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寿头
而宋则不过对她有些许感情,就陷入这幻境,要她搭救才能有所突破。
要过回自己没心没肺的逍遥生活,唯有出去之后,求师父帮忙,让她忘记宋则,最好能连少时嫉恨宋则的事情一并忘记,就当是生命中从未有过此人出现,那她一定还是过去那个洛水城有名的采花贼宋。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无牵挂。
哪怕不舍。
不过若是没了记忆,就不会有不舍了。
罢罢罢,速速了却这一场欢爱,醒后当作春梦。
春梦了无痕。
出于尽快完成任务的目的,才有了宋出现在明心寺的此刻。见到眼泪快要落下的小尼姑,气也是气的,明明是自己被轻薄,这色尼姑倒是先委屈起来。
脸呢!
宋娥眉微蹙,更恼三分。浑不知她现在的模样,与宋则在镜湖边看她有三分神似,都是一副打也不好,骂也不好,不知该拿对方怎么办的懊恼。
她自问是个厚脸皮,碰到脸皮比她厚半寸,眼泪比她多三滴,天然蠢的宋.尼姑.则,也是无措。
可气这小尼姑不是真蠢,见她不愉,竟现出愧疚、期待,还有一丝终于得见伊人的喜悦。跟之前的状况全然不同,清冷孤高的宋宗主呢?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宋则是如此狡猾奸诈之人!
磨磨牙,将食盒递给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小尼姑,“拿好。”
小尼姑没牙没眼地笑,万幸,笑得真诚,没有一丝得意。她接过沉甸甸的食盒,问:“是给我做的吗?”
“喂狗的。”宋没好气。
“嘻嘻,狗还能啃肉骨头,我可没有啃过。”
看,她就说这世上最凶最厉害的就是脸皮厚。
宋想骂人。“你个出家人还想啃肉骨头?行啊,出息了,我带你去啃,多加一个猪头。”
“嘻嘻,你又不是猪。”
宋想打她,卡住她的脖子,蹂//躏她的光头,起码一百遍。可是小尼姑对她笑,笑容里有阳光,有星星。
这样的色尼姑,她竟还觉得她天真无邪,宋觉得自己没救了。
比眼瞎更讨厌的是睁眼瞎。就像小尼姑的脸,人人都道说那张脸丑恶,像鬼像妖,白天吓人,晚上吓魂,偏生她觉得挺好。一个冷若冰霜的人难得妆容妖冶,别有风情。
宋则一定给她下了蛊,否则她不会觉得脸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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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黥印的宋宗主迷人,也不会觉得脸上长红印的小尼姑也迷人。
明明就是破相,破相好不好。
宋则听不见宋内心嗷嗷嗷的咆哮,她扯着她的衣袖,带她回自己住的地方,脚步轻快地像是要飞起来。
“你们寺里这么有钱,你这样的小尼姑一人独占一间房?”宋则的房间简简单单,床铺、蒲团、几案,该有的设施都有,空空落落,拾地很是干净。只是这房间,怎么看都不该是宋则这样的小尼姑该有的待遇。
将食盒放在桌上,顺手关上门,倒两杯水,递一杯给宋,宋则道:“原先这屋里有四人,宝光师太,我,还有另外两位师兄,宝光师太在房中圆寂,两位师兄便搬去别处,故而这屋子就剩我一个。”
出家人也怕死过人的屋子晦气?真是修行不到家。
似是知道宋所想,宋则补充道:“她们都不大喜欢我,原本是看在宝光师太的面上才与我说话。宝光师太圆寂,她们不用看人面子,我也得了清静,独享一间屋子,挺好。”
庙里也搞排挤人的这一条,挺好,好什么好,这个白痴小尼姑,笨死了。
“她们可曾欺负你?”
“啊,除了不理我之外,别的倒是没有,她们有些怕我。”最多当面惊呼,背后说说她是恶魔转世,与她说话会遭厄运。
“什么狗屁出家人,不知所谓。难怪你念经都不上心。”
“咦,你是在为我鸣不平吗?”小尼姑眨巴着眼睛,流泻出欢喜。
心魔关心她。
宋不承认。“你看错了。”心下有些奇,食盒在前,这馋嘴的尼姑怎么也不去打开,分明说饿。她轻咳一声,“不是饿了嘛。”
“嘻,真的是给我吃的?”
