口迎合。
此二人为同乡,排名国考三甲中后,徐聘为二甲第三名,且年龄在众举子中最幼,进撰士院即最高行政机构大魏府成员起步之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前途不可估量。对于无缘撰士院的关二人而言,自然是要赶着巴结的。
徐聘平素极少喝酒,今夜情况特殊,于席间饮了几盏,现已酒意微醺,听见这样的好话,虽然稳重寡言,也是心中大动,口中说着谦辞:“承蒙谬赞,愧不敢当。”
“不晓得许兄哪里人士?”
徐聘回道:“承欢之同县。”
“哦,可是潍旁的之同县?”关应贤又问。
徐聘长袖内掩花的手微微一滞,面色不改道:“正是,实在是好运气。”说完这一句话,三人都笑了起来。
别后,徐聘回到客栈,要了热水,进了自己的客房,整个人彻底瘫了下来。他算了算最近的用度,林林总总加上去花了有十几两银子。雍京物价贵得很,照这样下去,很快便会捉襟见肘。
好在这几日朝廷吏僚便会编排好举子的任职问题,届时也将会分派府邸。再熬过这几日,也就过去了。至于潍和之同那边的烂摊子,暂时……暂时不予理会,假以时日站稳了脚跟,一切再从长计议。
雍京地处关中偏北,正值深秋,气候偏寒,客栈提供的被褥有限,一连好几天夜里徐聘都被冻醒,无奈之下,他只好和衣而睡。每夜小心翼翼将身上那件新制的外袍脱了下来,细致叠好,又换上进京时穿的那身粗麻衣,熄了灯,不甚安稳地睡去。
最近发生的变故实再出乎徐聘的意料。
早在当初改户籍时候,徐聘用了几两银子与之同县的一户偏远农户做了一个交易,即让他入许家户籍原为交易性的一锤子买卖,他当时出于周密考虑,也没有说明缘由。不想那家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得知他中举的消息,竟然死皮赖脸地缠上他了。
他心头微微烦闷,只恨自己当时操之过急,也没有打听清楚那户人家底细,就匆匆忙忙下了主意,实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权宜之计,就是先在京中站稳脚跟,容后再议也只能是容后再议,走一步是一步,再怎么闹腾,不也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而已,不存在鱼死网破。
徐聘深吸一口气,京都的空气果然与往日那穷乡僻野不同……充满了繁荣阜盛的气息,而他,要在这里开始新的一切。
命运似乎总爱跟徐聘开玩笑,三日后,他接到吏僚下发的任职书,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选入撰士院,而是被分到了监司六监中的工监,充当了一个小小的监员。监司分六监,谏院,巡抚,其中地位最为低下的便是六监在其当职的人,背地里被人称为“臭口水”。
大魏有六僚,分兵,工,礼,户,刑,吏,是当朝最重要的办事机构之一。因此,又特设监司六监,即兵监,工监,礼监,户监,刑监,吏监作为帝王耳目充当监督职能。
说白了,就是打嘴仗告状的,除了监督六僚,还监督百官,官位小,招人怨。
第6章少使
已是入冬,天干风寒,从十连恒岳吹来的山风越过大玉山,携着类似铁锈的气味扑人脸面,闻得徐聘鼻腔发呛。
辰时过一刻,徐聘已经整冠束发,衣带整齐地候在毅然耸立上百年的大魏门外。
大魏门高五丈,宽九丈,朱红色门身厚度二尺三寸,镶嵌于十丈深的城墙之中,其威状难以用语言描述。
辰时二刻,大魏门的驻守雍军便会准时放行,届时朝廷官员便会迈过护城河上铺那道四平八稳的平桥,进入雍门。若是上朝官员,便还要沿着直线走过天坛午道,过富丽堂皇的宫白玉五拱桥,依次进入长门,太极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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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抵达太极殿。如徐聘这样品阶的,过了雍门,往走转,进入西务门,走过一条植满奇珍异树的宽道,直抵到尽头的最后那间重檐庑殿顶建筑,便来到了工科的务事处。
徐聘这段时日在此务事,倒也摸到些官僚门道,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工监,大抵是得罪了什么朝廷重僚。心中已经思量了好几日,却丝毫未曾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因此愈发谨言慎行,从不迟到早退,梳理文案也是尽心尽职,丝毫不敢出错他入职不久,甚至连普通监员都算不上,只负责整理书写一些告状弹劾奏疏,末尾处署上他人名字,再上交内务府。
迄今为止,入职将近两个月,各种告黑状的密奏徐聘皆能如数家珍般列举出来。
说来也是巧,在众多举子中,与徐聘一同进入工监的人还有关应贤,关铭礼二人。起初在工监见到二人时,徐聘还以为这是不幸中的幸运,却不曾想到,关二人对他的态度较之任职书下来之前,可谓天差地别。
世间人情大抵如此,千金难买,又一文不值。心中微微酸涩,早在前些年那些苦泪饱藏的旧时光便失望透顶,已经学乖,为何今时今日,还是忍不住盲目轻信?
