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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此时秦国深受秦王器重的将领李信、蒙武已经带着二十万大军千里迢迢奔赴秦楚边境,随时打算兵发汝水,掀开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灭国之战的序幕。关于这一战应当怎么打、需要多少人手、车马和粮草,咸阳宫内已进行过多次激烈的辩论,最终以李信为首的少壮派胜出。虽然李信要求的兵力远少于沉稳谨慎的王翦,但二十万人依然是个十分庞大的数目。盖聂到达城外的大营时,只见连绵齐整的营房深入丛林之内,士卒进退有序,旌旗蔽天;与如此悍、雄壮的兵马相比,陈城外野的那些“山贼”的的确确只像是一帮流寇而已。
然而楚国的准备又是如何呢?盖聂猜想楚军的劣势绝不会在单纯的士卒数目之上,而是来自各个封君名下的私属和楚军的主力是否经过同样严苛的训练,是否能够统一协作、彻底贯彻将领的意图?楚国的将领本身对双方局势又有多少把握?楚人同样有着自己的优势:荆楚大地上多的是沼泽丛林,湿润闷热,和关中、燕赵等地大不相同;而秦国最引以为傲的弩兵集团在复杂的密林中却未必能够发挥得开。
盖聂又想起他们那支侍卫小队在狩猎途中遇袭的情形。他们每一个都是秦王千挑万选的剑士,身经百战的军人,可在楚国杀手的突袭、分割、包围之下却显得那么孤弱无力。事后证明,那一支对他们造成惨重打击的刺客队伍在人数上未必占优,他们只是将熟悉的地形和陷阱都利用到了极致。这一次小规模的冲突,仿佛就是一次秦楚之争的预演……
想到此处,明明又是数日水米未进,盖聂却感到肚子里沉甸甸的。他在两名执戟卫士的护送下步入幕府,没有错过秦军将领那威严又自傲的逼视。
“盖先生,来得好迟啊。”主将李信似笑非笑地坐在大帐正中,手里托着一卷半开的竹简。“先生孤身一人,莫非昌平君迁陈之事出了什么差错?”
盖聂猜想关于陈地的乱子,秦军早已得到罗网的回报恐怕过了这些天,消息已经传到咸阳的内廷深处去了。但是慢着罗网此时传来的消息,已经是经过卫庄操纵的了吗?如果是如此这般,如若盖聂的回报与罗网有些出入,只怕见疑于秦王的,反倒是他自己这边。
他叹了口气,尽可能详实地在李信面前说明了这一行的遭遇,关于昌平君的背叛和县令之死,陈诚的叛乱;却不得不隐去了卫庄的搅局和账本的存在盖聂虽不愿以不实之言相告,但也知道在秦人面前万万不可提起姚贾的账册一事。虽然他涉入此事是在入秦之先,但一旦暴露他曾掌握过罗网的绝密,又与流沙有过往来,便再也不可能得到接近秦王的机会,甚至会立即被罗网拘捕,严刑拷问。这也正是为何卫庄不惮在他面前将计划和盘托出。
盖聂深知自己今后是否能继续在朝堂上发挥作用,完全建立在秦王对自己的信任之上。这一次,他无法将自己的言行称作光明正大,可也知道这是必须的他只能向李信将军汇报,说昌平君背秦之后,可能会利用“新陈”获取的线索,出卖秦国军情;而楚人之中似乎已经有人掌握了罗网在楚国的间人,可能会利用他们反过来向罗网传递虚假的消息。他亦注意到,帐中长史正奋笔疾书,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册。
盖聂停下来的时候,秦军主帅已敛笑意,目光凝重地侧过脸,对左右吩咐了几句。立即有人送上了几张卷好的丝帛。长史将帛书展开,和方才在竹简上记下的文字细细比对,终于昂首对主帅点了点头。
将军面上仍无笑意,但从他的坐姿、仪态来看,绷紧的身躯似乎放松了些许。盖聂知道他们方才对比的是自己的说辞和罗网送来的情报。目前看来二者之间尚无可疑的出入。他清楚为了避嫌,自己最好到此为止,闭口不言;然而从陈县县署时离开时那副疯狂、混乱的场景却从眼前一闪而过。
盖聂踌躇片刻,再行一礼,接着道:“不知将军是否到罗网的回报?以在下所知,从楚国之内所传来的消息,或许已成为楚人的诱饵。”
“哦?盖先生的意思是,罗网之中,有人做出了叛国的罪行?”
“不,但他们可能落入了楚人的控制之中。”
“先生能给我一些具体的姓名,或者代号么?”
