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维维兔
“,奴才告退。”
禁卫领命离去,深夜中杀人。
皇帝方才想起当年的事,那时先帝即位不久,根基尚不安稳。
朝中仍有前朝顽固的老臣反抗。
先帝说要安抚,或是赐金银罢黜令那些老东西返乡。
皇帝却觉得不若杀鸡儆猴来得痛快,毕竟世上文人大都怯弱惜命。
陈肃远往刀口上撞,皇帝请先帝赐其死罪。
先帝迟疑不定,道陈家乃簪缨世家,陈肃远在前朝亦是颇有名望。
皇帝道:“儿子以为,既是颇有名望就更应重罚,以达到杀一儆百之效。”
“父皇宽仁,圣明英德,饶他死罪。然其人可恶,活罪难。不若抄其满门,贬至边境。”
先帝沉吟几瞬,允了。
陈年旧事,那时仅才弱冠之龄的皇帝哪能料到自己今后会栽在陈家嫡子宵衣,一个时年八岁的稚子手里。
安喜被关在侍院后头的耳房内,魏七则被看守在养心殿的东偏殿里。
王福贵顶了他师傅的位,皇帝却终日脸面,似阴间阎罗,无人敢招惹,乾清宫上下愁云惨淡,前朝都顺带着安生不少。
风声传至后宫,皆言男狐狸失了宠,触怒龙颜被圣上软禁,一时人心大快。
皇帝已有两月未曾临幸妃嫔,谁人能不恨魏七,如今皆拍手称赞,冷眼瞧其笑话。
第三日夜里,万物俱静之时,皇帝仍是想起了魏七。
他想,原来真是陈宵衣,是当年陈家那个八岁的孩子。
呵,妙啊,甚妙。怪道这样倔强,同他那蠢笨的父亲一样不识好歹。
他想起几日前魏七望向他时眼中滔天的恨意,心口一阵闷痛。
皇帝的手紧紧扣住桌沿,抵抗内心翻涌的气血。
他说想弑君,恨朕入骨。
帝王躬身,怒极攻心。
他本不愿去想,却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去岁特意替其贺生,原来竟养了一头狼在自己榻上。
几月前说仰慕朕,要朕全部的宠爱,神情认真,谎话说起来眼都不眨!
皇帝冷声笑,何其盲目难堪,彼时那贱奴眼中分明毫无情意。
最为特殊的一个?
皇帝又想起自己低声的哄劝,那样的疼惜喜爱,如今瞧来皆是往脸上扇巴掌。
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他抬手扫下几子上的茶盏,唤人入内打扫。
拾妥当后皇帝照样安歇,像是从未发过怒一般。
只是他闭目良久仍未能睡着,枕着手臂想事。
朝堂大局,来年科举,南边属国动乱,一桩桩一件件,却又绕回魏七身上。
世家子,七岁负有神童之名。
皇帝睁开眼,入目是暗沉失色的明黄。
麒麟满踟蹰,无以报河山。
他依稀记得魏七作的这首诗。
真是好大的气性,好一个猖狂的孩子啊。
皇帝记得的这两句诗是最后两句,全诗是:
金銮西门开,停俯欲问梨。
铁刃锋芒出,老翁何一辜。
红鹤临太和,羽翅白如雪。
麒麟满踟蹰,无以报河山。
此诗乃陈家宵衣七岁那年夏日所做。
他七岁寻常求学的一日,陈家家族学堂内。
夫子令六十来名陈家子孙每人各作一首五言绝句,以咏物为题,半柱香的时辰为限,其他皆不作要求。
陈宵衣伏在案上咬着笔管皱眉思量。
未几,他凝神提笔,挥墨于黄白宣纸之上做完一首。
他虽写得极快却不并急于呈与夫子瞧,只因不愿遭受同窗聚集的目光。
虽早在一年前,学堂中便有传他聪慧异于常人。
然而夫子虽年迈,却有一双火眼金睛。
他早已将陈宵衣的一举一动尽眼底。
半柱香的时辰一到,学生们依照年岁长幼依次站起来将自个儿的诗朗声读出。
陈家学堂共有主支并旁支及他家亲戚子孙六十八人。
陈宵衣是第五十个念诗的,前头四十九位师兄咏荷咏梅,咏虎咏牛皆有,五花八门。
其中不乏有佳作,堂上夫子有时点头,有时皱眉不语。
陈宵衣自矮凳上起,众人皆转身抬眼望向他。
后者立得挺直,躬身作揖向上首的夫子行礼后又颔首见礼于同窗。
