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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爱孤云
张翎捂著耳朵……“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麽知道他表里如一?他万一在陛下面前不是美言,是恶言相向怎麽办?况且人都走了,我难道还去舔著脸请回来?”
陷入愤怒的茉莉g本听不到他说的话,发泄一番後,又气哼哼地拿著托盘出去了。
从那之後,王瑜再没来过侯府。茉莉每每想到此事,都要痛斥张翎一番。张翎嬉皮笑脸地应付,依旧读著自己的书,开春以後,天气渐渐暖和,他的头疼稍稍缓解。关於他的落水谣言也渐渐散了,更多的是西伏的使者要进京朝见的消息。
这天早上,张翎看到早点,指著豆羹问:“这阵子是换厨子了吗?这个我都吃了好几天了。”
茉莉脸色有点难看,仿佛在嫌弃他挑剔:“张厨子回乡了,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你将就点吃吧,明天我让他们弄点别的。”
张翎被每天的豆羹吃得有些腻味,可是看茉莉挑眉要训斥的模样,又忍下抱怨,勉强吃了点小菜,发现皆不合他口味,刚要说不吃了,忽地觉得口中一股腥甜味,随即胃部一阵冷恶,哇地一声他竟吐了一地的血。
茉莉见状魂飞魄散:“侯爷!”
张翎自己也面如土色,刚想开口说话,又哇地一声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浓稠的血块和在那些秽物上,张翎眼前一黑,便不知道世事了。作家的话:小侯爷真可怜,每章被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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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就是我家的情况了。你记住了吗?”
他听到自己说,“嗯,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除了姐姐和茉莉,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觉得似乎漏掉了一个人,想了半天,然後问:“你姐夫……呃,皇帝呢?”
那声音沈默了半天,才道:“没正式接触过,不知道。也别信吧。”
他点头,干脆地答应:“好。”
那声音幽幽道:“那我们就此说好了,我把命送给你,你替我好好保护姐姐,保护建安侯府……”
张翎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在飘,不,是意识一直在飘,像大半年前的那一天一样,像飞絮一样,飘啊飘啊,可是和大半年前不同的是,他又觉得自己的意识还在身体里,因为他觉得头很疼,像打桩一样,敲著脑袋里的神经,一下一下,重重的,不留一点喘息余地的,敲打著。他的眼皮沈重如铅,怎麽也张不开,只能听到房间里有人焦躁地走来走去,他听得出,那是茉莉的脚步声。
不是姐姐啊,不是姐姐也好……
他无奈地想,才来了这里多久啊,又是坠马,又是掉湖,现在变成下毒,张宛儿得有多强健的心脏才能受得了这些。
“茉莉姑娘……”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张翎从没听过的,然後他听到茉莉急切地跑过去开门,带著哭音问:“怎麽才来,侯爷他,他……”
“嗯,王爷配好解药就让小人等八百里加急送来。赶紧给建安侯服下吧。”
“这药……”茉莉似有犹豫,“管用吗?”
“姑娘放心,王府里的大夫说,那试药的小言子每天吃的建安侯饭菜的量比侯爷多多了,他中毒虽然发作得比建安侯早,但程度比建安侯深,这药他连服七日,症状大为减轻,王爷也是再三确认过对建安侯绝对无害才急命小人等送来的,姑娘还是赶紧给建安侯服下。”
茉莉闻言,不再疑他,接下药,就匆匆出去了。张翎很想张开眼睛看一看,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过了不知多久,他感到自己被人搀扶起来,被拨开嘴唇,灌下温热的苦涩的汤药。总算灌完了,他重新卧到床上,这时又听到先前那人说:“大夫说了,建安侯必得服食此药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这个放心,我会督促他吃药的。”
那人嗯了一声,仿佛有些狐疑不决,最终还是轻轻地问:“姑娘,这话小人本不该问,但是小人实在是──”
茉莉打断他:“你问吧,你是王爷的心腹,你要问的必然也是王爷关心的。”
“是。”那人下了决心,张翎只觉得有目光扫过自己的脸庞,像一把尖锐的刀一般,刮得他有些疼,“小人听说,建安侯自坠马後,从前大多事都记不清楚了,甚至连王爷都……”说到这,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虽说王爷不在意,但小人实在是想问个明白。建安侯,是否真不记得王爷了。”
茉莉像是早知道他会有这麽一问,并不惊惶,声音中反而带著一种的冷意:“侯爷自坠马醒来,别说不记得你们王爷,就是老侯爷和夫人,他都记得不太清楚。难不成赵王认为他是我们侯爷的再生父母,还非得比过亲身父母去?”
