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爱孤云
皇帝是个还算勤奋的皇帝,五日一朝,每日卯时开始处理政务,酉时结束。对吃食不怎麽讲究,不是国家大事也不开什麽g宴。後g嫔妃众多,但也没见哪个嫔妃敢在皇帝处理政务时跑来打扰的,看来对内g束缚很严。有时,偶尔能听到里面严厉的斥责,但更多的时候,是三五个大臣面圣时慷慨激昂的声音。张翎自做了殿中侍御史,出入g廷方便,反倒更小心翼翼,轻易不敢和张宛儿见面。
张宛儿自得知张翎进了朝廷,也是半喜半忧,派人传过两次话,让他在朝中小心谨慎,不要轻易开罪人。张翎做了两个月的殿上小官吏,总算能近距离看皇帝到底生的是何模样了。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赞叹,到底是良好基因生出来的,皇帝长得玉树临风,眼睛如一汪清泉,直见人心,声音也若珠翠落地,清脆柔和。他原本觉得李慕生的俊美,但和皇帝比起来,倒显得李慕老成持重,皇帝却有著超然物外的丰姿。一国的帝王,有这样的气质,真是太浪费了。
柳贵妃平平安安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百濮连同南鹘再次进攻,这回从悉州开始,一路打到恒州,遇到赵王的军队拼死抵抗,奋战月余,僵持不下,百濮供给不足,自动退北。这是皇帝即位以来第一次能和百濮强大的军队抗衡,朝廷上下都兴奋不已。纷纷上书,要求嘉赏赵王。倒是赵王上书辞谢,也未帮这次抵抗的将领邀功。皇帝龙心大悦之下,立刻下旨要赵王进京。
张翎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怦怦直跳。茉莉却有著深深的忧虑,“进京未必是什麽好事,虽说没有谕令赵王不能出封地,但到底封地是赵王自己的地盘,到了京里就未必了。”
张翎如何不知,但他对能见到赵王心中雀跃,他总算能见到那个在暗地里一直帮助他的人。管他什麽危险威胁呢。作家的话:小攻再不现身,我也抓狂了,这还是男男耽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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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进京是大事,何况是赵王这等手握重兵的。朝廷下令,用千金打造赵王进京时居住的藩邸,又特意从g中调拨数十人过去伺候。赵王接到圣旨後,上表称将不带一兵一卒,轻车简行进京。算是打消了许多朝廷大臣的顾虑。
自宣赵王进京的圣旨下达以来,李挚便异常不安,他不下一次责怪哥哥没有阻止皇帝头脑发昏,这夜,皇後再次召集自己的兄妹进g叙旧,李挚又再一次表达了他对这件事的不满意,连皇後都略带不解地望向李慕,“我听陛下说,哥哥赞成让赵王进京。哥哥何故如此?”
李慕看著手中的酒杯,沈默片刻方道:“赵王抵抗百濮,让他在军中威望上升,此刻必须把他从前线调回来,以免军中生变。”
“可是他在朝中势力不弱,此番进京他未必肯立刻回封地去。”
李慕微微一笑:“谁让他回去了?他回去,我们反倒什麽也探听不到,就是让他在眼皮底下,我们也才好有所作为。”
皇後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李瑶见皇後闷闷不乐的样子,开解笑道:“姐姐莫担心了,万事都有大哥呢。”
不料皇後叹了口气道,“昨晚,陛下和我说,柳文东才学非凡,要升为中书侍郎,柳文若已是太府少卿,如今柳贵妃待产在即,只怕以後柳家……”
李挚闻言冷笑,“陛下还真是喜欢往中书省塞人啊,一个王瑜是右散骑常侍,现在又多了个中书侍郎──”
李慕打断他,看向皇後,“娘娘是担心柳贵妃这回会产下皇子?”
皇後点点头,道:“看样子陛下是有意抬举柳家,如果柳贵妃当真生下皇子,那柳家便不容小觑了。”
李瑶闻言,亦冷绝笑道:“柳家和我们李家提鞋都不配,柳贵妃能诞下皇子,她也要有福气养得大才好啊。”
李慕却是咀嚼这皇後透露的另外一个信息,皇帝有意抬举柳家。他仔细回忆这几日陛见时,皇帝的神情和话题,半点没有说到柳家兄弟俩,怎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要晋升柳文东?这几年,他也算皇帝的心腹,皇帝对他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却十分倚重。眼下,赵王即将进京,柳文东升迁一事必然不会引起朝廷关注──这麽看来,皇帝下的这盘棋还没有使出全部的路数。他背脊一股恶寒冒出,皇帝渐渐大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孩子。他身为李家的长子,又是李家在朝中最位高权重的人,肩负著振兴家门的重任,如果不能将皇帝掌握在手中,如果他不得皇帝的重视……
“……哥哥、哥哥,”皇後打断了他的沈思,“你在想什麽?”