“雨师……还有风伯。”
李信瞥了一眼长史案前的帛书,慢慢抬起眼角,斜视前方。盖聂没有被帐中不详的静谧吓到,反而再次讲述了他在陈遭遇南疆巫士、以及城内守军在巫术影响下神智错乱的始末。不出意外的,他在李信将军脸上看到了完全无法置信的轻蔑表情。
“原来如此。先生面对的是如此怪力乱神的对手,难怪以先生之能,加上君上最信任的十二名护卫,仍是一败涂地。”
“楚人为了此战取胜已经不择手段。南疆之地确有通晓异术之人,请将军万勿轻心。”
李信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他慢慢踱到帐内一侧,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长戟。这杆戟与秦国步卒常用的样式不同,木杆已经十分陈旧了,上面歪歪扭扭刻着“葛大”二字。
“信并非目空一切、轻视对手之人。当年秦赵相持之时,我曾命麾下八校尉率小股步骑骚扰赵人粮道。一次在平坦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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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遭遇,这杆戟的主人以一人之力击杀我方近百名将士,极为凶悍。杨端和将军曾提醒我,说六国军队虽然疲弱,却仍藏有个别的奇人异士,不可轻敌。故而信将此戟留在帐中,起时时警示之用。”李信说着仿佛露出怀念之意,“盖先生,你也曾在赵国军中,可知道这样一位奇人?”
盖聂喉头滚动了一下,“……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小卒罢了。”
李信目光中锋芒毕露,“国破?家亡?赵国早已归属我大秦,山东诸国早晚亦然;依先生的意思,难道大秦便不是他的国?”
盖聂从容道:“此人的武器既然被缴获,可见他多半已经死于战中了。大秦的国是为活人准备的,而非死人。将军以为是也不是呢?”
李信蹙眉片刻,忽而大笑,“哈哈哈……先生不愧是纵横传人,说得好!”他将长戟摆回架上,“先生连番奔波,想必累了,还请回县城暂做休息;至于先生究竟是要返回咸阳还是随军进退,需待君上的使者返回之后,再做定夺。”
此话已有驱逐之意,暗指不愿见到盖聂留在军营中哪怕一晚。盖聂对他的态度也不多理会,再行一礼后便退出大帐,往城中行去。
渊虹拿在手上,如此契合,仿佛他的手掌天生就是为执剑而生的。可他还记得自己握着一杆长戟的样子。
当年同伍的兄弟曾围绕盖聂将来的孩子打趣。五个各怀心思、不知未来艰险的新兵,穿戴着从死者身上剥下来的盔甲、怀抱着生锈的矛戟,唯一的梦想就是又能饱食一日。而如今活着的只剩一人。
盖聂猜测自己不太可能留下子嗣。他和荆轲毕竟不同;对他来说,如果有了孩子,至少需要一个安全的家,能够遮风避雨,让孩子在屋檐下慢慢长大。然而在这种血腥残酷的乱世,他做不到独避风雨外。
不知道师弟会不会有家眷和子嗣?
也许会有的。以师弟的明能干,即便在腥风血雨之中,也定会不惜代价地保全血脉之亲。
盖聂想起聚散流沙那群平日杀伐果断的刺客围着一个不会出声的小娃娃讲故事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然而与此同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失落,一种酸楚为记忆中的那副场景,为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更糟糕的是,他并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何在。
但他恐怕永远失去了将此“缘由”宣之于口的机会。
不管过了多久,这份相思也只能刻在眼里,融在血里,烂在骨里。
鬼谷弟子必要于权衡,而‘情’之一字,在利害的天平上总是最轻的。
三日后,咸阳来的使者带来了秦王的敕令:盖聂须立即返回国都,赴有司论责;不得滞留军中。
秦王听完盖聂的回报后,虽对昌平君极为震怒,到底也在预计之中。此时传来王贲攻占大梁的捷报,心情总算好转,对盖聂的责罚便也不重降爵罚奉,令他继续在宫中担任执戟护卫。但盖聂最遗憾的是,关于这场决定秦楚两国命运的一战,自己注定只能做个隔岸观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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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掉坑的新老读者们,真不好意思我真是太不负责了,不管用什么做借口……
三次元的工作渐渐步上正轨,从此以后填坑的时间会稍微固定些,虽然仍旧比较缓慢,但请相信完结的曙光依然在向我们招手。
再次对大家的爱与坚守报以最诚挚的感谢otl尤其是所有扔地雷扔炸弹的妹子们,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只有好好更新,保证大家有生之年能看到完结(喂)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第73章七十三
虚实之章十
夕阳逐渐划过辟芷殿的垂脊,消失在宫墙之外。白凤藏身于一株老榕树的树冠中,冷眼俯瞰着下方大殿的四壁一点点透出灯火的光亮。他的耳力异常灵敏,能分辨百鸟的鸣唱,自然也能分辨出殿内那些吵吵嚷嚷的各方势力,封君使臣。
“……剑圣逃走了?”“该死,真是错失良机……”“此地的牢狱不够坚固么?”这是齐国田氏的门客们。
“盖聂是秦王近侍,身份非比寻常;他又曾深入我国,熟知楚境动向;一旦逃回咸阳,祸患非同小可。”这个是昌平君。“卫先生,这么严重的后果,你要如何向诸位盟友交代?”
