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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鲸【亲姐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苏的小说
爸爸睡回笼觉去了,妈妈还在厨房切菜,虽然门外就是客厅,她却胆大妄为地低头在他露出的耳尖上亲了亲。
那时候江浔可比后来的他软多了,唔嗯一声转头来,睁开眼眨巴眨巴盯了她两秒才晃过劲儿。
意识好像还在梦里,一双眸子漾着睡意的朦胧水光,偏过脸瞅了一眼房间外头,突然猝不及防勾上她的脖子,拉下她朝脸颊亲了一口。
“早。”偷袭得逞,他弯起眼睛笑。
“……早。”江夏捂着脸,又飞快朝外打量了一眼,确定安全才直起身:“妈说叫你起床吃早饭,油条刚炸出来的。”
心脏像是被悬了起来,晃晃悠悠够不着地,心跳快得难受,又说不出地愉悦。
“哦,可是昨晚很迟睡。”声音软绵绵地,他意有所指,对她撇了撇嘴。
居然撒娇。
这句话倒是被厨房的王雪兰听见了:“你昨晚不是到点就去睡了吗,又躲被窝里玩手机了?”
江夏和江浔面面相觑,心虚地相视一笑。
“对啊,都高二了还玩游戏,你说你高叁怎么办,学学我懂吗?”她对着厨房的方向扬声道。
江浔盯着身上那个嚣张的家伙,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笑她——
“学你什么?学你天天勾着我。”
以前他不会这样,可是关系改变之后,相处的模式也渐渐变得不太一样,其实江夏并不讨厌这种变化。
……一大早的就这样。
今天一天还怎么办?
江夏急匆匆起身顺带踹了他一脚:“爱起不起!我去吃饭了。”
丢下床上笑成球的他。
高叁的一天过得很快也很慢,老师复习讲解知识点的时候,时间总像是一根皮筋被拉长再拉长,尤其讲到自己滚瓜烂熟的部分,更像是看了一部电影的慢镜头集锦,可是一到模考或者小测,又觉得一节课45分钟的皮筋好像倏地就弹缩了回来,紧得不够用。
在矛盾中挣扎,江夏的一天就这么过了。
因为下着雨,天色暗得早,外头没有暮霭沉沉,只有乌云泱泱。几盏路灯在大雨中孤零零矗立在校园一角,灯光里是细细密密肉眼可见的雨幕,还有几只迷途乱转的飞虫。更多的飞虫早被雨水驱赶进了教室里,围着日光灯管上下飘飞,时不时有断翅落下来,到处是枯黄的白蚁躯体在地上、桌上顽强扭动、爬行,吓得几个女生频频惊叫。
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江夏显得尤为淡定,靠在后桌上,低头在抽屉里偷偷看微信。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
微信的屏幕是江浔的聊天框,顶上的备注不知何时改成了:全世界最温暖的阿浔弟弟,不过她在江浔那里的备注也不遑多让:全宇宙最可爱的夏夏姐姐。
年少的小情侣需要很多仪式感,情侣名就是其一,即便“姐弟”的称呼并不像情侣,但只要心里明白,就算是“姐弟”也可以是恋人的小情趣。至于“姐姐”、“弟弟”单纯是给父母一个障眼法,万一哪天不小心被看见,也好对他们俩商业互吹似的前缀有个玩梗的解释,本来江浔在那一栏打算给她填上“任性”的,但被江夏硬生生改成了“可爱”,两个人那天为此还倒在床上抢了半天的手机,抢着抢着……手机就被丢到了角落里。
江夏看的是晚餐时她给江浔发的消息。
夏夏:[我今天去海边了。]
阿浔:[???]
阿浔:[姐姐逃课了?]
夏夏:[海边有一只小鲸鱼,跟我说它捡到了全宇宙最可爱的姐姐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交给她,要不是我梦醒了,我都要感动哭了。]
阿浔:[小鲸鱼问,全宇宙最可爱的姐姐啊,请问你丢的是这杯红茶玛奇朵呢?还是这杯四季奶青呢?]
夏夏:[那你跟小鲸鱼说,四季奶青!加波霸,去冰叁分糖!]
阿浔:[小鲸鱼问八点到姐姐能不能拿?]
