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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巫羽
青筠往前走出两步,迟疑,回头看向卫淅,他问:“为什么?”
问出后,青筠又摇头,他心里有答案,只是太荒谬。
他攀下绳梯,登入小舟。
“我年幼时见过你,殿下,还记得多年前,武会前夜,盗窃的小乞丐吗?”
卫淅挥动长剑,砍断牵系小舟的绳子。
青筠坐在小舟上,他对于卫淅的话语,显得茫然。
卫淅呵呵笑着,青筠并不记得,不过也没关系。
“我是个自幼无父无母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掉一滴泪,也不会有人记得有我这么个人活过。”
“我想,从今往后,殿下这般清冷的人,会记住有我这么个人吗。”
“不记得也无妨。”
就像自问自答那般。
“殿下远走高飞吧,像海鸟那般。”
小舟已飘远,能听到身后卫淅的声音。青筠仰头,看到了天空盘旋的海鸟,天边,晨曦初绽,无数金黄光芒,铺洒于海面。
青筠回头,注视着沉船上的卫淅,他的身影逐渐缩小,最终消失于视野。
☆、霁青10
韩霁景写给李锦的信,很快得到回复。李锦回信说:此人身份讳莫如深,与尔家族亦有千丝万缕之联系,信中不便多谈。兄三月初五将至华山,弟可前来。
初春,韩霁景跟家父说要和友人携伴出游,便带着二仆,前往华山。
和李青筠初识时,霁景曾问青筠来自何地,哪座仙山名观,青筠说父母双亡,兄长不能相容,自七岁便被送往华山。青筠说时,情真意切,甚至有几分痴意,呢喃着:此生便由此始,由此终。
霁景年幼时,邻间有位清瘦书生,命运多舛,家门败落,妻死子亡,因郁愤而得狂疾,发作时每每持刃大呼此生了休,自创躯体,血流不止。霁景幼时很恐惧他,而后又十分怜悯他。遇到青筠时,每每见他发痴语,总不想起这位书生。
抵达华山,李锦将霁景引至一处人烟罕至的冰湖。两人在石案前落座,身侧童子们烧水煮茶。
此地静谧,初春仍冰雪寒冷,而湖景又极其美丽,令霁景这个南方人冻得哆嗦,却又不舍离去。
热茶端上,双手捧起,缓缓喝下,暖意从胃直达四体。
霁景不再直哆嗦,李锦悠然从怀里取出件物品一个长纸盒,正欲递给霁景,却见霁景起身,指着身后败落残破的木屋说:“如此寒冷空寂之地,竟也有人居住,不过看这屋子如此破败,已是被遗弃了。”
李锦没有搭话,他将长盒打开,取出里边一卷纸轴,缓缓打开。
石案上,画轴被展开,画中是一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样貌,有着异乎寻常的美貌,有着沉寂如秋水般的神情。
“这是何人?”
霁景十分惊诧。
“你可认得他?”
李锦反问。
这张画像,乃是李锦从父亲书房中获得。李父本是朝中重臣,颇受当今圣上器重,一度是皇帝心腹。李父早年提举皇城司,手中掌握着众多密闻,而这张画像,便涉及当年极隐秘的一件事。
“似有几分眼熟。”
霁景沉思着,画中少年的眼睛明亮清澈,然而眉宇间能看出一丝丝忧郁,是何人也曾有过这样一双眼睛,只是不再明亮清澈,而是深邃得仿佛一汪秋潭。
“你该不是想说他是李青筠吧?”
说出这句话时,霁景感受到了心悸,他莫名的恐慌,手指摸着画像轴子,指尖在微微颤抖。
“你们去道观中要些柴米,将饭菜煮好,再端来。”
李锦使唤烧茶的两位童子,将他们支走。
直到童子们走远,消失于雪径,李锦才落座,沉稳为自己倒杯茶。
“我曾与你说过,家父曾任职皇城司提举,此人也是家父一次酒醉,无意说泄密。”
“要说此人,是不是李青筠,他是也不是。”
李锦想起画轴,霁景却执着不放,霁景的神色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战栗。
“你是韩家人,理应知道十余年前,韩家曾百余口入狱,所为何事。”
李锦叹息着,打消了画轴的念头,默默喝起了茶。
家人不大提起,但如此重大的事,霁景自小就有耳闻,只知是受人陷害,而罪名是谋反。虽然后来逃过灭门之灾,然而上一代人,无不是提起便浑身战栗。
“他是谁?”
