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畔茶
玉簪倒茶,石楠替他把解下的大氅上的雪花掸一掸,又放到熏笼上去。
莹月坐着,一动没动。
只是她的心理没有那样强悍,她先前那么专注,此刻是一个字也想不下去了,提着笔,却落不下去,倒是一滴墨顺着笔尖滑下,污了纸张。
主子们还没和好,一定有话要说或是吵,玉簪石楠忙完,很快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是你的犯人吗?”
莹月心里压不住气,她不跟婆子为难,但对上这个始作俑者,就没那么客气了,她咬都咬过他了,想不出来还能把他怎么得罪,索性一转头,直接质问。
方寒霄脸色不变,只是摇头他吩咐在院门口添人的时候已经预料到要把她惹得更生气,不过,他早上实在不得不出去,来不及等她醒来,她们徐家的人又实在能跑,当时要不是惜月跑了,还轮不到她嫁进来,因此他不得不预先做个准备。
“那你把人撤走。”
方寒霄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他人都回来了,还要婆子做什么。
莹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领会到他这层意思:“……”
方寒霄眼看她脸色刷地又寒了,跟外面飘的小雪花一样,心里也是忽地上下了一下。
他走过去,想拿她手里的笔,莹月不给,他好声好气地自己去笔筒里重新拿了一支,写:别生气了。我与你说实话,我一直瞒你,是因我至今尚有性命之忧。
这一句实在耸动,莹月欲待不看,眼角瞄到,又忍不住看了。
我没骗你,我遇过匪你知道的,那群匪徒,至今没有抓到,我在外面那几年,得知他们还犯了别的案子,手段更为凶残,一样逃之夭夭。
莹月冷静下来,淡淡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够聪明,分不出来他哪一句真,哪一句假,那就都不要听好了,还简单一点。
她是要走的人了,他这些事,本也该和她没有关系。
方寒霄心头一冷,在心里把薛嘉言踹了一脚。
因为他一早出去,就是找薛嘉言去了,他成长经历特殊,与姑娘打交道都少,在怎么哄媳妇上实在没有经验,从前好的时候怎么都好,这一下恼了,他有点不知该怎么下手,回想起自己的说话处置,处处都透着不合宜,难怪没把她劝回转,他后来又想了一篇话,可是一晚没怎么睡,再翻来覆去一想,似乎又不好了,直捱到天亮,他对着她朦胧里的睡颜发了一会呆,决定为求稳妥,还是找个有经验的人讨教一下去。
薛嘉言难得有机会指教他,乐得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地教他:“方爷,你别上去就认错,没用,你媳妇张口就能反问你一句错哪儿了,你把自己从头顶到脚底反省过一遍,她还能不咸不淡地问你一句,还有呢?你得听我的,你装可怜!”
“我跟你说,你别拉不下面子,两口子关起门来的事,又没外人知道,你装得越可怜越好,女人心都软,一旦叫她心疼了你,多大错处都不算什么了,到时候你不用哄她,她得倒过来哄你,嘿嘿,里面好处多着呢对了,方爷,你到底是犯什么错了?”
