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有大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桃前偷闲
纪拂尘盯着他不答,须臾,反问道:“你说若是你背后的主子发现他的耳目原来这般无用,三两下便被我清除干净,他会作何感想?”
杨焕忠大笑,尖瘦的脸上挤出两道褶子:“哈哈哈,真好笑。二皇子有什么话,直言便是,又何必拐弯抹角从我嘴里套话?”
纪拂尘亦笑,双手用力扯紧了他脖间的拐杖,见他开始涨红着脸张大嘴呼吸,才眯着眼危险道:“杨侍卫这般聪明,我也不必兜圈子了,我请问杨侍卫,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是谁叫你监视我的?我在沈府的事是不是你告的密?”
“不错,正是我告的密,不过……”杨焕忠说着,欲言却止,眼里浮现一丝凶残,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风驰电掣般朝纪拂尘刺去,一击得手,相中时机从桎梏中脱身,施展轻功逃去。
纪拂尘一时不备,待反应过来,腰间已被割出一条细口。他吃痛回神,提步向那逃窜之人,穷追不舍,眼看已逼近,再次挥铁拐当头劈去,趁他急于躲避之迹,猛地反手夺过匕首,以迅雷之势抵住那人心口。
想不到如此轻松就制服了他,纪拂尘冷笑道:“鼎鼎大名的宫廷侍卫没用至厮,说出去怕是笑掉大牙。”
杨焕忠终于不复沉静,积攒久了的愤怒顷刻爆发,如同巨石坠海,骇浪滔天。混浊的双眼变得通红,瞪着纪拂尘,撕哑吼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要不是受你所累,我现在还在京城好好的做我的侍卫,又何至于为朝廷通缉,成为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那可怜的妻儿更何至于……”不知想到了何事,那双发黄的眼渐渐变得潮湿,哆嗦着嘴喃喃哽咽,“更何至于……”
半晌没等到他的下文,纪拂尘皱着眉头打断,“杨侍卫自个误了皇命畏罪潜逃,这会却怨起我来,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杨侍卫身子一颤,缓缓抬头,眼里的情绪尽数退去,只留下一丝让人难解的嘲讽,带着报复的快感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让我监视你的么?”说着将头凑到他耳边,阴恻恻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是你的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杨焕忠嘴里冒出几声冷哼,倏地抓住他手里的匕首,深深刺进自己心口,痛意袭来,他闭紧了嘴,死死盯着不远处树丛,露出一抹怪异的笑,随即栽倒在旁边人身上。
纪拂尘从震惊中回神,黑着脸将尸体推开。
不对劲!纪拂尘暗忖,杨侍卫明显是个惜命之人,从当初独自逃命一事上可窥端倪。今天他竟在自己面前自杀,这就让人解了。虽说八年的时间存在太多变数,但他并不相信能颠覆一个人的本性。他原本有一大堆的疑问待问,本以为找到他谜底就能解开,可是现在,他却死在自己面前,他这是要用死来掩盖一切,只是,他宁死也要维护的人究竟是谁呢?