霁景摩挲着画中少年的眼睛,他摇着头,他脑中浮现的是李青筠那形骸枯槁的模样。





霁青 分卷阅读11
“六皇子赵豫。”
李锦压低了声音。
“也是侥幸,若不是你随我北上,只怕你韩家又有牢狱之灾。”
“不是,他不是皇子,他说他父母双亡,兄长不相容,他七岁上的华山。”
霁景重复着李青筠的话,他记得很清楚,这人怎么可能是位皇子。
“壬亥宫变,你不是皇城人,家族又不入仕途,你可能不曾听闻吧。”
李锦搓搓手,将风袍揽了揽。
“先皇在位时,偏宠李妃,李父权倾朝野,大臣多有怨言。壬亥某日,先皇病重昏沉,大臣属意二皇子齐王,便囚禁李妃,诛杀外戚,引齐王入宫。齐王,便是当今圣上。而六皇子,便是李妃之子。”
“先皇因受惊吓而驾崩,齐王登基。圣上是仁厚之君,不忍加害豫皇子,便将他送往道观。”
“他却也未曾骗我,确实父母双亡,兄长不相容。”
霁景苦笑摇头,听了李青筠的身世,自己那份战栗之情已逐渐驱散。
“若无壬亥宫变,只怕当年圣上是谁未可知。”
李锦将这句压得更低,几乎听不清楚。
“又是因何牵扯了韩家?”
他是落难皇子,住于华山,为何牵扯到南地的韩家,他们不过是商贾。
“我听闻,那落雁峰上埋了位侠客,是你韩家人。”
李锦仰头,指向云雾深入的一处高峰。
“韩其鸣,论辈分,是我从兄,然而年长我十余岁。”
“那便对了,霁景,我也只是听闻,可见传闻是真的。”
“何种传闻?”
“当年兵围华山,便是索要二人,豫皇子与你从兄韩其鸣。”
“你是说,他们认识?!”
霁景揪着自己的衣袍,他觉得心脏猛烈跳动,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如何相识我不清楚,然而听闻有极深交情。你想韩氏当年因何被冠上谋反罪名,又因何入狱。正因与豫皇子有莫大的干系。”
“他自幼被送往道观,当了道士,家族又遭杀戮,凭什么谋反,何来谋反之说?我韩家只不过是个南地商人无权无势,又如何协助谋反?”
只是听闻,也不心中不平,为李青筠,也未韩其鸣。
“卫国公有意斩草除根,并非圣上的意思。”
“而后呢?我从兄是如何死的?”
“不得而知了,当年围困之事,出动的是禁军,即使家父,也不能亲眼目睹。”
“不过,倒是听闻,豫皇子被捕获后,便囚禁在此。”
李锦指着不远处倒塌破败的小木屋。
“有六位守卫,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李锦起身,朝木屋走去,霁景跟随。两人站在木屋前,听着大风刮动木屋门板的声音,哐哐响着。
四周是如此空寂,那声音竟绕耳不绝。
“一日,豫皇子发了狂疾,杀伤六位守卫,坠下山崖。”
木屋后面,便是深渊,云雾缠绕,深不可测。哪怕往前靠近一步,都让人双腿发软。
“他竟是......”以手捂口,几乎要因惊诧而呼叫出声。
“豫皇子自幼习武,虽年少,但在武学方面有很深造诣。”
“后来呢?”
“后来下崖寻觅不到他尸体,只有血滩,便以为是被野兽叼吃。”
“然而,一个人一旦还活着,便无法销声匿迹,也无怪乎十年后,皇城司的人,又将他捕获。”
天上飘着小雪,两人在雪中站了许久,身上披着雪花。衣服,帽子上都有,手上脸上也有。
霁景不再感到寒冷,他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大雪中厮杀的李青筠,他的剑挥洒着红色血液,坠落在雪地上,像盛开的红梅。
“他被抓后会被怎样对待?”