“又不是没吃过。”
“不一样嘛。”宋则小小声地嘟囔,打开食盒,依旧是温热的素菜,色面好,味道香。她欢欢喜喜地吃一口,眼圈又红了。
“做什么?不好吃?”宋自问最讨厌人哭哭啼啼的,可在宋则面前,讨厌的统统讨厌不起来。非但不讨厌,还一阵阵地心疼。她的心一定是坏了,给宋则这个可恶的女人折腾坏了。
“不是,很好吃。”宋则大口大口地吃。这几日,她食不知味,睡难安寝,今日本就未用午膳,晒着太阳饿得越发厉害,如今能吃到宋的食物,觉得龙肝凤胆也莫过于此。
看着她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似的,宋莞尔。她这一笑,芥蒂全消,眼眉如花,眼波流转间柔情荡漾。
宋则放下碗筷,怔怔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少的东西回来了。”
这样的笑容,才是心魔独独对她才有的。她本不知笑容里少了什么,如今一见,豁然开朗,是放在心上的温柔,是爱啊,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三省吾身的小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宗主:其实你是爱我的吧。
小宋:你看错了。
宗主:其实你一直是爱我的吧。
小宋:你一直都看错了。
第76章色胆
热情的尼姑,宋招架不住。尤其是这尼姑一脸失而复得,如获至宝的样子。她没有呼天抢地,没有凑上来又搂又抱,不过魔怔似的喃喃自语,目光莹莹,就叫人恨不得抱住她。她说什么都是好,她要什么她都给,掏心掏肺,怎样都好。
疯的哪里是小尼姑,分明是自己。宋轻咳一声,“你掉了什么?节操吗?还是你的脸皮?”
宋则撅嘴轻哼,她掉的是她。原就打算宋若是出现,就把她知道她都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现下更坚定她的决心。倒杯茶给宋,让她在房里坐一会儿等着,她提着碗筷去洗。断没有吃人家的还叫人洗碗的道理。
宋摸摸下巴,这个幻境里的宋则,颠覆她的想象,她完全猜不透。以往她所认识的女子,也没个人像宋则这样,叫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上几口。
宋宗主的本性有如此顽劣的一面,着实令人咋舌。难道师父就喜欢她这样?师父的口味未太重。
至于她自己,宋不愿去想。遇上宋则以来,她已想得太多,若是再继续想下去,前景不妙。谁会想到那一日轰动武林的悬赏几乎毁去她逍遥自在的采花贼大道。不空子,她的师父夫人哪里是要找采花高手教训宋则,分明是要祭旗,首当其冲就是她的徒弟。
如今她与宋则发展,可是师父愿意看到的,可是师父意料中的?
师父可甘愿如此?若她真的喜欢宋则……怎会甘心宋则与自己在幻境里几度缠绵?
换做是她,一想到宋则和别人……她都恨不得捅死那个人,不,不止捅死,还要把那人切得碎碎的。
师父说,嫉妒是一种要不得情绪。对任何人任何事,尽自己所能,得到是幸,得不到是命。身为采花贼,有一桩事情比成功更重要,那就是腔调。腔调有了,名声有了,一切都好办,若没有腔调,与下贱淫贼有何区别。
罢罢罢。哎,这个磨人的臭尼姑。
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若是小尼姑再勾勾搭搭,她就顺水推舟把该做的都做全套。她是节妇,她是贞女,乖乖等着尼姑来勾搭就好。要是不来,唔,她就为她添一把火,添一把柴。
“娇娘,你怎么啦?”宋则洗好碗筷,擦干净手,兴冲冲地回屋,就见到一筹莫展的宋端端正正坐着,神情郁郁,似有难解之结。自见到宋后一直明媚的心,忽然有些暗沉。
莫不是她并不乐意见到自己。还是她有难言之隐,或是自己让她为难了?不过两日功夫,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已觉煎熬,何况是她。她的婆婆与衙门并不如佛祖待自己这般宽容。
这还是小尼姑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宋有些不喜,“我排行十一。”
“十一娘。”宋则从善如流,笑眯眯坐到她身边,笑眯眯看她,摸摸她的眉心,敛笑容,正色道:“十一娘,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你说。”宋摆出好好听的样子。
“那一晚,不是猫,是我……”小尼姑涨红脸,既羞且愧,“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想那样对你,等反应过来之后,我感到害怕所以说了谎。我不该对你无礼,也不该赖猫,都是我的不是。我同你赔礼道歉。那晚……你是醒着的吧。”
死人都给她弄醒了。宋故意问:“可是我做了什么诱惑了你?”
