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简书
“展昭,从现在起,我们是敌人了。”
我们是敌人了。
阿力已分不出模糊了自己视线的是汗水还是鲜血,只是永不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
他不需要看清外界的一切,剑气凛然而来时,身体反应的速度比想象得更快。挥刀、跳跃、劈斩,那种根植于血脉中的本能,在这场对决中被一点一滴地激发出来,这种近乎蜕变般的成长令所有人惊叹,并且毫不怀疑
他生来就是为此而战的。
呼吸愈来愈急促,阿力的心却愈来愈沉静。出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原本迅猛的刀势此刻竟变得和缓起来。然而那和缓绝非春风细雨的温柔,而是万里长风千里暮云的低啸,自带出一股如疏勒南山般无人能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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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沉稳恢弘。
这一场对决惊心动魄,连一旁观战的众人也看得呆了,于险象环生处不禁低呼出声,到妙绝伦时又忍不住高声喝,每一颗心都时起时落,几欲跳出胸膛。
唯有那两人,仿若不知道疲倦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谁也不肯停歇。
直到白鹰忽然展翅而起,一声嘶鸣划破长空,两人才似惊醒了一般,不约而同地停了招式。
阿力抹了把脸,抬头看向对面的展昭。
这个人……是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敌人,是害死阿哥的仇人,也是救过自己和阿曼姊的恩人。
但此刻,他只是值得自己全力一战的对手。
阿力低头瞧了瞧手中犹在震颤不已的长刀,忽然笑了,“你说,人的心与刀剑相比,到底是更柔软,还是更坚硬?”
少年的瞳孔映着鲜红的朝阳,竟似着了火一般的热烈,那光采叫展昭瞧着一愣,忍不住有了片刻的失神。
便是现在!
阿力低喝一声,猛然欺身而至,挥刀砍向展昭的下盘。展昭来不及后退,只得侧身一让,堪堪躲过刀锋。谁知少年虚晃一招,竟已抢步逼到他的身后。展昭急转,只瞧见阿力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方才惊觉他横刀并不是为了封自己退路。再抬头处,就见刀光清寒如水,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瞬息之间,谁也没有看清少年是如何动作的,只听见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刀剑相斫之声划破天际,随即便是一声清越高亢的嘶鸣。
这一声过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8章
多少年了
我的面容已成了疲惫的月色
身体已成了澎湃的江河
悲痛中有人在梦里说话
石头上的花朵静静绽放
去者已去,来者未来
多少年了
我们追寻的并非光芒
但一定在光芒背后
阿力像是一瞬间用光了所有的力气,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离他不过一步之遥的展昭。
终于结束了么……?
“结束了。”展昭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面色愈加苍白了,连嘴唇也淡得失了颜色,唯有那双浓墨晕染的眼睛,隐隐透出温和的笑意,“你做得很好。”
适才那一番对战,阿力明知实力不及展昭,却坚持以弱对强,以攻代守,将手中金刀之锐运用到了极致,最后关头更在片刻间连出二十八刀,刀刀皆砍在展昭手中长剑的同一处,那长剑终非神品,如何能抵过这般猛烈的攻击,到底断为两截。
这是他从一开始便设下的伏局。
阿力木然地站在那里,似是仍不敢相信这场对决已经落幕。
直到高台上观战的几人奔到场边,阿曼姊带着哭腔唤了声“阿力”,他才眨眨眼,视线顺着手中的金刀一点点移到展昭的胸口。
一团深红色的血渍迅速湮透了那身白衣,又不断扩大,渐染至全身。阿力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上竟可以流出这样多的血,更令他惊奇的是,那明明是极可怖极惨烈的景象,却因为那人面上浅淡从容的笑意,而带上几分凄清又哀伤的动人。
“为……什么?”少年的嘴唇颤抖了几下,说出的话已沙哑得辨不清语气。
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要为阿哥报仇,哪怕为此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当他终于如愿以偿时,心口却如同堵了一块更大的石头,直压得自己根本喘不过气来。
展昭抬手抹去嘴角慢慢溢出的鲜血,自胸口传开的尖锐疼痛迅速蔓延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缕缕的寒意,连血液都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凝固冻结。对面的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明明是并不相像的面容,那眼中的震动和痛惜却如此相似,像极了他的阿哥。
他对上那双眼睛,坦然道,“是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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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输了。
这句话一出口,台下观战的人们沉默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丁零!丁零!皆力!皆力!”