他道:“居安献丑。”
众人等待。
“此诗名咏鹤。”此话方出口,他便忍不住勾着唇笑。停了一瞬后,复执纸张念诗。
“金銮,西门开。停俯,欲问梨。”他稳声道,只是年幼,声线还清脆得很。
众人屏息,夫子面色稍变,捏着戒尺的手指微颤。
“铁刃锋芒出。老翁,何,一辜。
红鹤临太和,羽翅白如雪。”
“陈居安!”夫子手中戒尺拍案,沉声呵斥。
学子们面色潮红,不知是激动愤昂还是幸灾乐祸。
陈宵衣抬眼,直直地望着夫子笑,姿态恭敬中又透出些散漫不羁。
“麒麟满踟蹰”他眼都不眨地与德高望重的夫子对视。
众人提心。
“无以,报,河山。”一字一句,字字清清楚楚,声调皆是平常,并未抑扬顿挫,却似有振聋发聩之效。
一瞬静默,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零落的几声掌声后,众人拍桌喝,“写得好!”
堂上夫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垂着的山羊胡须颤动不止。
陈宵衣在热闹的掌声中垂眼,伸出右掌摊平朝上,他在等戒尺责罚。
夫子怒不可遏,道小子猖狂。
陈宵衣躬身请罪,模样乖巧。
夫子抽出戒尺,在他左掌上狠打两下后却又颓然垂手。
这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聪慧伶俐,活泼讨喜,为人正直倔强。
且稚子尚存热血,年迈的老朽却只敢苟且求生。
夫子亲登陈府主家大门,将此事告知于陈宵衣的父亲。
陈肃远大惊。
陈宵衣的这首诗牵扯甚广,不仅是在嘲讽当朝大太监,人称九千岁的刘全,更是在讥讽满朝怯弱的文武官员。
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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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他将自己父亲也一块骂了。
刘全几日前奉皇帝旨意出宫办差,乘八人抬的金銮大轿出午门。
沿途百姓避让,只一卖梨老翁耳聋目昏,退得慢些了。
刘全手下爪牙将其架起往后拖。
刘全在轿中听见动静,将人拦下。
他下轿,被众多太监侍卫簇拥着行至那老翁身前,躬身问,“梨甜否?”
老翁眯起眼,露出个笑,回他道:“甜!官老爷,俺自个儿种的梨咧!可甜!您尝尝”
他捧着竹篮筐子凑近。
刘全平日里从不乱用宫外的东西,那回却不知怎的,竟真捡了个梨来尝。
咔嗤一声脆响,他咬了两口又吐。
宽大的街道上竟无一人敢喘气。
“不甜。”他阴沉沉地说着,嗓音尖刻,气势凌人。
老翁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成了刀下亡魂。
血染午门前的盛安大街。
此事传遍京城,朝堂上却无言官参报于上,武官亦沉默不言。
刘全猖獗,几年来已害死不少朝中大臣,圣上偏信宦官,已无人敢惹他。
红袍白鹤,招摇于金銮大殿。着麒麟纹饰的重臣怯懦避让,辜负大好河山。
七岁学童诗作得粗糙,算不上如何工整押韵,只是其间的含义却深。
归家后,陈家祠堂内,陈宵衣跪在寒凉的地砖上,伸出掌心受罚。
他父亲拿着厚重的戒尺狠打,打了几下后问,“你可知错?”
陈宵衣垂眸回,“儿子不知,儿子何错之有?儿子不过是咏鹤。”
他还要倔强狡辩,诗中字字句句皆指向朝堂,如此明显能人不知。
此诗若传出去,叫刘全听见……
陈肃远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逆子!死不悔改!”
