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我的确想求你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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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不是想从笼子里出来?”
卫庄将右手五指抬到眼前,握拳又松开。若是内力尚在,他自可徒手将那些铁栅如草绳一般绞来扭去。不过现在嘛,只能用些更机巧的法子了。意外的,这种处处受到辖制的无力感,让他尝试到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兴奋。
“不必。是另一件。早间,县令无意间的一个动作提醒了我。昌平君腰间原本也挂着一块玉,是上好的荆山玉,雕成鬼车纹样。此物大约是他近年才得到的,在赵国时还没有。但从咸阳到陈城的这段路途上他始终佩戴着,从不见摘下;狩猎那日也是。但今日重逢,我却发现那块玉不见了。”
“你认为那玉,有蹊跷?”
“我只是胡乱猜测。昌平君久居秦国,楚国应该没有多少人认得他的模样;画像的用处又着实有限。而他若想与这边的杀手联络,手中必须持有可靠的符节信物。鬼车正是楚人崇拜的九头神鸟。我记得昌平君的玉上,却只刻了八个头;缺失的一个头,从图案上看,本该雕在玉的缺口之处。”
“师哥好利的眼。”卫庄勾唇道,“这种玉雕听上去的确适合用做某种凭证,有如虎符一般;与昌平君订约的那个人,手中必须拿着玉缺失的一段,会面时将雕纹严格地拼合,方能证明双方身份。”
“不错。所以最好能细细搜索一下昌平君的居处,若找到这块玉,可将它盗来查验一番;若是找不到,也能证明昌平君在遇刺之后才故意将玉丢弃,此举必有深意。却不知以你现在的功力”
“小事。”
卫庄答道,视线越过围墙,移向庭院前方的诸多房屋。入城之后,他抛开盖聂,已做了诸多布置。但整个计划未必能如他料想的展开,因为这一局之内,至少有两个令他忌惮的“不定”之人,如两枚不可控的棋子。其一便是那个不知身在何方的巫申。他很确信,杀死昌平君是楚王交予巫申的任务,眼下却还不曾完成。巫申在林中失去猎物的踪迹后,是否知道该往何处追踪?如果他已入城,是否会冒着与诸多秦兵大战一场的危险,深入官衙之中取人性命?而他留在树林中的那个巫毒阵法,其用意又是否与自己猜测的一致?想到这里,卫庄不禁从袖中摸出那只镂空木匣,举到眼前细细观察。血踪蠹昨日被他喂了森林中的兽血,眼下十分安静。
盖聂察觉师弟的气息消失了。他在笼中盘坐静候,不知过了多久;期间县署中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动静。可见无论卫庄做了什么,他都做得足够隐蔽,没有惊动半个人。
不愧是名震一方的流沙暗杀团;而自己竟能劳动其首领亲自出马,实在难得。盖聂胡思乱想到听说请动流沙做事的价码极高,假若没有同门这层关系,单凭自己的俸禄,大约根本雇不起。
忽然,他听见几条街之外传来许多轻捷的脚步声。若是不曾受伤,他早在一刻之前便该发觉这些动静。来的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动止有序,但并未穿着盔甲,可见绝非城中秦兵。此时卫庄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师哥,我们有麻烦了。”
盖聂眉心一皱。“来人是谁?”
“各国人都有。虽然鱼龙混杂,倒也有不少高手。或许,群贤齐聚,都是为了一睹笼中剑圣的风采。”卫庄讥笑道,随后将声音压得极低。“此事交予我。之后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绝对不可出声,也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今夜你我可能都要交代在这里。”
“可是……”盖聂本想说内力如何,但师弟的声调中有一些东西,让他觉得还是不提为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卫庄的本质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于计算得失,取舍,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但卫庄的骨子里仍有一股疯劲。在一些特别的时候,为了得到些什么,或者证明些什么,他可以丝毫不顾及性命。这种冷静和疯狂并行的执拗,并不在盖聂之下。
“师哥,你信不信我?”