那人听了,自是惶恐:“姑娘言重了。”
茉莉的刻薄总算让外人也好好领教了。张翎於是满意又毫无牵挂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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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翎有足够力气睁开眼睛的时,茉莉正打算喂他喝药。他看了看模模糊糊的四周,这毒药伤他肝脏,令他视力急剧下降,可叹他竟一点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人下了毒。
“侯爷。”茉莉眼眶一红,却仍板著脸,“快点把药喝了。”
张翎也不推拒,咕哝咕哝就吞下去,茉莉扶著他睡下,给他掖好被子,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如蚊子,茉莉侧头听了很久才听清楚他问什麽:“姐姐……知道了麽?”
茉莉摇摇头,“还没告诉g里。”
张翎欣慰又虚弱地一笑,“好……别告诉她。瞒著她……”说完,又沈沈睡去。
七七四十九天,张翎记得这个数字。他真喝了四十九天的药。一开始坐起来都需要茉莉搀扶,到後来可以慢慢扶著床沿下地了,可以走了,可以坐了,可以进食了。
他不知道是什麽毒药这麽厉害,他很害怕自己真的失去视力,但不到十天他就能清晰地看见了,可那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毒药激发的缘故,他的头却更疼了,尖锐的刺疼,让他几乎每晚都睡不著觉。茉莉只知道他没有痊愈,但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不舒服。他们俩很有默契地没有在人前提到一点这次中毒的事。
“赵王……”张翎可以坐在桌前吃著粥点的时候,他终於忍不住问,“是他救了我吗?”
茉莉闻言,深深地看著他:“侯爷真的不记得他?”
张翎说不出口原因,只能点头。
茉莉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哀伤,但很快就消失了,“侯爷自从坠马到现在,这麽长的时间,一句也没问过他,我就知道你是忘了他了。”
……张翎有口难言。只得听她道:“不过也没什麽,毕竟也有这麽多年没见了,忘了和记得也没多大区别。他是当今陛下的堂弟,相差一个月吧。他父亲是……嗯,老侯爷是先赵王的属臣,後来被先皇看中,进了朝廷,所以赵王对娘娘和侯爷您,一直都很照顾。”
这语焉不详的介绍,张翎听得糊里糊涂,但他看茉莉似乎g本不想细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强求。
赵王,赵王。他自坠马醒来,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头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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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像之前一样,静静地呆在在建安侯府,转眼便到了西伏使者进京的日子。皇帝令门下侍中李慕统筹此次使者进京事宜。张翎就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李慕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大舅子,皇後的长兄。李慕在安排接待时,奏请皇帝要求所有京城有爵位的人出席此次的朝觐会,皇帝同意了。於是张翎也需要出席,要搁以往,茉莉一定喜不自胜,但如今张翎体内余毒未清,连站久了都会出虚汗,一旦眼睛用力过猛便会视力模糊,她担心在朝上张翎会余毒发作,希望张翎能想办法不去。
“我要不去,姐姐万一问起,要怎麽回答?”张翎的理由也是茉莉担心。
不过张翎最重要的,还是想去见一见皇帝。上回g宴,他被人推入水中,呆在淑妃g,见到g中冷凄幽静,直到他出g,也没见到皇帝过来问一句,更别说亲自过来瞧瞧了。虽说早就知道张宛儿在g中颇受冷待,但没想到皇帝对她如此不在意。他倒是想瞧瞧那个对姐姐如此绝情的皇帝了。
朝觐会那天,张翎穿著厚厚的衣服……被人搀扶著下了车,从走进g门的一刻起,便引起别人的侧目,窃窃私语,张翎装作没看到,从g门走到这回迎接使者的是上回g宴的地方,离g门很有些距离。张翎走了一会便体力不继,头晕目眩,便停下来,这时突然从身後来了一群太监,低声念著,“避──避──避──”
一边说,一边有人将张翎推到路旁,张翎原本难受,经这一推,他踉跄之下没站稳,跌倒在路边,可是没人理会他,他张望四周,发现身边的人都纷纷将路让出来,正奇怪间听到一阵高声谈论,回头一看,看到三五人正簇拥著一个紫色衣服的年青人走过来,那人双目如墨,文质彬彬,声音低沈温和,掠过张翎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後继续与身边的人交谈,倒是他身後的王瑜看到跌伏在地张翎有些惊讶,张开嘴却又闭上,甚至将脸别过一边,回应著那个紫衣人的问题。
