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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季江南不动声色,暗中观察。

    镖师中领头的一人在桌前站定,抱拳道:“这位兄弟,眼下客满,我兄弟几人路途辛劳,可否与阁下同坐一桌?”

    黑袍男子懒洋洋的抬起眼,嗤笑一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镖师皱眉,抱拳正欲再开口,突然黑袍男子一口茶渣啐了他一脸,镖师愣了一下,登时大怒,抽出腰刀一刀砍来,黑袍男子似没有骨头一样从凳子上滑下,堪堪避过镖师斜劈过来的大刀。

    镖师一击落空,更是怒不可遏,再提刀砍来。

    季江南被黑袍男子的行为弄得一愣,这厮莫不是故意找茬?不过倒也正中季江南下怀,正好看看这黑袍男子的底子。

    二楼的各类江湖人士并不怕有人斗殴,反倒三两聚在一起大声叫好,看得津津有味。

    几番缠斗下来,镖师并未占据上风,眼前的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软绵绵的毫无筋骨,却偏偏让他每一刀都落空。

    季江南看得眉头越皱越紧,此人看似一直在躲避,但其实根本没在发力,倒像是……在耍着这个镖师玩。

    几番下来镖师的耐心终于耗尽,大喝一声抢身上前一刀竖劈,黑袍男子依旧滑溜无比的往右侧一让,镖师大喜,黑袍男子这一让倒是刚好让进桌子与墙角之间,镖师刀势一边回手侧砍,眼见就要一刀劈在黑袍男子脸上,周围的叫好声更大了。

    就在镖师的刀即将落下时,男子突然往下一滑,一个打滚,从桌子下方一路滚到距离不远的季江南身边,一把抱住季江南的小腿,半个身子都隐在其后。

    季江南被这波举动惊得有些呆了,镖师再次举刀砍来,季江南本能的持剑一挡,镖师被刀上传来的力道一震,倒退数步撞在桌子上,心下骇然。

    季江南回神,看着脚边的无赖,嘴角抽搐,戾气渐盛。

    “这位兄台,抱歉啊,打扰了。”黑袍男子见势不对准备开溜,突然一道剑光斩过,黑袍男子大惊往左侧一跃,还没站稳剑光再至,不得已抽剑一挡,两人皆往后退数步。

    周围叫好的江湖人士瞬间哑声,一黑一白二人持剑而对。

    季江南一步踏出急刺而出,方才确认,此人武功不低,至少,不比他低。

    黑袍男子一改方才的懒散模样侧身一闪右手回旋一压,以长剑使出长棍的使法,看着异常怪异,却将季江南刺过来的剑让地上一砸,剑身不稳,季江南身体往斜下方扑去,黑袍男子趁机左绕半圈出现在季江南身后,提剑一挥。

    季江南顺势倒地,迅速回身横剑一迎,架住长剑发力一推,旋身站起,举剑欲再斩,楼口却突然传来一身大喝。

    “江南住手!”

    季江南的动作一顿,回头望去,见楼口走上来一男子,约三十左右,剑眉凤目,面白无须,着一身褐色竹纹大氅,气质沉稳出众。

    季江南诧异,上前半步:“大哥?”

    此人,正是季家长子,季江南长兄,季怀远。




第三章 发丧,突变
    季江南在侧厅门外等候,片刻后侧厅大门打开,季怀远推门而出,神色沉重悲伤。

    “此事处理的如何?”季怀远问。

    “暂时瞒下了。”季江南低头回答。

    “那知情的人呢?”

    “处理了。”

    “胡闹!”季怀远陡然大怒,随即反应过来,放低声音,“你跟我来。”

    季江南沉默的跟在季怀远身后,穿过回廊,议事厅内,已经有人等候。

    季怀远走向主位旁坐定,左右两边,已坐满了人,这些人,基本都鬓显霜白,为季家族老,平日里多分散于季家各处庄园,只有巨大事宜时,才会汇集在一起,此刻,族老们正在交头接耳,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季江南一人独自站在正中,垂目静默,上一次召集族老议事,好像是在五年前。季江南扯了扯嘴角,满心嘲讽。

    “各位族叔,恕怀远冒昧,此次请各位族老前来,是在是有要事相商。”季怀远站起来,润声开口。

    “怀远小子,不是老朽倚老卖老,只是这族会一向由家主主持,眼下家主身在何处?”座下一名族老缓缓开口。

    “温叔说的是,可今日议事,就是为家主一事而来。”季怀远先躬身一礼,方才开口。

    座下族老们惊疑不定。

    “江南,事发时我还未至,细节方面你最清楚,你来说。”季怀远冲季江南一点头,坐下道。

    季江南波澜不惊,将事情如实说来。

    族老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家主殒命,为何秘不发丧?”先前的温叔怒视季江南,奋力拍桌。

    季江南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不可发丧,眼下试剑阁即将开阁,若此时发丧,必引灾祸。”左侧首位的族老皱眉开口。

    “云伯说的是,这也算是我担心的原因,”季怀远道,“一日不发丧,父亲与舍弟一日不得安宁,可是如若发丧,必有灾祸。”

    “哼!我季家为大晋九大世家之一,岂会怕他们狺狺狂吠?不过是蚍蜉撼大树,不知所谓!”温叔一声冷喝,满脸不屑。

    季江南嗤笑一声,温叔眉目一冷:“小子你笑什么?”