陈宵衣抿嘴忍耐,掌心渐渐红肿。
陈肃远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中又是气又是担忧。
这个孩子生来便瘦弱,他与夫人悉心呵护,养了七八年才长成如今这模样。
都道这孩子聪慧,将来必有所成。
陈肃远又何尝不对他寄予厚望,宵衣居安,望他勤勉有为,望他平平安安。
只是实在太过倔强,气性甚大,不知天高地厚。
他也不愿折了赤子心意,不愿孩子过早便向残酷的现实低头。
只是……不得不折,他唯恐有朝一日,自己年老不力,要护不住他的爱子。
陈宵衣的母亲陈王氏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却停在祠堂外不再进来。
她掩面哭泣,心中焦急不已。
一面心疼孩子被罚,一面担忧他惹下的大祸。
虽心知此回必要做出姿态给那头瞧,可依旧不忍见儿子吃苦。
左右为难,靠在墙角咬着帕子痛哭。
陈宵衣似有所觉,他眼眶泛红,撇撇嘴低声道:“儿子知错。”
“大声些!”叫紫禁城里住着的九千岁也能听见。
陈宵衣望着身前立着的牌位与袅袅申起的沉香,一门之隔外他母亲的低声哭泣若隐若闻。
“儿子知错!”他大声怒吼,声音尚稚嫩。
“在此思过一月,抄家训两百遍,听明白否?”
“儿子明白。”
陈肃远扔下戒尺,拂袖离去。
门闭,屋外夫妻对视。
陈肃远似一瞬失了所有力气,他颓唐道:“夫人,为夫对不住你。”
这是妻子拼死生下的孩子,他们唯一的孩子。
陈宵衣的这首诗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帝耳中。
次日早朝,明帝玩笑一般随口提起,几人揪心,暗自可惜。
陈肃远慌忙跪地请罪,道:“小儿无知,实非有意,臣已罚他闭门思过,请圣上责罚臣管教不力,治子无方。”
明帝却道:“此子慧极。”轻轻揭过。
众人心下大惊,刘全立在皇帝身后强撑仪态。
陈宵衣的神童之名传开,刘全因皇帝的四个字而有所敛。
此事传至西南时已是三日之后。
彼时还未满十九岁的萧俨立在马背上。
夕阳西下,染红天边云。
他身旁的谋士叹,“高门世家中还能出一两个有气性的孩子,京城尚且有救。那位也不算是病入膏肓,昏庸之极。”
萧俨却道:“满京重臣默然旁观,竟沦落到要靠区区孩童点破。
哪里有救,已是病入骸骨,药石无医。
难不成还要等个十来年,等京中世家后代长大不成?”如今是神童,焉知将来又会长成何等模样。
不料十年后,陈宵衣十七年华,脆生生直挺挺一根墙角静默生长的青竹,却被自己一手折断。
他远望。“届时江山都恐被异族所占了罢。”不若靠自己来挣。
皇帝自往事中惊醒,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世事奇妙,凡间人兜兜转转,缘分深的两人注定要遇上,注定要纠缠。
皇帝发怔,几瞬后起身疾步出西暖阁,穿过正厅与东暖阁,径直来到东偏殿耳房门前。
雕花木门上了锁,他一脚踹开。
哐当一声响,锁头落地,木门裂烂。
魏七缩在榻上,埋头靠着榻头团坐。
他对皇帝闹出来的动静毫无反应。
皇帝行至榻下的圆桌上坐下,并不去计较魏七的无礼,左右更忤逆的话都说出来了。
“麒麟满踟蹰,无以报河山。”皇帝轻念,“你写的?”
魏七浑身一抖,“不是,陈宵衣写的。”
而他早已不配做陈家的孩子。
皇帝心头五味杂陈,似是觉得他可恨可怜又可惜。
然事已至此,不可重来。
神童能有很多,紫禁城里伴驾的魏七却只有一个。
“朕再问你最后一回。”皇帝瞧着他明显消瘦的身躯,问:“是否执意要出宫?”
“是,奴才要出宫。”魏七始终都不曾抬头看皇帝一眼。
“好,很好。”皇帝笑,他的手指颤动不停。
他想问魏七,你是否有些喜欢朕,然而却开不了口。
“若是朕不放呢?”他偏头饮茶。
“您若是不放奴才出去,奴才也没别的法子,唯有苟活。”
苟活?