他们兴高采烈地呼喊着勇士的名字,庆贺他又一次夺得了皆力的桂冠。那是他们大夏的第一勇士,如今竟连传说中天神一般不可战胜的宋国武将都输给了他,怎能不叫人心潮澎湃。
可怛名丁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胜利者的喜悦。他紧抿着唇,一双眼直直盯着摇摇欲坠的展昭,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本可以……本可以……”
展昭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起来,却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怛名的悲痛。力气在迅速流失,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喃喃吐出一句低语。
“丁零兄,多谢。”他用这句话来代替所有说不出口的抱歉。
怛名丁零身子猛地一震,他伸出手想要搀扶住展昭,却蓦然在半空中停住,又慢慢攥紧成拳。
展昭垂下眼,血色尽失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尖锐的痛楚再度袭来,他终于放任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展兄,好好活下去,这是你欠我的。”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丁零坚决如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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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下那件血迹斑斑的白衣时,所有人都怔住了。一道道伤痕张牙舞爪,纵横交错,有些已淡得只剩些微痕迹,有些却犹是新伤,草草处理后复又崩裂开,血色蜿蜒下尤为狰狞。
“怎么会这样……?”阿力一句话问出口,却没有人能回答他。
半晌,阿三方才淡淡道,“大约是在来居延的路上,与人交过手罢。”
一股怒气勃然而生,阿力狠狠瞪向一旁垂首不语的麻祖邱仁与魏利旁卒,“是你们?!”
麻祖邱仁急忙摆手,“不关咱的事啊,哥几个一路跟着他,没交手!”
阿力只是不信,邱仁也没奈何,一把拉过魏利旁卒,“大哥,你与这小子说!”
魏利旁卒苦笑一下,沉声道,“的确不是我们。是……”
他顿了一下,方才把话说完,“是……流匪。”
阿力还未明白过来,便听阿三低声道,“那日展昭带你下山,忙乱间露了痕迹,你也知娑弥宁露何其珍贵,消息一传开,多少人等着抢夺,兼之花期又短,转瞬便逝,他只能托我照料你,自己先行赶到这里。”
少年咬了咬嘴唇,没有再问下去,视线重又转回展昭胸口那道血肉模糊的刀伤,心头的苦涩愈加浓重起来。
摘曷阿爹虽然年过七十,手下却是极稳,止血上药包扎,待一切妥当了,他方才长舒一口气,摇摇头道,“幸得这一刀偏了些,不曾刺中要害。只是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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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罢了,这内力耗尽、寒气透体,怕是难回转了。”
闻得这一句,阿曼捂住嘴,已忍不住慢慢落下泪来。
阿力心头一沉,蓦地瞪大眼睛,听爷爷复又言道,“他之前心脉、肺脉皆受过重创,原是万万受不得寒的,却为了娑弥宁露去攀那疏勒南山,更何况……”
怛名摘曷犹豫了片刻,一双眼瞧着自己的孙儿,露出几分不忍之色,“更何况这斩心之刀以天池湖底神石铸成,其性极寒……”
他没有说完,众人已然明了。这些人皆是怛名丁零的至亲好友,见展昭几无生机,本该庆贺大仇得报,可偏偏谁也不觉得轻松,就连麻祖邱仁与魏利旁卒两个也是面色凝重,似有无限心事。
一阵风过,弥漫在小屋中的血腥气渐渐散去,那片随之而来的沉重却始终横亘在每个人心头。
便在这难捱的沉默中,阿力忽然喃喃道,“阿哥以前常常跟我说,大宋开封府有位御猫,是他的好兄弟,可以托付生死的那种。”
“御猫这称号是大宋皇帝赐的,我不喜欢,还是南侠更适合他……南侠,展昭。”
阿力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在说给谁听,“南侠武艺高强,又有三绝:剑法当世无双,轻功出神入化,袖箭也是百发百中。阿哥说得这样神奇,我原是不信的。可祁连山上,我见识了他的轻功,比武场上,又见识了他的剑术,当真名不虚传。”
“唯有这百发百中的袖箭,我一直没能看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阿力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
