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坐一次飞机吧
“我为什么不能说。”弗利坐在地上,深灰色短毛地毯上散落着一本又一本小说,阅读这些曾经读过的科幻小说是弗利被母亲吵醒后唯一能让他再次入睡的方法。
“她病了,你该带她治疗,不能任由她在家等…”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为了我好好活着,如果她想就该像个病人的样子好好养病。”
“她不是该像个病人的样子,她就是病着,你看不见吗?”
“我看不见,我还能做什么,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了。”
“弗利,你让我失望。”
“你和我母亲说的话倒是一模一样。”
这是他和莎梅尔唯一一次争吵,不久后,弗利又一次想起这件事时,再也无法忍住后悔。
28.那就是她
后背没有再疼痛难忍,刚开始的症状似乎完全消失了,弗利渐渐不会再在工作的时候想起身体上有一只要夺走他一切的肿瘤。
如果把一天的行程安排的充实,就更觉得自己和同事们一样,一样正常。
贝鲁斯下午四点半才到公司,进了凯伦办公室一小时后才出来。
弗利没有问贝鲁斯为什么来公司找凯伦,这算是一种礼仪,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
“想好去哪里喝一杯了吗?”
“反正不去你家。”
两人笑了起来,贝鲁斯倒不计较弗利的刻薄,笑的很放松,看来和凯伦聊完之后心情不错。
弗利为朋友感到高兴,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贝鲁斯现在靠什么维持生活,但他看上去过的还不错,至少经历了那次事故之后,如今的人生看上去还算开阔。
这让他不由想起自己的人生,真不是时候,他这样想着。
贝鲁斯靠在三角形麻布沙发椅上,椅子和身材的比例看上去就像贝鲁斯进入了爱丽丝梦游仙境。他拿出数据器眉头微皱,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两人没有继续聊天,弗利专心致志地给客户回复邮件,修改了一些简单参数,客户在这方面通常不会太为难弗利。
因为专业难度比较大,没什么人愿意多在这上面花时间,0.02度的反馈角度在一份报告中很难被非专业人员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他们也习惯性的交给数据器做分析,数据器则参考行业标准误差值,认为这些浮动属于正常范围。
稍微细心一点的客户会要求工程师解释这个浮动意味着什么,工程师一般会以多次试验环境不同因此数据在0.01-0.035之间会有所浮动之类笼统的解释来回答客户的疑问。它们通常很有效果。
更严格一点,这就不免有些神经质了,有些客户会要求提供试验环境变化下数据变化的有效证明。
并且最好你能详细描述实验情况,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让数据器发送所有相关实验和类似报告给对方,然后对方一定会交由数据器来分析这些材料。
通常,数据器会得出相同的结果,弗利只需要再补充一句,FDA会有更专业的监察程序。
等忙完工作,贝鲁斯的眼神依然聚焦在数据器上,弗利没有打扰朋友,而是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隔着办公桌看着贝鲁斯。
眼前办公室的场景像极了何塞和自己在医院对面而坐时的样子,不同的是这里的角落里少了一盆黄椰子,墙壁半面是数据屏幕,用来召开即时会议。
按下墙上的开关,办公室可以进入虚拟空间,模拟各种场景,有同事传言罗德喜欢在午睡的时候使用太空模式,这也算是一个浪漫的嗜好。
另一个不同是,坐着的位置,现在弗利坐着的位置对应的应该是何塞医生,而贝鲁斯正好坐在病人座位上。
这样的位置关系弗利感到棒极了,这种想法让他自己也不免惊讶。
渐渐的他觉得很放松,放松到可以像谈论晚上去哪里喝一杯,回帕萨迪纳找一家酒吧,还是去第六大街吃一顿韩国餐,贝鲁斯或许喜欢东方人的料理,弄不好他喜欢那些韩国女孩(真是奇怪的爱好),想到这他不禁笑了起来。
“我想和你说件事。”
“等一等,等我忙完。”
见鬼,弗利为没能说出自己的情况感到不快,又立刻想到或许还是有些太鲁莽,他和贝鲁斯的关系是不是好到可以让他承受自己生病这件事呢?如果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他没有这个义务听自己说这些事,何况他现在也不再是医生。
“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弗利。”贝鲁斯收起数据器好像完成了工作般,抬头问弗利。
“额,没什么,好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坐你的车,我正好休息一下。”
“你身体不舒服吗?”