皇帝呼吸艰难。
原来在你看来,待在朕的身边竟是苟活。
“朕待你不好么?”他仍是忍不住要问,只因实在是气恼不解。
“呵。”魏七抬头盯着自己身上的白色亵衣。
“不过是养只猫一般地养着罢了。”
皇帝胸口起伏不定。
养猫,养猫。
他堂堂一个皇帝,从来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去养猫。
“朕若当你是只猫,便不会……”皇帝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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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说自己不会同猫相亲,不会日日都念着一只猫,不会替一只猫仔细盘算。
太难堪了,真说出来就太难堪了。
“朕会同畜生在榻上欢好?”皇帝言语相激。
“欢好?”魏七转过头来望着他。
“是您一人的欢好寻乐罢了。”
皇帝不可置信。
“呵,朕一人的欢好?”他沉声嗤笑,“几日前你还在朕的榻上叫,抱着朕搂得挺紧,扭得也欢。”
越是相近相亲的人,越知晓如何刺痛对方。
“是啊。”魏七面色煞白,唇反相讥道:“奴才是太监,太监不是男人,就是跟条狗,也能叫得欢。”
皇帝听不得他这样说。
“魏七!”他几步走近,满面怒意。
真该掐死他。
“你不要再妄想出宫了,你这辈子都是朕的人,都要待在宫里。”
魏七嘴唇哆嗦,“您留着罢,留奴才这副空壳,但我永远都不是你的人。”
皇帝心道,你说不是便不是罢,左右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魏七又将人给气走了。
前者本是想起往事,心中难得愧疚,放下恼恨前去求和的。
谁想魏七一心要出宫,丝毫不见屈服认错之意。
皇帝回西暖阁叫来王福贵。
“你去叫内务府打副脚铐来。”他淡声吩咐,“照魏七的身量做。”
王福贵心下大惊,想着要回去禀报师傅,嘴里却应得恭敬。
“做得好看些。”你说是养猫便养猫罢,不是朕的人,就做朕的猫。
拿脚铐子栓畜生一样栓上几日,就知晓朕从前是如何待你的了。
皇帝揉着额角,叹自己纵魏七纵过了头。
两日后脚链子呈上来,上头镶金嵌玉闪闪发光。脚环内侧包有柔软的羊皮,戴上去定不会太过难受。
皇帝心中满意,当日夜晚便拎着脚链子去见魏七。
他将东西往人榻上一扔。
“现下朕给你两条路走。一是戴着脚铐伴驾,二是不戴脚铐伴驾。你自个儿选。
魏七置之不理,眼皮子都不抬。
“选。”皇帝掐住他的手肘,心下却吃了一惊。
短短十来日,魏七便消瘦得很了。
细细的一截手臂攥在掌中,叫人心中酸闷。
皇帝说:“你好好想,若能想通。前事,前事朕皆可不去问罪。”
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胡话亦可一笔勾销。
魏七却有恃无恐,他勾唇笑:“奴才要出宫。”
他心知皇帝奈他不得,否则怎敢轻易翻脸。
“好!”皇帝气得笑出声来。
既然不识趣,那就栓着,真以为朕会心软不成?叫你如此戏耍。
“来人。”
“奴才们在。”
“替你们魏爷戴上。”
第三回不欢而散。
转眼七月底,魏七被困于东偏殿已近二十日。
皇帝似已平息了怒气,可却有一月未召幸后宫佳人,安喜也仍被关在侍院。
这日皇帝又做噩梦。
梦见银质脚铐断裂,榻上人不知所踪。
他举目四望,遍寻无人。
“魏七……魏七……”皇帝在睡梦中呢喃。
守夜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靠近。
“圣上……您可还好?”