盖聂伸出双手,在囚笼的铁栏上紧攥成拳。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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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六十四
相传上古之时,陈为太昊伏羲氏之都。周初,天子封舜帝后裔虞满为陈侯,筑陈城。五百多年后,陈国为楚所灭。后来楚顷襄王又迁都于此,遂称郢陈。
如今的陈则是秦王治下的一个县。相较于宽广的占地和密集的人口,城中守军的数目不显得有些不足。实际上,秦人控制的区域仅限于郢陈城池,外野却被山贼流寇所盘踞。近些年来,这些所谓的“流寇”已逐渐有了一定的规模和幕后的调度;不过他们的行动只限于劫掠来自宛、邓等地的行商,还不足以引起地方官员的警觉。
因为做过楚都,穿过郢陈的主道大多十分宽阔;尤其是紧靠县署后院的这一条,可以并行四五辆轺车,十来匹马。因为人手有限,夜间巡逻的守军只会在戌时末和寅时初各经过此地一次。而其他时候,街上唯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
今夜却非同往日。人定之后,街头出现了点点被罩在纱灯下的火光,摇曳跳动,有如天上的星子落到了凡尘。
与街道一墙之隔的庭院里,盖聂心怀隐忧地眺望着院墙。从这里看去,只能注意到街道的一头仿佛比另一头明亮少许。随后,这一缕光亮缓缓移动,越过庭院、到达县署后方的马厩附近,方才停了下来。
“奇怪,巡逻队之前不是已经过去了么,怎么又来了一趟?”一名守卫小声对另一人说道。
就在此时,盖聂猛地抽出渊虹,只拦下两枚手指粗细的飞镖。守在笼子四角的秦兵中有两人先后闷哼一声,倒地不起。被救下的两人魂不附体地望向骤然殒命的同僚,盖聂心念一闪,反手将镖的尾部掷出,正击在两人额角,将他们也击昏在地。
若他们大声叫喊,恐必死无疑,并且会引起外面那些江湖人和城内守军的冲突。城中一旦陷入混乱,昌平君便很容易浑水摸鱼地做些什么。此时实在不宜生事。
墙外。陆续有不少人在静悄悄的后街上汇合。较早来的一批人中,最显眼是三个白袍的青年。他们长相英武,面色严峻,步伐轻盈而优美,轻功显然比旁人高出一大截。距离他们身侧十来步,有七八个山贼模样的凶面汉子结伙同行,几人都是布衣麻鞋,脸上多有刺字,手里提着剑、斧、锤等兵器。又有两名蒙面人不远不近地缀着他们,身法诡异,行动有如游魂一般。
卫庄并没有刻意隐蔽身形,依然抱臂靠墙,打量着往来的奇人异士,心中默默计数。走过的人多半也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瞧见他一般。不一会儿,已有三十四人经过,都在庭院和马厩附近驻足,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显然是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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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拼凑的队伍。人们三五一撮地聚在一起,并不服从统一的号令,怀抱的目的也不完全相同。有的彼此之间还带着戒备和敌意。
一名双目皆盲的老乞丐,敲打着竹棍,走到他身边不远处,摸索着在墙根坐下。他不发一言,卫庄也不出一语。
