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鬻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viburnum
“你这么跟我聊天,跟我接近,你家里人不介意吗?”等到对方暂且停止了讲述,田钺忍不住问了一句。
康樵只是笑笑:“我是提倡鬻犬也该有权利的,你知道。我家那位嘛,也算开明。”
“那你父亲呢?”
“他也还好。”
“……”
“田先生,我觉得,你真的算是很顽强了,换做别人,大概心态早就溃不成军了吧,可能都已经自行了断了之类的……”
“你怀着个孩子,就别说什么了断不了断了。”与其说是不想让对方说,不如讲是根本不愿意让自己去琢磨。他确实是顽强,但他不是没想过自行了断,他确实是活下来了,但他不是从未溃不成军过。他在矛盾地顽强着,茫然地猜测着也许会有的将来。
自由的将来。
一想到自由,神经就再度紧绷起来了,一时间甚至有点走神,以至于康樵问了他两遍要不要去洗个头发,他才恍然。抬手摸了摸确实已经短下去的头发,还有感觉凉快了不少的脖颈,田钺吁了口气,站起身来。
布单,是他帮着抖掉碎发而后折叠起来的。工具,是康樵自己拾的。地,是田钺扫的。那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一脸愉快的男人离开时,田钺再三道谢,但康樵并不知道,他所谢的,不是理发,不是聊天,而是袖口里的那把剪刀。
布单的时候,他以此为遮掩,顺了工具箱里一把带锯齿的理发剪。
就冲这把剪子,他要谢谢康樵。
愧疚,不是没有,可逃生的欲望战胜了所有。
当天夜里,他的逃生计划,开始实施了。
夜长梦多,田钺不想耗到噩梦的光临。
一切都是按照他最初的想法进行的。他从水箱里翻出窥视镜,怀揣着狂乱的心跳,用极其别扭的方式,双手配合,借着楼梯上柔和而昏暗的地灯的光,一个键,一个键,按下了密码。
他在按到最后一个数字时,汗已经顺着额角滑下来了,但最终,他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门,一寸一寸被推开,楼梯,一层一层被走完,田钺紧紧攥着剪刀,呼吸急促,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穿过奢华的大厅,找到这栋大宅子的后门。
门居然没有锁。
他居然就那样,逃了出来。
夜深人静的别墅区里,一个男人借着夜色,一路狂奔。穿过灌木丛,穿过大大小小的独栋别墅,曲曲折折,跌跌撞撞,最终,见到了边界的围墙。
男人脸上显露出狂喜来,因为那围墙果然,只是铁艺的栅栏!!
半秒钟也不敢耽搁,田钺一个纵身,爬了上去,他顾不上铁艺栅栏上的雕花刮破了他的裤脚,用最快速度爬到顶端,又猛一翻身,他就如同逃离集中营的囚犯那般,根本不在乎是否会摔疼骨头,或是擦破皮肉,手一松,他整个人跌落到围墙之外。
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除了他自己的心跳。
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人,这里只是一条僻静的后街,不远处,是个路口,因为隔着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的枝叶,他看得见刚刚从黄色闪成红色的交通灯。那里就是大路了!上了大路,看到路牌,他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儿了!知道确切的方位,下一步往哪里逃,也就不难了!!!
