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雪今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酸奶和豆奶
半月之后,苍茫的大漠在眼前铺开。赵筠摘下黑纱斗笠,感受着边关劲遒的北风。他还从未来过这里,来过自己国土的最西北之境。
过了萧关,便是国境线的边缘。一大片白顶的驻扎军营映入眼帘,隋毅在萧瑟的黄色草原上打马前行,领头汇入那片壮观的白云里。
军营门口一片喜悦之情,士兵有序奔走,不一会建成将军魏广川激动地来到营门口,对着隋毅就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口中铿锵有力地道:
“属下恭迎将军!”
隋毅扶他起身,回头望了一眼赵筠,这里人太多暂时不适宜曝露他帝王的身份,魏广川不知情先于赵筠拜见了自己,隋毅这眼神是希望赵筠他失礼之罪,不要见怪。
赵筠并不在乎这些,魏广川早年出征,于他只有一面之缘,不认得自己是正常。他奇怪的在于,如今的隋毅虽有国公封号但并无实权,魏广川已经晋升新任西北大将军却仍以下属自称,看来是个十分知恩念旧的人。
进了主帐,隋毅简单交代了眼下的情况,魏广川拱手跪陈:
“西北五万大军尽听皇上将军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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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
赵筠欣慰不已,连日来的惶惶不安终是得到一分安慰。只是如何破敌制胜,夺回京城还需要好好谋划。
魏广川又要将自己在严城的将军宅邸让出来给赵筠住,赵筠知道自从蚩那递了降书之后,边境再无战火,负责镇守的军中高阶将领都将家眷迁来边境上的严城,方便时常团聚。
赵筠自然不会让人一家老小给自己腾地方住,赶忙严词拒绝。隋毅说陪他去严城逛逛,置一间合适的宅子。赵筠正想点头,忽又问:
“你打算住哪?”
“臣想留在军营,以前也一直住这里,习惯了。”
赵筠这才知道,隋毅在西北的十一年,哪怕后来升任大将军,都是一直和士兵在营里同吃同住,从来没有在将军府歇过。他胸中豪气顿生,也坚定地要求道:
“那我也要住营内!”
隋毅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他本来怕营里条件艰苦,赵筠会住不惯,打算安排他住城里,自己每天晚上再去严城给他守夜。但想想白天也未必就没有危险,蒋效羽爪牙众多,应该已经追查到他们的去向。再怎么派人保护也比不上留在军营里安全,于是颔首同意。只听赵筠又说道:
“如今我的身份不宜宣扬,你我不必再以君臣相称。”
虽然得了赵筠允许,隋毅和魏广川还是不敢直呼其名。魏广川呐呐地叫了声赵公子,隋毅则是用了多年前的那个称呼。
他唤赵筠作“夜白”。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好严格,我原来的版本居然过不了....
第42章第42章
赵筠在军营内安顿下来,名义上是隋毅的友人。魏广川还是将主帐让了出来给他,而隋毅就住在离他最近的营帐里。
营地里黎明时分就会开始操练,下午军官学习兵法,士兵继续练习骑射,赵筠看了几日很是新鲜。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他只是对魏广川自称属下感到奇怪,那么现在就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这几日所见,隋毅在西北营里的威望高得超出他的预想。
自从他们来了,营中的重要事项魏广川都要跑来向隋毅汇报请示,仿佛他仍然是这西北大军的最高统领。军中的其他人,无论校尉、兵长还是普通士兵都对隋毅尊崇有加,没人对他为什么无诏而回感到疑问,似乎使得众人听令于他的并非是朝廷的大将军封号,而是隋毅这个人本身。
赵筠叫住魏广川,想探探他心中所想,温和地同他道:
“魏将军,如今你已官至一品,统领整个西北,仍对隋国公如此礼遇真是个顾念同袍之谊的君子。这次事出突然,我等前来也并非是要夺人刀兵,还请不要有顾虑,一切照旧便好。”
魏广川是个直率的性子,听着赵筠这么说,明白他的想法,笑了笑答道:
“公子,在下给您讲一件往事吧。三年前我们和蚩那正是战得胶着的时候,长亭一役我不幸被俘。蚩那军性情残暴,向来不留活口,而我却没有被当即斩杀而是囚于牢中。
当夜我心下清明,他们定是知晓了我副将的身份,想来一招阵前挫锐。那些蚩那蛮子最喜在两军对垒时,将俘获的将领置于阵前,一刀割去其头颅,再将鲜血淋漓的人头扔到对方兵阵之中。胆小的士兵将被吓得丢兵弃甲,四处溃散,引得阵脚大乱,锐气顿减。他们在此时就可狂叫着冲锋而来,犹如一把尖刀,势不可挡地插入对方阵地。”