夏夏:[九点吧,九点我晚自习结束出来正好。]
阿浔:[好,小鲸鱼去挤奶了。]
夏夏:[???]
阿浔:[热知识:鲸鱼是哺乳动物,可以挤奶的。]
夏夏:[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吗……]
……
……
江夏默默盯着聊天框发笑,隔壁组正要找她解题的付佳被她吓了一跳。
“江夏,不是吧,你谈恋爱啦?”
这大嗓门让江夏转头笑容僵在了嘴角:“啊?”
付佳急忙压下声量:“我看这个很准,不然你怎么可能不好好复习偷偷摸摸看手机还露出这么甜的笑,不正常不正常,一定有问题。”
“神经病,我就是和弟弟聊到好笑的而已。”她倾过身,“题目拿来。”
这个时候,姐弟关系,又成了最好的掩饰利器。
毕竟永远不会有人怀疑,难道你恋爱的对象是你弟弟?
每当这个时刻,她真的好想对所有人说——
是的,就是她那个全世界最温暖的弟弟。
江浔。
但她不能。
晚自习结束后,江夏捧着一杯奶茶,在回家的公车上。
自从和江浔在一起后,她打开微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路上她就在微信里和江浔有一茬没一茬搭着话,尽管不过十叁个小时没见,他们还是像异地恋一样聊个不停。
江浔陪妈妈去了一趟超市,回来路过兰汇街的时候,顺道去了街角的老饭馆买夜宵。
[你们走去的吗?]
[没有,老妈骑电瓶车。]
[我这边雨好大,就算带了伞可能回家都要被淋一身。]
[这边还好,不过我坐车的时候要钻进老妈雨衣里面,感觉好丢脸。]
[哈哈哈哈,你那么长的腿怎么坐后座,你载妈还差不多。]
[她嫌我不会骑……我摩托都骑过了,无语。]
江夏忽然想起了什么,嘬了一口奶茶,打出一行字,发送。
[说起来,好怀念在老家你骑摩托带我去买烟花的时候,改天再带我骑一次摩托吧?]
发了这条信息之后,她看了屏幕许久,也没得到江浔的回复。
手机里播放起一个陌生歌手的歌——和江浔在一起久了,连习惯也开始慢慢沾染,她终于也开始喜欢听歌。
窗外的雨打在车窗上,模糊了霓虹的光影,歌曲里略显迷幻的电音音嗓,仿佛带她浸入了幽邃又空洞的海。
下了车,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家,接连几天的雨,小区的围墙又剥落了一段墙皮,沿墙的那一段路灯依然没修好,江夏拿出手机照明,顺便看了眼微信——
还是没人回复。
在忙什么呢?
现在应该都要到家了吧,刚才应该顺便叫他来接我,这样两个人还可以在外头多呆一会儿。
江夏忍不住又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要不要下来一下?]
[我在小区了。]
屏幕安静得像是断网。
江夏抬起头,他们家好像没有亮灯。
她无奈地收起伞,走进楼道,拖着疲惫了一天的两条腿一层层往上爬,还好家里住得不高,叁层楼很快就到了。敲门没人回应,江夏只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就着昏暗的楼道灯,把钥匙插进锁孔。
这时候隔壁突然开了门。
隔壁住的张婶神色慌张,一开门见到江夏,突然就顿住了。
“婶婶——”身后扑来亮光,江夏下意识回头,和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这么晚出去吗?”
张婶的手还挂在门把上,眼神定在江夏脸上许久,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回她。
江夏有点奇怪,不过也不甚在意,又打算回过头去开门。
“那个……夏夏啊。”张婶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带点紧张的试探:“你要不要,去兰汇街那里一下?”