心里,是那么想的,田钺没有犹豫,眼里满都是疯狂的喜悦,他直接冲着路口跑去。
而就在他眼看着快要跑过人行道时,一辆不知从何处拐过来的车,就在踩刹车的同时,骤然朝着他打开了刺眼的远光灯。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田钺让那光线弄得霎时间一阵暴盲,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他想骂街,他也想干脆讹上这个司机让人家带着他离开这片鬼地方,但就在他确定自己到底要怎么做之前,从停下来的车里,走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表情冷峻,一双异色的瞳孔里夹杂着狂妄、愤然、和诡异的愉悦。弯腰一把就将田钺拽着胳膊提了起来,他单手掐着猎物的下巴,缓缓挑起嘴角。
“时间到。”白未然低声开口,继而将缺乏血色的嘴唇,贴到已经全身颤栗到丧失了语言能力的田钺耳根,“游戏结束,很可惜,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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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第二章∞
田钺并不喜欢输。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了。
而自从成为什么所谓的鬻犬,自从遇见白未然,他一而再,再而三,输了个痛快。
人,输到不能再输,输到极限,输到连裤子都没了的时候,也就真的会破罐破摔,豁出去了。
这一点充分在田钺身上得到了验证。因为在彼时,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打不过也要打。不成功便成仁,其实很简单的,至少在那一刻是很简单的,就像他明知道门没锁路上也没人拦截不是什么好事,也要拼了命往外逃那样,现在,他明知道顽抗到底是死路一条,也还是会顽抗到底的。
切的一切,都是一种可悲的本能。
如同瞪羚被猎豹的利齿扯破喉咙之前,不会停止奔跑。
田钺从袖口里反手摸出了那把剪刀,将其扣在指间,牢牢攥住,他趁其不备,把那锋利的尖端直冲着对方的眼睛戳了过去。
白未然反应再快,也还是没有完全躲开。不锈钢铸造的利器没有伤到那只好像藏看南极的冰山一般的眼,但在那线条完美的颧骨上,划开了一寸多长的一条血口子。





鬻犬 分卷阅读34
帝君再强大,狼种再彪悍,归根结底也是凡人肉身,皮肤被硬生生割破,也是会疼的,也是会一下子涌出血来的。殷红的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滑过下巴,滴在冷白色的丝绸衬衫上,洇湿了滑腻的布料,渗透进漂亮的暗纹,弄脏了珐琅的纽扣。
疼痛让白未然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本以为只会溜出来而已的逃犯,手中是不见寸铁的,他原本还想着抓回去之后告诉他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高级狼种有昼伏夜出的习惯?难道就没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难道真的以为天黑了,摄像头后面就没有看着他的视线了?
好多讥讽的言辞,白未然都没能说出口,他在刺痛之中,恍若从肋下冒出一股无名之火。最终,把所有的意外,都转化成了愤怒。
这条最下等的狗,居然还敢这样激烈反抗他,居然还用利器,割破了他的脸。换做任何一个别人,他会把他直接一把掐死。反正帝君杀一条狗,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但是。
手都已经卡住了田钺的脖子,白未然又停下了动作,他紧紧咬着牙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猛兽恼怒到极致的咕哝,然后,他松开了指头,转而扯着对方的头发,直接将之塞进了车里。
那天,是田钺活了三十几年,最惨痛的一天。
是的,比之前的所有所有的境遇都算上,还要更惨痛。
在车里,他被往死折磨了一顿,之所以真的差点死掉,是他仍旧没有放弃反抗,他是真的想不成功便成仁,逃不走不如去死的。但他想要喊叫时,就会被用力捂住口鼻,想要厮打时就会被强行扭住胳膊。那个力气大到吓人的男人,几乎捏碎了他的肩膀,也几乎让他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田钺渐渐丧失了抵抗能力,可这显然还不算完。
白未然扯掉他的衣裳,继而统统扔出了车窗外。
在室外赤裸身体的恐惧,比被当众殴打,要更羞耻。就算在车里,仍旧可怕到无以复加。田钺想要用最大音量抓住任何机会喊救命,可那个极其擅长使用暴力的男人,单手就把他牢牢压在座椅上,反翦着他一双手臂,带着粗重呼吸的声音强制性送进他耳朵里。
你喊吧,看你喊来的会是谁!你以为出了别墅区,就不是狼种的地盘了?嗯?告诉你,围墙外头只不过不是王君的聚集区了,可还有大把的臣下和庶人呢!要不要我把他们喊来,再把你往狼群里一扔,任凭发落?啊?!
白未然是真的暴怒到了顶点,他不懂为何田钺一直想着逃走,一直不放弃逃走,而且发现逃不掉时还会以命相搏。他难道就不知道量力而行吗?难道不明白自己在这里根本不算是强者吗?弱者在强者面前,想要活下去,难道不该乖乖听话才对吗?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顾死活也要逃?
到底为什么?!