魏广川看着远处陷入到回忆中,笑叹口气继续说道: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当时我摸出脖子上挂着的这个锦囊,里面是我才出世不久闺女的胎发。我打算将生命最后的一点时间用来思念我的妻女,等天一亮我就自戕在牢里,绝不遂了他们的意。
我本已必死无疑,是将军他单枪匹马入敌营来救我。我还记得,他刚砍断我的锁链周围就火光四盛,那些蚩那人赤红着眼睛挥舞着大刀嘶吼而来,我和将军两个人浴血拼杀,他拉我夺马而逃,为了护着我背上被砍了一道尺余长的深口,鲜血湿了半个马背。”
魏广川呼了口气,转而望着赵筠的眼睛说:
“公子,我如今还能站在此处同你说话,我的闺女能有父亲陪伴她长大,我的妻子不用伤心断肠给我敛尸,都是因为将军的恩情。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的,又遑论别的。”
魏广川慈爱地抚摸着颈间那个有些褪色的锦囊,随即他又低头笑着说:
“再说,这营里将军回来了自然是所有人都会听令于他的。”
赵筠被深深地震撼,望向那个正在听将士说着什么的隋毅,他眉眼刚毅,面目冷峻。刚从魏广川那里听来的往事,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隋毅,让他心惊又叹服。隋毅是什么时候褪去的世家公子气,又是如何才炼就成了如今铮铮铁骨的军中领袖的模样。在边关这么些年,他还经历过多少生死攸关的时刻?
赵筠不禁有些心疼,凝眉望着远处的人。隋毅对他的视线似乎特别敏感,很快就迈步走了过来。
“是不是无聊了,陪你去散会步?”
两个人漫步在深秋的的草原上,天似乎特别低,衬得原野更加地广阔。水边是一丛丛人高的芦苇,随着秋风发出漱漱的声响。
西北的风光较之京城更加纯粹,不像中原桃红柳绿,亭台楼阁,各种美景共同织就成一副锦图。边塞是一望无际的天,一望无垠的草原,连草原上长着的野花都是同一种,蔓延着热烈地爬满整个山坡。
“这些年,你在西北辛苦吗?”
赵筠望着隋毅的眼问,不是君王对将士客套的慰问,而是发自内心地想知道他的感受。隋毅被他眼中流露的关切暖了心房,微笑着摇头:
“为陛下戍边一点也不辛苦。”
“不是说了不用叫我陛下。”
“这儿没其他人。”
“没人就更不用了,叫我名字。”
隋毅笑意漫上了眼梢,轻声叫了一声“夜白”。
“嗯,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军营里的军旗都是书着“景”字,魏广川说那是自你当了大将军以后就留下的规矩。”
隋毅点点头,说道:
“身为景朝将士,理应打着景字军旗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这是理所应当的。”
说是理所当然,而事实则是自赵家先祖打天下起,为了鼓舞士气,提高军中凝聚力,当时就特允手下的几员大将在领兵的队伍中打上各自的姓氏军旗。例如李姓将军麾下军旗为“李”字,这样士兵更有归属感而将领则会更加卖命地杀敌建功。
只是到了后来,交允出去的权利要再想回来就难如登天,因此这个规矩一直世代延续至今。景朝一度半数军旗都随了蒋姓,连百姓都爱以蒋家军来指代本国的军队。
赵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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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他和父皇在城楼之上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对面浩浩荡荡而来的蒋字军旗,他问为什么旗子上都要写个蒋字。当时父皇摸着他的头,告诉还年幼的他会把旗帜都换成景字交到他手里。
赵筠想到父皇正值壮年就驾鹤殡天,心中怆然,同时又感慨于景朝的军旗终是又回复了景字。他看着隋毅,从心底涌出一阵情绪,感激、信任、珍视,还混着许许多多闪着光的晶莹直填满了自己的胸膛。
在夕阳下赵筠侧头唤了一声:“敬恒”。
第43章第43章
赵筠洗漱好问门口的小兵,得知隋毅又已经出营了。这几天隋毅都是天刚蒙蒙亮就出门去打猎,打猎的地方在离营地十来里远的乌余山,山上已满是厚厚的积雪,猎物都在冬眠很难打到东西。
赵筠跟着去过一次,结果乘兴而往,败兴而归。以往每年秋季皇室都会去西山围猎,几队侍卫将山上的野鹿、狐狸、小兔全都赶到皇帝太子纵马经过的地方,一会下来能猎上一大堆。
这么一对比,他们在雪山上搜寻半天连个兔子尾巴都没见着,就显得格外无趣了。而隋毅却异乎寻常地执着,一天没猎到东西仍是不减热情,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这天赵筠发现整个军营里洋溢着喜气,士兵们早早结束了操练,往空地上搬着叉好的全羊和小牛仔,后勤小兵架上了柴堆点上火,厨房里的大师傅拎来几个铁皮小桶,里面装着麻辣鲜香的调味料。大师傅刷刷几下开始刷酱料,刷完这只再去涂下一只。