“不是不是,与你无关,都是我不好。”是谁的错便是谁的错,宋则会怪菩萨不好,但绝不会怪宋半分。
尚知道歉,这色尼姑比她有救。宋又问:“你怕什么?怕破戒天打雷劈么?”
“破戒可不会天打雷劈,最多,最多死后会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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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宋则抿嘴一笑,又恢复惶惶的模样,拽住宋的袖子,道,“我生来就在寺庙,从小听清规戒律,一旦破戒,自然害怕。不过我最怕的不是这个,菩萨仁德,念我一片痴心,不会太怪责于我,若真要下地狱,那也是理所应当,我受着便是。”
破色戒菩萨还不怪你,菩萨是你家亲戚吧。宋心道。
“我,我最怕的是,你因此与我产生嫌隙,至此再不理我。这几日,我朝也盼,暮也盼,就是盼着你来。你不来,我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眼睛一闭,就好像看到你生气的样子。”顺着袖子,宋则握住宋的手腕,触到细滑的肌肤,她不觉激动起来,“我没有看轻你,也没有侮辱你的想法,我只是,只是……难以克制地想要接近你。”
“只要亲近便够了吗?”
宋则的双手就在宋的袖笼里,沿着她的手腕摩挲,弄得她有些痒还不自知,“还可以有更多吗?若是可以,若是可以,我当然想要你的……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你忘了你是出家人,嗯?”
“如常从不敢忘,可是,可是,菩萨也知道我六根未净,满心痴愚。我把对你的心思都告诉佛祖啦,他们知道我的心。佛祖没有怪罪我。那,那你的心呢?可有一点点,是有着我的?”
宋心里叹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情话她说过许多,也听过许多,也有像此刻宋则这样紧紧张张,战战兢兢的说心悦她,可没有一次的感受这般复杂。
假的,假的,她不断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幻境里的人是有宋则部分的化身,但不是宋则。宋则才不会想要接近她。
那天她走后,宋则都没有问一问,找一找,也没有要她留下,更没有和师父提起她。宋则只想着突破她的武功,她的境界。
宋则也曾问过她,到底意欲何为。
她说,她想要她的人,她的心。
哦,那天宋则是怎么说的,人可以拿去,她心在宗门。
多么豪气的宋宗主。
那样的宋宗主若想起幻境里曾弱声弱气地问她心里可有她,不知会是何种感受。
呵。
其实宋还想问一问忐忑的小尼姑,若她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人,她是否仍想接近她。
然而她想,她已经有了答案。
“那些素菜可是我亲手做的,怎么,吃了就不认账了?”
小尼姑猛吸一口气,才想大笑,又觉不妥,“那,那可不一样。做素菜,可以是敬重三宝,是你心善。我,只是我啊。除了菩萨,宝光师太,只有你对我好。可是,对一个人好和心里有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哦?原来只是因为我对你好呀。”
“不是不是。”听她歪了话题,宋则着急道,“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就是欢喜你,一见你我就心怦怦的跳,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去找你,我们两个人在一处的时候,我就想,就想……”尚未确定宋的想法,就想的内容她说不出口,万一宋想的和她不同,又是唐突。“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就凶我,不要待我好,看我还会不会这样。”
宋笑出声来,点点小尼姑的光头,道:“你头发不长,脑袋也没长嘛。我凶你做什么,我要是凶了你,你还不嘤嘤嘤地哭,哭得稀里哗啦的,没的叫人心疼。”
“嘿嘿嘿,你凶我,我会伤心嘛。诶,十一娘,十一娘,你会心疼我吗?”
“啊,我说错了,是头疼。”
小尼姑撅起嘴,摇摇宋的手叫她:“十一娘~~”
真是要了老命了,宋则也会撒娇。不晓得宗主大人醒后发现自己有这种特质会不会恼羞成怒,杀她灭口。
可惜自己注定是要忘记的,否则日后见面还可取笑一二。
“十一娘,你果然是我的心魔。”
突如其来的感叹,认命一般的觉悟。这不是宋则第一次提到心魔。“心魔是什么?”宋问她。
“心魔是佛祖给我的考验,一次又一次。”掰掰手指,宋则道,“这已是第四次考验了。十一娘,你就一点没印象吗?你看看我,是不是眼熟?”