……
他真是信了他的邪,好处呢,就得一波透心凉。
“你扣着我,到底还想怎么样?”轮到莹月反问他了。
方寒霄有点闷闷地都成他扣着她了,他想怎么样,他娶回来的妻子,当然是想跟她过日子了。
像这世间所有相守的夫妻一样,不,最好比他们还要好一点。
但她好像完全不相信了,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骗子一样。
他没法为自己辩白的是,他确实骗过她很久。
这让他如今的许多话都很难出口,太轻率地说出来,恐怕只会被她当成骗局的又一种。
你不相信我就不相信吧。
他最终叹了口气,写完这一句,不顾莹月警惕起来的眼神,放下笔硬是把她揽住,头埋到她肩上,带着未散的外面的凉意低声道:“我自己知道,我对你的心,早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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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第100章
我对你的心,早就是真的。
这句话在莹月脑子里回放三四天了。
要说多么打动她,没有。
但她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
她一时想,也许他是真的有苦衷,没有她想得那么坏。
但很快又忍不住想,这么好听的话,他从前都没有跟她说过,为什么现在说了?只是哄她吧。
信任如沙土一般已经崩塌,她无法重建,再听他说什么都要先放在心里怀疑一下。
她看得出来他不好过,可是这不好过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分不出来。
于是她对此一并疑心。
莹月其实很不喜欢这样,连带觉得这样的自己面目都有点可憎,同时整天像个疑心病一样也活得很累,可是她控制不住。
把自己的心折磨来折磨去,最终她可以做的,只有进一步回避他。
随便他想干什么吧,她从来阻止不了,那也不必再去过问,她就安安静静写她的文稿,从她擅长喜欢的事情里得到一点安宁。
玉簪和石楠悄悄嘀咕起来的时候,莹月才发现,那天以后,方寒霄好像有三四天没怎么再出现了。
“新年里,还忙什么呀,该吃的宴请也去得差不多了。”石楠有点担心地道。
“唉。”好一会,玉簪叹了口气。
主子们这样,下人跟着犯愁。
莹月听了片刻,低头继续写字,当做没有听见。
她其实倒猜得到方寒霄在忙什么。
他窥探了隆昌侯府,应该是有所得,这所得肯定得处理一下,如果他自己还是不想出头,要继续装哑巴的话,那就要想法找个台面上的人替他做这个事,怎么设计,需要花一番功夫。
能两次三番试图解释哄她,时间已经是挤出来的了。哄不好,他不能一直耽搁在家里,当务之急还是忙他自己的事。
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们就各行其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不过,没多久,这平静被打破了。
因为到了十五灯节。
方慧兴冲冲地来约她去看灯:“大嫂,外面可热闹了,我们也去嘛!”
莹月从文稿里拔出注意力,有一点想推辞:“我这里忙着”
要是从前,她说不定比方慧还高兴,可现在真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情,曾经那么吸引她的外面的世界,都变得有一点索然。
方慧不放弃,跟她撒娇:“大嫂,去嘛,一年就这几天最好玩了。”
莹月摸摸她包包头上的红绢花:“你喜欢就去吧,多带些人,灯会上人多,千万不要乱跑。”
方慧睁大了眼:“大嫂,你难道叫我一个人去?那多没意思!我听见二堂嫂那里都拾起来了,她们也要去呢。”
莹月有心叫她可以跟薛珍儿一起去,但又知道方慧对二房绝无好感,恐怕宁可在家呆着也不会想跟她们一道出去,她就有点为难。
方慧看出她松动了,忙再接再厉地赖着她纠缠一会儿,莹月撑不住了:“好吧,我们去问老太爷多要些人。”
“好!”
方慧开心起来,又催着莹月赶快梳妆打扮,她小身子趴到妆台旁边,还给莹月安排首饰戴,叽叽喳喳的,把整间屋子的气氛都炒热了。
到要出门的时候,莹月的心情倒也松快了,既然打算好了要出去玩,还哭丧着脸,那不如不要去。她就牵着方慧的手,说说笑笑地往静德院走。
方老伯爷很大方,笑呵呵地:“去吧,一年到头,难得几天这样的好日子。”
他知道元宵灯会与平常出门不同,人山灯海,尤其容易出岔子,所以不等莹月和他禀报,自动给增派了好几个下人,又嘱咐她们注意安全,不要往偏僻地方去。
“祖父放心,我都知道了。”
“老太爷放心。”
从静德院里告退出来,出行的队伍又壮大了点,莹月牵着方慧走在当中,一出院门,方寒霄正从外面匆匆进来,两边走了个对脸。
方慧眼睛一亮,道:“大哥,我们去看灯,你去不去?”