弗利起身往门外走去,贝鲁斯跟在他后面。
“上次在我家我就觉得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你太敏感了吧,大医生。”
“啊,也许吧。”
如果贝鲁斯继续这个话题弗利就会把想要说的话全盘说个透彻,包括,我病了,遗传引起的,谁知道呢,长得特别不巧,嗯,是肿瘤,还他妈的在脊髓里,正好又贴着神经,那个神经的位置,会导致四肢瘫痪,什么意思呢?你是医生当然能听明白,就是手和脚一点都没有问题,但是却不能使用了。
没错,这太不科学了,我研发的手臂都不需要中枢神经传导了,如果协同处理程序出现问题,独立程序会产生新的计算通道,做出准确行动。
但是我自己的手和脚却像是断了奶就不知所措的低能,一堆木头做的模型,什么用都没有,还比木头腐烂的更快。
“我想吃烤肉。”
“好啊,我家往南一点有一家烤肉店,那里十点前都有烤肉。”
“我想吃韩国餐厅那种烤完才沾味道的肉。”
“你果然喜欢那些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泰国人。”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要吃烤肉。”
弗利坐在副驾驶位置哈哈大笑起来,“那些姑娘你能分的清楚吗?不觉得他们长得一样吗?”
“我能分清楚任何一张脸,哪怕你整过容。”
“这是不是一种天赋?”
“FBI的识别系统比这种天赋强大几百倍。”
“但他们还是出错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相信比对程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好像对新技术有很多不满啊。”
贝鲁斯向上坐直身体,看了一眼弗利,大声的说,”你以为我因为不能上手术台耿耿于怀吗?”
见贝鲁斯轻松调侃自己,弗利也就放松了很多,“难道不是吗?你不是嫌弃那些机器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还有些东西是很特别的,比如感觉,也许你们就快解决这个问题了,或者用你们常用的技俩,重新定义问题。”
“这倒是个不错的伎俩。”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从你面前经过,你会用什么方式告诉自己他是不是那个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会不会怀疑?”
弗利很快想到不久前在最后书店看到的艾菲娅,他只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但是他知道那就艾菲娅,他没有比对过头发颜色、身高、容貌甚至气味,但他知道,只稍一刻他就确定了那个侧面就是艾菲娅,除了是她不会是别人。
29.结婚真麻烦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看到的人其实已经死了,不存在了,你会相信吗?”
“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我疯了,要不然就是别人在骗我。”
“所以,我想这种天赋谁都有。”
“弗利,我有些事一直想和你说。”
“其实,我也有些事想告诉你,也许本来早就说了。”
“我们要说的绝对不会是同一件事。”
弗利看着贝鲁斯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当然不会是一件事,你可不该像我这么倒霉。”
贝鲁斯在一辆丰田车后停了下来,车距比弗利习惯的要大的多。
经历过车祸的人总会对开车有些顾忌,这种车距保持似乎大的有些夸张,弗利不禁担心那场让贝鲁斯再也不能从事外科手术的车祸,究竟有多么可怕。
“我要和你说的事是我这些年调查的一部分,只是碰巧我看到了一个叫尤金·索德尔的案例。”
“这个名字和我母亲一样。尤金·索德尔并不多见。”
“没错,是你的母亲。”
“麻醉事故?”
“确切的说是机器人手术麻醉事故。”
“是的。”
“这件事后来通过赔偿解决的?”
“是的。”
“你母亲在手术前后有什么不同吗?”