不一会羊油呲呲开始往外冒,小羊羔的鲜混合着辣椒、茱萸、茴香、桂皮的香味,如有实质一般飘舞在军营大帐里,比美人出浴还挠人心痒,惹得一帮汉子直咽口水。
赵筠看得好笑,本想拉一个过来问问是有什么好事要庆贺。远远地看见隋毅在营门口下马,他便迎了过去。隋毅看见赵筠就大步走来,心情很好地同他回了主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赵筠边问边用着眼神斜了斜外面,隋毅笑笑,带着哄小孩的宠溺说:
“今天有人过生辰。”
赵筠第一反应是隋意的生辰到了?随即又想起他生辰应该早过了才是。没等他脑袋里转过弯来,隋毅已经抖开了刚才随身带回的一个包袱,一件雪白的狐裘大麾展开在眼前。
隋毅将这件暖绒的大麾披到他身上,柔声说:
“结果过生辰的人自己给忘了。”
赵筠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生辰,他是真的给忘了。这段时间风云变幻,他经历宫变从京城来到西北,前路漫漫还未明晰,他哪有心神来记着自己的生辰。可这种有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像这件狐裘一样直暖到了他心底。
身上的狐裘洁白无瑕,没有一丝杂色。赵筠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抚着它柔顺的绒毛,知道这是由稀有的雪狐制成的。雪狐生活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上,其体型小且毛色易和白雪融为一体,因此极难猎获。但又因为它比一般狐族绒毛多些,更能保暖,通体雪白也更漂亮。引得王公贵族争相攀比,以拥有一件雪狐为傲。因此雪狐制品都极其珍贵,有钱也难买到。
赵筠作为皇帝,自然是不缺的,可眼前这件却是不一样的。
隋毅这些日子每天上雪山打猎为的就是给他做这件披风吗?赵筠盯着隋毅给他系束带的手,那双手小心翼翼地温柔动作着,他恍然间觉得似乎很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一幕。他蓦然抬起头,见着身前人低垂的那双眼里,盛着的竟是满满一片深情。
“喜欢吗?”
那声音温柔地问着。
“啊?”
赵筠脑中一片空白。
“披风喜欢吗?西北天冷,给你御寒用。”
“哦,喜欢,喜欢的。”
隋毅给他系好就退开了,赵筠有一瞬间的晃神,他觉得刚才那情状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让他没法大口呼气,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以前似乎从来没这样过。
不等他多思忖,隋毅就拉着他到了帐外,外面已经热火朝天地摆上了桌子,凉菜热菜一盘盘地往上端。
“今天大伙儿一起给你庆生。”
隋毅在他耳边说着,领赵筠来到主桌,魏广川并几个军中将领已经恭敬地等在桌边。赵筠坐下以后除了站岗的士兵,军中几万人都在广袤的营地武场里就桌坐下。隋毅有命今日赵公子生辰,宴请军中将士,所有兵士分为两批,一批可午时饮酒,另一批等到晚饭时再喝,以误了巡防。
将士们众口一词地祝赵筠生辰吉乐,大家都很高兴,将士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少爱热闹的军士趁着酒兴跑到主桌来给赵筠敬酒。不是像以往那些臣子一般,战战巍巍论资排辈地来给帝王祝酒,而是笑着闹着把赵筠当兄弟当先生一样的真情实意。
赵筠兴致也特别高,他喜欢这些用海碗喝酒的直爽汉子,欣赏他们身上西北军营里独有的豪爽之气。跟人干了几杯之后。隋毅悄悄将他的酒给换成了性子更柔的米酒。
中午庆祝过,晚上还接着热闹,草原上的军营里,杯盏相碰的声音,豪爽不羁的欢笑仿佛随着夜风直传送到了天边。
赵筠看着他们行酒令,罚得一个比一个还多,最后的那个将士输了喝了得有半坛子。众人一起起哄欢笑,赵筠在里面也笑得特别开怀。他看他们拼酒,看他们比赛扳手腕,看着这世间最纯粹又最实在的快乐。
虽然赵筠杯中的烈酒早就被换成了米酒,可他一高兴仍是喝多了。隋毅半扶半抱地搂着他回到主帐里,给他脱靴擦脸伺候着躺好。
赵筠觉得他今天过得真是开心,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他在这片热闹的欢笑里,暂时忘却了前尘烦恼,忘却了自己背负的身份,做了一天快快活活的赵夜白。他到了那么多祝福,还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他真的很喜欢。
赵筠迷迷糊糊地眩晕着,觉出额头似乎落下了一片羽毛,轻轻的,缠绵的,安抚着他进入了梦乡。
第44章第44章
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可孰又能长醉不复醒呢?