张翎等那些人走过,才缓缓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周围的人对他熟视无睹,继续朝前面的g殿走去。他苦笑叹道,“真是云泥差别啊。”
等他挪到g殿,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他依然被安排在一个小角落里,先前看到的那个紫衣人站在大殿前面,依他猜测,这人八九不离十是主持这次朝觐的门下侍中李慕。看他雍容雅步的神态,料想皇後必然也是个绝代佳人。这时,殿前几个大太监鱼贯而入,各自站好位置後,一个老太监像是唱戏一样,诵道:“吾皇──到──”
众人立刻离席跪拜,“拜见陛下──”
“众卿──平身──”
张翎坐回位置,张目望去,他离殿上太远,加上视力下降,只能远远看到坐在上面的是个穿著黑底绣著红金色龙纹式样衣服的人,模样看来年轻,想想也是,据说张宛儿比皇帝还大半岁。张翎看了半天,觉得头又有些晕,连忙收回目光,突然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紧逼著自己,寻光而去,看到坐在对面正殿前的王瑜,正瞧著自己呢。他今日穿著银蓝色丝质的朝服,眉目如画,面若光玉,正一翩翩公子,反观自己刚刚大病初愈,形容枯槁,弱不胜衣,真是惨不忍睹的对比。张翎冲著他微微一笑,王瑜似也发现自己盯著他看不妥,也就不著痕迹地把目光移开。
殿上,李慕向皇帝禀明了此次朝觐的名单,皇帝点点头,那诵读太监又唱道:“使者──觐──见────”
大殿之门堪堪打开,穿著隆重朝觐服的大约三十几名使者,依次进入,他们服装样式一致,但深浅不一,听传诵的太监报名称方知原来西伏并非一个边陲国家,而是天朝西边的九个部落,他们依附於天朝,年年进贡,每五年朝觐一次。皇帝登基四年,这次是他们第一次朝觐这个皇帝,难怪朝廷上下异常重视。
他们将带来的贡物单念了一遍,不外乎是牛羊马之类,皇帝听得认真,勉励了几句。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使者中,一个人大声道:“听说陛下的军队又被百濮打败了。”此言一出,殿上之人脸色皆变,那人依旧道,“百濮王要求我们今年开始也要上贡。陛下,我们西伏人少物薄,可拿不出那麽多贡品供两国国王享用啊。”
所有在殿上之人听了,都激愤异常,甚至有大臣跳了起来,怒斥:“我朝廷待你们西伏人不薄,虽然你们岁岁朝贡,还比不上朝廷年年支援你们的一个零头,你们忘恩负义,就不怕我朝廷大军吗。”
那人听了,鼻中带出冷哼之音,不屑道:“如果陛下的军队能冲破百濮王对我西伏的围兵,解救我西伏人民,我们自是感激不尽。但据说眼下陛下的军队尚在安州,离我西伏还有数百里之遥。”
张翎见这使者张狂,心知必然是百濮给了不少助力,皇帝登基不久,在前方连吃败仗,难怪这些属国瞧不起,他见皇帝坐在龙椅上巍然不动,不知道是何感想。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慕开口道:“陛下自即位以来,对西伏子民恩如父子。年初时,陛下亦听说百濮王使者停留在西伏九部数日,也颇为挂心。”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袖口中拿出一张滚著金边的羊皮纸,“百濮离西伏虽不如我朝离西伏近,但虎视眈眈已久,为了西伏的安危,陛下的大军虽在安州待命,但在恒州,赵王的军队随时可驰援西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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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听到赵王两字,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赵王?赵王的军队只怕更攻陷不了百濮吧。何况,本使听说,赵王军队不受陛下节制。”
李慕微笑道:“赵王军队只是帮西伏抵制百濮,无需攻陷,只待我朝廷大军压境解除西伏之围即可,这一点,以恒州军队的实力不难办到。说到节制──我陛下待赵王如兄弟,兄长对弟弟怎麽会节制,自是爱护有加。正如陛下视西伏为子民,西伏视我陛下为君父,赵王对陛下亦忠心可鉴。使者既从西伏来,不可能没有听说,赵王麾下的三大将军,皆是赵王求陛下委派而去的吧。”
这一顿利害分析,又明示暗示朝廷对西伏的警惕和监视,令得那使者气焰大消。李慕寥寥数语却恩威并施,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令张翎激赏不已。没想到朝廷也有这样的人;不过,又是赵王,那使者听到赵王之後显得十分忌讳,那赵王到底是何等人物,张翎倒好奇起来。
晚上,李慕安排了宴会,他代替皇帝做东,宴请西伏的使者,但只有朝廷四品以上官员才出席。张翎只有爵位没有官职,自是回侯府。他折腾了一天,还真的累了。茉莉服侍他喝完药躺下时,他问:“赵王……赵王到底是什麽样的人?”