他看著皇後国色天香的面容,沈声问:“娘娘,陛下最近对你如何?”
皇後脸上一红,倒是李瑶嗔道:“大哥,你怎麽问姐姐这个问题。”
李慕不依不饶,重复问道:“到底如何,娘娘,这些日子,陛下可有冷待你?”
皇後摇摇头,“不曾,和以前一样,陛下、陛下留宿我这儿的日子是最多的,也就偶尔……偶尔去其他人那里。”
“那淑妃那里呢?”
皇後虽不知李慕为何会提到这个人,但还是回答:“也和以前一样,陛下未曾招幸过。”
李慕嗯了一声,“陛下突然让张翎入朝,做了殿中侍御史,可有和娘娘商量过?”
皇後还没回答,李瑶耻笑道:“从七品的芝麻官?那蠢材也就配做这个。”
皇後道:“也没有,陛下最近说的多的是和百濮的战事,朝中之事倒说的很少。赵王能击退百濮和南鹘的联兵,陛下确实很高兴。”
李慕得到答案,又陷入沈思。
他见了张翎几次,没有发现什麽特别之处,皇帝让他入朝,可能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个怯懦的小侯爷和柳文若柳文东比起来,还算不上什麽事。作家的话:看看今天能否双更……反正就是小攻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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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如今是数著数在过日子,离赵王进京还差二十四天、二十三天、二十二、二十一……茉莉对他这种丢脸的行为很不屑,故意气他:“要是赵王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呢?”
张翎斜睨她:“那就把你嫁过去。”
茉莉呸了一声,“我一心一意追随娘娘。才不要嫁给臭男人。”
张翎冷哼:“你现在就在陪著我这个臭男人。”
茉莉不理他,抱著要洗的被子出去了。
张翎在记著倒数日期的本子上将八字划掉,还有七天,他就可以见到赵王了。
到了倒数第一天的时候,他从g中回来,看到外面月光如水,想到明天的早朝就可以见到赵王,不禁心驰神往。他推开门,正奇怪茉莉怎麽不和往常一样,在大厅里等著他,就见前面月光下,一个人长身玉立,风神俊朗,嘴角含笑地看著他:“你回来了?”
那神态自然得仿佛是他们已无数次这样对话过。张翎呆呆地看著前面的人,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赵王……”
那人听到这个称呼,连眼中都带著温柔的笑意,然後轻轻回应了他:“是啊。”
张翎顿时觉得,天地时间都已停止,在那人的笑容中,世界都融化了。作家的话:收到礼物了,谢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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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提前一天进京。侯府上下缄默如铁,这可是杀头的大事。弄得不好,连张翎也会被牵连。
此刻赵王伸手揽过张翎,上下仔细打量他,“好多年没见你,听说这一年你长进了,天天读书,喜欢兵法吗?”
赵王对他了如指掌,可张翎并不反感,现在的他只长到赵王的肩头,正眼望去看到的是赵王露出的一截细白无暇的脖子,他省起自己这年,在外人看来才16岁,而赵王已过弱冠,二十有三了,难怪赵王对他像对个小孩子般。
他回答:“四书五经也读,不过读的少点。”
赵王眼中笑意加深,“那说来听听,你读了什麽经典?”