    “我在笑,有人不知所谓。”季江南毫不顾忌的望过去,满眼嘲讽。

    “你放肆!”温叔大怒,拍桌而起。

    “够了!坐下!”云伯皱眉开口,温叔满脸怒容,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江南你是小辈,怎可如此无礼?”云伯看向季江南,目光隐有不满。

    “云伯教训的是,是江南失礼。”季江南低头认错,面上却毫无认错之意。

    云伯张口还欲再说,触及季江南那倔强又冷漠的目光,终是将口中的话咽下,化成一声长叹:“罢了。”

    “家主不在了,这季家就是怀远你来当,依你看,此事如何处理?”云伯回头向季怀远开口。其他族老也闻言一起望过来。

    季怀远沉吟半晌,开口道:“发丧,一来,让父亲与二弟泉下安宁;二来,对方先后杀害我季家两位家人,明显冲着我季家来的,只要我作为季家长子还活着,对方就一定还会下手,按兵不动,不如引蛇出洞;再者,江州府其他世家之人不会毫无察觉,父亲之死无声无息,他们可能不知,但二弟之死,江南以马车带回其尸身,怕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怕是早就有人,想迫不及待的来试探一二了,索性由暗转明,说不定,还能抢一回主动权。”

    季江南眉头皱起,还未开口,一道满含嘲讽的话语就传了过来。

    “以马车运尸身,真是嫌不够明显,呵呵,三公子真是办的一手好差。”

    季江南周身戾气大涨,怒视开口的温叔,右手扶上剑柄,蓄势待发。

    “江南!”季怀远起身,喝到。

    季江南充血的眼睛稍微冷静了一些,目光死死的盯着有些惊惶的温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开口:“那!是!我!二!哥!”

    “江南!冷静!这是议事厅!”季怀远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季江南的胳膊。

    季江南狠狠的瞪着温叔,一把掀开季怀远的手,大步走出议事厅。

    季江南漫无目的的在雪地里行走,雪花顺着领子落在脖颈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化成了一滩水,季江南抬起头,漫天的雪花飞舞得唯美又无情,细碎的雪片落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季江南忍了忍没忍住,两行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那天,好像也是这么大的雪。

    季家三公子,多么高高在上的头衔,值得,她拿命来换么?

    季江南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定格在雪地里,青衣的女子,靠在柱子上,温温柔柔的冲他笑,殷红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上,像极了小院里的红梅花。

    季江南收回思绪,转身走进回廊里。

    季家着手准备发丧,季江南布置人手蹲守各处,以防不测,同时,季怀远往嘉兴陆家去信,告知陆婉死讯。

    季府门口的红灯笼突然换成了白色,百姓议论纷纷,正竞相猜疑时,季家内部放出消息,季家家主季北思因旧伤复发,溘然长逝,二子季安承与其妻陆氏于回家奔丧途中遇雪险,双双殒命。

    父子二人,同日发丧。

    江州府百姓议论纷纷,长吁短叹。

    江州府各世家,心思迥异,欢喜者有之,愁苦者有之。

    还未等到发丧之日,一对人马气势汹汹的冲进季家,为首一人乃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着雪色滚貂直裾,披同色滚边斗篷,才下马,就拔剑往里走。

    门仆不敢阻拦,忙一溜小跑往后厅报信。

    后厅季怀远正与季江南商议丧事操办,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陆家,来人了。

    锦袍少年提着剑气势汹汹的往后厅闯,一路惊吓仆从无数,季江南才从后厅转出,就看见那少年恶狠狠的逼问一名丫鬟。

    “陆皓尘!放手!”季江南上前喝到。

    锦袍少年闻言抬头,神色越发凶狠:“好啊!季江南,我正找你呢,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你就第一个下去陪我姐姐吧!”