困惑和伤痛一样,都有让人愤怒的功效,狭窄空间里那疯狂弥散的发情味道更是火上浇油。白未然开始觉得头昏,行为已经越来越不能自控。原本只想看把这家伙剥个光之后重新带回地下室扔在那儿反省,但很快的,被点燃被激起的性欲,就淹没了一切还算相对有理智一点的计划。
就在那辆车里,就在后座上,他狠狠把自己的逃犯惩戒到莫说逃,而是几乎连站,也根本站不起来。
入口在不停渗血,混合着液弄得两腿之间和漆黑的真皮座椅一片狼藉。作为武器的剪刀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噪子已经沙哑,周身上下到处都是挣扎被镇压过程中用力抓出来的红印子。他指甲缝里有血,那不是他的血,是他拼尽全力去抓对方脸上的伤口时抠到的。而结果,就是身体里更用力更残暴的戳刺。远比第一回还要更疼,快感为零,股间的物件连半秒钟都未曾勃起过,乳头则被恶意掐到红肿。满嘴,全是液的味道,那是那男人最后硬把他的嘴撑开强行射进去的。他被呛到气管,差点直接死掉,可对方显然不许他死得这么简单,一个耳光过后,他被翻了个身,只等了几秒钟让他剧烈咳嗽到吐出喉管里的秽物,便又被那根凶器亳不留情贯穿了穴口。
到最后的最后,田钺已经记不得还有哪些细节了。
他只记得他好像是吐在后座上了,不只是对方的液,还有胃里的食物,呕吐是本能的应激反应,那是因为屈辱,因为痛苦,因为怕。
他怕自己真的会死。
逃跑的时候,肾上腺激素让他觉得跑不成就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真的有种也许会死的预感时,求生欲又战胜了一切,停留在所有脑神经的最中央。只是,这种怕,同样并未持续太久。他最终以失去意识得到了解脱。最后一刻他只记得身体有多疼,有多无力,至于逃跑,已经半点也无力去想了。
啊……原来。
对自由的执着会让人暂时忘记恐惧,而对性命不保的恐惧,会让人忘记何谓执看,至于自由……有那么极短极短的几个刹那,他曾想过,只要能活下来,自由,他也许是可以不要了的。
恍惚中,他睡死过去了几次。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噪声,感到了一些晃动。
仍旧是恍惚中,他慢慢睁开眼,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地下室。
没有穿衣服,他被扔在床垫上,床垫被扔在地上,地上一片空旷,放眼望去,能搬走的,都已经搬走了,能清空的,也都已经清空了。沙发,床,电视,书本,衣服……全都没了,整个地下一层,就只有那张床垫,和他。
不。
还有白未然。
在他旁边,有一双穿着锃亮的皮鞋的脚,往上看,是那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早就已经重新拾好自己,头发齐整,衣着体面,就连脸上的伤,也已经处理完毕,贴好了纱布。
田钺想要翻身起来,但他做不到,他全身都在疼。
男人看着他,就像看看刚刚捉回来的猎物,思考着该如何处置。
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蹲下身,白未然压住惊恐中试图努力躲闪的田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
“再动一下,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低沉的声音那样传达着威胁,男人说完,在总算是不敢,也没力气乱动了的囚犯安静下来之后,打开药膏的盖子,把透明的胶状药物挤出来,涂抹在两腿之间。
那里是干千净净还泛着清香的,显然,又是在失去知觉后被洗过了。神志又略微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头发确实还有点潮湿的田钺暗暗推算着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咝……”入口好疼,里面也好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田钺紧紧闭上眼,放弃了思考。
抹药的指头谈不上多么温柔,然而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白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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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把那管药膏往田钺脸旁边一扔,站起身来,沉吟片刻,开了口。
“本来……你一直乖乖听话,我都快要对你放松誓惕了的。看来,还是得从头再来一遍,让你吃点苦头,学学乖。这药,每隔四个小时抹一次,一会儿你的饭会送过来,给我好好吃干净,不要傻到绝食抗争。敢再撒野……那项圈还记得吗?我还留着没扔,不要逼我再给你戴上。再戴上,我可就到你死,都不会给你摘下来了!你何时死,我就何时让你戴着它进棺材!现在整个地下室给你腾空了,任何分心的东西也没了,你就借此机会,一个人在这儿好好想清楚吧!“
白未然自从丢下那句话,离开地下室开始,整整两个月,没有再出现过。