茉莉一愣,“侯爷怎麽会有此一问?”
“今天在朝觐会上,使者出言不逊,李大人告诫他们,赵王大军随时可兵至西伏。赵王有这麽厉害吗?”
茉莉听了,却冷然一笑,“他们倒是到现在也不肯放过赵王。恒州大军兵至西伏?只怕还未出兵,他们就会参赵王行领兵之权,意图不轨。”
张翎啊了一声,“他们?他们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侯爷口中的李大人。他们李家向来视赵王为眼中钉r中刺,他们会让赵王带兵?做梦呢。”
张翎没想到这麽复杂,在茉莉准备走时,一把抓住她的手,“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看今天在朝堂上,李慕大人不像这种人啊。”
茉莉神色复杂,最终叹了口气,“侯爷,我一个女孩家也不懂朝中的事。当年姑洗g变,虽说是李家立了大功,但若没有赵王的支援,陛下怎能登得大位。”说到这,她又将声音压得极低,“可是那之後,李家知道了赵王的底细,对赵王诸多猜忌,甚至令赵王不得陛下召唤绝不许出封地一步,如有抗令便属谋反,各地可就地擒拿。过了这麽多年,李老爷子都死了,他们李家还对赵王不放松。”
张翎听到这里,想到另外一件事,陡然一惊,“那姐姐呢?他们知道我们是赵王的人,那姐姐岂不危险?”
茉莉冷笑道:“李家人为什麽默许陛下召娘娘入g?正是安抚赵王。可惜娘娘……不过柳贵妃娘娘的父亲和赵王也交好,说起来,现在陛下的後g娘娘中,家中和赵王交好的人有好几位。想来陛下并不像李家那样看待赵王。”
张翎大为震惊,他以为自己处於危险中,只是因为老父当年参与姑洗g变,齐王党的旧属想报仇而已,赵王对他姐弟诸多照顾,他原抱著感恩的心态,却不料也有可能他的遭遇是因赵王本身而起。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相信李家的人?”
“相信李家人?”茉莉瞪大眼睛,“你连李家的狗都不能信,更何况人!”
……





风尘恶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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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间,张翎意识到他醒来已经一年,这一年里他读的书不少,个子也长了,姐姐依旧无宠独居,他没有官职在身,对改善姐姐的处境没有帮助,躲过了几次暗害,也不知道是谁想杀他。茉莉在他生辰的时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他看著这个在侯府中陪他度过寂寞岁月的小女孩,经过一年也出落得标致了。
“听说g里,贵妃娘娘有身孕了。”茉莉经常会说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然後给出消极的评价,“谁知道她能怀多久呢。”
和许多g廷剧一样,皇帝的这些女人们,很难生养下孩子,皇帝登基快五年了,一个成活皇子都没有。
张翎想到的是张宛儿,“当年姐姐的孩子,陛下给赐名了没有?”
茉莉点头,“赐啦,还在娘娘肚子里的时候,陛下就赐名了,说如果是皇子就赐名昭,如果是公主,就赐名怜,封为阖安公主。诞下皇子後,陛下也曾对娘娘说,待皇子满周岁就封为魏王。可惜……”
张翎却在想,如此荣宠,g中必有人嫉恨,难怪皇子会夭折。
贵妃怀孕,是g里的大喜事,茉莉说因为贵妃孕中思念家人,皇帝便将她大哥柳文若从地方调来,任职太府少卿,她弟弟柳文东亦为中书舍人,因都不是什麽大官,朝廷上并没有什麽反对声。
张翎经过这些日子的细细调理,出虚汗的毛病好了不少,进入立夏时节,他脱下厚厚的衣服,坐在侯府的庭院里,身旁放几碟新鲜时令的瓜果读书。茉莉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喜欢读书,而且读的都是些兵书,杂书。但是茉莉从来不问。只有张翎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机会,而这个机会也很快回报了他。
举贤。
当朝选拔仕人,有科举中的常举,制举,还有举贤,不过举贤很少有,比制举更少。这天朝会,皇帝突然开口道,深感天下有贤人者未尽数纳入朝廷,举贤罢。这一下朝廷炸开了锅,先皇在世时,只举办过两次制举,一次举贤也没有,这个皇帝即位五年,就举办了一次制举,这还不过瘾还要举贤。但皇帝金口已开,不得不举。
张翎作为建安侯,在朝廷上没什麽注意,更不和京中世家子弟来往,要想被举贤,基本是异想天开。张翎原也没指望这些,他指望的另有其人,赵王。
“只有赵王能找我,我不能找赵王吗?”张翎问茉莉。
“可以啊。”茉莉回答,“不过侯爷从不找赵王,这回是有什麽要紧事吗?”