纪拂尘低着头沉思,却并没有注意到树丛中有一双眼睛将刚才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一场危机正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悄然降临……
☆、第38章风雨欲来(四)
纪拂尘低头瞥了眼倒在脚下一命呜呼的杨焕忠,又看了眼胸前染上的腥红,眉心深蹙。这具尸体是个麻烦。他极快地环视四周,脚下略一迟疑,大步离去。
他必须赶回住所,把身上染血的脏衣服换下,若被人看见,只怕又说不清道不明了。小径略偏僻,路面亦窄,鲜有人往来。纪拂尘脚步沉稳而有力,不慌不忙地走着。他心知愈是紧急时,愈不能乱了方寸。
忽地,一阵冰冷的触感传来,脖子上已猝不及防多了把大刀。
纪拂尘顿住脚步,偏头瞥了眼脖子间冷光凛凛的刀,面色如常站定。抬头,只见一个女子一身红妆,单手持着刀柄,正轻蔑地望着自己。女子未施粉黛,容颜却极美,一脸的肃杀,双眼充斥着红丝,似是疲于赶路无闲休息而染了一路风尘。
纪拂尘心中诧异,这女子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接近自己,并在他反应过来前,将如此笨重的大刀架到脖子上,可见功夫远在自己之上。此时此刻,她若想杀自己,不吹灰之力。原本以为自己的武功也算高手之流,现在看来,竟是坐井
皇子有大疾 分卷阅读53
观天了去。
纪拂尘不敢乱动,安分地站着。
红衣女子这才冷声道:“刘诩在哪?带我去见他。”
她的声音偏低沉,并不似寻常女人的尖细,却充满着压迫感。
“你把刀拿开?我带你去见刘先生。”纪拂尘绷着身子试探道。
红衣女子一声冷哼,竟当真刀回鞘。
纪拂尘眼里闪过一丝异动,这女子来势汹汹,也不知要见刘诩干什么。要不要带他去见刘诩?心里暗暗思量,她如果是来杀刘诩的,一旦得逞,那我便是帮凶。最保险的做法是把她带到沈钧面前。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纪拂尘领路,红衣女子隔两步紧跟。
她忽然停下脚步,冷笑道:“小子,刘诩可不是住这个方向,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纪拂尘回头看她一眼,恰似不经意道:“你不是要见刘先生么?他此时在书房议事,我正要带你过去。”
红衣女子刚要发作,猛地一颤,原本在烈日之下微眯而不屑的双眼瞬间睁大,漆黑的眼眸怒涛翻滚,她僵硬地立在原地,紧握大刀的手青筋分明,大概手太用力了,刀仿佛也受不了地轻微呜鸣。
纪拂尘见她脸色变得可怕,心里一惊,顺着她的目光往左望去,顿时眉头一挑,只见刘诩正挽着沈钧的胳膊款款而来。
刘诩淡然瞥了眼红衣女子,见她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又若无其事地将手从沈钧的胳膊中抽出来,莞尔一笑,轻轻俯在沈钧耳边道:“有劳了。”说罢不再停留,宛若没有见过红衣红子,转身即走。
“刘诩,你给我站住。”红衣红子叫道,见他并没有半分停顿,脸色一白,红影闪过,急急往那边去。
眼看就快碰到心心念念的人,红衣女子猛地刹住脚步,冷冷地望着拦在眼前的剑,再抬头,眼神紧紧盯在刘翊身上,看也不看沈钧一眼,不屑道:“滚开。”
沈钧持着剑纹丝不动,挑眉道:“花教主大驾光临,我自然是欢迎的,不过我可记得这里是沈府,我若是想让你出去,你自然也进不来。还有,”沈钧笑着指了指刘诩,“你可以问一问他,要不要让我放你过去。”
花教主?纪拂尘诧异地望她一眼,原来她就是魔教女魔头花好好,难怪身手如此了得。
“刘诩,你当真如此恨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刘诩顿住脚步,半晌才道:“已经见过了,教主请回吧。”
花好好置若罔闻,显然不把此时的相见当成见面,握紧了拳头道:“他便是你的新欢?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刘诩心知她口中的他是指沈钧,冷哼道:“无论喜不喜欢都是我的私事,教主不嫌管得太宽么?”
花好好闻言,眼神一紧,恨声道:“你刘诩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允许你喜欢别人,你喜欢一个,我杀一个。”说着红影掠过,只听砰地一声,刀与剑相交之处,火光四起。花好好身若游龙和他周旋,一介女流,竟将大刀使得出神入化。足足三百个回合,两人仍未分出胜负。
刀胜在勇猛,剑胜在灵巧。劲敌当前,沈钧也不敢掉以轻心,眼里流露出几丝诧异,笑道:“花教主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脾气也名不虚传。刘先生喜欢我,你便要杀我,倘若刘先生喜欢你,你岂不是要杀你自己了?幸好你杀不了我,不然的话我就要害刘先生白欢喜我一场了。”
花好好眼神一冷,刀法更加凌厉,只可惜无论多凶险的攻势,都被他化解了去。一时半会,竟是谁也讨不了好。
高手之间的对决,千古难逢,纪拂尘此刻却无心观战。听到她们的谈话,心里竟生出一丝不痛快来,没想到沈钧和刘诩之间还有那层关系。他不由多看了眼刘诩,那人一袭白衣,便是与沈钧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违和。
纪拂尘掩去心里的异样情绪,猛地看到自己胸前的大块血渍,暗骂自己差点忘了大事,趁没有人注意自己,悄悄转身,大步往住所而去。
远远望见房门大开,纪拂尘不由皱眉,脚下微顿,须臾又恢复正常,信步走进去,只见十几号人端立在他房里,唯一一个坐着的,正是沈母。
纪拂尘露出一脸错愕,忙低着头道:“太太屈尊降贵来小人房里,不知有何要事?”