阿三正待开口相询,忽见少年猛一扬头,一字一句道,“刚刚那场比试,其实是我输了。”
“甚么!”麻祖邱仁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魏利旁卒,就见他面色亦是一变。
阿力并不在意众人的惊异,只低头摩挲着手中那把长刀,低声道,“我使出阿哥教的那一式‘大漠雁回’,连发二十八刀,虽然削断了他手中的剑,不过是倚仗金刀之锐,算不得真本事。”
“话不能这么说,金刀再利再锐,也得你使得开才成啊!”麻祖邱仁性子急,早一迭声嚷开了,“那展昭也非手无寸铁,既上了这比武台,便不算不公平。”
“不是这样的。”阿力只是摇头,有些失神地喃喃着,“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麻祖邱仁捶捶脑袋,无可奈何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统领这样说,你也这样说……?”
“阿哥……他说什么了?”阿力忽地抬头,一双眼紧盯着他。
麻祖邱仁支吾了几句,耐不过阿力连声追问,一拍大腿道,“罢了罢了,其实那日在祭武台上,统领也是这般削断了展昭的剑,刺了他一刀,却……”
“却当众投刀认输,说那场比试,是他败了。”魏利旁卒接过话来,面上满是悲怆,“皮会的规矩是只有胜者才能活着走下来,所以兀卒才……”
他语气一哽,恨恨道,“必是展昭知道统领拿他当兄弟,不肯伤他性命,才使这苦肉计哄骗于统领……”
阿力呆呆地听着,良久,才苦笑一声,“阿哥……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展昭,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忍不住抬手使劲揉了揉,“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若我知道你那般待阿哥,阿哥又宁可舍了命也要救你,我怎么会逼着你决斗呢……我怎么竟会以为是你害死阿哥的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麻祖邱仁左瞧右瞧,实在摸不着头脑,急得直蹦。
摘曷老爹咳嗽一声,对他两人道,“两位只看到比试时的场面,不懂其中曲折,才会产生这许多误会。‘大漠雁回’原是以损毁对手兵器为目的的一式刀法,须双手持刀,左右反复斜推,砍在对手兵刃的同一处,使之折断。出刀次数愈多,威力愈大,却也愈加不容易控制。”
“寻常兵器断了便断了,可高手对战之时,兵器上灌注内力,一旦折断,反弹出去,威力不啻于暗器。偏偏以‘大漠雁回’的手法,折断的兵器往往会射向出刀之人。”
摘曷老爹轻轻叹了口气,眉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这‘大漠雁回’,其实是个两败俱伤的招数啊……”
“可是……”魏利旁卒睁大眼睛,有些疑惑地回想着,“统领他并未受伤,莫非……”
他忽然住了口,神色复杂地看了展昭一眼。
“莫非什么?大哥你倒是说啊!”麻祖邱仁仍未明白,只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因为剑断的那一刻,他没有躲闪我的刀,而是掷出手中断剑,挡开了射向我的那截剑刃。”阿力转过脸望向他们,语气是平静的,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用力攥成了拳,露出条条青筋。
“……便如他挡开射向阿哥的剑刃那样。”
看到他们满脸的震惊,少年垂下头,视线转到展昭苍白如纸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满满的苦涩。
那人依然无知无觉地沉睡着,眉宇间一丝轻愁,始终不曾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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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他看到的,却是怛名丁零的骨灰。
“朕给他两条路,他选择了让你走,所以,他只能死。”
元昊阴鸷的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得意与冷酷。
“而你……”元昊停顿片刻,嘴角笑意渐敛,森然道,“朕会按照约定放了你。”
“你终于可以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大宋了。”
自始至终,展昭只是盯着桌上那把长刀和那坛骨灰,看也不曾看他。
这明显的无视显然惹怒了一贯强势霸道的国主,元昊起身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展昭,你可知怛名丁零是朕的爱将,是大夏第一勇士,向来战功赫赫,无人能及?”