    说罢提剑飞奔过来,足尖轻点台阶,身形跃起如大鹏展翅,手中长剑急刺而来,刁钻又迅猛。

    季江南暗骂一句白痴,动作也不慢,同样足尖点地跃起,中途身形已转,左脚在围墙上一踢,身体呈弧线形从陆皓尘上方划过,完美的避开了对方的剑,还顺便再陆皓尘背上补上一脚,陆皓尘挨了一脚,大鹏展翅的姿态就变成了四肢着地,呈大字型趴在雪地里。

    季江南落地,看着摔得四仰八叉的陆皓尘,好整以暇的开口:“每次都是这招,每次都摔一回,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陆皓尘从雪地里爬起来,胡乱捋了捋挡脸的头发,提剑怒指季江南:“季江南!老子这次不是来找你比试的!我姐姐嫁进你家才多久,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季江南看着陆皓尘通红的眼眶,沉默了半晌,罕见的没再接着嘲讽陆皓尘,转身道:“跟我来。”

    陆婉的灵柩停在偏厅,白色的幔布里飘荡在浓郁的香灰与纸灰燃过的气息,一只火盆里还烧着纸,纸张燃烧的声音沙沙作响,因等陆家人来,所以陆婉的棺椁还未盖棺,经过几天的存放,陆婉的身体已经可以放平,仪仗于冬天气候寒冷,故以尸体还未散发出异味,但是青黑的尸斑已经开始浮现,陆婉裸露的脖颈处,大片的青黑色已经剧集,那条细长的血线颜色越发发黑。

    陆皓尘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扶着棺木低头颤抖,等抬起头来时,眼眶发红,强行忍了一包眼泪在眼睛里,看着异常搞笑。若是平常,季江南一定抓住机会好好的嘲笑他一番,可眼下,季江南却连如何安慰都开不口,只能抬手在他肩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陆皓尘一把丢开季江南的手,顺着棺木缓落坐在地上,半晌,才带着哭腔问道:“怎么回事?十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季江南陪他一起蹲下,默然不语。

    “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

    “如果找到了,一定要先告诉我,我要亲手杀了他。”陆皓尘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陆家自然不会只来陆皓尘一人,陆氏家主与陆氏门人还在路上,陆皓尘是单带了几名侍卫骑了最快的马日夜兼程的赶来,跑在最前面,眼下见到姐姐了,体力不支,晕倒在了陆婉的灵柩旁。

    季江南安排人将陆皓尘送至客房,开始着手准备丧礼。

    一日后,陆家众人才赶到,陆家主母见过女儿尸体后嚎啕大哭,其他啊一众姐弟也低声哭泣,季怀远满怀愧色,陆家家主表示谅解,但要求追查到底,季怀远应允。

    陆家与季家向来交好,季三公子季江南与陆九公子陆皓尘是江浙一带有名的青年俊杰,人称“季三陆九”。季江南与陆皓尘私交不错,向来是好友。陆家更是将嫡出的五小姐嫁给季安承为妻,本是两厢美满之事,谁料突逢巨变,阴阳两隔。

    此番即便明面不说,但两家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两日后出殡下葬,仆从为陆婉封棺,一旁静默的陆皓尘突然开口:“为何我姐姐的手是握着的?”

    众人一愣,云管家上前解释:“九公子,二夫人没了的时候是冻僵的,后来可以放平了,可这手却是冻黏实了,丫鬟门也打不开,若强行打开,恐二夫人灵体有损。”

    陆家家主点头表示理解,仆人上前封棺,陆皓尘却一把推开仆人,紧紧盯着陆婉的手:“我姐姐手里有东西。”

    众人哗然,陆皓尘低声说:“姐姐对不起,我必须要打开你的手,不然我没法帮你报仇。”

    说罢上手去掰陆婉握拳的手,存放多日的尸体已经轻微腐烂,用力一掰之下肉皮脱离,流出乌黑的液体,陆皓尘认真的打开陆婉的手,从中抽出一个小物件,物件沾了血,但依然清晰可见其形。

    季江南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第四章 遇袭
    众人望去,陆陆皓尘手中的物件,是一只小巧的雕花玉扣,边上镶着鎏金,穗子已经污成一坨。

    季江南不可置信,蓦然回头看向人群中的季怀远,季怀远同样一脸震惊,下意识的往腰封上一摸,空空如也。

    “季江南!这是不是你的!”陆皓尘眼神一厉,回头道,“我见过你的腰佩!与此物一模一样!”

    季江南抚上内衫腰封上悬挂的腰佩,心下风起云涌,这不是他的,他的腰佩还好端端的挂在腰上,那只能是……

    季江南低头沉默,不知该如何说来。

    “九公子息怒!这玉扣是季家嫡子的身份玉扣,三位公子皆有,这块应当是二公子的。”云管家慌忙上前说道。

    “季二哥的?”陆皓尘眉头一锁,“我要验看尸身,如若尸身上没有玉扣,我陆皓尘必亲为季二哥抬棺赔罪,可如果是没有……”

    陆皓尘目光扫过沉默的季江南,将目光停留在人群边缘的季怀远身上。

    “老夫也正有此意,不知怀远贤侄以下如何?若是开馆无果,老夫与皓尘一起为安承抬棺。”陆家家主陆韧山开口,虽是询问,态度却异常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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