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鲸【亲姐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苏的小说
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男孩没什么不同。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而言,我也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什么区别。但是,假如你驯服了我,我们就彼此需要了。此后在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你就是举世无双的那个人;对你而言,我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小王子》
“我个人认为你现在在英语上花的时间太多,其实没有太大必要,你的英语水平在高分段基本上很难再提升了,但是数学不一样,你数学还有进步的空间,虽然数学题不会一模一样,但是题型是差不多的,你反复把题型做熟练了,对你高考肯定有帮助,你觉得呢?”
教职员办公室。
面对循循善诱的老聂,江夏一边整着卷子一边点了点头。
“这就对嘛,你说好歹是我的科目,你一个学习委员不多放点心思是不是对不起我,再努力一把,争取下次模考能拿个130以上?”班主任老聂搭着椅背,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又继续道。
都这么问了,她也不可能说不行,反正应承下来,考不考得到是另外的事,态度得做足,这是江夏长久以来面对老师的经验之谈,所以她恬静地弯了弯嘴角的弧,“我会的,你放心吧聂老师。”
“行,去吧,”老聂挥挥手,“回头把卷子发一下,今天自习课谁拿了?”
“是陈老师。”
老聂点点头。
江夏正要挪步,办公室的一角忽然响起拍桌声。
“什么没学好,跟人学作弊!”男老师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声咆哮引发了整个办公室的关注。
开口的中年男人是高二六班的班主任杨国安,江夏之前就见过,听江浔说,他的教学风格很严格,对优等生和差生的教学态度泾渭分明,不过又不完全是势利眼,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吧,就是对江浔有一些看不顺眼。
因为他之前逃课早退,想要让老师有好印象也确实难。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微微低着头,穿着沂海叁中大一码的运动服,但也没有因此显得臃肿,反倒让他看起来更高大了一些。
江夏停住脚。
杨国安坐在那少年面前,手里掂着一迭卷子,狠狠敲在少年脸上:“亏我还以为你改了性子,我就说吗,高一又是逃课又是早退,一到高二怎么就装模作样开始读书了,期末考还能进步十几名,搞半天都是做样子靠作弊得来的,你这样对不对得起你爸妈?你考到重点学校来就为了这个?”
少年低垂着眼睫,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拳,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了,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你要求换位置?换到班级第一的郝瑞后面?安的什么心?”杨国安从卷子上猛然撕下一张,揉成一团扔了过去,纸团不重,可是砸上少年的眼睑,他一时不察,眼角被纸团的尖角戳到,暗暗地红了。
握成拳的指节泛白,还等不及他说话,杨国安又开口了:“你没有,郝瑞给你传什么小纸条?他没事找事?纸条上写的不是答案?!”说完,又一张试卷被撕下来,再度被揉成团往他脸上砸。
“你搬个座位,郝瑞这学期成绩下降了四五名,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杨国安脸上是怒不可遏的火气,扔到少年脸上的纸团一张又一张,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一角,上面写的名字是——
江浔。
“小时候学作弊,长大了你会干什么?你爸妈——”
又一团纸被扔向他的时候,紧攥的拳动了,可是耳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截住了纸团。
“他说了他没有,就是没有。”
江夏伫立在杨国安和少年之间,低头摊开手中皱巴巴的卷子,是一张英语练习卷,考上了100出头。
江浔微怔,盯着眼前那个单薄又清秀的背影。
江夏弯身把地上的纸团都捡了起来,收在手里。
“你是高叁的江夏吧?他姐姐?”杨国安的训诫被打断,心下有些不愉快,紧皱着眉说道:“来得正好,跟你父母反应下你弟弟都做了什么——旷课早退,和外校的垃圾鬼混,现在还学会让人给他作弊了!”
江夏的睫毛很长,眼皮上抬的时候,睫毛跟着上翘,这让抬眼的动作显得像分帧镜头一般清晰,眉睫下目光如炬,镇静却冷漠地直视着眼前的导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他说了,他没有。”
杨国本来安坐在椅子上,面对江夏居高临下的气势,竟然有一瞬间的迟疑,下一秒不由得站起来:“他是你弟弟就要护着?也不管是非对错了?”
