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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盖聂盯着他瞧了片刻,还是摇头道:“你不必干扰我的判断。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证明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不太可能是你。”
“哦?”
“昌平君迁居郢陈,本是十分秘密的事;当然,流沙兴许在城中布有眼线,可以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但那日他临时起意出郊狩猎,行走的路线却是当时才决定的,中途又追逐着猎物不断改变;而那些杀人的机关陷阱虽然歹毒,却需花不少时间提前布置。若是不知道狩猎队伍行走的路线,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他注意到卫庄的眼神玩味,又补充道:“我当日也曾检查过,队伍中没有人、马身上沾着鸟羽符;打猎时鸟兽惊散,也没有谍翅盯着我等的行踪。但如果不凭借白凤的追踪技巧,流沙根本不可能知道昌平君那时究竟在什么位置,也无法提前做好埋伏。”
“师哥,你方才明明说怀疑我,后来又说这整件事不可能是流沙所为,那你究竟为何要来此地?”
盖聂又不说话了。卫庄猜测他肯定还有隐瞒之事。不过其实他说的没错,如果真是卫庄策划了整件事,又知道盖聂会来,那么目标就不会是什么昌平君,而是盖聂本人;这种事,卫庄怎会不亲自动手。
方才握住他脉搏的时候,卫庄已经探出师哥受了颇重的内伤。此时他双目半阖,蓬乱的头发挡住了半张面目。就在卫庄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盖聂却突然开口道:“我无处可去。保护的对象被人掳走,在下作为护卫,办事不利,如果就此返回,按秦律当判流刑,脸上还要刺字。”
“掳走?这么说,昌平君并没有死?”
“我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卫庄轻声笑了起来,“这么说,师哥到新郑,竟是来逃命的?”
“……在下,是来查明真相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卫庄在城中暂居之处。盖聂手中抱着剑,施施然便要下车,被卫庄一把揪住。“师哥,你以为到了我国的地面,还能来去自如?”
“小庄,不是你说要请我过府一叙的么?”盖聂转过身,期待地看着他。“在下已两昼夜未曾饮食了。”
卫庄扶着鲨齿哼哼两声,心想若不是城中事务太忙,现在就削他一顿出气。
“嗟,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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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六十一
聚散之章八
黑麒麟是个古怪的孩子。她天赋异禀,根骨奇高,四岁便开始习武;却不喜欢出声。
寻常人家的娃娃,到了一两岁,都是牙牙学语的好时期。然而麟儿直到三岁也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连哭泣、叫嚷、哼哼声都极少发出。火魅在世的时候为此非常忧虑流沙的仆从之中本就以哑人居多,也没什么人能陪麟儿玩耍,她担心这些都会造成这孩子言语上的障碍。是故每晚入睡前,她必抽出一炷香的时间抱着麟儿讲故事;直到卧床不起之时,还让乳母把孩子抱到卧榻之侧,与她说话。临终前,火魅将孩子托付给卫庄,亦特别提到这一点,唯恐这孩子将来竟成了个哑子。
卫庄虽然尊重她的遗愿,毕竟不是哄娃娃的人。于是他强行定下规矩,让流沙之中但凡粗通文墨的,无论无咎、赤练、白凤还是后来加入的苍狼等,每日都要轮流给麟儿讲一个故事。起初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但渐渐的,那些坊间传说中比较温和无害的如夸父逐日啊、东郭先生啊、农夫与蛇啊都说得差不多了,麟儿在听到重复了四五遍的故事时,还会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双手捂住耳朵。流沙的几位头目大受打击,可惜众人的见闻学识都有限;于是从某日起,白凤干脆为麟儿讲起了他执行任务时的江湖见闻,以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鬼怪传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起来。
然而麟儿不管听到多么可怕的故事,仍是不哭不笑,连一个恐惧的眼神都欠奉。这种反应反而刺激了一干杀手,于是众人开了一个赌局:谁的故事先把麟儿吓哭了,其他人都要为他做一件事。从此往后,流沙故事会大有越说越恐怖、越说越血腥的攀比之嫌。如果火魅如今还活着,或许也要被他们重新气死。
卫庄押着盖聂进来的时候,白凤正说到商纣王把伯邑考剁成肉酱送给里的周文王,提起肉酱的制作部分,尤其绘声绘色,宛如亲见。原本在一旁伺候的乳母和侍女都跑出去吐了;麟儿的反应却很冷淡,甚至打了个哈欠。
“快住口,这么恶心的故事怎么能讲给麟儿听?!”赤练忍不住冲他嚷道。
“你昨日不是也讲了聂政刺韩的故事吗?拿刀子割脸皮、剜眼睛,这种故事就不恶心了?”