张翎是下意识为自己开脱的,他哪里看得进四书五经,被赵王这麽一问,他灵机一动,背多年前在课堂上背的东西:“嗯,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他前後文都不记得,连这段话都只记得这几句,不由得脸上一红。
赵王并未斥责,只是叹了口气,“你想做官,儒学却不j通,不行啊。”
张翎却想,孔孟之道里太多胡说八道的东西,别说背了,读都不忍读。但他却不点破,只是沈默。赵王见他委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膳吧。”
茉莉早已让人布置了一桌的菜,张翎见赵王吃得清淡,他自中毒,也吃得简单,赵王似有心事,自己想了想然後又摇头笑笑,他见状也不问,只是默默地吃自己的。
两人吃完,张翎要回自己的房里,不想赵王叫住他,“我明日起就要住到朝廷为我准备的藩邸,今晚我们说说话。”
张翎点点头。茉莉在书房里给他们点了香炉,奉了茶,就关门下去了,留他俩单独相处。赵王看著书房里满墙的书,案上的书也像小山似的高,他早听说这个小侯爷一年前自坠马後转了x,日夜苦读兵法杂书,在经历了落水,中毒後,又要求出朝堂做官,他本想保护张翎安稳地、不起眼地在京城中平安长大,成婚生子,而後终老,不想还是有人盯上他。
“谢谢王爷,这几年对我的保护。”张翎率先打破沈默,认真又诚恳地说,“还有姐姐的,如果不是王爷,我们姐弟俩也许早遭不测了。”
赵王轻声道:“你姐姐也是因为我才会被送进g,我自然要保护你们。”
说到这里,两人又无话了。张翎原本想,见到赵王以後,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想听,但真的见到,却无话可说,见著这个儒雅温润的王爷,仿佛一幅画,说重了,说大声了,都怕猥亵了他。想到这,他不由得笑起来,甚至哈哈大笑,赵王也不恼,只是温柔地看著他,那眼神中全是纵容宠溺之色,等他收了笑,才问:“笑什麽?”
张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盯著赵王,道:“赵王,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赵王哦了一声,露出好奇之色,“你想象中,我是什麽样的?”
张翎想了想,说,“我有时觉得我像唐僧,危难时只要叫一声‘悟空救我’,你就像那孙悟空,腾云驾雾飞驰而来,帮我斩妖除魔。”
赵王一愣,“唐僧?孙悟空?他们是谁?”
张翎呆住,这才意识到西游记离赵王不知道还差几百年才能出来,他一时说漏嘴,连忙支吾过去,“总之,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
赵王并不追问,只是说:“我虽不能腾云驾雾,飞驰而来,但要说到斩妖除魔,还是能为你做到一二。”听到这里,张翎正色看著赵王,赵王站起来,走到窗边,看著月光下的静谧的大树,“你苦读兵书,自是想进军中。这也好,诚即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男儿自当如此。”
说到这,他转身望向张翎,“陛下在此时召我进京,辖制我恒州大军按捺不动,他对我自会有求必应。找个时机将你荐入军中,应该不难。”
张翎看著这样的赵王,生涩道:“赵王,给我时间,你必不会後悔。”
赵王点点头,轻笑道:“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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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王朝拜。
京中权贵尽数出席,场面比先前的朝觐会更加盛大,张翎虽有爵位在身,但还是以殿中侍御史的身份,查点殿上供奉礼仪,他站在角落里,看著盛装叩见皇帝的赵王,再望向殿上,那美丽的皇帝,此刻显得既亲切又宽和。朝廷上不少人觉得皇帝心慈仁善,但张翎想到被冷落深g的姐姐,又想到昨夜赵王说恒州大军被朝廷辖制无法动弹,就遍体生寒。
拜见过皇帝後,晚上照例是g宴,因为是皇帝宴请,范围便缩小至皇亲。皇帝的姐姐祁阳公主,公主的驸马,皇後,皇後的哥哥李慕,弟弟李挚,德妃,德妃的父亲右仆s,统共就这麽些人。眼下柳贵妃虽风头正盛,但她的兄弟只是四品官员,贤妃父兄皆不在京中,淑妃的弟弟更是不用提,算是京中最末小的官了。赵王看著宴席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国色天香的皇後坐在俊秀非凡的皇帝身边,真是一对璧人。德妃坐在皇帝下首,虽也生的螓首蛾眉,但还是比不上皇後。
他想到张翎。昨夜,张翎那坚毅的眼神,让他陡然意识到,这个孩子渐渐大了,已经脱离胡闹的年龄。这一年暗害的事一桩接一桩,倒让这个孩子变得坚韧睿智。他原想许这孩子一世平安,不想这孩子心志高远,好吧……那他就为这孩子谋求一生荣华罢。
“……赵王。”李慕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看到李慕举著酒杯,“下官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王,常听陛下赞赵王x中甲兵,斗南一人,赵王在恒州狙截百濮,陛下亦称王爷立这不世功勋,实乃我朝第一人。今日得见,真是下官荣幸。”
听李慕这高帽子一顶一顶地掷来,赵王眼也不眨一下,接了就放,“这是陛下抬爱了,军中之事,全是陛下委派的将军调遣得当,小王不过坐在王府中,和诸位一样,听听捷报罢了。这也是陛下慧眼识人。”见李慕还要开口,他连忙又抢下话题,对皇帝道,“陛下,臣在恒州听说,您今年广纳贤才,满朝举贤,连吴路之这样的鸿儒,您也请来了,这才是斗南一人啊。臣也恭祝陛下,四海升平,尧天舜日。”
皇帝微笑著举杯同庆,忽然从侧殿慌慌张张跑来一个g女,也不及行礼便禀报:“陛下,陛下,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要生了!”