沈母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停留在他胸前的血迹上,“你这会本该在服侍公子,此时回来,怕是忙着换衣服吧?”
纪拂尘眼皮动了动,“小人听不懂太太的意思。”
“哼,听不懂么?马上就会听懂了。”沈母说着摆摆手,招呼一个贴身家奴近前,吩咐道,“马上把公子叫过来。”
半柱香的时间,纪拂尘却觉得极为漫长。
房里鸦雀无声,纪拂尘如同被审判的犯人,过分的沉寂放大了笼罩当头的压抑。他垂头半闭着眼,料想花奴的事已经泄露,沈母定是为此而来,不由暗叹一声,开始想着最坏的打算。
沈钧到来之后,房里仿佛才有了活力。也不知道有没有跟花好好分出胜负。
“娘,这是怎么了?”沈钧看了眼房里十余人,最后走到沈母身旁道。
“现在人也都到齐了,”沈母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身后的尖脸小厮道,“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当着大伙的面再说一遍。”
“小人刚才去后花园找花奴,想跟他商议移植后院那株八仙海棠一事,谁知我刚到后花园,竟看到纪拂尘拿着刀子抵在他的胸口,后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纪拂尘一刀子下去,将花奴捅死了。小人着实吓了一跳,偷偷藏在草丛里不敢露面,等他走远了我才敢出来,小人摸了摸花奴的鼻息,竟是一点气也没有了。这才赶紧回来禀告太太。”
沈母肃然道:“你可有说谎?”
尖脸小厮忙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太太不相信,小人愿以性命担保。”
沈母这才看向纪拂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纪拂尘抬起头,冷静地看着沈母:“花奴不是小人杀的。他只看到了事情的后半部分,而且还说得还与事实不符。花奴是我的一个熟人,由于一些陈年往事,小人与他起了争执。谁知他竟抽出匕首想杀我,小人为了自保,从他手里夺过了匕首。小人既然已经将他制伏,心里已丝毫没有杀人之心。哪知花奴竟自己抓着我的手,将匕首捅进了胸口。小人亦用人头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尖脸小厮恶恨恨地盯着他,举天发誓道:“太太,公子,小人亲眼所见,花奴就是被纪拂尘所杀。若我说谎,天打五雷轰。”
纪拂尘皱眉道:“你当时躲在树丛中,离我们至少十几丈远,你只看到花奴之死,却根本看不清究竟是我动的手,还是花奴自己动的手。”
沈母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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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你的说法,花奴并不是你杀的,而是他自己握着你的手杀死自己的?”
纪拂尘沉声道:“不错,正如太太所言。”
沈母一掌拍在桌上,“好了,你给我住口。钧儿,你自己听听,大言不惭,简直是荒谬!”
纪拂尘苦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说的全是实话,可是这实话却比假话还令人难以置信。
沈母看了眼沉默的沈钧,悠悠道:“把纪拂尘绑起来立刻送衙门。”
“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娘又何必着急送官?”沈钧终于动了动身子,缓步走到纪拂尘面前,想了想道:“拂尘啊,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第39章风雨欲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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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钧动了动身子,缓步走到纪拂尘面前,想了想道:“拂尘啊,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纪拂尘点头。
“你跟花奴是怎么认识的?”
纪拂尘迎上他微眯的双眼,他突然意识到在场的十几人当中,也许就只有这一人真心帮自己。思及此,纪拂尘配合道:“他是朝廷钦犯。多年前小人还未家道中落时,他跟我家曾有些渊源。我原本不知道他也在沈家,今日碰巧撞见,本有意找他化解少时的恩怨,谁知他竟……”
沈钧道:“你说他是朝廷饮犯可有什么证据?他现在人死了,拂尘若血口喷人,只怕也死无对证。”
“你们口中的花奴,其实并不叫王富贵,他本名杨焕忠,十年前曾是宫廷侍卫,只因后来犯了事,畏罪潜逃,失踪了好些年。太太若是不相信,大可派人去查。而且他还会武功,并不是单纯的花奴。”
沈母抬起头,目光盯住他不放,厉声道:“你说他是宫廷侍卫,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瞒太太说,小人本是京城人士,家父生前在京中有些家资,跟杨侍卫也称得上旧相识,故而知道这些。”
沈母还想说什么,沈钧却是抢先一步道:“如此说来,此人确实可疑。只是,我倒不记得沈家何时留了一个隐姓埋名的花奴,娘,这个人是你招进来的么?”