这时,街角又转出一辆华丽的马车。两匹高头骏马小步缓行,前后各有一队衣着整齐的随从,双手提灯,青铜阔剑绑在身后。
“……就是此处。”
车内传出一个兴奋的声音。车轮的辚辚滚动戛然而止。卷帘掀起,车上先后踏出两名容貌相似、器宇轩昂的年轻人,都披着一身青绿色的绸袍,腰佩美玉,显然是一对出身高贵的兄弟。然而从车厢内钻出的第三个人,倒是令卫庄面色微变。
那人身材矮小,右手手掌上缠着层层麻布竟是先前遇上的荆中四侠之一,屈一鸣。
卫庄眼珠一转,转瞬已想通种种前情他虽走了荆中四侠的血踪蠹,然而,沾着盖聂坐骑血迹的匕首却还在那个矮子手里。只要遇上其他养着血踪蠹的人,依然可以通过马血追踪到此处。
从他们先前说的话推测,那个教他们使用血踪蠹的巫士多半就是巫申。巫申这次出手,即是为公,也是为私他与鬼谷派有深仇,想必听说了追随昌平君赴陈的死士之中亦有一名鬼谷弟子,于是计划要将来的一伙秦人完全除去。此人心思细密,到达城池后,定是先潜伏下来,打探消息,做下各种施术的准备;恰在此时,却听说盖聂与昌平君外出狩猎后下落不明,不得不亲自去林中探查;可惜竟与猎物错过。但巫申在出城之前,已遇上好些如荆中四侠一般闻风来找盖聂麻烦的江湖人。他赠人怪虫,其目的便是借助这些人寻找盖聂的下落,只要多散发出去几只,就好比凭空多出了几十双眼睛、几十对耳朵,对找人大有助益。
卫庄方想到这里,那边屈一鸣已经瞧见了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连忙掩住口。
我当时居然没有顺手宰掉他们卫庄不忿地捏了捏鼻梁哼,心慈手软;都是盖聂的错。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太容易引人注目,即便垂头掩面,头发却总是遮不住的。因此索性毫不力遮掩,反冲那矮子挑眉一笑。
屈一鸣此时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如卫庄所料,他们兄弟四人后来的确遇上了其他寻找盖聂的人,于是自告奋勇地为人引路;为了面子上好看,便吹嘘四人的拇指都是被剑圣削掉的,反而得到许多江湖豪杰的敬重和赞叹,从此在人前抬头挺胸,备受礼遇。眼下如果说出之前和卫庄的一番遭遇,先前的谎话便会被戳穿;可如果不说,只怕来的这些人都还不知道此人的危险。
站在他身侧的青袍少年注意到屈一鸣脸色难看,却也不甚在意。他一眼望见了最初到达的三个白衣人,连忙踏前几步,拱手礼道:“原来巫山派的三位尊长已经到了;荣与兄弟路上耽搁了少许,还请勿怪。”
“原来是临淄田氏的两位公子。”三名白衣剑客依次还礼。所谓的巫山剑派,其实是蜀山剑圣的再传弟子。然而自从孟襄成了天问剑法的唯一传人,不但更改了一派的名称,还将本派弟子习剑论剑的场所都迁入巫山之中。实际上,孟襄急于与蜀山撇清关系,是因为他生怕本派弟子知道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皆是得师父传功之故;这等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剩下的巫山派弟子,有少数也学成了奇的剑法,但若论内力,便远远比不上其师与师祖了。
田公子又与另几名江湖上说得出名头的人物见礼,随后向身遭几人微笑道:“诸位不必担心秦人的岗哨,在下有一位门客,通无声暗器,已将他们料理了。”
此时却有一名蒙面人出声讥笑:“原来是齐国王族后裔,果然好大的气派。你们田氏快剑的祖师田怀柄在鬼谷失踪,是近十年前的陈年旧账了;二位公子今日却拿出这副盟约长的架势,是要我等都听从您的号令么?”