“若非剑圣以昌平君的性命为质,我的属下又怎会让他逃走呢。”
纷扰的人语之中,卫庄的声音从来不是最响亮的。然而只要他一开口,必能带来一股不寻常的安静。所有的争执同时暂歇,如同畏惧着什么,又仿佛依靠着什么。
“可笑,剑圣能从流沙严密的看管下逃出囚禁,以启为要挟,这件事本身难道就不荒唐?”
白凤心中冷笑了两声。这是个老把戏了。以昌平君眼下的处境,怎敢故意向卫庄挑衅除非,他是得到授意的。剑圣无端消失,卫庄不能不给楚国贵族以及齐国田氏一个交代;与其被那些所谓的盟友质问,倒不如让昌平君率先发难,利用这场设计好的争端抛给在场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剑圣似乎在秦国掌握了一种邪术。”卫庄语调平和,却带着一股定如磐石的气势,“他逃走那一日,我的两个属下暴毙而亡,身上却找不到一处剑伤,也没有中毒的痕迹。这不是邪术又是什么?何况我听说,剑圣曾瞒着秦国朝堂私下将荆轲的尸体换出来,交给墨家安葬秦国的法令有多严苛,诸位都是知道的;秦王更不可能放过一个欲行刺自己的刺客。能在秦王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大胆包天的事,必然有些不为人道的手段。”
齐国的田氏兄弟颌首道:“确有其事。”
昌平君没有再反驳。殿内的气氛略加缓和,此时听一名贵族家臣出声道:“卫先生代横阳君与我家主人定下盟约,共襄楚君,抵御外侮,我家主人也一向以礼相待;为何屈氏的子弟,在先生那里无缘无故遭受到残疾身体的刑罚?”
卫庄冷笑道:“无缘无故?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横阳君送到寿郢的可是自己的嫡子,而你们呢?就是那四名愚夫?庄先前还道所谓‘荆中四侠’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就是那么蠢,轻易为巫申所用,其中一人还死在巫术之下屈大夫不会是把家中最想舍弃的庸子,充作质子打发我等了吧?”
屋檐下传来几声细小的呜咽。
另一人辩驳道:“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宗家子弟……年少贪功,原不算什么大过错。倒是卫先生待质子太苛,只怕会寒了人心。”
“此四人不曾如约在城内等待,而是在城外道旁设伏相候,令庄不知其用心,这是其一;我见他们手执巫申所用之虫蛊,恐其神智已为所害,不得已才出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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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这是其二。”卫庄仍旧平平淡淡地道。
“我等不知卫先生形貌身份,也不知流沙传信令我兄弟在城中枯等二十日的深意;此时听闻剑圣来陈,自然生出踊跃之心……”“哪知巫申老贼的邪术厉害至斯……”“呜呜……大哥……”被卫庄提到的四人嘶哑着嗓子解释道。卫庄却理都不理,继续道:“交质是古礼,也是眼下各家互相取信的根基。诸位君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么?今次身份互明,庄必定待质子为上宾,不敢有半分怠慢。”
殿内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想是各家来使正在小声商议。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续有人在殿内往来走动。
白凤走了会儿神。被殿中众人反复提起的“剑圣”令他觉得有点好笑。在白凤的印象中,那人还是几年前偷偷摸摸尾随着流沙的车队、帮他们打发了罗网,然而一个照面就被卫庄扔进棺材里藏着的古怪家伙。此人有时奸猾得好比泥鳅,有时又蠢得像头驴,令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剑术固然不俗,但以白凤看来,卫庄若是拿出流沙之主的全副实力,要杀此人还是易如反掌。但卫庄这个以“不择手段”为立身之本的刺客头目,在遇到师门同宗的事情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个比尾生还要迂的君子。他声称盖聂不是不能杀,但必要由自己亲手为之,并且要挑个黄道吉日,选个绝对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的地点,最好之前还要斋戒三日,焚香沐浴……白凤怀疑在卫庄从不出差错的脑子里,打一开始就把“干掉盖聂”和“祭祖”、“问卜”一类的仪式搞混了。
再往下听时,殿中众人又换了个议题。这一次,他们的问题更尖锐,也更切中要害。
“听闻秦军沿汝水而下……项将军计划在何处阻击?”