捂住胸口,心口一阵阵的刺痛。
“不得而知,你在京城也听闻,被囚禁的纪王,自绝而死。”
“身虽皇胄,命薄如斯。”
李锦用这句话,结束了关于李青筠身世的讲述。
☆、霁青11
细雨绵绵,远处景致阴郁而朦胧,青筠趴地挖掘。他用小铲子掘土,再用双手捧土,慢慢扒出根状物,那是细长的党参。
这样的过程,他会从清早继续到午后,他做得很慢,很细致。挖掘出的党参,齐齐码在竹篮中。
山中的日子很漫长很漫长,青筠麻木不仁般,感受着日出日落。
日复一日劳作的小铲子很锋利,有时一铲入土,拔出不慎将手指割伤,削得见骨,皮肉外翻,鲜血滴落在泥土上。他也仿佛无知无觉般,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扒土,挖参。
就仿佛一具行尸,指令是挖参,他日复一日进行着。
什么也不想,眼前只有山林,心中只有劳作,生命因此而延续,生活因此而继续。
膝盖处的布料磨烂,磨破了,双手上布满新旧伤痕,而屋前的木架前,晾着一根根党参。齐,捆系,长年累月,在屋内从一小捆到堆成了小山。
阴雨不绝,青筠从来没有蓑衣,他是习武之人,原本体质很好,他自幼居于冰雪之峰,不惧寒冷,何况他其实对外界,已无多少触感,他感受不到四季阴晴的变化,他已不再去感受什么。
心空寂得如峡谷,劈着一条深长的裂缝,山石嶙峋,任由东风北方刮过。
在山中,吃的是面糊,野菜羹,一日二餐,朝一餐,夕一餐。
清早,青筠醒来,烧草煮沸,吃一半,夕时归来,再将剩下的入腹。
哪怕这一日二餐,如此粗陋的食物,青筠有时也会忘记去煮食。
然而活着是人的本能,饿极了,便会想起,得去做饭吃食。
在最初,抵达黄岳,青筠的神智并不清晰,他有过一段极混乱的时期,忘记自己是谁,唯只是抱住怀中的长剑不放。
那时他游荡到黄岳山脚下的道观,他已不知道自己为何前来,却在道观外住下。他的衣服褴褛,布满暗红的血迹,他的头发蓬乱,他的脚是瘸的,一只手无法动弹。他像极一个乞丐,甚至也失去语言能力。
道观里有两位道士,一个耄耋之年,一个驼背凄苦。见他也是个可怜人,便每日施舍他一碗豆腐或者一块馍。偶有登山的游人,路过,会塞点食物,铜板予他。
那时的他,没有记忆,没有悲喜,没有愁苦,饿了吃,倦了睡。
他不知道自己脚是瘸的,不知道自己一只手是废的,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揽抱住一柄长剑,像抱着一生的珍宝。
直到一个秋天,瘦得脱形的他,走在通过山腰的石道上,一位年轻男子突然窜出,死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男子双膝在地,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声音,那是男子的哭声,沙哑撕嚎,心碎而悲痛。
“啊啊啊啊。”
沈之泊哭得像




霁青 分卷阅读12
个疯子,他紧紧揽抱着青筠,浑身猛烈地战栗。
对沈之泊而言,他一生也忘不了这一幕,他找到了青筠。
在青筠坠下华山山崖后的数月后,他锲而不舍地寻找,他相信青筠还活着。
他去了,当初三人,其鸣,他,青筠一起走过的每一处地方,他抱着一丝希望,无尽的执念。
沈之泊在黄岳深山处,营建一间木屋,他安置青筠住下。
他帮青筠理发,刷洗,更换衣服。他看到青筠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那是青筠从山崖坠落九死一生的见证。
他治疗青筠肢体上的伤痛,医治好摔断的脚,骨折的手臂,他毕竟是沈家人,他可是将来要当名医的人。
然而他无法医治青筠心上的伤。
一度,他抱着青筠神智逐渐清醒后,青筠能振作起来,在逐渐的绝望后。他手把手教青筠做饭,洗衣服,牵引他到山中挖党参,教他拿到山道上售卖游人。
沈之泊无法留下,他不能,也无能为力。探子们仍在搜索青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卫国公也好,皇帝也罢,都不会干休。