田公子气得剑眉倒竖,伸手就要拔剑,却被他的兄弟一把阻住。这位年纪较幼的田小公子举止反倒更老成些,摇头向众人道:“诸位都是为了至亲故友的恩怨而来,所谓的身份贵贱,当然不足以服众。若论远近声望,关系亲疏,这次的行动自然应当由墨家的侠士主持。”他的目光在道路上逡巡,只盼有墨家弟子出声赞同。
“墨家的人不会来了。”
人群之中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众人纷纷侧目,见是一名衣衫破旧的汉子,草鞋上沾满了烂泥,打扮倒的确与墨者有几分类似。
那汉子侃侃而谈道:“去年刺秦那事之后,荆大侠被暴尸城门,有几位墨家的好手,私下潜入咸阳,想要盗走他的尸身。不想他们的行动极其秘密,竟还是被这个盖聂发觉了。他们一见盖聂,个个满腔怒火,想要杀了他为荆大侠报仇,可惜那人身手太高,不但失败,行动的墨家兄弟反而叫他全部制住了。”
众人都被他口中惊心动魄的故事吸引了过去。方才还要拔剑砍人的田荣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愤愤问道:“莫非这个盖聂又将几位墨家兄弟的首级呈上去,当做自己的功劳?”
那汉子摇了摇头。“并没有。他反倒告诉这些人,城门上荆轲的首级非他本人,又指点他们真正的尸身埋藏在何处。那几人原本不肯信,直到掘出荆大侠的尸体、开棺查验,方才信了。听闻盖聂曾与荆大侠有旧交,想必是他设法将尸体换了出来。”
田荣面露不解,随即哼了一声,“……人都死了,这般假惺惺又有何用?”
“话虽如此,但墨者素来仁厚兼爱,还是承了他情,表示将来只会明着挑战,绝不暗中行刺。所以这次的计划,他们终究没有参与。”
田荣与其弟对视一眼,人群中也传出不少低声嗟叹。忽然,紧靠庭院的围墙下传来一个意外的声音。
“在下虽然德行不足,声望低微,然而这关系的远近,倒还可以说一说。”
“阁下是”
“在下卫庄,乃是鬼谷派的传人。”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屈一鸣更是一脸震惊不料那人竟这么轻轻松松地自己说了出来。街上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树上传来扑棱棱的鸟雀振翅之声。
与盖聂不同,卫庄此时在江湖中的名声并没有多糟,甚至还称得上相当不错。因为流沙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事后多半会仔细消除痕迹;大多数人对卫庄的了解仅限于一名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在城破之时保护其主逃离旧都投奔楚国。因此在六国贵族的眼中,卫庄算是个难得的忠臣和贤士。田氏的两名公子也与他见礼,态度虽有些提防,却并无尖锐的敌意。
“阁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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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是鬼谷一脉,而两年前,盖聂在赵国邯郸与剑圣孟襄决战时,也被认出剑术传自鬼谷。这件事早已在江湖上传开;你二人既是同门,莫非先生是来相助他的?”
田荣替在场的大多数人提出了心中疑问。卫庄淡然一笑,道:“鬼谷传人,一纵一横,势不两立,诸位想必也略有耳闻?我和盖聂仇深似海,不逊于各位的杀师杀友之仇。”
“你们究竟有什么仇怨?”
“夺、妻、之恨。”
盖聂在笼子里差点一口血喷出。怎么就夺妻之恨了?你什么时候娶的妻我怎么不知道?话说你的妻氏到底是谁啊?