“汝水之滨,平舆小城仅有数千守军,可以支持多久?”
“靳将军命人在寝丘附近挖掘壕沟,但城中粮草无法支持一年以上;可以作为抵御秦军的壁垒么?”
“项将军的主力到底驻扎在何处?一旦陈、项等地危急,项氏的大军能来救援否?”
对于前几个问题,卫庄保持了沉默。直到贵族们反复焦灼地问起项燕大军的下落时,方才缓缓道:“中军所在之处,是眼下楚国最高的机密,恐怕只有大王和项将军二人知道详情。庄一介客卿,对于这种国家机要,自然不得与闻。然而如果各位君侯的家臣、门客寻不到楚国大军的踪迹,那么说明秦军的探子也很难找到他们。我知敌情而敌不知我,这不正说明楚国的军队正占据先机么?”
殿内贵族的坐席上又是一阵众说纷纭的嘈杂。有些人被卫庄巧妙的言辞所安抚,发出了赞同之声。但也有人依旧放心不下。
“项氏居功自傲,听不进他人的意见;如今战事迫在眉睫,大军竟然隐匿不见,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是否打算先让我等各自领兵在前线以命相搏,待秦人疲敝后,方率大军击之”
白凤听到丝绸摩擦的悉索声,应当是卫庄站了起来,一面走动一面向众人说话。“庄昔在韩国时便听闻,楚有名将项燕,赏罚有信,治军有方,是远近闻名的良将。项氏以军功擢升至今,对楚国和大王的忠心,诸位应当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到了决定楚国存亡的一战,楚国的大军除了托付给项将军,还能有更好的人选吗?”他故意停顿片刻,又提丹田之气,朗声道:“孙子曰:‘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如今强人已在屋舍外,随时将要破门而入;正是我等去疑存信,同舟共济之时。”
这一日的宴会开到了接近深夜。名为酒宴,实际上则是卫庄斡旋于这群担惊受怕、疑虑重重的楚国贵族之间,劝服他们继续联合项氏、支持楚王、出兵抵抗秦军的游说活动。他只是流亡韩君的一名谋士,论身份地位,无法与齐楚这些大国的宗亲贵胄相提并论。但此时此刻,这一战的前景却顺着那群乌合之众的目光一起,压在了他的肩上。
白凤目送着身着各色锦服的贵族们从殿内鱼贯而出,指尖玩弄着的白羽轻弹数下,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某几人的头冠、发髻。这些羽符穿过繁茂枝叶的动静是如此细小,在夜色的掩映下竟没被目标左右的从人发觉。
他看似事不关己地了手,靠在枝杈上打起盹来。
宴会上的客人差不多走空了。卫庄、赤练和几名横阳君的亲信并立,作为主人在殿外恭敬地送客。当他们转身回去的时候,红衣女子扭头瞪了一眼大殿斜上方的树梢,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恼怒表情。
白凤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继续双手抱胸,闭目养神。但他还是觉得,耳畔仿佛不由自主地回响起赤练平日里的喋喋不休。
“……流沙如今壮大许多,平日事务何等繁重,全靠大人一人调度;你既然天资不错,就不能帮着大人略担待些?这次大人受了重伤”
“不是有你就够了嘛。”当时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那些人整日里算计个不停,时时刻刻不忘勾心斗角,看着都累我可不是那块料。”
“朝堂之事,没有人天生就会。只要有心,都是一点一点学起来的。”赤练怒道,“大人给你的兵书,怎么读也不读?大人亲自点拨你武功,你也从来不上心”
“等你打过我再说吧。”
自入楚以来,流沙所涉及的人事牵连到亡或未亡的山东六国,卫庄这个首领的位置显得尤为重要,极少再亲自出手。但对付燕国的太子丹,却是卫庄亲身为之。据他所说,此事太过隐秘和重要,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错漏。卫庄的身材和白发都极其显眼,然而一旦进入刺客这个角色,他能做得比任何人都更心细如发,更于埋伏和隐匿。流沙虽招募了不少好手,但迄今为止无一人能在行刺方面与卫庄身手相当。
实际上,卫庄虽是当世剑术之大家,却总是忙于许多琐碎枯燥的“小事”,极少有功夫对属下的武功提点一二;能得他一两句话的品评,在流沙内部都是莫大的殊荣。除了王族后裔的赤练之外,有机会被卫庄手把手教授剑术和射艺的只有两人,那便是白凤和麟儿;白凤却屡次找借口推托,也难怪赤练恨得牙痒痒。
卫庄也曾试图说服白凤放弃翎羽这般柔弱的暗器,改用更为实际的劲弩。“这是公输班的后裔、公输家族为楚王制作的一批手弩,比秦弩更确、射得更远。比方说,你的目标在三百步以外,又穿着全副甲胄,你打算怎么动手?用羽毛?”