宋看她又看她,化成灰都认得的宋宗主,怎会不眼熟。“这么一说……唔。”
“诶,你记得?”
“这么看,倒是有些像前两天晚上偷腥的猫。”
“啊,十一娘,你这人!”
宋笑道:“你都说这是佛祖给你的考验,我怎会有印象。”
宋则想想也是,便说:“之前每一次,我们的身份不同,经历不同,但都会兜兜转转在一起,哪怕是敌对的关系也是。你都会……你都会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有时候我不说,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她按着心口,又道,“每一次这里,这里总是酸酸涩涩的,又涨满了甜蜜和欢喜。”
第一次听宋则说幻境里她的感受,宋不自觉扬起由衷的笑容,那一次次的幻境,一场场的相遇,总是伴随着猜测,揣摩,诱惑,她的感受确然如宋则所说,酸涩又甜蜜。哪怕有蓄意接近的成分,哪怕是为了完成任务,宋从未觉得自己的感情这般丰盈真实过。而叫她格外欣慰又欢喜的是,能直接听到宋则说她的欢喜。
“十一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宋则痴痴道。“比大殿里的佛像笑得都好看。”
宋白她一眼,“也不怕菩萨听到。”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的想法菩萨都知道,他们大人大量,才不会计较这个。佛祖也会觉得你笑得好看。”
“菩萨一定觉得出家不适合你。”
“我从小就在寺里长大,没有宝光师太留,我怕是早就死了,不出家能做什么呢?十一娘,你看我长成这样,又没有手艺,只能做一天尼姑撞一天钟。”
“我看你长得挺好。”
“只有你这般觉得。”宋则竖起一根食指,指指上头,“哦,还有菩萨。”
宋摸摸她的头,抚过她有红印的半边脸,宋则被她摸得脸发烫,红到耳后根。
“咦,怎么脸红了。你这不六根清净的色尼姑,想什么呢,嗯?”
“莫要赖我,我什么都没想。”她本来是没想,被宋一问,倒是想到了许多。曾经发生过的,差点发生的,还有可能发生的。
宋瞧着有趣,又有些心痒,顺着她的光头,摸到她的后颈。节妇在这种时候,也可以做些什么吧。她身子前倾,面颊贴着宋则的脸,压低声音问:“真的什么都不曾想?”
宋则被她这突然的亲密弄得浑身僵硬,如遭电击,呼吸不稳。“想了又如何?”事到如今,她要是还瞧不出来宋的心,她就白念了那么多年的经。
不管佛祖给的考验有多少次,不管相遇是何种身份,她们终将会在一起。这便是佛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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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菩萨的恩赐。
“哦,你倒是说说,你想了些什么?”
宋则咽咽口水,“佛曰,不可说。”
呵。“那佛有没有说,可不可以做?”
清规戒律在眼前,佛自然说,不可做,但戒律又怎么抵挡得住飞驰的春心。初夏的午后,阴凉的禅房里,为佛门所禁忌的事情无可避地发生了。色胆包天的小尼姑,摸上眼前人的腰,衔住她的嘴唇,像含着甘甜的糖。
“我我我我我,好像找到了我的佛。”
作者有话要说:宗主:你还是要跑?