她再别扭的心过了这么久也别不住了,虽然和方寒霄年纪差得太远,跟他变不成多好,但也不像去年那样总要刺他两句了,一般说话没什么问题。
这时候邀他,她也有自己的心思,上次出门去买年货被一个什么郡王找茬的事她还记着,当时她们这边没有撑腰的,只好忍气吞声,这次最好有一个。
下人带得再多,毕竟和男主人不一样。
方寒霄停住,愣了愣。
莹月看了他一眼,旋即把目光别开。
他不想去,她看出来了。
她拉一拉方慧的手:“我们走吧。”
方慧嘟着嘴,被她拉着走了。
但过一会,莹月觉着旁边好似多了一道存在感,将她和方慧护拥在中间的下人们自动闪开了一点,让一个人走到了她旁边。
手上一热,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掌伸过来将她牵住,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挣动了一下,想把他甩开。
甩不开。
他好似没使多大力气,没将她弄痛,却牢牢地包裹住她。
她另一边就是方慧,方慧发现方寒霄跟了上来,很高兴:“一起看灯啦。”
她还乐得晃了晃莹月的手。
这么多亲人一起出门,对她是蛮稀罕的。
莹月不想被她发现跟方寒霄间的冷战,坏她的兴致,只好放弃了挣扎他的手又大又暖,她才出门,还不冷,但他的手掌仍比她要热一点,这样的天气,握着很舒服。
就当她是带了一个手炉好了。莹月有点别扭地想。
方寒霄面上不动声色,感觉到她消停下来,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一行人没有坐车,直接徐步往外走。
才出府门就热闹起来。
倒不是门前就有灯市,而是连同平江伯府在内,这条街上的勋爵人家都点得灯火通明,天还未黑,门前都已灯高照起来,还有淘气的小子跑出来,放零散的小爆竹玩,点了火就捂着耳朵哈哈大笑着跑开。
京城最盛大的一处灯市离皇宫不远,登上午门城楼就可以看见,往年宫里的天子娘娘们有兴致,也曾登楼与民同乐。
今年是没有,官员们领了宴就早早出来,各自回家过节,倒也不是件坏事。
走到灯市的时候,圆月刚刚上了柳梢头。
一条长街花灯如昼,游人络绎不绝,已然十分繁华。
莹月因此紧紧握住方慧的手,唯恐她人小被挤失散了。
方慧十分投入,才入灯市就看中了一盏做成鲤鱼形状的绢灯,指着道:“大哥,那盏灯好看,我想要。”
方寒霄就摸出荷包来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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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
付完钱,他试探着捏了一下莹月的手,想叫她也挑一盏。
莹月待不理他,被方慧仰起头来看着,只好道:“我不要,我没有喜欢的。”
“那再逛逛!”方慧兴致勃勃地,一手牵回她,一手亲自提着自己才得的鲤鱼绢灯,顺着人群往前走。
莹月心不在焉地被她拉着出都出来了,她不是真的那么扫兴,对灯没有兴趣,而是她发现,好像是方寒霄的心思不在花灯上。
他陪着她们,可眼神总在往远处扫,没怎么看花灯,好似在寻找什么。
莹月的疑心病忍不住又要生出来了。
他并不想陪她吧。出门的时候,都是由方慧叫的,如果他们不是在静德院门前遇上,他应该根本没有逛灯会的心思。
莹月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十分不好,她变得小鸡肚肠,计较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明明想好了与他两不相干,可是他有一点表现得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就要挑剔他。
她简直是有点分裂了。
“咦,二堂嫂。”
唯一用心逛灯会的只有一个小方慧了,她还眼神十分敏锐地在前方的人群里发现了薛珍儿。
薛珍儿带的人不少,前呼后拥,呈众星拱月之势拥着她在一个摊位前看灯。但,只有她,没有方寒诚,方寒诚似乎没和她在一起。
说话间,也就走到了跟前,方慧心情好,脆声打起招呼来:“二堂嫂,你也出来看灯呀。”
薛珍儿听见了扭头,先“嗯”了一声,然后面色淡了淡。
她看见了方寒霄和莹月,貌合神离这回事,从面上是看不大出来的,从她的眼里只看见两人携手而立,在流光溢的花灯映照下如一对璧人。
与她的形单影只形成鲜明对比。
方慧还不识趣,要问她:“二堂嫂,二堂哥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看灯?”
她是随口一问,这时候出门的多是成双成对,便是姑娘家也是结伴成群出来的,薛珍儿一个真的有点少见。
薛珍儿脸色更淡了,道:“你二堂哥啊,他有的是好去处。”
方慧有点糊涂,问道:“什么好去处?难道还有比灯会好玩的地方?”