沈母愣了愣,摇头。
“既不是我,也不是娘,那会是谁呢?”沈钧说着,转头望向一直低头沉默的人,“杨总管,你说呢?”
杨总管听闻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头,左右看了看,这才轻咳两声走到沈钧面前,沉声道:“正如公子所料,的确是小人把他招进来的。小人见他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便擅自做主把他留下了。当初他说他叫王富贵,小人也就当了真,谁知道这只是个化名,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朝廷饮犯。是小人有眼无珠,小人甘愿受罚。”
沈母深深望了眼自己的儿子,他把话题引到这来,目的很明显,正是有意帮纪拂尘脱身。杨总管是我的人,即使他犯了事,我也不会太难为他。但如果两人都有重责,我小惩杨总管,却又大罚纪拂尘,只怕说不过去。
沈母看了眼垂头不语的纪拂尘,又看了眼同样低着头的杨总管,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儿子身上:“钧儿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死者为大,藏身,你去把他的后事料理一下。他虽是饮犯,毕竟在这住了好些年,人又是在沈家没的,该有的也别省着,沈家不亏待下人。”
沈钧顿了顿,又道:“至于纪拂尘和杨总管么,一个不该在沈府闹出人命,一个不该私藏朝廷饮犯,看在两人都是无心之失的份上,各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娘看这样处置可行?”
沈母闭了闭眼,叹道:“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沈钧点头,见沈母面露疲色,未看纪拂尘,转身搀扶沈母离去。
半柱香后。
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子,裤子顿时血迹斑斑。纪拂尘忍痛从板凳上下来,捡起倒在地上的拐杖,大幅度的动作撕扯着伤口,点点新血冒出,一圈一圈蔓延开来,衣衫染得鲜红。他绷紧了身子站直,待身体适应了疼痛,才又一声不吭走回西院。
来到案几旁,纪拂尘倒一杯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干枯的嘴唇,又缓慢弯下腰,从柜子里翻出一瓶金疮药。突然,他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金疮药,不知在想什么,手渐渐捏紧,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伤口已不再流血,血块凝结成团,牢牢粘在裤子上。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扯下里衣,嘴唇一阵哆嗦,伤口受力拉裂,鲜血又开始新一轮的汩汩渗出。
由于眼睛看不到背后,他只能偏着头将金疮药抹在伤口,囫囵把药膏抹均匀了,才虚脱似的躺下。
眼皮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中,他亦梦亦幻,更忘记了身在何处。
勉强抬起头,参天的树木黑压压盖在头顶,灰暗的枝叶隔离了日光,凉风拂过,清一色灰尘尘的叶子呲呲急响。
头昏昏沉沉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到这里来了。
茫然看了眼四周,周围除了密密麻麻的树木,还有缠抱着树枝的荆棘,别的竟什么都没有。这是哪?纪拂尘蹙眉深思,这儿为什么连一条路也没有?正当他想得入神时,周围的树木像长了翅膀似的剧烈飞动,一阵混乱过后,树木挪往两边,让出一条狭窄的小径来。
纪拂尘不由自主朝小径走去,猛地,他吃惊地瞪大了眼,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顿在原地,死死盯住不远处的一个白色人影。白影子不停往前走,眼看就快要消失,他顾不得拨开眼前的倒刺,心砰砰直跳跟了上去。
白影子越走越快,他越追越急,张大嘴急剧地喘息。
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流下,他力地叫唤,一声又一声,却只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什么声响也发不出来。
他急得大叫,仍是无声。可这时白影子却像听到了他的叫唤一样,倏地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幽幽转头。
是她,真的是她!她来看我了!