营地里才刚贺完喜事转眼就迎来了白缟,赵筠一出帐就见到四处都扎着素娟,营里的旗帜也给换成了黑色。他忙问站岗的小兵这是怎么了,小兵耷拉着眉眼说:
“咱们的皇帝陛下,驾崩了!是刚从京城传来的噩耗,陛下身染急病药石无医,已经归于极乐,太子殿下继位,从今日起举国服丧……”
赵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营地的,他颓然地来到湖边坐下。虽然早就知道宫里已经被蒋效羽控制,可当亲耳听见自己的死讯时他还是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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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记惊雷击中,直劈得他心神俱裂。亡国的事实从来没有这么鲜活地摆在他面前,周遭那些触目可及的白纱仿佛都化作了道道白绫飞过来缠上他的脖颈,让他呼吸不得,几近窒息。
他恍惚着逃到水边,望着平静的湖面,内心却一片波澜。震惊,愤怒,郁猝,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无力感。
蒋效羽逼宫他侥幸逃出了京城,这些时日对方估计已经查清了他的去向。自己身在西北大营,蒋氏追杀不得,干脆直接发布国丧更换年号。让世上再无赵筠,再无景帝,堵上他所有后路。
今日赵筠才清醒地认识到什么君权神授,真龙天子都是过眼浮云,他是君王只因为他在那个位置上,一旦他不在御座不在皇宫他就什么身份也不是。让他呐喊着告诉举国民众他就是天子,他没有死!谁能听得到又有谁会相信呢?
赵筠呼出口气,眼下还没有时间留给他为自己伤心难过。蒋氏这么一动作,让他原本夺回京城的计划变得更加寸步难行。名义上他这个皇帝已驾鹤归西,太子赵昱继位,名正言顺合乎天命。西北军师出无名,这么举兵南下就是不义之师,等同乱党叛军!
如果他执意要攻进京城殊死一战,一路上城镇关卡都会屯兵抵抗,京城更是易守难攻,浮尸遍野血流成河将是无可避。
刚来西北的时候他听到魏广川说五万大军尽听他调遣,当时挥斥方遒感到夺回京城指日可待。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军中将士皆当他是好兄弟,与他把酒言欢,还尊称他为先生公子。而如今自己却要送他们去做炮灰,挡箭矢,用他们的血肉铺成重返王座的道路。
赵筠尤记得前几日一个小兵发了饷钱去城里买了个玉簪,说要等回家的时候送给村头的秋儿。还有一个小兵把自己的银钱都寄回了家里,得意地说他姐姐刚生了娃娃,自己已经当了舅舅。
那一双双年轻的眼里都是对归家的期望,他们才从和蚩那的战场中拼杀存活等到了太平的日子,自己转眼又要将他们推向残酷的战场。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里人。
赵筠痛苦地以手扶额,如今他又怯步起来,形势如此不利,他不忍心让他们为了自己去送死。可若是按兵不动安于一隅,西北营也不会是他长期的庇护所,蒋氏绝不会放过他,定然要斩草除根!这偌大的军队靠的是朝廷的军饷粮草支持,既然蒋氏已经知道他在这里,马上就会断了供应。
丢了江山他似乎唯有亡命天涯又亦或是,以死谢罪。
赵筠闭了闭眼,仰天叹了一声,可昱儿要怎么办呢,他才六岁,被蒋效羽架着做傀儡皇帝是何等的屈辱!