小宋:必须跑。
宗主:我打断你的腿。
小宋:……师父,你徒弟被人欺负啦……
小宋想跑的心,一百年不动摇。
第77章意外
宋尚书幺女宋则出嫁前是上洛城赫赫有名的聪慧才女,熟识她的无不为她身为女子叹息,若她是男子定能在庙堂一展所长。
宋尚书甚爱此女,直到十八岁才为其榜下招婿年方二十有二,英俊潇洒的新科状元。本以为郎才女貌,郎貌女才,佳偶天成。谁知成婚当日,于乾老家有一年轻妇人怀抱两岁婴孩前来投亲。
原来这于乾,在老家时与侍妾同房,侍妾没有服下避子药,之后于乾上京赶考、成亲,侍妾有孕,于母做主生下孩子。与宋尚书议亲时,故意隐瞒此事。于母本将侍妾与孩子安顿在老家,待儿子与宋则成婚后再寻机会把侍妾与孙子接到上洛。侍妾受人挑拨,心惶惶然,只身携子上京认亲。
恰恰好,就在成婚这一日,直叫宋尚书与宋则丢了大脸,给人看了一场轰动全城的大笑话。
要是晚一日不至于如此轰动,早一日说不定就结不了亲,正日里来这么一出,直叫结亲变结仇。
依照宋则的脾气,是打算立刻和离的。但这年头,未成婚时家里有几个侍妾至寻常不过,若她大肆发作,还得被人说善妒,只是侍妾归侍妾,通常不会在正房无子的情况下先有个庶子,这就叫正房很是没脸。
于乾到底是新科状元,见状不妙,发下毒誓,至此再不纳妾,而这庶长子本就要叫宋则母亲,干脆让她养着。可叹这宋则,才成亲就做了妈。
宋则也妙,儿子她当成自己的养,女人照样给于乾送,她做她的主母,懒得与于乾多废话,新婚当晚就分了房。不管自家或是别家,好说歹说都不松口。
宋尚书见说不通,干脆送这女婿出京外任,宋则留在上洛,直到儿子养到十四岁,两人依旧如此。
上洛城的达官贵人们很是看了一通她的笑话,但宋则这人,才名之后即是凶悍,谁若是找事,她定说的人没脸回去。久而久之,笑话成旧闻,不过偶尔被人提上一提,至要紧是宋则有钱有闲,逍遥自在,那些后宅争斗统统与她无关,引得不少人羡慕。
每年冬天,宋则都会去温泉别院过冬,今年也不例外,随行的还有自小养在膝下的庶子于严。宋则对于严的态度素来公正,无溺爱,无刻薄,给他所用所学皆是府上最好,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于严对她这个母亲也一向孝顺。多年来母慈子孝,引为佳话。
最近,这母子却有些不快。不快的起因是一个小娘子,今年十七岁,十二年前被宋则买下,生的美貌多情,温婉识礼。于严与她青梅竹马,看中她姣美,又因宋则早年有言,此女养来是给于严做童养媳的,故而他想早早她入房,被宋则痛斥。于严不服,顶撞几句,吃了家法。
再说这小娘子,人伢子将她带到府中时不为宋则所喜,人伢子笑称小娘子五岁时已见端丽,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若是好生调//教与小郎君一起长大,将来也可以做个姨娘,放在别人家里,定是被做童养媳的。宋则听到这话,更是不悦,先是把人赶走,复又叫了回来,把这小娘子买下,为她取名十一,随宋则姓。
宋则待她的态度,不像是对待寻常婢女,让她和于严一起读书识字,做童年玩伴,但又时时警惕。府里上下都把她当作未来小郎君的姨娘,宋则没有反驳,这个说法便一直延续下来。
于严甚是贪恋宋十一的颜色,去温泉别院也不忘带她一起,宋十一自小以为自己将来是要做于严妾室的,故而侍奉他十分尽心。不过她知晓家里是谁当家作主,宋则不愿于严早早亲近女色,她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谁知这一次去温泉别院,途中遇到匪徒劫道,虽在宋则的指挥若定之下歼灭了匪徒,但宋十一护着受伤的于严,为匪徒所伤。苦苦支撑到驿站找郎中来看,郎中摇头说,宋十一内伤严重,恐命不久矣。
于严知晓后,嚎啕大哭,喊着要去看宋十一,被宋则叫人喂了安神的药,昏昏睡去。
宋则独自去看宋十一。
宋十一躺在榻上,面如纸色,奄奄一息,见到宋则,她没有即将离世的伤感。从很早很早起,她就知道,宋则不喜欢她,比不喜欢所蕴含的情感更复杂。宋则看她时,经常带着探究,好像在看另一个人,待看清楚不是之后,宋则会失望。她也知道,宋则不想于严亲近她,也不想别人对她有别的心思。她觉得宋则待她的态度很矛盾,有时会有敌意有漠视,有时会失望会伤痛,有时则视她为禁脔。
但不可否认,在其他方面,宋则待她很好,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怕也不过如此。她对宋则,有尊敬,有感激,有恐惧,更多的是疑惑。
然而这一切,终是要随着她的死亡而终止。
宋十一看着宋则坐到她的榻边,屋里没有别人,从前年开始,宋则再没有与她单独相处过。她曾经想过要问一问宋则为何会这样,若是不喜欢她,将她许配给别人便是了,为何拘着她,又待她冷漠。在她即将死亡之际,她从宋则眼里看到比平时更复杂的东西。有怜悯,有伤感,有惋惜,有疯狂,还有一丝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期待。“娘子,我快要死了,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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