江夏低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就是、就是,可能你妈妈……”
有什么,捅进了心脏。
她突然就失去了心跳。
这里的夏天总是多雨。
屋檐是老旧的屋檐,四周拉拉扯扯几根不知去往哪里的电线, 煤灰色的檐角爬满的青苔,雨水顺着一条透明的水线往下滴滴答答,旁边,是盏处境很危险的简陋吊灯。
越来越多聚集的白蚁环绕它扑腾双翅,灯下低矮处汇成的水洼映着被涟漪剪碎的光,上面漂浮着许多断翅和蚁尸,还有一些没有死透的,在徒劳中挣扎。
[我们在兰汇街街角那个老饭馆买夜宵。]
她玩命地向前跑,连戴着的耳机都忘记扯下来。
失去的心跳又回来,在她胸腔里疯狂砸墙,每一下都砸在痛点,让她不能呼吸。
双腿每迈开一步都下沉几分,每一脚都好像踩进了沥青里,仿佛身躯正在一点点解体,从骨架痛到表皮。
可是她苍白着一张脸,在雨中木然奔跑。
你根本想象不到,在这个夏天晚上九点的雨夜,一个老街的街角会有那么多人。
兰汇街的路口已经堵住了,里叁层外叁层。人群像是大雨前后趋光的白蚁,围绕着那个光源黑压压一片,赶也赶不去。
那种白蚁叫什么?好像叫大水蚁——在洪水或暴雨来的前后,它们分飞出巢,预示着灾难。
江夏疯了一般拨开沿路的人群,挤进了包围圈的正中间。
耳机里那首歌的音乐到了尾声,仿佛空旷尽头的戛然而止,随着她挥开的手拨到了耳机线,耳机掉了下来,她也僵在了原地。
一辆渣土车安静地停在路中央,红色的车尾灯一闪一闪,像野兽的眼睛藏匿在暗处,炫目,又迷幻。
眼前的马路上,躺着一抹黄色的雨衣。
大块的铺色,仿佛一坨颜料倾倒在视野里。
她慢慢移动目光,最后停留在中心那个大男孩的怀里。
耳边是周遭人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说什么她根本听不清,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聚焦在眼前,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死死抱着那截雨衣放声哭嚎。
他喊怀里那个人妈妈。
——可那是妈妈吗?
江夏定定地打量那件雨衣和雨衣旁的电瓶车,车子的坐垫脱落,金属杠扭曲,地上飞散着许多塑料碎片。
可那都没有雨衣外被碾压的半截身躯惨烈。
那里,红的,白的,搅成一片,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那不是妈妈。
江夏抬起头,雨还在下,不大不小,从看不到头的天穹落下来,滴在她眼里,打在她脸庞,溅落在地上。
地上倾倒着一个外卖盒子,一股令人反胃的油腻随着雨水从盒子中淌开来,盒底漂浮着几块藕片,几根鱿鱼须,还有叁四颗牛肉丸子,滚到了盒子之外,更远的地方。
红艳艳的油花在黑黢黢的幕布上盛开。
焦距开始模糊,世界开始摇曳,光线强烈晃动,画面迷离,身体坠入另一个空间。
万籁俱静,是无声的默片,却不是黑白呈现。
所以,从今往后。
他们。
没有妈妈了。





听鲸【亲姐弟】 61.破碎 ( )
时间决定你会在生命中遇见谁,你的心决定你想要谁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行为决定最后谁能留下。
——戴维·梭罗 《瓦尔登湖》
“怎么会这么惨,听说身子都被碾成两段了。”
“最近不是老城区改造嘛,兰汇路那一带在施工,没有路灯,雨天嘛,一个穿着雨衣没注意,一个拐弯看不见,直接就给人生生碾过去了。”
“唉,你说她也是,大雨天晚上出来干嘛呢,可怜了两个孩子……”
“是啊,大的那个马上就要高考了,小的那个更惨——听说刚被碾的时候她还有口气,就是说不出话来,最后是倒在小的怀里死的,你说正常人谁能受得了啊?”