“既然如此,国主何必痛下杀手,枉担残暴之名?”展昭霍然抬头,一字一句道。
“残暴?”元昊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大夏子民血勇无比,向来瞧不起懦夫。他既当众认输,便无人敢为他求情!”
他话音一转,慢条斯理道,“虽然如此,但朕杀他,只有一个理由”
“朕想看看,当你醒来,知道他为你而死时,脸上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几句话阴冷无比,直叫人听得透骨生寒。展昭身子一震,闷哼一声,猛地喷出几口血来。他向来清透平静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痛恨之极的神色。
元昊却哈哈大笑起来,“这表情还算差强人意,两年前的原州之仇,朕心中这口气总算出了几分。”
“但是还不够。”他蓦地了笑意,冷冷道,“远远不够。”
“怛名丁零的骨灰和刀,朕都可以给你。据说他们族人去世之后,骨灰要撒进奉为圣湖的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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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否则便是九泉之下,亦难安魂。这一趟想必你是不了了。”
元昊抿一口茶,露出几分期待的神情,“朕也很想看看,你将骨灰交给他亲人的时候,面上又是怎样的表情……”
眼见展昭嘴角涌出愈来愈多的鲜血,他倒不忘着人去宣太医,“放心,朕现在不会让你死。”
“你要活着,活着去承受他们的悲伤与愤怒,活着去体会自己的愧疚与无能为力,这……才是朕的复仇。”
元昊转身向外行去,又在门口停了脚步,留下最后一句话。
“展昭,朕知你不畏死,也不怕声名被永远抹去,可你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浸透了自己兄弟鲜血的生命与自由么?”
能接受么?
展昭微微合了眼,面颊上一点温热转瞬即逝,却烫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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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寻到阿力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夜已深了,黑暗笼罩着这片大地,将一切都染成了墨色,几千几万里的苍穹。在这无星无月的夜里,只有寒风呜咽着,不绝如缕。
阿三拍拍他的肩膀,坐到他身边,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默默喝着。
阿力沉默良久,终于涩然开口,“阿叔,我还是做错了。”
他低下头,苦笑一声,“你早就提醒过我的,偏偏我太固执,自以为是……”
“傻孩子,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对错。”阿三悠悠一叹,耐心劝慰于他,“你因兄弟之情与他对决,他又何尝不是为了朋友之义而应战,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只怕……他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对丁零的愧疚罢。”
“是……这样吗?”到底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阿三瞧着他眼里遮掩不住的惶急和无助,心下亦是一阵酸楚,不由郑重点头。
阿力呆了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他仰起脸暗自盘算,“有阿爹在,他应该还能再撑一阵子吧?我明儿便出发去找娑弥宁露,若是走遍大夏都寻不到,就再上一趟疏勒南山!天下也不止娑弥宁露一种奇药,还可以去宋国、辽国、回鹘、吐蕃……总之,我一定会让他好起来的!”
阿三犹豫了片刻,面上显出几分不忍之色来,“阿力,展昭他……他已经离开居延了。”
“离开?”少年霍地站起身来,“他醒了?”
阿三点点头,低声道,“一个时辰前。”
阿力还来不及惊喜,随即醒悟过来,咬牙道,“他伤得那么重,你们……你们怎会允他离开?”