薛珍儿冷笑着待说什么,忽觉方寒霄冷冷看了她一眼,她笑容就顿住了,看着方寒霄道:“没什么,我胡说的。”
简短对话后,两行人各自错开。
往前走了两步,方寒霄只觉手掌边缘一痛。
是莹月硬是从他的包裹里挣扎出拇指来,掐了他一把。
他莫名低头,只瞧见莹月把脸一别,看也没有看他。
哼。
☆、第101章第101章
这一下把方寒霄掐得神抖擞。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像福至心灵一般,又甚而掺了点贱兮兮地,希望莹月多掐他几下才好。
不过他没有如愿,因为莹月掐完就后悔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样想的,那一下她掐得是顺手极了,掐完才反应过来,她凭什么掐他。
还以为是从前呢。
感觉到方寒霄一直看她,她不敢把头别回去,只好假装欣赏花灯欣赏得很认真。
方慧又看中了一盏会动的走马灯,方寒霄照旧付钱,又碰碰莹月的肩膀,示意她也挑一个。
莹月:“……我要这个吧。”
她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有点矫情了,随手指了一盏。
“大嫂,买这个,这个好看!”方慧跟她推荐旁边一个。
莹月也不坚持,从善如流:“那就这一盏。”
她想伸手去拿,但方寒霄付完钱,已经很快又握住了她的手,方慧一手提鲤鱼灯,一手牵她,也空不出手去拿新的灯了,于是两盏灯都提到了下人手里。
漫天繁星闪烁,长街灿如星河。
又往前走了一阵,他们还遇上了薛嘉言和孟氏。
薛嘉言抱着自己的大胖儿子,满面笑容地迎上来,“方爷!”
莹月见到孟氏也有点惊喜,互相见了礼,正要寒暄,只听薛嘉言的大嗓门跟着就道:“这么快和好啦,方爷,你欠我一席酒!”
在他看来,小两口元宵都一起出来看灯了,那还能有多大矛盾。
莹月呆滞又不可思议地终干转头看了一眼方寒霄一-他不要面子的?他们冷战的事他出去告诉给人听?
连平江伯府里都没几个人知道。
她脸就红了。
孟氏看出来,嗔怪地先说一句薛嘉言:“你声音小点,多大点事,值得你宣扬。”又拍一拍莹月的手,笑道,“别不好意思,家常过日子,谁家没有牙齿碰着嘴唇的时候,都大度些,往后让一步,就和气了。”
莹月含糊地应了声。
薛嘉言附和,“就是,方爷除了不解风情了点,别的也没甚缺点,比你们府上那位二爷是强到了天上去一一我才那边看见他了,跟一帮子穿红着绿的纨绔招摇过市,随行里还带着妓子。他娶媳妇才多久,唉,我堂姐嫁给他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怪不得三天两头被气回来,还不如就在家守着呢。”
方寒霄眯了眼,往薛嘉言指点的方向看去。
这几天,他和于星诚再三商议之后,决定于星诚照样弹劾,但他暂时还是不要出面。
那一伙来历行踪至今仍成谜的凶徒如果是出自潞王麾下,那好办,这一回差不多也就一网打尽,如果不是,他过早把自己暴露,就不妙了。
他能成事至今,正因为他和凶徒一样,也是隐在暗处,这一个残废前世子的身份让他自由游走,比翻到台面上活在许多人的注目之中腾挪余地要大得多。
如此,他从隆昌侯府盗出来的账本就得另寻个法子面世了。
这个法子倒不难寻,方寒霄很容易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府里。
方伯爷和隆昌侯的仇怨,那真是历久弥新,生生不息一一方伯爷通过联姻站队蜀王之后,跟潞王系更是不共戴天了,无论是从私仇,还是从利益,干掉隆昌侯与潞王都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方寒霄手头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借一借二房的手,捅穿此事。
方伯爷人到中年,阅历心计还是有一些,直接去作弄他比较难,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心设计,不过绕一道弯子着落到方寒诚身上,就好办许多了。
方寒霄安排在了今天晚上。
元宵佳节,以方寒诚的性子是不可能在家里老实窝着的,必然要出来,出来,就有可乘之机,方寒霄的埋伏早已为他打好了。
这是方寒霄先前对与莹月出来赏灯有所犹豫的原因所在,他今晚有事要做,实在不便跟她一起,但眼看她淡淡转身牵着方慧就走,不知怎地,他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
他一路逛着,心里实际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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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直在计算时间。
方寒诚那一伙才不只会单纯地逛逛灯会,酒,妓,诗,一样不能少。
等他差不多尽兴的时候,也不会有多么清醒了。
**
方寒霄的推断一点也没有错。
方寒诚等人很快就嫌干逛无趣,买了一堆灯,就近找了个酒家进去开所谓诗会了。开始还算正经,指定以元宵为题,两巡酒饮过,渐渐放浪形骸。
方寒诚搂着一个妓子,斜倚在二楼窗边,把两扇窗户推得大开,对着满街璀璨灯火想着诗句。
“月如如”
酒入肚肠,他有点晕晕地,想不出下文来。
他的文人朋友们催他:“二爷,如什么?可没有一直想的,再说不出,该罚酒一杯了!”