好在工监也并非毫无前途,若是足够幸运,将来也有机会进入审判机构魏理司。所谓的足够幸运,就是好运气,再加上善于揣摩帝意。比如,在众臣中,天子看谁不顺眼,你就参谁,当然也要有凭有据,不能凭空捏造。若是胡来,只怕皇帝还没知晓你这号人物,就被暗中弄死了。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稍有野心的人,都会选择在险中求安,再求富贵。
所以徐聘忍下来了,端茶倒水,跑腿干活,任劳任累,毫无怨言。
今日有些特殊。
工监右少监王伦,平日里总是爱来颐指气使来到徐聘所在的办事处蔑视这些九品监员一番,并将今日要写的奏疏口头复述出来,譬如某某处某某官员今日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哪位官员缺勤之类。
然而方才,他却单独叫了徐聘。
“把折子里面的内容抄一遍,尾处就不要署名了。今日上交呈奏轮到工监,待会儿你替我去各监齐,再交到内务府,明白吗?”王伦上去有些紧张,复又叮嘱了一遍。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慌,前些日他在自家门口捡到这本折子,因担心得罪权贵秘藏而不发。谁知今日一早,他院中靠北的树便被人劈成了两半。
两头都得罪不起的王伦只好找徐聘来当这个替罪羊。原封不动交上去肯定不行,万一上面追查下来,他也承担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工监找一个替死鬼。
徐聘连声应下。
王伦几乎是全程监视着徐聘将一笔一划抄完,而后将东西慎重地放进自己袖中,将少监腰牌递给徐聘催促着他去六监处齐文书。
等王伦离开后,徐聘将折子悄悄藏进了一摞公文里面。
他虽然老实,但是不傻,背锅这种事,他不怎么乐意。
六监虽然隶属皇帝私人监察机构,上交的奏疏虽不用经过大魏府上呈皇帝,却终究要经过内务府这道程序。
内务府办事的程序繁琐复杂,其中有皇帝的亲信,自然就有大魏府府臣的亲信,因此监官平日里嚣张跋扈,却也不敢得罪高官。
而这一封奏疏,参的正是吏僚掌执兼大魏府领府钟如策。上面密密麻麻列举了钟如策的多重罪状。
也不知是谁在背地里煞苦心想要扳倒钟如策。
钟如策长何样,是胖是瘦,是圆是扁,徐聘不知,不过,早在当初赴雍京赶国考时,他曾在中城西南的犀角坊某道街巷中看见一排整齐林立的醉仙楼宇,日头下,黄色琉璃瓦晃人双目。
当时有街旁小贩告诉他,这是领府钟如策的一小部分私产。
他当即联想到徐光。
徐聘生平第一次走过那座宫白玉拱桥,进入长门,跨过那长长的甬道,惴惴不安,不敢去看沿途中那站定岗哨的雍军,凭借着工监的牌子,将文书悉数呈了上去。
许多年后,他依旧记得那日内务府石阶前的日晷上的晷针停在哪个时刻,宫道旁的月季开了几株,色泽如何,以及,那抹雨天同色般的淡青。
徐聘尚未站定,耳畔忽的传来尖利的呵斥声。
“哪里来的芝麻监官?木头似的杵在宫道上,见了少使的轿子也不知道行礼避让吗?”