没想到卫庄故作沉痛,张口就来:“这是我派家丑,在下本该守口如瓶;然而为了取信各位,眼下也只得说了出来。各位皆知鬼谷派一代只两名弟子,然而这一代却有所不同先师了盖聂与我为徒之后,又了一名小师妹。这名师妹正是师父之女。我与师妹自小亲密,情投意合;却不想就在我等决战之前,我这位师兄盖聂,竟用花言巧语说动小师妹与他一同私奔下山,从此断绝了与鬼谷派的联系。师父传位于我后,在下发誓一定要向此人讨回公道。”
像这种被人横刀夺爱的丑闻,被江湖上好面子的好汉看得极重,几乎无人会以这种事自污。因此卫庄说出这么一段隐情,立即让在场的群豪信了八九分。有人甚至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道:“丈夫何患无妻。这位仁兄如此人才,对于弃自己而去的薄情女子,何必太过挂怀。”
卫庄眉一挑,切齿道:“同窗之谊,岂能说放就放……所以请诸位明鉴,在下不但一定要亲手击败盖聂,还要从他口中问出小师妹的下落。”
盖聂在笼子里扶着前额,心想我从哪儿给你变出一个小师妹。
墙外,卫庄目露凶光,恨声道:“既然他号称剑圣,那么在下便一定要在他最得意的剑术上击败他,方能洗刷他给师门带来的这份耻辱。”群豪纷纷点头称是。卫庄又道:“要在剑术上压倒他,自然得单打独斗。否则,大伙一拥而上,几把剑分别刺进盖贼的要害,那么谁才是真正手刃他的人?何况今后这剑圣的名号也难以为继,若是动手者有份,莫非要改称‘半分剑圣’,‘三分一剑圣’不成?那便成了江湖上的笑话了。”这话正好触及许多成名剑客心底的念想,人群中一片嗡嗡之声,许多人出言赞同,但也有极少的几人道:“我们只是来为友报仇,并不图谋所谓剑圣之名。”
卫庄没有理会那几个不同的声音,只管继续大声道:“最公平的法子,自是大家轮流上前挑战。不过如此安排,先上的人难要吃些亏:卫某的想法,便是由在下先替诸位试招,也好了结了师门的这一段恩怨。”
其实当年盖聂在鬼谷独斗‘十剑’时也采取过类似的法子,但那是他随心为之,并非刻意。不像此处卫庄却是有意挑动在场群雄之间的矛盾,又故意不点破,令他们不知不觉间便顺着自己的说辞考虑。许多人都心下暗道:先上的人吃亏,只因若是前面的人不能取胜,正方便旁观者琢磨出招式中虚实强弱;但若先比的人已经杀了剑圣,后面的人想再多也是无用。姓卫的既然和盖聂是同门,一定对他剑招之间的弱点十分了解,若不是取胜的把握很大,他又何必要打头阵?
田荣性格耿直,率先道:“卫兄此言差矣。各位聚集在此,除了个人的恩怨,也事关师门的荣辱;若是卫兄胜了盖贼,终究不过是鬼谷派内部之争,其他剑派门下仍旧没有出头的机会。”
“哦?公子之意是不许卫某先上了?”卫庄微微眯眼,态度尖锐起来。田荣稍有错愕,这时屈一鸣在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于是田荣亦冷笑道:“听说卫兄曾经放话道,鬼谷弟子只能死在鬼谷弟子手中,其他门派若是插手,定不轻饶?”
围观众人中有不少还不太明白这两人间为何一下子添了敌意。但这种事态正是卫庄想要的。他双手撑剑而立,朗声道:“诸位若是不肯让卫某先解决了师门要务,不妨便来证明一下,诸位的剑法强过了卫某。若是技不如人,卫某只好弃剑离开,不敢执着于恩怨了。”
不安和烦闷的感觉缠绕上了田荣的眉头。对于这种正面堂皇的挑战,无论从田氏的身份还是自尊来考虑,他都不能不接受。但若接受了挑战,又与他原先的目的完全背离了。
田荣与其兄田儋、其弟田横皆是齐国宗氏之后,因与国舅后胜政见不同,在国中受到排挤打压。齐王建二十九年,蓟都沦陷,燕王流亡辽东,此时南面又传来秦国准备出兵攻楚的消息;尽管齐王与后胜仍在醉生梦死,不思备战,齐国朝野却已深为震动,田氏兄弟亦屡次向齐王提出与楚合纵的建议,均得不到理会。忧虑气愤之下,田儋回到了一族的封地,而荣、横两人携三百名通技击的门客秘密南下,打算游说楚王。两名王族贵胄跋涉千里、终于到达楚都寿春;然而,楚王对待他们的态度却很是冷淡。楚王认为,齐王既不肯发兵,又不肯借粮,凭借一支宗氏远亲和区区三百名剑客便谈合纵,着实不堪一用。田荣深感屈辱,正在心灰意冷之时,却从齐国的密探口中得知剑圣盖聂将要到达郢陈之事。他忽然看到了机会。若是能击杀剑圣,不但能为田氏快剑的先师田怀柄复仇,也能重振田氏一族的声望。于是两兄弟转道西行、以商队的名义混入陈城。今日又得知剑圣被秦国人所疑,若想除掉他,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了。然而在这样诱人的机会之前,偏偏横添了一道绝非容易突破的障碍。