离开黄岳那晚,沈之泊在木屋内堆满谷物面粉,备好棉被衣物;他赠予银两,恳求山脚下驼背道士能每月前去探看一次。
为了保护青筠,沈之泊最好永生都不要出现于黄岳,但是他最终,还是每年隆冬都会前来探访,他宁愿冒着自身的性命危险,他无法对这位挚友不管不顾。
沈之泊不知道,自他踏入黄岳,他身边就已跟随着卫国公的探子。
卫国公也好,皇帝也罢,都知道青筠已是废人,而那位年轻皇帝,不知识因为逼疯这位弟弟有那么丝内疚,抑或是其它缘故,他没再追捕青筠,只是派人监视。
天灰蒙蒙亮,青筠从硬实的木床上爬起,他打来冰水梳洗,他愣愣看着镜中的人,这是个陌生的人,干瘦,眼神空洞。
这是我,青筠想。
在极度孤寂的生活里,他平缓,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自身,但他的内心仍有个地方,不可接触。
寒冬的大风,晾干存放的党参和白术。青筠拿竹筐将它们装入,用扁担挑着,到山道售卖。
这需要走很漫长的山路,他并不着急,他拥有着对他而言漫无边际的时光,对艰难辛苦,也习以为常,从天亮走至天黑,又有什么难以忍受。
寒冬的山道,看雪的游人很多,他们会顺道买些草药回去。青筠在道旁卸下担子,将草药摊摆在地。他不爱与人交谈,别人问他多少钱,他也只是比画手指。
从买主那接过几个铜板,揣入怀中,抬头,正见一位少年,锦衣宝剑,笑语盈盈朝青筠方向走来,少年身边相伴着两位同伴,他似乎因何事而哈哈大笑,张扬自恣,那如洪钟般的笑声倏然扎入青筠的心口,青筠疼得跌跪在地上,他捂住胸口,脸色煞白,他似痴似颠的自言自语着什么,然而终究是泪落如雨。
他卑贱地如同地上的尘埃,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异常,没人在意道旁那位破衣单裤的年轻男子,因何伏在地上,以头触地,像是疼极了那般,畏缩着身子,发出阵阵的抽气声。
☆、霁青12
春雨淅沥,晨曦未绽,拥被入眠,丝丝暖意包裹,梦中回到少年时。
韩宅舒适的夜晚,漏断初静。
那人挨着他,温热的气息在耳边,那人喃语着:“阿青”,一遍又一遍。
细致的吻落在唇角,额头,带着无尽的爱意和喜悦。
和衣下的拥抱与亲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幸福在心中溢满,如此美妙,隽永。
阿青。
那人的声音比少年声更为深沉,那么亲昵,深情。
阿青。
那人挥舞剑刃切入自己腹中,如此毅然,像唯恐不速死那般,拔出又反复。
飞溅的血液,落在青筠放大的瞳孔中,鲜红一片。
啊啊啊啊......
他想扑过去制止,那每一剑更像扎入自己的血肉中,如此疼痛,撕心裂肺的嚎叫着,挣扎着。
无数双手将他拽住,拉扯,禁锢。
鲜血静静流淌在雪地里,韩其鸣缓缓栽下身子,惨白的脸上,有着温柔至极的神情,生命的最后,那并不魁梧的身子,在雪地里无声无息地抽搐,默默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隆冬冰封的落雁峰,仿佛连空气都已被冻结。
也冻结了青筠眼眶中的泪水。
四周如此寂静,犹如死亡。
鹅毛的大雪打在探子们黑色的衣巾上,落在他们围困的空地中,那位逐渐流逝生命的少年身上。
青筠哆嗦着,瘫在地上,他在厚厚雪地里爬行,留下一条长长的雪迹。他趴在其鸣身边,颤颤巍巍,碰触韩其鸣的执剑的手,那手指上布满伤痕。
阿青。
韩其鸣轻轻唤着。
他吃力抬手,想擦去青筠苍白脸上的一处泪痕,却又无力垂下。
青筠握住韩其鸣鲜血淋淋的手,他心碎低头,吻着其鸣的手背,他抚摸着韩其鸣脸庞,细细亲吻着他的唇角,血泪的味道,腥味苦涩。
少年温和笑着,眼里满是迷恋和不舍,他说:阿青,你要......活下去。
灰白脸上,曾经黑亮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生气从他身上抽走,像被寒冽的北风携卷而去一般.
雪在纷飞,下得酣畅。
围困的探子退开,在林中远远站着。
空荡的雪地上,一人一尸相伴。
冰湖上,金杯递上,紫玄真人淡然接过。
双唇刚挨上冰冷的杯沿,卫国公出声问:“可有何遗愿?”