“对,他是我弟弟就要护着,有人诬蔑指责就应该说明白。”江夏并没有因为对方站起后的身高而在姿态上落了下风,一贯尊师重道,乖巧懂事的好学生,竟然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你知道什么,就敢说我污蔑他?”
“那老师知道什么呢?”江夏毫不退让。
“他考试和人传答案可是被我当场抓到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刚才说的是,那个叫郝瑞的同学给他传答案。”即使面前的杨国安怒火中烧,江夏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波澜,而是一五一十地说明之前收集到的信息,“传答案,换座位,这都是您先入为主认为他作弊的推测,至于旷课早退,和外校鬼混这些事情,那已经是高一的旧账,我弟弟上高二之后努力学习,成绩进步了十几名却是事实,一个学生如果连好好读书都不能被夸奖而要被质疑,您觉得这到底是谁的错?!”
话说到后来,她的语气也渐渐有了起伏,那一句“谁的错”更是多了几分质问的怒意。
江浔蓦地拉住她的手,想要她打住。
这个人,是江夏,他的姐姐。
从小到大,在长辈面前都是谦逊有礼,安静听话的好学生,她不怎么会处理同龄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可是对长辈的态度,认识她的人谁不说一声“好”,找不到半点不妥帖的地方。这也是她一向引以为豪的优势,在学校里她能讨师长的喜欢,哪怕有时候可能不被同学待见,也一样如鱼得水。
可是,现在这个人,是谁?
和老师据理力争,甚至反唇相讥的人,是谁?
杨国安真是气疯了。他没有想到一个高叁学生居然敢当着一办公室老师的面指责他污蔑,毫无教养地为了一个差生和他怒怼,他气得手都在颤抖,手中的试卷高高举起来——
江夏身后一直不动的那个少年终于抬手,把她揽到了身后,一双眸子锐利地瞪回去,杨国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可以啊你,作弊也作弊得这么嚣张,还有你姐护着,难怪没什么长进……”
江夏猛地一把推开江浔,语调扬了起来:“请老师您在指责之前先把事实理清楚,不要一口一个‘作弊’侮辱他!”
“姐姐!”
“江夏!”老聂也终于忍不住在边上叫住她,“别胡闹。”
杨国安:“你——”
“说江浔作弊的理由就是因为那个郝瑞给他传了张有答案的纸条吗?”她打断杨国安正要说的话,回头问江浔:“是你和他要的答案?”
江浔楞了一下,摇头:“不是,就是扔到了我脚底下。”
“他当然不会承认,问他有什么意义?”杨国安冷笑,“郝瑞都说了是给他。”
“郝瑞说了给他,他说了他没要,所以您觉得郝瑞说的就是事实,他说的就是狡辩,真话还是谎话的判断依据是学生成绩对吗?我高叁一班重点班第叁,年段排名第六,我说江浔没作弊算不算?”
“——你一个不在场的人凭什么说他没作弊?”
“为什么不行?您没亲眼看到他作弊,我也没有,我们知道的一样多,而且我比您了解我弟弟。”江夏绷紧了唇线,“退一万步讲,就算郝瑞说的是对的,那么他是不是也是作弊的一份子,为什么这个办公室里挨批的只有江浔一个?”
她说得很快,道理也符合逻辑,杨国安被此时咄咄逼人的江夏震住了,一时语塞。
江夏没有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他要给答案是他的事,江浔没有要也是江浔的事,因为作弊纸条传到江浔脚下就是江浔要作弊,这是什么道理?”
课间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围观的老师七七八八。因为她的话,一时之间竟然没人阻止她,连老聂都沉默了,反倒是有几个学生对着杨国安交头接耳起来。
杨国安一看情况更是火冒叁丈,感觉自己十多年的教职生涯遭到了冒犯,指着江浔朝江夏说道:“郝瑞是我们班全班第一,平时也没跟你弟弟玩到一起去,他要是没要求,郝瑞会没事干给他传答案帮他作弊?”