他搂着的妓子娇笑着打圆场:“你们急得什么?我们二爷一肚子好文章,做首诗而已,怎么会想不出。”
“既想得出,就快说!”对面的一个人催促,又有点嘲笑,“难道实在是好句子,想出来了也不舍得说与我们听?”
方寒诚潮红着脸,他被众人催着,心里急,脑子里更晕,更想不出了,又拉不下脸承认,这时候忽见楼下走过一行人,眼睛一亮,把妓子推开,探身下去叫道:“大哥!”
窗外正是方寒霄莹月等一行人。
方寒霄原待再陪莹月方慧逛一阵子之后,就好托词天晚先叫她们回去,然后他再做自己的事,不想,提前在这里跟方寒诚会上了。
他停了步,微微仰头。
就便观察一下方寒诚的状态。
方寒诚原是想解脱自己窘境才叫他,真叫住了,心头顺势涌上了另一层恶意,笑道:“大哥,难得你出来走一走,倒是巧,我们这里正会文做着诗,大哥也来同乐如何?”
方寒霄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跟这些纨绔混一起去。
看清楚了方寒诚,他也就要走,方寒诚却不放弃,还放大了声音叫他:“大哥何必谦虚呢?你当年读书可是老太爷赞不绝口的,作两首诗还能难倒你,不至于不敢吧?”
他自己正卡着做不出来,来这一出,既是找茬,也是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
他这么一嚷嚷,他那些朋友也都拥到了窗边来看。
还有人问:“二爷,这就是你们家长房的那个大哥?哑巴了的?”
方寒诚大声道:“是啊!”
那人便嗤笑:“二爷,你好不厚道,欺负哑巴干什么,人家话都说不出来,你喊人作诗?”
另一个人应道:“说不出来,可以写嘛!既是方老太爷都赞赏过的学问,总不成不会写字。”
方寒霄表情平静无波,重新往前走。
方慧不忿,跺了下脚,气哼哼地道:“二堂哥喝昏头了,我回去要告诉祖父。”
兄弟阋墙阋到大街上来,是什么有脸的事。她当着外人的时候,都没有跟洪夫人怎么样过。
“大哥,你走什么?两首不行,就一首吧,又不要你做多少就以圆月为题!”方寒诚酒意上头,趴在窗台上继续叫道。
能在众人面前下方寒霄的面子,对他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他舍不得就此放过。
因他居高临下追着嚷嚷,楼下周围一些赏花灯的游人此时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方寒霄脚步微顿,旁人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莹月正在他身边,当着她的面这样为人消遣,他心头有点过不去。那些养气功夫,这时候难以生效。
但是要顺方寒诚的意作一首堵住他的嘴呢,说实话方老伯爷的文化水平,得他两句夸实在算不上什么,方慧念那点书在他面前都够得上“赞誉有加”的评价。
这不是说方寒霄的学问事实上很差,他当年确实是文武兼修,但从出事以后,他再没有心情时间耗在诗词那些小道上,所谓的圣贤书对他的处境没有帮助,他也丢下多年,现在忽然叫他作什么诗呀干的他一时真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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