此时有侍女陆续送上午间的饭食:稻米饭、新鲜的蒸鱼、酒浸荇菜。卫庄挥挥手,命人将他面前的一份端给盖聂,自己走到麟儿身边坐下,开始讲起另一个故事。
“从前在陈蔡之间住着一名富人,家中田地肥沃,仆役成群。一日,富人带着一名仆人外出,两日后只他一人返回;并且衣冠不整,形容狼狈。那富人说,仆人在路上起了歹心,突然从后面将他打晕,带着所有值钱的东西私逃了。那名仆人没有什么亲戚,这种事也实在很难追究,便不了了之。过了一年,那富人又带着两名仆人出门,还是只有他一人回来。这一次,他说是那两人合力将他制服,又卷走了值钱的行李,逃得不见踪影。还是没有人追究此事,只是仆人之间稍有些议论。到了第三年,富人带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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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出去游猎,依然只身返回;这一次,说是管家趁他夜里睡着的时候,带着行囊逃走了。
“下人们不敢声张,唯有管家的儿子也在这家人干活,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此事。于是他密切注意着主人的行动,某一个晚上,他跟踪富人到了郊外的坟地。只见富人走进了坟地边缘的一间小屋,过了许久才出来,天明前偷偷赶回家中。管家的儿子挑了一个主人不在的夜晚再次找到了这所小屋,推门进去,只觉屋里飘香阵阵,灶房里吊着一块块风干的肉。定睛一瞧,只见其中竟混着两条人的手臂。管家的儿子大惊失色,逃了出去;次日向县上通报这件事。县廷派人来擒住这名富人,拷打之后,他才终于说了实话:三年前此人从一个云游的巫士那里听说,食用人肉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便起了怪异恶毒的心思。于是他带着仆人出门,设计杀死了他,将肉煮好了吃下。结果自此以后,他竟对人肉的味道念念不忘,于是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这个故事说完,屋里剩下的几名下人也溜得不见踪影。连赤练亦不适地捂住了嘴。
“呵。”麟儿道。
“……这孩子将来一定很了不起。”
盖聂面前的几个陶碗都被清得一干二净,除了吃剩的鱼骨。卫庄扫了一眼,见那鱼骨头尾相连,中间的大刺排得整整齐齐,顿时对师哥比以往又高看几分。
“小庄,我明白了。”
“咦,你不是那个盖聂么?”白凤来了兴致,搁下手中的碗筷。卫庄奇道:“你们几年前岂非都见过他?怎就认不出了?”
“他脸上太脏,我不想细看。”白凤话未落音,一道破风之声突然袭向盖聂面门。盖聂用还没放下的筷子顺势一夹,恰好在鼻尖之前夹住一片白羽,轻轻置于空碗内。
“速度好像的确比以往快些”白凤抱臂打量他:“听说你现在是秦国第一高手,是不是真的?”
“不敢当。”
“但你确实在邯郸击败了那个叫孟什么的剑圣。我们远在楚国,都听说过此人的‘天问’剑法招式奇诡,无人可破。你究竟是怎么杀了他的?”
“我用一柄剑戳进了他的心口。”盖聂道。
白凤顿时无言以对,只好忿忿地捏着一根羽毛。
“世上本就没有破不了的剑法,只有输不起的人。”卫庄接话道,“师哥,你方才说你已明白,你明白了什么?”
“你的故事。”盖聂心中暗叹师弟为何说话从不肯直截了当,定要拐弯抹角地编出一部山海经来。“看似受害最大的人,未必不是真正的元凶。你已料到,我和这个昌平君有些旧怨。”
卫庄满意地浅笑,让属下们都先下去,把麟儿也抱走。屋内只剩下同门二人,这时他方道:“从你上一次做客流沙时,询问起负刍的兄弟,以及听到一曲《离骚》后的反应来看,我便猜到了几分。”
盖聂道:“不错。此人曾想杀我,我也想杀他。可惜都功亏一篑。”
“哦?”