“那他怎么要求的呢?既然都不是好朋友,要用什么样的要求才能让全班第一为他传纸条?”
“谁知道他……”
“所以,老师,难道不应该把那位全班第一叫过来对质吗?”江夏笑了,“你说江浔不止这一次作弊,一句话否定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这个帽子扣得未免太伤人心了,他是不是靠自己的实力又不是没办法证明的,两人之前的卷子有吧,对错都一样吗?”
因为江夏全都是问句,杨国安不回答也不行,“没人会照搬全抄,想要故意错几题很难?这能证明什么?”
“所以我说了,对错都一样吗?总也有江浔对那个人错的题目,错题也都错得一样?何况如果他自己没有能力,怎么分辨答案的哪些题是错是对?别的科目不好分辨,数学的解题思路呢?一张卷子可能证明不了,那就几张,十几张,一一比对就是了。老师您要是没这个时间,我来做比较!”
“不用做那些浪费时间的事。”在一旁安静许久的江浔终于开口了,“我可以调回原座位,下次考试杨老师你可以站我旁边监考。”
他没有打算用各种道理逻辑和对自己有偏见的人争执下去,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足够体现他的底气。
草长莺飞的季节,少年抬眼,眸光清冽,胸臆间燃烧着不灭的热血,坦坦荡荡,一往无前。
因为,有一个人给了他底气。
在赤裸裸的偏执前,在压倒性的权威前,在流言蜚语涌动前,有一个人,不知前后,不管后果,不惧人言,无条件地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圈,摘下了面具,阻挡和反抗那些席卷他的恶意。
一如那日操场夕阳下,金灿灿滚边的背影。
那他,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姐姐。
预备铃响了。
“啊,江、江夏,这都要上课了,你帮我去教材室拿下教具可以吗,就上节课我用过的那个,放在门口架子边上。”短暂的尴尬被霍老师温温柔柔的嗓音打破,她想起什么,又赶忙道:“那东西挺大的,可能你不好拿,叫你弟弟一起去帮忙一下,好吧?”
江夏看了眼使眼色给她递钥匙的霍老师,又看了眼江浔,于是沉下眸子:“好,我们现在去。”
“你们等下——”
杨国安还要说什么,结果被老聂拉到一边,其实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老杨啊,正好我有事跟你说,上次我跟你借的那套书……”
姐弟俩在其他人的目光中走出了教职员办公室。
一路行走无话,走廊上的日头夕照,从一个玻璃窗,到另一个玻璃窗,光影倏忽变幻。
走过一个长廊,下了两层台阶,办公楼的偏角,教材室到了。
江夏拿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江浔安静地跟在她身后,门随之关上。
一进门,江浔就一把将她扳过来,砰地一声压在门背后,低下头在她耳边深吸了一口气。
深切的,粗重的,呼吸声。
像在隐忍什么,连胸膛都跟着起伏。
“江夏……”
耳边是对江夏有一丝陌生的,低沉却温润的音嗓。
他偏首,薄唇凑上来,依着嘴角,贴上了她的唇瓣。
终于仿佛有什么开关被按下。
他开始疯了一般吻她。
扶着她的后颈不让她逃跑,撬开她因为不悦而紧绷的唇,舌头探进她口中抵死纠缠,唾液交融,一圈一圈翻搅又吞咽,狂风骤雨一般肆虐。
入耳的全都是口水交换时暧昧的啧啧声响,舌尖被吸吮拉扯,舌根都要被他吞没,连给呼吸的余暇都不曾。
江夏从来没被江浔这样吻过。
她整个人都被困在他胸口,只能被迫仰着头和他接吻,吻到晕乎乎脑子开始缺氧,她站不住,整个人都软倒在江浔怀里。
心跳跳得飞快,跳得毫无章法,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会因为心率过速而死吗?