大门敞着,楼道里有人闲言碎语,全都一丝不漏地往屋里灌。
意识恍惚,头脑昏沉沉的,那些声音仿佛都没有通过耳道,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来。
身体,感觉很轻。
江夏一身黑跪在灵堂前,一袭长发披肩,衬得本就无神的脸色惨白,连嘴唇也干涩到起皮,不见一丝血色。可是她的表情很淡漠,不喜不悲,仿佛连哭都没有哭过,好像周遭的一切变化都与她毫无瓜葛,她留在这里,只是灵堂的一缕青烟,一点烛腊,一声诵经,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江浔就在她边上。
习惯了少年一贯干净的模样,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要改变,只需要一个晚上就够了。黑衬衫的衣领歪歪扭扭摊开,短发凌乱遮眼,那之下往日最适合盛满笑意的双眸肿胀,眼白里爬满细密血丝。
他和江夏不一样,他是真的哭过了。
从母亲死的那一晚抱着母亲一塌糊涂的半截尸体哭,到后来救护车来了他都不肯撒手,好像只要不放开,母亲就不会走,如果不是江夏拦着他,他可能要跟进太平间。
少年表达情绪的方式很直接,哭是哭,笑是笑,莽撞,单纯,不留一点余地。
也因为这样,亲友邻居都会不自觉拿这两个孩子比较,私下里怎么说,江夏不感兴趣,但递来的眼神多少有些深意。
随便了。
这件事她和江浔不是需要竞争的关系。
江夏还记得车祸当晚,江范成悲伤过度,一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伛偻着腰背缩在医院门口,抱着脑袋痛哭流涕,一直不停地问怎么会啊怎么会……那里又不是回家的方向,她怎么会……
然后就听见江浔说,是我。
是我想吃麻辣烫,本来应该是我去买,但是妈妈说她雨衣还穿着,就让我在饭馆等餐,她自己去了。
——兰汇路有一家麻辣烫小店,那个点还开着门。
江夏眼中的瞳仁缩了缩,像是意识到什么,那时候突兀地抓住他衣袖。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
“如果是我去,妈妈就不会死了。”江浔讷讷地说,“如果不是我缠着要吃,她也不会……”
江范成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抬头漠然地看了江浔一眼,又低了下去。
那是凌晨,夏夜还有雨,雨水淅沥,但他们谁也没有在意。叁院门口在远处花坛前开着几盏灯,黑暗吞噬了他们一家人,万籁俱静,整个城市的人们都浸渍在梦乡,被绵软的被褥包裹。往常此时他们也一样,在那个老旧的不起眼的单元房,听着窗外的雨声沉沉入眠。
那一刻江夏好想回家。
可是想到从此家里少了一个她最爱的人,那里又好像,已经不像家了。
灵堂很快就设好,有些平时不知道在哪里的亲戚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出现,江夏觉得自己这么形容应该是迁怒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和死人打交道,何况还死得那么惨烈,谁想给自己招惹一身晦气呢。
但是,这样的人也确实存在。
大姑妈江万芳和妈妈一直不对盘,以前妈妈还提过,她刚过门的时候,因为是农村户口,没少受江万芳的刁难,几乎是被她以婆婆的姿态颐气指使了,亏得妈妈也是一个不认输的性子,最后闹得势不两立。老爸想创业开饭馆那两年,缺少资金周转,找大姑妈求助时被嘲讽、被摔门,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都六七年不联系了,得知王雪兰去世,她上门来噗通一下就趴倒在灵堂前哭天抢地,好像姑嫂关系多么和睦,弟妹去世她有多心疼,一场戏做足了,挑不出半点错处。
江夏面无表情跪在边上——她当然可以不用跪,江浔也能,但那个时候就是一种自发的举动,好像只有来自膝盖的酸痛才能和心口的痛苦对冲。
……当然只是妄想。
午间她和江浔在楼道口烧纸钱,江范成则忙着打理其余丧事边角。单元楼下摆满了花圈和挽联,亲友来了一拨又一拨,江夏只是一味机械地往火盆里丢下金箔纸,抿着唇一句话不说。
“姐姐,够了。”一只手忽然拦住她,阻止她拆开新的一包冥纸,火盆里已经高高耸起一迭还维持着纸样的灰烬,“剩下的下午再烧,去吃饭吧。”
江夏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看向江浔。
他蹲在她边上,脸上不知何时蹭了一抹灰,眼眶依然泛红。
“走啊。”江浔起身拉她,她却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她们听见江万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楼道空旷,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听得很清晰。
“所以说人活着就要掂量着点儿,该知足的时候要知足,做人不能太冲,不然谁晓得哪一天,这报应就来早了呢。”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人这刚走还不到一天……”
“刚走怎么了?她要是规规矩矩,死也不至于死成这样。”江万芳一步一个台阶走下楼,话刚说到这,余光瞥见楼道口站起身对着她的姐弟俩,面色遽然一僵。