徐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被吓得不轻,迅速反应过来,屈身下跪:“小的是监司工监的监员,生性木讷愚钝,还望少使息怒。”
动作间探目窥视,只见迎面来了一顶天青色华轿子,方才出声呵斥正是走在前面的暗红色蟒服四品太监。
“我还是头一回听见人自道木讷愚钝,稀罕得紧。”轿内说话的人,嗓音清和,温润,仿佛含着西域特产的和田玉,语气甚至带着淡淡笑意,却并无丝毫嘲讽之意。
那太监深谙轿内人心思,摆了摆手中的拂尘,道:“落轿。”
徐聘心跳得飞快,只知道轿中坐的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脑中却在努力思索少使到底是个什么官职?为何从未曾听过?疑惑之际,那人已经迈下轿,朝徐聘缓步走来,脚步声轻如鸿雁,徐聘低着头,余光捕到一抹移动的天青色。
“今年几岁?”勾金丝锦靴在徐聘面前站定,头顶处传来男子询问。
徐聘心下一惊,只觉得这话好似在哪里听过,禁不住竟抬起头来。
那一刻,满眼天光中,他看到了一张惊心动魄且熟悉的脸却并非徐家村那个人。
眉眼相似而已,更是致雍容,仿佛这人生来便是该待在玉丛锦绣堆中,不该沾上丝毫凡尘。
他这辈子见过的人中,容貌这般姣好,气质这般出尘者,无出其二。
“回少使大人,小的今年十八。”徐聘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于失态,立马垂下头,低声答道。实在想不起少使究竟是几品官,徐聘只好在官职后加个大人,总之加了错不了。
“地上怪凉的,别傻跪着了。”男子淡笑一声,言语从容随和,也不再逗留,兀自回轿。起轿时轿身略微向前倾斜,轿帘微摆,轻扫过了道上一朵残花;有风徐过,少使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气悠然扑鼻,冲散了徐聘心中那一池惊开的涟漪,明明风平浪静,却宛如疾风骤雨过境。
第7章插曲
忐忑不安地度了五日,徐聘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汪伦至始至终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
他将那折子带回了家,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有时候,想正事的缝隙里,他会冷不防想起那个人来。突地还过神时,他又懊恼且暗道荒谬不已,心道莫不是那尊严连年被践踏,如今来了个不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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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人,就将其菩萨般供起来了。
只是,他从小就不信神佛。
转眼到了月底,雍京的风势更烈了,户僚给他分配的住处位于中城仁寿坊北部的一条简陋的胡同里。在所住的房屋大门口,他还挂了一帆毫无作用的风旗,因为它并不能预测风向,经常在很短时间内,东南西北胡乱招展。不过,它也有很多时候也知会他风是从北面远道而来的。
徐聘禁不住想,连亘不断的十连恒岳都挡不住么?
因着月底发俸禄,他总算有余钱添置一些炭火,被褥等物什防寒御冷。这日,徐聘正研着墨,忽然听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关铭礼小声朝关应贤道:“今天监司月禄处提早下发俸禄,你知道吗?”