“你是……疯子吗?”江浔抱住她,埋首在她颈窝低喘,“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都高叁了啊。”
江夏靠在他肩头,因为他的问题,脑中重新回想起之前的闹剧,眼中的神色蓦地黯淡下来。
“他凭什么那样说你?”冰凉的语气,瞬间浇灭了前一刻俩人的干柴烈火。
江浔深呼吸:“……姐姐。”
“我很生气,很生气。”江夏找不到其他的形容,直到现在牙关还咬得咔咔作响,“我的弟弟全世界最好!他一个死老头凭什么这样说你啊,凭什么?!”越想越气愤,平日的教养全都被抛诸脑后,说到气急之处,她眼角竟然滚出了泪花。
江浔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忿,匆忙抬头亲了亲她的眼角:“别气了,我没事,真的。”
江夏的嘴唇还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缄默了几秒钟,覆又睁开,眼中一度灼烧的火焰平息下来。
江浔凝视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是不是真的作弊了吗?什么都不问,就这样莽莽撞撞冲上来,竟然也能跟他吵得开,”
“为什么要问?”江夏撇开头,还是气不过,“你不会就不是不会,我是你姐我知道。”
江浔苦笑了声:“我是说,万一,如果真的是——那你这样为我站台被打脸,你在学校该怎么办?”
“那就打脸吧。”江夏看向他,“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欺负你就是不行。”
江浔的表情顿住了。
他局促地往左看了看,又往右。
然后抿着唇线低下头来,长长地“啊”了声。
江夏眨了眨眼,原本眼角余留的泪珠滴落:“你怎么了?”
“我讨厌你。”他按住她的肩膀,自下而上抬起头来。
江夏感觉自己忽然中了一箭,涌出一股酸意。
“你让我好难受。”他拉住江夏的手,按住自己心房的位置,“这里,好难受。”
“为、为什么……”江夏感受手心下传来的剧烈跳动,犹疑地问。
“你告诉我。”江浔抵着她的额头,挫败求告。
“——我,怎么才能从你掌心里跑得掉?”
白日天光,隐约的夕阳光线透窗斜照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微尘,在光线下静谧流转,像是宇宙里颠沛流离的星尘。
和他们的感情一样,对这个大千世界来说微不足道。
渺小,又存在。
上课铃声响了。
“那就不要跑了吧。”江夏说。
他轻声地应允。
“好。”
出乎意料地,这次江夏与杨国安的针锋相对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倒是几天后,高二六班的第一名优等生因为欠债上千元而被同班太子爷威胁作弊,两人通告处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校园。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高考,近了。
听鲸【亲姐弟】 60.黑白
五月中,小满。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教室后方宣传栏上的倒计时不到30天。
小满小满,江河斩满。和雨水、谷雨一样,小满也是昭示雨的节气。江夏还清楚记得,那几天沂海一直在下雨,沂海本就地处南方,空气湿潮,即便过了立夏也没什么改变,一连几日都笼罩在晦涩的阴雨天里,情绪更容易低落。
但江夏并没有。
怎么说呢,现在的江夏觉得自己处在人生巅峰,学习上没有什么难题,家里也给了她很大的自由,更神奇的是因为上一次对质事件之后,她的人气不降反升。因为在与杨国安的对质中她辩口利辞,被同学偷拍下来争相转发,很快就成了沂海叁中敢于对权威势力说“不”的“阶级斗争”英雄,那些原本认为她“不好相与,是老师走狗”的同学,第一次发现江夏竟然是这么飒的人,之前的那些隐隐约约的疏远,变成了对偶像的礼貌克制。
当然关键的是,最后事实证明江夏是对的,不然现在她也只会被贴上护短、弟控、叛逆、不辨是非的标签吧?
不辨是非她不承认,叛逆她不置可否,护短和弟控,她欣然接受。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前十五年,江浔对她来说就是顺利人生里一颗不好不坏的顽石,起到时而绊脚时而垫脚的作用。姐弟俩吵吵囔囔相伴,有喜有悲,但总有那么一两次能把她气得心肝肺儿疼,那时候她想着她人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
她为什么要有一个弟弟?