张翎喔了一声,“什麽办法?”
茉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自从侯爷中毒,现在府里的厨子,洒扫下人,花园的匠人都是赵王叫人送进来的,哦,对了,诊脉的大夫也是赵王派来的,两个护院也是赵王府里的人。”
……张翎沈默半晌,最终还是抓狂问:“我府里有不是赵王的人吗?!”
“我和侯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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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让张翎把想和赵王说的事,写在书信里给诊脉的大夫,她说大夫每日要将脉案快马送到赵王府,一开始有人还会中途拦截,後来发现里面什麽都没有,就放松了警惕。张翎还以为有什麽飞鸽传书,没想到是这麽笨的方式,他提笔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写,最後在白纸上只写了一个举字。
之後他等了很久,赵王并没有回音或者回信。茉莉都怀疑他找赵王是不是找错了,但他还是沈住气等。他虽没见过赵王,赵王也不在他一开始的信任名单中,但经过这几次的事,他觉得仿佛已经和这个人相交已久,这个人熟悉他的一切,关心他,保护他,所以他有耐心等这个人的布置。
举贤很快开始,大多数人举的都是儒学大家,名士,茉莉打听到张翎并不在讨论的名单中,很是失望。但张翎像是笃定一般,固执地等著。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举贤,朝廷里吵得不可开交,不论常举还是科举,都是从中央六学、州学、县学里出来的门生,举贤却是要举这之外的人士,还无需通过考试,存私心者自是大有人在。吵了好几天,皇帝估计也被吵得烦躁了,丢出一道手谕,命国子监收集举贤名单後勘察奏报。後来茉莉打听到,当皇帝看到国子监给出的名单里,有建安侯张翎时,失笑问:“他怎麽也在上面?谁举的?”但毕竟没有把名字划掉。
半个月後,圣旨到了建安侯府,张翎任殿中侍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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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职如此小,茉莉颇有些愤愤不平,“g中那些娘娘们,就是林昭仪的父亲,大小也是个县令,侯爷是淑妃娘娘的嫡亲弟弟,怎麽能就做个侍御史?”
张翎倒不甚在意,他要的只是个入朝的机会,是从七品还是三品都无所谓,况且这个官虽很小但能近距离靠近天子,既不引人注意,又能获得面圣机会,不得不说赵王考虑周全。
就如张翎想的那样,李慕看到任职里有张翎任殿中侍御史的旨意,也只是蹙眉一下就过了。他得到消息称,张翎沈醉杂书之中不可自拔,四书五经竟一本也不碰,更认定这人不成器.
殿中侍御史要在寅正时分到殿上,也不管皇帝来不来。查看殿廷供奉,并一一记录在案。如果皇帝在内廷启元殿处理政务,他需在外间随时等待召唤。他以为後面这项工作是秘书丞的工作,没想到殿中侍御史也需要。传达礼仪的太监听到他的疑惑,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陛下特地交代的,大人如有不从,便是抗旨。”
好大一顶帽子。
张翎老老实实地遵守,这才发现,皇帝如果真在启元殿处理政务,基本用不上他们这些殿上服侍的小官吏,召唤进去的都是g外的大员,左右仆s自不必说,六部尚书,门下侍中,中书令,御史大夫皆是常客,五监中军器监和将作监也经常被召唤,另外,还有一人,便是王瑜。此时,他已经升为右散骑常侍,真正的朝廷大官了,甚至是皇帝的心腹。张翎在外间誊抄书卷时,就经常看到王瑜随著传旨太监,进入政务内廷。一开始,王瑜看到他竟坐在外房,很是吃惊,但也没有打招呼就随著太监进入了。之後,每次看到他,目光都会停留片刻,两人也不交谈,王瑜也从不和人说,他曾去建安侯府拜访过,见过张翎书房里堆积如山的书以及案上那些深晦的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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