六十天,他没有碰过田钺,甚至没有来看他一眼。
但情况,绝非那么简单。
这要从田钺再度发烧开始说起。
外伤的康复,是要经历一番炼狱的,田钺浑浑噩噩,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才能动弹。他浑身燥热,喉咙干渴,但第一件事,不是去喝水,而是摸到了脸旁边的药膏。
身后还是疼,他得自己抹药,他得快点好起来。咬着牙把药膏在内外都涂抹均匀,他勉强撑起上半身,看了看四周。
果然,真的是什么都没了。整个地下一层,成了空壳,他自己,则连衣服也没得穿。
这个惩戒,算很严重的了吧。抓了抓头发,田钺表情麻木地这么想。但很快,他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他想驱散这种莫名出现的,恐怖的空白,但不知为何,反而被空白反过来吞噬了许多刚刚要滋生出来的情绪和感觉,甚至还包括对其的本能恐惧。
这种时常无法思考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不是几个小时,几天的那种久,而是大约一个月,是他被抓回地下室之后受困于此的时间的整整一半。
起初,头脑的时常性断电,让他没办法顺利进行很多事情。有时候,他洗着洗着脸,就站在原地开始发呆,水顺着下巴滑到胸口,然后毫无阻碍,一路滚落到脚踝。有时候,他吃着吃着饭,就没了半点食欲,没办法再咀嚼一口,直至饭菜被放到冰凉。有时候,他半夜醒来,会长时间就那么看着天花板,黑暗中,他保持着骇人的沉默,嘴唇翕动几下,然而一语不发。
是的,他连话,也不会说了。
最先发现这一点的,是白已然。
答应自己的仲父会偶尔过来看看情况得出大事,结果才没过多久,大事,就已经出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赤裸着身体蜷缩在床垫上的田钺时,他觉得自己连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那是一种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悚然,为了赶快驱散这种恶鬼附体一般的恶寒,白已然抬手攥住铁栏杆,摇晃了几下,冲着里头喊了好几遍“田先生?!”。
田钺不是没听到,他只是脑子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思考能力回来了一些,翻身起来,他看了看外头的年轻男人,就那么光着身子,走了过去。
那副模样的田钺,让白已然看得心里都紧成了一团。
一个人,不管是狼种,还是猿种,一个受过教育,懂得廉耻,明白善恶的普通人,有血有肉有自尊,怎么可能眼神空洞,毫不在意周身上下不着存缕,就这么走到一个根本谈不上熟悉的人跟前?!
“田先生,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白已然反复询问,他知道田钺能听懂他在问什么,他也知道对方是想要回答的,然而缺乏血色的嘴唇张开了几次又都重新闭上,最终,田钺放弃了,他看了一眼白已然,就又重新回到了床垫那边。
那天,是一向对于这个位高权重的兄长敬畏避让的白已然,有生以来,头一回,当面锣对面鼓地发了脾气。
“大哥!你不能这样!他不是狗!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你怎么能连衣服都不让他穿?!本来不是还挺好的吗?!现在为什么这样?!”
白未然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看着居然敢冲着自己嚷嚷的弟弟,觉得怎么看都是一条弱弱的小狼崽冲着狼王之王嗷嗷乱叫,根本都懒得生气,他重新将视线放在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里的各种数据和图表上。
“我没空听你的‘狗权宣言’,滚回家去。”冷漠低沉的声音命令着。
“你!”心里确实在怕,怕到膝盖都发软,指尖都发抖,就算自己和这个人是堂兄弟身份,但他毕竟也是个如假包换的臣下阶层,中间还隔着王君,他居然敢发疯冲着帝君挑衅,若是在过去,怕是早就被拖出去埋了吧。
“怎么?需要我叫人送你?好大的架子……”挑了一下眉梢,白未然仍旧眼也没抬。
对面气鼓鼓颤巍巍的大男孩沉默了十几秒。
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兄长的傲慢让他崩溃,田钺的境遇让他崩溃,骨子里从父辈那儿继承来的善良和正义感也让他崩溃,种种缘故层层叠加,他的临界点就此崩塌,引信点燃了头脑里的火药,他真的,彻底急了。
“哥!田钺不是你的鬻犬!他罪不至此你心里清楚明白!!就算他罪孽深重,你也不能这么对他!我鹿爸在外头呼吁鬻犬也该有基本权利,你在家里跟他唱反调!我知道你不拿他当回事儿,可他跟我爸礼成二十五年了!他早就是白家一份子了不管你认不认!!他是臣下,我也是臣下,可作为一家人你就是不能当我们说话跟放屁一样!!你以为当狼王自身厉害就行了?你总得有点良心有点同情心有点儿最起码的善心吧!!!要不你怎么服众?!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服众?谁有一点儿不同意见你就干脆捏死一只蚂蚁那样除掉人家就算完事儿了?!!”