幸好此时,障碍本身非常体贴地开了口。
“田二公子,你我一见如故,何必生死相拼、平白结怨。不如这样,你我稍微切磋一下剑法上的技艺,点到为止,不以内力定胜负。”说着,卫庄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越过围墙,虚指着庭院之内。
田荣心道:他还是以与盖聂决斗为真正目标,因此想要保存实力;可巧我也是如此。于是手掌搭上剑柄,颌首道:“正该如此。”他虽竭力想表现得不形于色,可惜面上还是难露出一两分如释重负的喜悦。
田氏一族的诸多门客,以及稍远处的一些江湖人此时都在交首接耳,议论之时也顺便挪出地方,给二人之间腾出一大片空地。田荣尚未出手,他身后的一名随从却抢先一步,对卫庄礼道:“在下是田氏门客,愿替我家公子领教阁下的高招。”言毕,他不待对方回答,已拔剑攻了上来。
“好一条忠诚的狗。”卫庄心中暗骂道,面上仍保持着悠然自得的神情。他很清楚这名门客意在替其主试招,因此招式多以疾、烈的抢攻为主,甚少注意保护自己周身暴露出的破绽。但卫庄即便用不上丁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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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纵横剑术的妙仍比普通的快剑高出太多;他并不愿立即杀人结仇,有意不对那些破绽出手,只是随意地拆了几招,找准机会将对手的长剑卡在鲨齿的背齿之间,错开对方劈砍的蛮力、手腕轻抖,便将一柄上好的阔剑断为两截。
这名门客吓了一跳,随即满面羞惭地退了下去。但立即又有一名门客跳了出来,仍是要替主人接战。田家兄弟也并不加以制止。卫庄与他交手不出十招,再断一剑。如此连接数战。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地上断裂的长剑已堆了一叠。许多旁观之人心中渐渐萌生退意,倒不是觉得卫庄的招式多么可怕,而是心疼自己的佩剑。
在田氏兄弟发难之前,巫山派剑客中年纪最长的那一位率先不满道:“阁下何故戏弄对手?难道鬼谷派只教了些投机取巧的剑术么?”
卫庄笑道:“在下与各位并无仇怨,只是印证一下各家剑法,又何必出手伤人。”
他的弦外之音并不难解读眼前的对手还不足以令他使出真本事,否则只是徒然断送了性命。巫山派剑客脸色一沉,道:“还请田公子见谅,在下亦想领教一下鬼谷派的剑法。”
田氏兄弟口称不敢,兴致勃勃地观看他们眼中的两大高手过招。卫庄也瞧出这人实力不凡,于是沉肩屈膝,起手摆了个守势。
巫山派剑客手中剑尖如蛇信般交错摆动,寒光宛如朵朵银花,令人难以捉摸;此人出剑速度极快,变招更快只要卫庄的鲨齿做出格挡的姿态,立即远避,改攻其它要害;他为避剑身被鲨齿卡住,可谓尽了心思。但这正中卫庄下怀。他眼下内力不济,最忌惮的便是剑身相触时对手将真气化为“粘”力、限制鲨齿的行动。因此之前故意屡屡折断对手之剑,令对手心中先行畏惧与他两剑相交。这也是卫庄在临敌之际最拿手的把戏将自己的意愿潜移默化成对手的意愿,对方还毫无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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