“啊。”她牵起不自然的表情,眉目悲戚,“夏夏,阳阳,真是苦了你们了,要节哀啊。”
周围当然不止他们几个人,还有一些刚到场或者尚未离去的亲友在不远处,但不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江万芳说的话。
“你应该道歉。”江浔在亲戚面前从来不像江夏那般乖巧,但也很少主动惹事,然而这一刻,他堵在江万芳的去路上,没给她留一点情面地说道,他的呼吸粗重鼻翼翕张,拦路的手更紧紧握拳,攥得发颤。
江万芳气恼,眉头的皱纹多挤了几道,“道什么歉,你个小孩子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江夏没回应她,弯身端起了火盆。
火盆是个铁盆,烧了那么久,哪怕是边缘也必然滚烫,里面的明火已经熄灭,灰烬一样有温度。
她二话没说把盆一扬,全都倾倒在了江万芳身上。
洋洋洒洒的灰烬漫天飞舞,有些还夹杂着火星,有些迭了好几层掉在江万芳脖颈、胸口,滚烫的热度让她原地手舞足蹈惊叫蹦跶起来,而江夏和江浔就站在满天灰烬之下,哪怕风把它们吹到了姐弟俩的鬓角锁骨,他们也无动于衷。
火盆掉到地上,原地锵啷打转了几秒才安分,一时之间四下鸦雀无声。
下一秒,江万芳发疯一般地冲向江夏。
“要死了——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小贱种!”
眼看手就要抓到江夏,身旁少年一揽,又一脚把江万芳踹进了楼道口的绿化带。
见老婆吃亏,大姑父终于也按捺不住,叫嚷着要给江浔江夏一顿教训。
人群终于蜂拥上来,拉架的拉架,扶人的扶人,也有阿姨把姐弟俩扯到一边,护在身后,满地的灰被十多只脚踩来踩去,又飞得到处都是,整个场面一团乱。
“做人——不能太冲——小心哪一天报应就来找你!”江夏被抓着双臂不能上前,但她仍然弓起身歇斯底里地朝江万芳嘶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她——”
……
……
怎么可以啊。
[反正妈妈我什么都不要求,你们快快乐乐长大就好。]
怎么可以这样?
[结婚是她自己的事情,等工作稳定了也不迟。]
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妈妈真高兴有了你们俩。]
好像做了一场梦。
[以后遇到什么都不要担心,老妈一定罩着你们!]
……
她昨天,还在厨房里给她准备早饭,她昨天还嘻嘻哈哈地和她说,回来给买好吃的。
就一天。
就一个晚上。
这个人就没有了。
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万家灯火的晚上,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给他们家的味道;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坐在客厅,喊她来看电视一起捧腹大笑;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无私地奉献自己,说只要你们过得好就好。
以后,那声妈妈,要叫给谁听?
我们永远以为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可是,其实我们错了。
无数个冥冥之中的既定和意外,才构成了人生的全貌。
父亲江范成从楼上赶下来的时候,楼下的场面已经沸腾成一口油锅,即使只有两个人,江万芳的泼辣也没几个人吃得消,楼道口的花圈被撞得七零八落,几条挽联被踩到地上烂成一团。
江万芳挥开旁人的掣肘,指着江夏江浔的鼻子骂:“范成你来的正好!你自己看看你养的小兔崽子做了什么!”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烫伤和灰烬,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好歹也是他们长辈,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江范成当然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只是楼下喧嚣吵闹,他本能地来看看出了什么变故。
人群分了两边,一边拉架江万芳夫妇,一边护着面红耳赤的江夏江浔。
从昨天到今天,失了魂的江夏,脸上头一次有了情绪,汹涌的,猛烈的,暴戾的,情绪。
江范成走到人群间,对着一双儿女说道:“回家去。”
江夏脸上愤懑的神情更甚。
江万芳似乎会错了意,借坡下驴表态:“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两个——”
“江万芳,从我这里滚出去。”江范成转头看向她,“以后也不要来,不要假惺惺地演戏,不要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我的孩子再怎么教也比你像个人,你他妈算个屁的长辈,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江万芳怔住了,所有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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