“他曾化名夏启,混入赵国军中;此人城府极深,出手狠毒,剑术以外,也擅长阴阳咒术。我那时之所以没能杀他,便是败在阴阳家的异术之上。”
卫庄指节习惯性地敲击着木案,缓缓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秦王派此人迁居郢陈,说是为了安抚楚人之心,却为何偏偏选择你作为他的护卫?秦王有整个罗网作为耳目,难道还不知你与他之间的过节?昌平君本人又会作何想?你这个护卫,究竟是来保护他的,还是来杀他的?是否秦王对他有了什么猜忌?倘若他本来是忠于秦王的楚人,如此猜疑下去,他的忠诚还能维持多久??”他注意着盖聂的目光,很快点头道:“不错,但凡我能想到的问题,师哥一定早就考虑过了。”
盖聂轻叹道:“国君的心思,确实难以揣度。但我很清楚,昌平君对我始终抱有敌意,乃至杀意。而这一次,若说什么人能预知我们的归途……还有何人比决定去狩猎的主人更清楚呢。我只是想不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相信昌平君不会背秦投楚,并非因为他对秦王有多么忠诚,而是因为他深知秦国当下的实力远胜于楚国。像他这样明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赌在败者一边。这是其一。另外,此人出生在秦,又长年在秦国为官,虽然也蓄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护卫随从,但毕竟数目不多,且大部分也在狩猎时被害。他究竟是何时勾结上这样一群身在异国、身手强悍的刺客的?这是其二。”
“你的意思是,既没有驱使他如此做的理由,即便有,他也缺乏做到的手段。”
“眼下还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毕竟,昌平君很擅长隐藏自己。不过,我曾检查过几名杀手的尸身,从相貌,衣着上来看,应是楚人无误。此外,我还找到一样东西。”说着,盖聂掏出一块食指长短的竹牌,正面刻着“韩郑”二字。这正是新郑反叛之后,城内工匠重新磨制的一批通关凭照。刚夺下城池时,卫庄曾下令全城封禁三日,随后挨家挨户地搜查;只有出身颍川、家世信得过的人,才能得到这样的凭照,出入城门。
“这才是你来新郑的真正原因?你认为,这批杀手是从这里出发的?”
“我并不清楚,可惜这是我手上仅有的线索,所以想请你帮我验看一下,这支凭照的真伪。”
卫庄一手接过竹牌,一面哂笑道:“倘若这群人当真是流沙属下,想必已被我重重责罚过了。有经验的杀手,怎可随身带着这种能透露身份的东西。”
盖聂道:“若是有人有意为之,我却实在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缘由。”
“如果他们嫁祸的目的,就是把你的视线从他们真正的巢穴引开,那你岂非已经中了对方的圈套?”
“为何偏偏是我?整件事背后的主谋,又怎能保证盖某一定会活着,找到这件东西?”
卫庄道:“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无论是不是昌平君,他都没有必定能杀死你盖聂的把握。我想这样的把握,七国之内也没有几人能有。而你只要还活着,便一定会追根究底。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你找到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线索,这样即便你逃脱得了追杀,也会被诱导到已经反叛秦国的新郑来;你又是秦王的侍卫,私下潜入新郑一旦被查出,很可能会被当做细作羁押或处死。这样便无法再妨碍到他们的行动。”
“这样考虑,的确在理。”盖聂沉思道,“若主谋真是昌平君,那么这群杀手的猎物,或许当真是我,以及其他护卫莫非他将我们都视作来自秦王的威胁?但倘若主谋不是他,可还会是别的什么人?”
“除了昌平君,七国之内,你是否能想到别的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的仇敌?不妨一一罗列出来,再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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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眼下不可能身在楚国的。”
“自从刺秦事败,想杀我的人能从咸阳排到临淄,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排除的。”
“而他们,都要排在我的后面。”
两人都低低地笑出声来。卫庄挑起双眉,视线锋利地划过盖聂的五官他的眼帘颤动,睫毛的阴影在干燥的污泥上交织出一小片网格。
他忽然想到,上一次见到师哥笑的时候,是几年之前?
他有些意外盖聂会主动提起刺秦的事。去年从无且那里得知,师哥在荆轲故去后深受打击,大病了一场;卫庄那时以为,此刻将他击败,也无甚意义,加上燕王的特使一再相邀,这才北上燕国,暂时搁置了三年之约。但如今的盖聂显然已经重新振作即便百般碰壁,即便伤痕累累,只要还有一丝气力,他都不会因恐惧和挫折而裹足不前。
“这东西是真的。”卫庄将竹牌翻来覆去地看过几遍,又掂了掂份量,道:“你看,此处嵌入了一根铜丝,眼力不好的人很难看出来,显然是技艺娴熟的工匠所为;可不是师哥这样的外行手艺也能伪造的。加上背面的这个纹样不妙,相当不妙。”
“何事?”