徐聘手一顿,顿时紧张起来。
六监向来讨嫌,发俸禄的户僚借着今年关中部分地区洪涝耗去不少银两为由,经常性扣一部分俸禄,再加上掌监少监从中吃回扣,若是去晚了,真的是连铜板子都见不着。
思及至此,徐聘索性搁下手中的事,抬步便欲往监司月禄处走。刚走到门口,方才还焦急不已的徐聘突地顿住脚步,面色阴沉,重新回到自己座位。可笑之极,关二人平日里交流明明用的是故地方言,方才用的分明是京话,也只怪自己关心则乱,连这样的戏弄都上了当去。
也是在此时,关二人忽然大笑起来,每一声笑,都如烈火一般炙烤在徐聘心上,一直从心底,烧到脸上。
徐聘紧紧咬着牙关,始终一言不发。脸色涨红,几欲滴出血来。
“够了!有完没完?”忽地一声厉喝,拍案声惊碎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监员吴越站起身,一双鹰眼锐利如刀平心而论,他实在不像是一个文官。
徐聘也曾听见过同僚议论吴越:非国考进来,在工监干了有五六年,文采不行,脾性不行,面相也凶,看样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倒是迎合了他那个名字“无越”。
关二人被突如其来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再加上吴越那张狠厉的脸,霎时噤若寒蝉,笑声戛然而止。
徐聘以为小插曲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不料吴越却冷笑一声,开声道:“向他道歉,还有,这两个月你们的俸禄别想要了。”
关二人这可不高兴了,关铭礼心有不满,起初看着吴越是块硬石头才给他面子,现在触及到现实利益当然不会退让:“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说给就给?”
吴越嘴角轻轻一挑,竟然是在笑,轻蔑看了关铭礼一眼,二话不说上去就是挥手一拳,力道之足,难以言喻,关铭礼应拳倒地。不一会儿,地上爬起来的关铭礼吐出了一颗血牙。
徐聘大吃一惊,忙不迭躬身上前,朝吴越道:“吴……大哥,闹大了不好。”
“此事没完!”关铭礼长袖一擦嘴角,狠狠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徐聘心道:完了。他知道,关二人其实是有后台的。他和吴越都要完蛋。事及至此,心中对吴越也不知是感激还是怨,只是长叹一口气,无声回到自己位置。
吴越双手抱胸道:“怎么,帮你出了口恶气,你就这态度?”
徐聘勉强一笑:“忍一时风平浪静。”再无下句。吴越在官场多年,有些话即便徐聘不明说,他自然也能明白。
“在我来这里之前,也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吴越语气中带着些许回忆,“都是身不由已,隐忍久了,也就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徐聘微微诧异,却听见吴越笑着说:“明日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二日,徐聘终于知道了吴越口中的离开到底是何意思。
工监监员吴越,擢兵僚右少僚,赐名吴长济。
宣旨的宦官恭恭敬敬将明黄的圣旨交到吴长济手中那一刻,匍匐跪在地上的徐聘身体都在颤抖。后知后觉,原以为已经深谙宦海世道,却不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就连一个小小的工监,都能卧虎藏龙。
大魏建国至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国历一百年前,历代大魏皇帝以开疆扩土为重心,自明帝后五十年,重心逐渐转为修城建关,集农落户。当年祖先的豪迈烈性,自渭江流域西部一路西攻入镐京的虎狮之气以及骨肉中沸腾的狼血,到了今时,已不知还剩下多少。
上溯前三代,天子皆重文轻武,自三十多年景帝开设监司和六僚以来,九卿的地位江河日下,到了恒帝这代,郎中令及僚下属官都处于空缺状态,皇帝集权势苗头越来越盛,在明帝时达到顶峰。恒帝死后,新帝年轻,以朝政经验不足为由,放权大魏府,中央集权这半年来苗头渐弱。
一代天子一朝臣。皇帝继位时,以“颐养天年”的关怀为由将礼僚掌执从大魏府领府位置上换了下来,将朝廷中声望极高的吏僚掌执也就是后宫裕夫人的父亲钟如策换了上去,不过,新帝和这个岳丈关系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融洽。因为同时,他又将钟如策的死对头兵僚掌执刑如直提为次辅,接下来象征性提了九卿的李奉常和张廷尉入大魏府。
李奉常曾经是皇帝的老师,张廷尉就更有趣了,主管诏狱,曾经曾毛遂自荐当今帝的老师,被恒帝笑着驳回,还是刑如直的故友。
上个月,皇帝的圣驾还逛到了外城,亲自犒劳了雍军以及京都驻军,回来后,下令兵僚重新整编军队。
徐聘第一次窥到了些许圣意。
第8章月狄惊变