真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静静坐在石案前,他看着屋前挚友残破的尸体。
“可有何遗愿?”
卫国公再次询问。
“将他抚棺归会稽,他不过因我所累,枉死于此。”
“可以。”
“于我,将我葬雪松之下,吾不欲归先祖兆域。”
真人轻轻说着,他一生对自己的命运,从未抗争过,因为无力抗争。而这份遗愿,恐怕是他唯一的抗争吧。
“如此,臣必会禀报圣上。”
真人颔首,他不愿再说什么,□□在他体内发作,他默默承受这份折磨。
隆冬的大雪,像鹅毛般,密集落下。
死亡的等待,漫无边际。
毒物有数百种,真人饮下的尤其痛苦缠绵。它并不会让人七窍流血,且也不至于让人发狂自伤,它会像小刀般,缓缓割着肠胃,像热油般一滴滴烫着五脏。人缓慢死去,像得重病,自然死亡那般。
真人端坐,雪积落满身。卫国公在旁静静看着,他风帽未戴,也是满头的冰雪。
多年前,卫国公曾是宫中侍卫,他与真人有过几面之缘,他对这位失势的皇胄,有着深




霁青 分卷阅读13
刻印象。
也仅于此。
这般风华的人物,也还是要无声死于这僻远孤寂中。
“扶真人归屋。”
卫国公使唤身边两位侍从。
“我自能行走。”
真人起身,弹去鹤氅上的雪花,他仰头看着落雁峰之处,那里云雾缭绕,人迹罕至。
“只要那韩家子的性命,圣上念及亲情,并不欲加害殿下。”
卫国公知晓真人心中的牵挂。
“你们这是在逼他死,何须你们亲自动手。”
真人言语冷冰,他抚养青筠长大,又怎会不知晓青筠的性情。也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生无所恋,死亦何惧?
迈步往木屋走去,一步步都走得极其缓慢,沉重。
在屋前,真人停步,他已站在韩绰跟前,这位多年挚交,拔剑卫护他到生命最后一刻,遍体创伤,死时手中仍执着剑,瞠目怒容。
屈膝跪坐在挚友跟前,为他合眼,整理仪容,手指摸触他刀刻般的五官,心中仍是一阵刺痛。
你我年少时策马游江淮,仗剑不平事,情投意合,亲如手足,此生得与你结识,又何须怅恨。
士兵围困道观,在一个凌晨,毫无预警。沈之泊从被窝里被士兵拽出,丢在院中,才发现全观的人,无论是道士,借宿的香客,都聚集在此。他们身后,是刀剑锋利,严阵以待的士兵。
静玄馆主被执在人群正中,这位平日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此时脸上也难掩恐惧。
有位使者在宣读着什么,沈之泊听得不大真切,他远离中心,跪伏在角落里。
只能辩得“团练”。“武会”“谋反”等字句,他心下大惊,心悸得厉害,脑子嗡嗡响。
使者宣读完文书,士兵开始移动,前往冰湖。
沈之泊急忙起身,不管不顾往院后通往冰湖的小径跑去,没跑出多远,立即被人追及,捕抓,一顿踢打。
士兵揪着他的发,让他头仰起,沈之泊鼻子嘴角汩汩流血,十分狼狈。一位文官模样的人,执着几副画像,他打开画像和沈之泊比较,沈之泊看到画像中有青筠与韩其鸣。
沈之泊被押到静玄馆主面前,静玄悲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出沈之泊的身份。
很快,两位士兵挥鞭驱赶沈之泊,无声挨鞭,迈步在前,毫无畏惧。
他们将沈之泊带往冰湖,冰湖外围着一圈士兵。
沈之泊第一眼,便发现木屋门口,有韩绰的遗体,他仍生前保持守护在木屋外的姿势。
木屋外木屋内,不见韩其鸣和青筠。
屋内只有紫玄真人,紫玄真人安静躺在床上,像尚未起床那般。
沈之泊摸了摸他的手腕,已无脉搏,然而手心尚有余温,他应该是刚死去。
他身上并无伤,也无血迹,大概是毒物所致吧。
沈之泊拉起被子,遮盖住紫玄真人的身体,也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屋内,除去紫玄真人,另有一位将军,沈之泊从他的官袍和玉鱼袋辨认出他身份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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