“背后的纹章中隐藏了我让工匠刻入的一个暗记,表明这支凭照是军中之人持有的楚王借给我国的军队目前充作新郑守军,虽然名义上需听从横阳君调动,实际上将士皆为楚人,自然不那么容易指挥。主帅是上官大夫靳苒,为人有些倨傲,手下的三名校尉也皆为贵族。”
“靳苒……”盖聂喃喃道,“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不可能,自怀王死于秦后,靳氏一族日渐没落;靳苒年纪轻轻,虽在军中混了个职位,此前也没有立过战功,名声怎会传到千里之外的咸阳宫里。”
“那么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做出劫持昌平君的事?或者与昌平君共谋?”
卫庄将竹牌扔回案上。“就算是他所为,我可不敢问。杀了昌平君也好、抢了昌平君也好,都是他们楚人的事;卫庄是韩臣,有什么资格质问他们?何况楚人是我们的同盟,对于他们所谋划的事,于情于理,流沙都应该帮上一帮。”
“不错,这本是我该自己寻找的答案。”盖聂一手抓住佩剑,站起身来,“小庄,你我现在立场已成敌对,你没有趁此机会杀我,盖聂已感激不尽。就此别过。”
卫庄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锵”的一声,鲨齿出鞘横在门前,“你以为流沙是什么地方,想来则来,想走则走?”
盖聂本能地握了握佩剑,却没有拔剑的动作。他坐了回去,一副思考该怎么开口的表情。但二人心里也都清楚,如此下去必会再次陷入“决战”、“就不”的僵局没准十年前还能辩出些经世治国之道,但纠结这么多年,已经实在吵不出什么新意了。
总有一天,我会用时局迫得你不得不对我拔剑。卫庄冷笑。
“师哥,我不让你走,是不想见你做出什么蠢事。假使偷袭你们的主谋当真是靳苒,或者他便是昌平君在楚国的同伙,你去军中调查岂非自投罗网。”
“我会另想办法,没有必要直接潜入楚人的军营。何况即便那片凭照是真的,也有可能是主谋通过偷盗或买的手段得来,故意让杀手带在身上,想要误导我。所以我打算从先前遭遇埋伏的那片树林查起,寻找那一战留下的蛛丝马迹。”
“那你此前为何不这么做,而要先来一趟新郑?”
“我当时内伤未愈,如果对上那群杀手的后援或接应,并没有胜算;因此只好先逃出那片林子,在安全的地方略加休养。待那群人搜索不到目标,陆续离开后,才好继续调查。”
“说得有理,可是,你有把握那些人不会察觉到有你这条漏网之鱼,于是早早在那处设下陷阱?或者说你的内伤已经完全痊愈了,根本不惧他们的手段?”盖聂没有回答,但卫庄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虚。“要走可以,不过,我与你同去。”
“小庄,你何必……”
“我并非助你,不过这件事,我也很有兴趣。我总觉得昌平君遇袭这件事,绝非偶然,而是一件影响荆楚时局的大事。将来的秦楚一战,亦会直接决定新郑的存亡。”
卫庄下了决定,同样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将盖聂关在房中,让他自行调息,随即召集流沙统领,将这段时间内每个人的职责都一一交代清楚;并针对可能发生的战况写下几条计策,封在竹管中,分别交予无咎、白凤、赤练、苍狼四人,嘱咐他们遇事时打开。除此之外,他又带上了白凤的一枚鸟羽符,以及赤练特意调制的几味药物。
“如我十日之内没有返回,或前方探子发现了秦军的痕迹,立即给我传信。除此之外,无需联系。倘若横阳君问起,便说我带了一队侦骑,到城郊较远的地方探听秦国的动向。”
众人皆领命而去。唯有赤练还是不放心,唯恐盖聂在路上对卫庄偷袭暗算,于是准备了一条内里缝入了数枚毒针的玉带,只要针尖入肉、便能致人于死地;卫庄心中暗笑,却也装好此物,又挑了两匹好马,次日黎明便匆匆上路。
陈位于新郑东南,两地相距不足五百里,其间尽是开阔平原,便于行马。盖聂与卫庄从南门出城,并骑而行,不足一日便到了鄢陵县内。当年韩国战事频频,不得不强征徭役,于是许多农户抛弃田地逃亡;秦置颍川郡后,迁了不少流民来此开垦荒地。卫庄一路行来,见道路两旁秸秆堆积成垛,远处升起数处炊烟,心中酸楚翻滚,也不知是何滋味。
黄昏时,附近林木茂盛、道路渐渐窄,盖聂便主动在前引路,卫庄跟随其后。天光渐黯,风中夹着些湿寒的雾气,轻轻拂过肌肤,在马的鬃毛上凝出一串细密的水珠。倏忽间林中一群雅雀惊起,发出刺耳的喳喳声。
盖聂立即生出一种警觉,勒马查看。刹那间,一道绊马索无端从道旁的桑林里射出,拦道横扫;几乎在同时,三道剑光如电、同时朝人与马袭来。盖聂提气纵起,剑鞘格住距他最近的一柄剑,下落时双足恰好踩中削向马颈的两剑剑尖,分寸拿捏得毫厘不差。持剑的三人大惊失色,连要将剑抽回都忘记了。但见那人轻飘飘地立着,犹如一片落叶搭在剑上。
片刻间又是四声惊呼。随着叮当数声,武器接连落地盖聂从剑上跃下的同时,剑鞘连续刺中了他们的手腕,连拿着绊马索、不知何时藏到马后的人也没能逃脱这一击。偷袭者们看上去完全呆住了,一时间无人言语。盖聂回剑,静候数息,方问道:“诸位是何人?与在下有何过节?”