他们刚逃出宫时赵筠就从隋毅那里得知他哥哥淮南王也参与了叛变,他当时震惊又不解。他大哥是先皇当太子时和侍女所生,自小不受宠爱,根本和皇位无缘,也从来不敢觊觎。
自己登基后给了他最富饶的封地,可为何他仍不满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现在淮南王膝下虽然只有两个郡主,但难保今后不会有世子出生,他们也是皇室血脉。倘若今后昱儿不甘于摆布,蒋氏随时都能再换个傀儡。
想到这里,赵筠心痛得纠紧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话,他还怎么配做一个父亲。而他身为帝王对于人性对于权术的掌控实在可谓是一塌糊涂,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制衡权力,他好像天生就不擅长。
如今被蒋氏夺了权逃到西北,陷入这左右为难的境地,攻也不是守也不能,赵筠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优柔寡断,庸碌无能。他将头埋在膝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里。
隋毅一大早去了严城操办商队的事情,蒋氏意图谋反时曾来拉拢他,他将计就计佯装参与,终于是证实了他重返冀州调查到的事。蒋氏勾结冀州府贪污朝廷水利银,而截留的银子并没有运回京城而是秘密送往了冀州一座山寨里。那大山后面藏着多达两万人的军队,是蒋氏偷偷豢养的私军。
蒋效羽狼子野心却也给了隋毅一些启发,朝廷冬季军饷粮草早已送达,过冬足矣。但蒋氏一旦查明他和赵筠回了西北大营定会马上断了供应。蒋氏偷养私军他们也可以想办法自给自足。
于是这些日子他除了忙着军营里的事还在严城组织商队,将以前一些散乱的游商整合到一起,他出资金和卫队,让他们带着中原的瓷器、茶叶、丝绸去往西域,再带回那边的香料、毛皮。刚开始可能来钱慢一些,但形成规模之后总能为他们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忙完已接近午后,在街上听到天子驾崩的消息,立刻策马回营。卫兵说赵公子不见了,他们午饭时没见着人已经找了一圈,四处都没有。隋毅焦急地又跨上马,往赵筠可能去的地方找。
在湖边的芦苇丛后面,他终于发现了让他担心挂念的那个人。
第45章第45章
赵筠双手抱着膝盖孤单地坐在水边,看起来脆弱又单薄。隋毅悄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给赵筠围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带着狐裘?”
赵筠抬起头,一脸的落寞还未消,隋毅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意的样子。记忆里的太子殿下总是意气风发的,宫变那晚的帝王也是高傲不屈的。隋毅心疼地揽住他的肩膀,缓缓往自己身上带,想做他的依靠。
赵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把脑袋挨上去,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好久。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云福楼听书碰见了太傅大人吗?当时我还自信满满地称自古仙才多玩世,要是齐太傅知道了如今的状况,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蹦出来,痛骂我是个庸君吧。”
赵筠声音淡淡的,言语里却是浓浓的自嘲。
“夜白,你不要妄自菲薄,蒋氏根基深厚蓄谋已久,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说的是事实,其实我从小就更喜欢诗词书画甚过治国理政,帝王权术更是运用不。太傅那时候用陈王的例子来警醒我,却没想我虽得了皇位,最后还是落得和李后主、宋徽宗一样的下场,成了一个亡国之君。”
赵筠平静地说着,隋毅听他这么自比却是心痛万分。
“赵佶轻佻治国宠信佞臣,强征花石纲致使民怨沸腾,金兵南下成靖康之耻终灭国。你继位以后勤政爱民,厉行节俭,哪里同他一样。李煜性格软弱,上表宋□□主动求和,称臣纳贡。而那天夜里你从王座走来让我动手的样子,我永生也难忘。”
赵筠抬起头望着他的眼,只见隋毅又坚定地说:
“夜白,你和他们不一样,也不会一样,蒋氏谋朝篡位是乱臣贼子,我一定会助你夺回京城。如果你真不喜欢当这个皇帝,咱们就寻个地方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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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地北,我都会护你周全。”
赵筠的心微微震颤起来,不仅是因为隋毅豪言壮语誓要帮他夺回皇位,还在于哪怕自己决定就此隐姓埋名他也会一直守护。不带任何质疑任何评判,仿佛他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不会嘲笑他自不量力又或者是胸无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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