“谁能拦得住他呢?”阿三摇头叹道,“他说,漂泊了这么久,如今是真的要回家了。”
这是阿力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虽然相隔时日不长,但再听到时,这话中的曲折艰辛却令他心头一酸,几乎哽咽了。
“便算如此,他也不必这么着急离开,好歹养几日伤罢……”阿力闷闷说着,忽然觉出几分不对,猛一抬头,“阿哥那两个手下呢?他们也走了?”
阿三一怔,却不答话,只是不住摇头叹息。
下一刻,阿力已转身往东边奔去。
留下阿三一人,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微微出神,良久,方才淡淡笑了,“葛征、丁零,阿力他……真的长大了。若是当年,我也有他这般的勇气……”
他没有说下去,怔愣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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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沿着马道直奔出十来里路,仍不见展昭身影,不由有些着急,暗想他重伤在身,应当走不远才是。正待调转马头往回找去,忽听得东边一处土坡后面传来几声呼喝,阿力心头一颤,忙向那边行去。
绕过土坡,便见数十骑黑甲武士列阵而待,正是他在栖霞镇外曾见过的那队侍卫亲兵。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人,赫然便是展昭。
“展……展大哥!”阿力又惊又喜,提气大喊了一声。
展昭身形一震,慢慢回过头来,就见阿力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径直挡在自己身前。
一股暖流倏然注入心底,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复又叹道,“阿力,你不该来的。”
阿力没有答话,只仰脸看着为首的那两人,“你们还是要杀他?”
魏利旁卒策马上前一步,沉声道,“王命在身,阿力兄弟,对不住了。”
少年冷笑一声,“兀卒既已答应放他离去,又派你们前来追杀,这等行径不算可耻么?”
麻祖邱仁与魏利旁卒对视一眼,也无心去追究他这般犯上之言,只道,“兀卒有令,待展昭将统领骨灰送回居延后,若未死于统领亲人手中,则就地诛杀,阻拦者……一律同罪!”
“一律同罪……?”阿力慢慢重复了一句,眼中满是鄙夷,“兀卒大概早就看我们怛名部不顺眼了罢,又何必心找这些罪名理由?”
他这话太过直白,直刺得两人抬不起头来,麻祖邱仁皱眉道,“阿力兄弟,看在统领的份上,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们绝不与怛名部为敌。”
阿力不语,半晌,方才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乖乖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他死在这里?”
他的语调愈发冷然,“就像几天前,你们看着他一个人流血流汗,拼死守护那株娑弥宁露一样么?”
麻祖邱仁老脸一红,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魏利旁卒见他决心已定,也不再多言,只阴沉着脸挥了挥手,身后的黑甲骑兵随即齐刷刷踏前一步,举起了手中的□□。
“阿力,这不是你的战场,回去吧。”展昭忽然轻声道,“你还有你的族人们,不要任性。”
少年一咬嘴唇,倔强地不肯回头,“展大哥,我知道你不肯连累我们,才会一个人离开。可我们怛名部绝没有不顾道义、贪生怕死之人,若我今天回去了,大概这辈子我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换做是阿爸、阿哥,他们一定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展昭怔愣了一瞬,眼里带上几分笑意,“他们都会为你骄傲的。”
阿力持刀而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步步逼上前来的黑甲骑兵,“展大哥,今夜只要我未倒下,就绝不会让你死在这些人手里。”
他话里自有一种如铁的坚决,教人不能不相信,也不能不拜服。
展昭看着少年的背影,轻轻一叹。
“阿力,多谢。”
下一瞬,他忽然出手点住了阿力的穴道。
“展大哥?”少年惊了一跳,才刚唤了一声,就见展昭撕下一片衣角,轻轻蒙住他的眼睛,取过他手中的刀,随即一掌将他稳稳送了出去。
“展大哥!”阿力立时明白展昭要做什么,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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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喊起来,无奈穴道被制,半分也挣动不得,直令他心急如狂。
“阿力,借你阿哥的刀一用。”展昭朗声一笑,而后缓缓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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