四人中个头最高大的那个首先回过神来,像鼓足了气的蛤蟆般吼道:“盖聂,你这卑鄙小人,




[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分卷阅读156
自是那个人人人人”
紧贴着他站的一个矮子小声提醒道:“……得而诛之。”
“对!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兄弟,便是为荆轲大侠报仇而来!!”
“诸位是荆卿的故友?”盖聂的目光在四张陌生的面目上转过一圈,喃喃道:“……荆卿一向交游广阔,许多朋友没听他提起过,也是常事。”
此时四人中看上去年纪最长的一位开了口:“我、我等兄弟承蒙江湖人看得起,送了个荆中四侠、侠侠的名号,自然容不得你这恶徒活在世上……在下姓黄名芷,他们三个是在下的结拜兄弟屈一鸣、景二、朱雄。哪怕你号称秦国第一剑客,哪怕你还带了个帮、帮帮手,我们兄弟也不惧你……”
高个子接着道:“不错!剑圣又如何,你要杀就杀,我们都不惧你!这便叫那个舍身舍身”
矮子继续轻扯他的衣袖。“……舍身取义。”
“不错,舍身取义!”他的声音忽然抖了两抖:“屈二哥,你有没有看见,他身后那个那个”
矮个子的身子似乎缩得更小了。“那个,人……呢?!”
盖聂扭头一瞧,只见路上空空荡荡,除了凄风冷雨,再无一物。师弟的气息显然是趁自己方才出招时神集中的一瞬间消失的。他猜不透卫庄此时离开的用意,只得无奈道:“在下……身后并没有人。”
黄芷的嗓音也颤了:“在、在在下方才明明也看到莫莫莫非是被你杀死的人的鬼魂,跟着你?”
盖聂轻叹道:“若是盖某剑下亡魂,便不该是一个,该是一群才对。”
屈、黄等人脚下都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只有那个声音和个子都最大的朱雄脸涨得粉红,兴许是因为方才露出了怯意而感到羞耻。“贼子休要嚣张看剑!”突然想到武器已被打落,掌中并没有剑给人看,于是脸色愈发娇艳了。
盖聂无意与他们纠缠,翻身上马,向四人礼道:“诸位既是荆卿故友,便请回吧。在下身负要事,若诸位下次再来,盖某就不便留手了。”
荆中四侠虽然嘴里唾骂不绝,却无一人有胆量再次上前拦马;见盖聂策马走远,只得拾起佩剑,互相宽慰一番,结伴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出不到一二里,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林中还传来老枭的怪声啼叫,昏暗的路边隐约可见一座隆起的孤坟。四人挤在一棵树下避雨,朱雄小声抱怨道:“没想到那盖贼的剑术当真有些高明,三位哥哥固然有胆量、重义气,只怕这仇,却不太容易报……”
“报仇之事,不不不必急于一时。”黄芷说着转向那个矮子,低声道:“二弟,事情办妥了吗?”
矮子道:“咱们没有刺中他人,我只好趁他不备,在马腿上划了道小口子。”朱雄见他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带血的短剑,登时大喜:“大哥,快拿那个巫士送你的扁头虫出来,嗅着血味儿,就算找不到盖聂,也能追上他的坐骑。”“什什什么扁头虫,那叫血踪蠹……”黄芷说着取出一只花纹古怪的镂空小盒,将染血的剑尖塞进孔洞里。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养着一只模样奇丑的虫子,正趴到半干的血迹上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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