前者惊醒,满头大汗,心悸不已。
身旁无人,皇帝掀开床幔。
满室冷清,下首罗汉床那头亦是空空荡荡,笑语的人不在。
他起身往东偏殿那头去。
魏七缩在榻上睁眼望着黑夜。
皇帝上榻,将人拥住。
“莫要再闹了。”夜里的人都脆弱,天子的声音亦带委屈。
魏七挣扎,脚铐子叮当作响。
皇帝放开他,起身将东西解了。
其实一通折腾也不过就戴了三四日。
天子到底心疼,舍不得折磨人。
他制住魏七胡乱踢打的腿脚,手掌在脚腕处轻揉。
“真不喜欢朕?”皇帝实在不解也不信。
分明有六年的相伴时光,近两年更是亲密无间,他都要心软,为何魏七能无动于衷。
魏七瞧见他眼里的委屈与脆弱,心中亦起波澜,只是最终却道,“从来都不曾喜欢。”
皇帝一瞬之间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有魏七的从不曾喜欢反反复复在脑中回响。
他眼中闪寒光,堵住魏七的嘴,恶狠狠地咬。
恨不能撕下这利嘴。
从不曾喜欢,一切皆只是一厢情愿。
魏七任他发泄,神游天外。
皇帝彻底认输。
“陈家不是朕要抄的,你双亲的去留亦不是朕能做主的。”
“先帝残暴,朕那时不过弱冠,如何能抵抗。”
“朕想替你父亲求情都不能,朕又做错了什么?”
皇帝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
魏七眼中神色几变,似有挣扎。
“那您放奴才出宫,还陈家名誉,尚阳堡的陈家人也一并放了。”
“朕依你所言宽恕陈家众人,但你得留下。”
皇帝轻抚他眉眼。
魏七疲惫摇头,“仇人之子,魏七实在不能再伴君。”
“那你母亲呢?”
前者愕然睁眼。
“您母亲还在尚阳堡。”魏七浑身颤抖,原来他母亲真的安然无恙。
“朕觉着,你还是得再好好想想。”
“朕已派人将你母亲接至宫中,不日便可到。”
“届时是你留宫还是你母亲留宫。”
“全看你做主。”
魏七泪流不止,终于撑不住哀求。
“圣上,奴才……奴才母亲年迈无辜……”语带哽咽。
“嘘,”皇帝摩挲他的唇瓣,贴住他轻吻,“陈王氏是你母亲,朕自然不会亏待。”
皇帝抱着魏七在东偏殿歇了一夜,后者未曾反抗。
魏七开始茶饭不思,只日日盼着他母亲入宫。
皇帝见他这样糟践自己,终于不耐烦了。
“你这样不懂事,白日里东西不吃,夜里觉也不歇,是不想你母亲入宫?”
魏七坐在膳桌旁抬眼看他,眼中的迷茫无措令人瞧了忍不住心软。
皇帝移开眼,只将自己跟前的一盅松茸乳鸽汤往魏七那头推。
魏七垂眼盯着那盅汤瞧了一会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吃。平日里最爱喝的汤这时候吃到嘴里也是食不知味。
两人如从前一般各吃各的同桌用膳,维持平静的假象。
魏七喝完汤搁下汤勺,问皇帝,“我母亲何时进宫?”
这语气不大客气,皇帝停了一瞬,虽心中不舒坦,却到底没同他计较。
“后日。”
魏七猛地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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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盯住他,眼睛睁大,目露惊异,像是不敢相信。
要死不活这么些日子了,不是冷眼冷语放刀子就是置之不理甩脸子。
皇帝已许久不曾见他面上出现这样生动的神态了。
“等会子朕叫人将门上的锁卸了。”鲜少这样讨好人,皇帝不甚自在,“屋里再多摆几样新东西。你也安分些,你母亲来了。”
魏七满心满眼都是要见母亲的期盼与欢喜,没有在意皇帝这句话中明显的讨好。
两日后的未时,陈王氏入紫禁城。
一路上宫女太监领路,笑成花儿似的讨好她。
陈王氏久不做主子,早已不习惯下头人的奉承了。
甚至如今的她,比这些宫里的奴才还要寒酸胆怯。
曾经是雍容典贵,气韵大方从容的正经诰命夫人,入宫参拜时宫里的奴才们皆要小心讨好。
如今却已成了瘦小干瘪的老妪,再如何名贵的衣物加身也只能称出她的寒酸与畏惧。
内书房中皇帝问王福贵,“陈王氏可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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