白已然慷慨陈词,但对面的男人,却似乎压根不在乎,不想听,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一样,只是扣上笔记本的屏幕,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慢慢抬起头看,与情绪激动的弟弟四目相对,一脸的漠然。
这种高傲,是刺伤一个人的最佳途径。
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把底气用完了,白已然眼圈开始发红,声音也开始发颤。
“哥……你到底要把他折磨成什么样才满足?啊?你去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了没有啊?!他跟行尸走肉一样,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知不知道啊?!你总不会是故意的吧?你白未然不会残忍到这个地步吧?!那你要是当了狼王,还真是整个儿北地的不幸了!也是白家家门不幸了!!!”
到此为止,白未然听不下去了。
冷静的表情开始扭曲,冷静的眼神开始发烫,一直漠然垂着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高大的男人猛然站起身来,绕过茶几,一语不发,拉起白已然的胳膊,根本不管弟弟是否还在喊着什么要告诉鹿瑶光,要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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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狼王的威逼,就那么拖着他,拽着他,大步往门口走去。
用力拉开门,把整个比他瘦弱三四圈的大男孩推搡着扔了出去,又用力关上门,他背对着外面摔疼了膝盖跟手腕,红着眼眶,咬着嘴唇,最终愤愤然起身离开的弟弟,呼吸急促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大步朝沙发走去。
打开笔记本,他点开了监控探头的界面。
画面范围里,空空荡荡,床垫上没有半个人影。皱着眉头调转镜头方向,他终于在焊着铁栅栏,严格将内外两个世界分隔开的,下沉式阳台那边的推拉门旁,看到了田钺。
那个男人靠着门玻璃,看向外面,表情麻木,目光呆滞。蜷缩着坐着,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好像受尽了惊吓与摧残的野兽,已经无力反抗,只想待在任何一个安静的角落,享受死前最后一点平和。
偶尔,那张脸上会有一丁点表情,眼睛眨眨,目光从漫无边际的涣散状态稍微回来一点,但只是片刻后,就又回复到木然的状态。
白未然看着这一切,沉默中渐渐咬紧了牙关。
他大意了。
这几天,他只是不想去见田钺,甚至连监控也不看。他觉得自己还有充分的理由继续生气,尤其是每次照镜子,看着脸上那道伤口时,就更是怒从中来。他确实有强大的恢复力,再丑陋的伤口,到最后也会愈合到只剩浅浅淡淡的一条银线,但他终究不是神,他没办法让这条口子彻底消失,他得带着它过一辈子。
从此后,帝君漫长的一生中,每一天,每一次,看到镜中的自己,那条疤痕都会提醒着他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是他持续着愤怒的最佳理由。然而,这理由,就在他隔着屏幕,看到眼中无悲无喜,无怒无惧的田钺时,骤然冻结,如同被沉到千丈深的冰洋之底。
当天,白未然过得很不自在。
当晚,白未然第一回,失眠。
他不是累,先天的体格和体能优势,让他连续熬两三个昼夜不成问题,但这一次,他有种令自己周身不快的疲惫感。
他被折磨到闭不上眼,这种不安直接导致了愤怒,从不知道何为惧怕的白未然,根本不明白自己这就是在怕,他只是沉浸在对于怕,这种头一次出现在他心里的感觉的气恼之中。气恼堆叠到一定程度,他崩溃了。咬着牙,瞪着眼,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鞋都没有穿,他赤着脚疾步下楼,然而却在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之前,刹那间止住了脚步。
他迈不动腿,手扶着木质的楼梯扶手,用力到攥得木料接榫处咔咔作响,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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