月狄,左贤王府。
“王妃,王爷回来了。”身材高挑的婢女阿普河快步迈进宋荃的房中,黑葡萄似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流动着神采的光泽。
正坐在梳妆台绾发的秀美女子闻言,纤纤细手一顿,脸上顿时带了明媚的笑意,急忙道:“阿普河,快,扶我起来。”
“好的,王妃。”阿普河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轻轻将身怀六甲的王妃缓缓扶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念叨:“王妃,小心点。”在阿普河眼中,温柔可亲,美丽且睿智的王妃实在是太娇小瘦弱了,哪怕是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更何况王妃现在有了身孕,因此她的动作愈发地小心翼翼。
阿普河谨慎地扶着宋荃,正欲出房门时,便被一道高大,瘦的身影挡了去处。堵在门口的男人眼神深邃,面容英俊,一身暗黑色厚重甲胄尚未从身上拆卸下来,他伸出右臂,动作轻柔地将宋荃拢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
“阿雷音,我回来了。”
急性子的阿普河差点跳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呵斥自家的王爷,只得急的干跺脚:“王爷,你快放开王妃,王妃有孕在身,换一身干净,柔软的衣裳……”
万俟延闻言,恍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鲁莽,连王妃的身子都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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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及到,连忙抽身离开,低声朝宋荃道:“阿雷音,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对不住。”说罢,当目光落到宋荃那浑圆的腹上时,喜不自胜道:“啊!我的宝贝这般大了!”手刚伸到半空,又忙缩回,看宋荃的目光满是柔柔的爱意:“美丽的阿雷音,谢谢你。”
宋荃脸上渡上一层雾般的红晕,羞怯地将脸低了下去。
万俟延脸上流出孩子般的笑,也跟着侧下身,想要看清楚自己王妃此刻的神情,阿普河却大声嚷嚷道:“王爷,快去将你的衣服换了,就可以亲吻拥抱美丽的王妃了。”
宋荃佯装生气的瞥阿普河一眼,万俟延定定看着她,笑容灿烂。
“万俟,你是直接回府的吗?”宋荃问。
“是的,我是从军中直接回府的,想先来看你一眼,再进宫拜见王父。”万俟延道,“我现在要入宫了,阿雷音,你就在府里等我。”顿了顿,又道:“我攒了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宋荃将手轻轻抚上万俟延棱角分明的侧脸,“王爷,快去吧,别让王父久等。”
秋风凛冽,贤王府门口血红色的枫叶落满了一地。
万俟延细碎的小辫子被悉数扎起,额间一抹褐色的武士带,换了身藏青色朝服,出了王府,右手牵着伴了他多年的良驹,正欲入宫。
将上马,却瞧见大巫师匆匆赶来。
“参见贤王。”大巫师一到万俟延面前便急着要行礼,却被万俟延一把扶住:“大巫师,何事情如此慌张?”
大巫师赶紧将右贤王逼宫,月狄王此时已被被右贤王囚禁的事情对万俟延说了。
“现今形势危急,还请王爷尽早定夺。”
万俟延闻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兄长与我情同手足,对王父也是尊敬有加,怎么会做出大巫师口中那般恶劣的行径,这期间是不是有误会?”
大巫师叹了一口气,心道左贤王实在是太过于仁厚善良。王这次属意左贤王回来,就是想及早册立太子,以绝了右贤王的狼子野心。谁知途右贤王居然仍旧不死心,暗中布筹,趁着左贤王离开军营回京之际,与外姓大臣谋划策反逼宫。
“老臣愿以人头担保此事,朝中大部分人已经被右贤王控制住了,还请贤王带领军队进宫,控制全局。”
万俟延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沉思片刻,对大巫师道:“带领军队擅自进城有违月狄律法,万俟绝不能这么做。大巫师,不论如何,我都要进宫去见王父和兄长。请你马上派人去知会玉沙将军,令他带领骑兵在城门口驻守,若有变故,千万保证王妃安全,这是我的将牌,玉沙见了,定会听命于你。若真如大巫师所说,万俟愿意将王位让给兄长,相信一定能平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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