他定定地凝望着她,她的脸却像蒙着一层轻纱,无论他怎样使力,也丝毫看不清她的五官。可是他知道,她就是娘,她就是那个狠心抛下自己而去的贤妃娘娘。多少年了,她一去了无音迅,吝啬得连一个梦也不愿托给自己。
“娘,你终于来看裕儿了。”纪拂尘痴痴地望着白影子,泪眼模糊,红着眼呢喃。
白影子远远望着他,居高临下,片语未言,带着他不可触及的疏离。四周的风阴沉沉的吹。突然,白影子惨然一笑,一声凄厉的尖叫,原本白皙的细颈倏地出现一道狰狞的刀口,血从大口里喷射而出,白影子瞬间变得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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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拂尘惊恐地望着这一切,如同回到了十年前那一场噩梦。他痛苦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惜手脚却像被两条铁链捆住,丝毫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再一次回到了十年前,他看到一袭红衣的贤妃无声无息倒在地上,鲜红的血从脖子处渗出,向四周晕开,混着地上的沙石,渐渐变得污黑一团。
一个身穿黄袍的男子出现,两脚踩在污黑的血迹上,拂袖而去……
突然,一切渐渐飘远,最后如一阵轻烟消散,再睁眼,他又回到了树木之中。
不远处,白影子托着脖子上的一条血红瀑布,望着他阴恻恻地惨笑。
纪拂尘双手捂住眼眸,止不往的颤抖。
你在怪我!我知道你在怪我!是我没用,我到现在还不能给我们报仇,是我没用!娘,孩儿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孩儿求您!力气就像抽光了,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我会把那个人欠我们的都要回来,加倍地要回来!想到那个人,纪拂尘两眼通红,滔天的怒意滚滚而来,他觉得他的心口仿佛就要炸开了……
就在这时,一道霸道的真气从灵台处传来,他好像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唤他……
沈钧原本是来看他伤得怎么样的,谁知刚到门口就听到他嘴里大叫。他听不清他叫什么,却见他一身冷汗,身子不停地乱动,两只手也紧握成拳,胸口急剧地起伏。沈钧神色一凛,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只是床上的人却置若罔闻,大约是听到他的声音了,眉头皱得更紧了,双手胡乱地挥打,仿佛急于挣脱他的桎梏。
沈钧见他梦魇得深,轻轻抚上他的脸,却没想到,触手,一片湿润。
这时,他终于听清楚他嘴里念叨的话了,他听见他在叫娘,声音泛着哭腔,压抑着痛苦,仿佛要用一声声喑哑而又饱含深情的叫唤,来留住如梦似幻昙花一现的温暖。
沈钧讶然回手,摩挲着掌心的泪水,目光深邃地凝望他,半晌,轻轻一叹,将内力聚于掌心,抵住他的灵台,缓慢往他体内输去……
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纪拂尘倏地睁开了眼,一瞬间,下意识从床上跃起,身子却抢先一步被人按住。
“是我,”沈钧轻声道,如同安抚一个闹情绪的孩子。
纪拂尘一时呆愣,濒临爆发的仇恨也被突然恢复的理智掩住,重新隐退到看不见的黑渊。红潮从眼眸里褪尽,意识逐渐清明。
沈钧起身点着烛火,复又回身坐在床沿。烛光微微晃动,两人相对无言。纪拂尘突然瞥过头,哑着嗓子笑了笑道:“我梦见了我娘,她拖梦给我了。”
沈钧微微诧异,大概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这些,只静静地听着,生怕自己随便一个动作便会打断这来之不易的倾诉。
“你说她为什么那么狠心,明知道我很想她,可她就是不愿意见我一面,哪怕是在梦里也不愿意。”纪拂尘用力捶击着脑袋,“我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我想到头疼也想不起来她到底长什么样。”
沈钧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她这不是拖梦给你了吗?”
纪拂尘征了征,却又苦笑道:“不错,她终于来见我了。我就知道她在怪我。答应她的事我到现在都没有做到,也难怪她一直不肯见我。”
“笨,”沈钧轻骂道,“她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怪你?相信我,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没有做到什么,她都不会怪你。”
“为何?”
“你不是说了么,她是你娘呀。”
娘就不会怪自己的孩子?纪拂尘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沈钧觉得他的笑很刺眼,看他不再言语,又道:“即便在拂尘的梦里,你娘当真在怪你,也只是你眼里的她而已,那并非真正的她。拂尘岂不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见她怪你,其实就是……”
“就是什么?”纪拂尘见他顿住,皱着眉头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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