零食要分给他一半,游乐要算他那一份,电视要被他抢,她买的好东西老被他惦记,她自己也很忙的时候,还得替父母照顾他……小屁孩,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叨扰她人生一大半的时间和空间,她还没处说理去,只因为那个人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姐姐。
——然后他突然长大了。
身高腿长,眉目清朗,笑起来的时候如春日桃花,仲夏银河,好像把这个世界的清明与善意都盛在眼底。他无意间跌进她的梦,一身干净耀眼的少年气,施施然给了她长空流火,赠了她雨前月光,带给她年少的浪漫焦灼,也温暖了她平淡人生的所有不喜。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看待人事物一个简单的视角改变,你之前接受定理规律,可能都会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五岁以后,江浔就是镇在她心口上的一颗磐石,只要有他,哪里都是避风港,她的一切都能因而柔软,这时候江夏最欣慰的事情就是——
幸好,有他做她的弟弟。
江夏已经不再去思考如果他俩不是姐弟会不会在一起这样幼稚的假想了,只要知道现在的他爱她,比任何陌生的爱意都深切长远就足够。
万一哪一天他们真的不小心被发现……
那就,摊牌吧。
她还没把自己心里这个“小小”的想法告诉江浔,因为她想要给江浔更多的时间。少年的成长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她不想凭着近水楼台就这样绑住一个人,毕竟他们和大多数恋人不一样,未来,只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还好,因为血缘的捆绑,他们不缺这份时间。
窗外下着雨,桌上摆好了王雪兰五点半起来准备的清粥小菜。江夏高叁晨读很早,最后两周半的冲刺,全家都打起了十万分精神,连江范成都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给她买街角那家她喜欢吃的油条。
但说全家也不尽然,比如江浔就没起。
“叫你弟弟起来吃吧,不然等会儿油条都不酥了。”王雪兰在厨房筹备着给江夏带的午饭,夏至未至,清晨的气温还有点凉,她起床以后连牙都还没刷就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料理台旁忙活个不停,头发蓬蓬乱搭在耳际,像极了电视剧里典型的家庭妇女。
但很温暖,有家的味道。
江夏刚洗漱完毕从厕所走出来,看了眼江浔紧闭的房门,“他8点的课呢,再过半小时起也来得及吧,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
王雪兰哂笑:“你什么时候这么照顾你弟弟了?”
江夏顿了一下,抿了抿唇。最近这段时间她都在忙复习没有放纵自己,只是偶尔晚上睡前会忍不住去找江浔说两句话,或者江浔主动过来找她——为了不被父母发现,往往都在午夜。可能因为两人交流的时间比以前少了,有时候忍不住就会聊到很晚,比如昨天。她也终于体会到所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那种恨不得一天24小时能和喜欢的人黏在一起的心情,不是简简单单的“独占欲”可以解释,他们有接不完的吻,说不完的话。
那些不谈恋爱时被她嗤之以鼻认为肉麻的行径,当她自己沦陷时,却都一一经历了一遍。
有时候他想她,就会假借受监督的名义呆在她的房间,但就坐在桌边斜角上,给她腾出很大的地盘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桌面铺满卷子参考书和草稿纸,他只占据一个一臂宽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写作业,从来不会随意打扰她,就连说话都是温润地叫她一声,姐姐。
姐姐,橡皮借我一下?
姐姐,压到我的卷子了。
姐姐,你要温水还是茶?
看似再平凡不过的姐弟日常,她又怎么知道他想她呢?因为每每待到她手上的复习进度告一段落,舒展身心的时候,他就好像等待了许久那般靠近,嘴唇蹭了蹭她的脸颊,悄声说,夏夏……
现在可以接吻了吗?
那个时候她的身份就不再是姐姐,是江夏,是他秘密的女朋友,是他心头上喜欢的人。
她会愣一下,一颗心被这句话诱哄得怦怦跳,仓皇转向房门口,再故作镇定地回头说:“可是妈还没……唔。”
就被他迫不及待凑上来吻住了。
很黏人,却也很甜。
她真的好喜欢江浔。
喜欢到她想了想还是推开他的房门,只为早晨还能见他一面。
“起床吗,老爸买了油条。”
江夏单膝跪到床沿,撑着手臂俯身,揉了揉枕头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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