“贝鲁斯,这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有时候我怀疑对这两年的记忆都是错乱的,我怀疑那些东西越来越不真实,我希望不被人知道的,我希望被人理解的,统统被悬挂在天花板上,像大学舞会时被撕扯的粉碎抛向空中的彩条。”
“你看上去不太好弗利,那天你在我家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湿透了。”
“我做了噩梦。”
“重复的噩梦?”
“是的,最近相同的梦比较多。”
“我有些不理解一些事,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但我有一些眉目。”
“你找凯伦难道也是和这些案例有关?”
贝鲁斯停顿了一下,弗利调高了车内冷气的温度,他觉得有些冷,后背因为座椅有些硬传来丝丝寒意。
也许他该在贝鲁斯说他的事情之前,先告诉对方自己生病了。
弗利感到自己就快忍受不住,秘密像随时会破门而出的小鬼在舌头和牙齿间目中无人的手舞足蹈。
我该把这件事说出来,也许这就能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所有人都应当按照一定的规则出生、死亡、恋爱、解决问题。
按照圣经的指示,被大众所理解和接受的行为方式,这不仅保证了我们能安然的面对不幸,更让我们不至于孤立无援,人类正是通过这些有规则的处事方式繁荣至今。
如果再因为自负或者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一意孤行,不按照大家普遍能接受的方式生活,那么自己将永远一个人面对一切,甚至独自面对最后的离去。
真要是孑然一身,与人无关或许也就简单了,但如今世界谁能离开人群独立生存呢?
“我想我该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弗利,我听着。”
“一个多月前,我才知道…”
数据器发出圣诞快乐的音乐,这是约翰最喜欢的歌曲,重复的“圣诞快乐”、“圣诞快乐”。
“不好意思,我得先看一下,是约翰的学校。”
“好的。”
“我是弗利·索德尔。”
“嘿,我是约翰的老师,杰琳娜,冒昧打扰下,今天是您来接约翰吗?”
“不是,应该是他妈妈来接。”
话音刚落,弗利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自己是多么愚蠢,显然杰琳娜的意思是到现在约翰还在学校。
弗利对杰琳娜的印象很好,173公分的挺拔身材,算不上漂亮的脸蛋,妆容却是亲切可人,扎成一股的浅黄色长发,说话温柔耐心。
约翰还在学校,弗利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五六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在他大脑中旋转。他咒骂一句,”该死。”
”还在吗?”杰琳娜的声音并没有焦虑颤动,声音听上去依然温柔动人。但也许只是她的职业习惯,即使事态紧急她的声音也不会改变。
“约翰在哪,老师?”
“他在教室里画画。”
“画画?”
“嗯,我就是很抱歉的想问您一下,因为我们联系不上您太太。”
“应该是她来接,她没有和我说今天不能准时接约翰。”
“那需不需要我把他送回来?”
“不,怎么能给您添麻烦呢?”
贝鲁斯侧过脸看了一眼弗利,继续专注开车,后视镜里一辆特斯拉无人驾驶车在刚上110公路的时候他就见到过,现在已经过去了20分钟,这辆车竟还在他们后面,前几日家里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再次翻涌过心头。
也许是多虑。
贝鲁斯安慰自己。
他侧过脸看着弗利,浅紫色衬衫被汗水浸湿了,他把刚调高的空调温度又调了回去。
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弗利,万一,他想到几年前的车祸,万一,人是很可能随时丧命的,那次大难不死的车祸并没有让他感到人生美好,应当好好享受,相反,他原本乐观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他没有时间庆幸生的喜悦而是担忧死亡随时会降临。
弗利有权知道关于他母亲身上发生的事,或许他会觉得那只是一场无稽之谈,一场科学的幻想,拙劣的科幻小说,也许这会让他平静的生活多出额外的烦恼;但这些都是也许,如果不把真相告诉他,贝鲁斯做不到,这似乎意味着自作主张替朋友做了决定。
“我们可能有点事要做。”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