白凤不以为然地翻了翻手掌。“真遇到这种情形,我会冲到敌人面前徒手干掉他们。”
“……了不起。作为七国之内最强大的暗杀组织,我真该在流沙上下推广这种高明的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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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浑不在意地揉揉手腕,照旧我行我素。他很清楚,尽管卫庄性情刻薄,为人阴冷乖戾,但对待一路跟从自己的手下人却是极爱才,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流沙的每一个任务执行之先,他都会反复斟酌,挑出最合适的人选,让他们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以减少任务中的死伤。
夜凉如水,一只白头枭忽然停到他肩上,头部扭转过来,发出两声短促的怪叫。
白凤蓦地睁开双目,轻身而起,向着城外快速潜行。他在楼阁、树木之上穿梭,除了偶尔轻点屋脊借力,几乎与飞鸟没有任何差别。他跟随鸟雀的指引,来到城内十分僻静的一角。有人在这里擎着火把,照亮了废弃县署外的一小块墙根。
白凤仔细躲藏在高处的阴影里,辨认着火光照耀下的面目。今晚早些时候,从辟芷殿内走出的楚国贵族中,有一人罩上了鬼鬼祟祟的长斗篷,正在此地与三名麻衣草鞋的大汉私会。他当然没有注意到插在发髻上的一枚小小的羽符。那三个汉子都满面风霜,臂缠麻布这是嗫臂发誓的礼节,表明了必要达到目的的决心。从穿着以及周身的气质来看,白凤猜测他们是墨家弟子。
果然,只听其中一人对那楚国人行礼道:“……墨家有四十名弟子应屈氏之邀来此,帮助楚国加固郢寿、郢陈等地的城池。听闻流沙卫庄也在此地。哪怕他们同是为了襄楚御秦而来,但卫庄谋害墨家巨子,此仇不报,墨家决不能善罢甘休。”
“多谢,多谢。应当,应当。列位墨者报仇雪恨,天经地义……”
“请先生务必告知我等,卫庄平日居于何地?有多少随从保护左右?”
“此人近日暂住在王宫偏殿,这是内城的地图,我已注好标记……身边并不见守卫,但卫庄本人便是与剑圣齐名的高手,诸位义士行事之时,务必小心谨慎……”
“无妨。为了巨子的血仇,我三人已立下重誓,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白凤嗤笑了一声。“甚好。你们也不必转身,就死在这里吧。”
四人猛然抬头张望,眼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丝惊惧。但墨者们很快抽出随身佩剑,严阵以待。可惜白凤远比他们快得多。他先以一根白羽插入那打算逃走的楚人的咽喉,同时左臂卡住一人持剑的手腕,右腿猛踢在另一人的股间。第三人的白刃几乎擦着他的耳廓劈下,但白凤在剑锋切入肩膀之前滑脱出来,右手五指掐着就近一人的喉骨。墨者们配合默契,以最快的速度变招救援同伴;白凤踩着一人的臂膀借力弹起,从半空又发出数枚羽镖,有几枚命中了墨者的身体然而都不在要害处。三名墨者忍痛出剑,想趁他在空中无力转向时一击毙命。白凤抢先落下,足尖如长矛般直击一名对手的前胸,在长剑刺中自己之前将他踢到;紧接着又以掌缘的羽刃划开另一名对手的颈脉。他嘴上从不承认,但其实曾模仿过卫庄、无咎、火魅等人的近身搏斗之术,并融合自身速度的优势,闪电般目不暇接的招式令对手防不慎防。
一股尖锐的疼痛打断了他行云流水般的攻击。白凤皱了下眉,却对中招之处瞧也不瞧,接着对付已经受伤的第三名墨者。很快,密谋的四人接连倒在血泊之中。那燃着的火把也落在地上,被血水浸没之处冒出一丝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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