所有人都一怔,赵王见到皇後神色如常,对皇帝道:“陛下不如去探望贵妃,也好让贵妃安心生产,这里有臣妾在招待。赵王──”她转脸对赵王道,“不会觉得被慢待了吧?”
“贵妃生产乃国之大事,陛下理当去探望,倒是臣要先恭贺陛下。”
皇帝听贵妃要生产,已经急不可耐,听到两人这麽说,笑了笑,“那朕先去看看,赵王且坐,皇後必会代朕好好招待的。”说完,起身就匆匆走了。
当夜,贵妃足足疼了三个时辰,才诞下公主,虽是如此皇帝亦十分高兴,封为嘉和公主。京中也不知多少人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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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发现最近皇帝很喜欢叫柳文若,柳文东兄弟去启元殿,尤其是柳文东去得多,而且时不时从殿内传来爽朗的笑声。这阵子倒是王瑜较少出现了。柳贵妃生了公主,皇帝对她更加怜爱,连著她兄弟也受到皇帝的重视。张翎在外间誊抄书卷,留心辨别最近皇帝信任倚重的臣下,赵王因不出朝廷,从不来启元殿,但皇帝也会招他进来问询,用膳,聊天,公主百天宴的时候,也请来赵王。
自赵王去了朝廷准备的藩邸,张翎就只能偶尔在赵王被召入g的时候,匆匆一瞥。他这才觉得,赵王提前一日进京到侯府见他,是多麽弥足珍贵。赵王承诺他,在适当时机,荐他入军,他也就安心做他的从七品小官,每月拿著刚好塞牙缝的俸禄,补贴家用。
这日,他照例去殿中察看供奉礼仪,g灯昏暗,他身边的小吏睡眼朦胧地抱怨:“天天查,天天看,也看不出个花来,陛下也还没起身呢,大人看完了早点放我休息吧。”
张翎回头正要说他,忽见三个人影大步流星过来,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正是皇帝,连忙拉了小吏叩拜行礼。
“这里怎的这麽暗?”皇帝皱著眉头环视四周,“启元殿乃内廷政殿,需得烛火通明,殿中侍御丞在哪?”
张翎身後的小吏见龙颜大怒,不由得瑟瑟发抖,侍御丞今日并未来,已有太监匆匆去传了。张翎掂量了一下,向前挪了挪膝盖,道:“陛下息怒。并非殿中侍御丞大人怠懒,而是g中灯油尚有两日才有新近,因此在陛下未进启元殿前,未免浪费,都只点开半数。”
皇帝没想到一个身著从七品官服的少年,在龙威之下开口解释,那声音清亮,响彻整个启元殿,他很少怒形於色,这回因听说百濮又集结大军,意图进犯,心中气闷,看到整个政殿昏暗,不过迁怒而已,他皱著眉头,“什麽意思?g中怎麽会缺少灯油?”
张翎不急不忙地解释:“陛下有所不知,陛下在登基初年为了节省g内开支,要求各署,g,殿,苑阁,按例配给,以比每上个月多十个点──”
皇帝打断他:“什麽叫十个点?”
张翎连忙改口,“百分之十……十分之一……十之一……”
……皇帝一脸茫然。
张翎为免皇帝纠缠他的语法错误,口不停歇地解释,g中每个月按上个月的分量做预算,遇到重大节日预留百分之十的调节费用,本来这几年节俭,没出什麽问题,但最近又是赵王来京,又是公主降生,又是新春,皇帝狠狠开了几个g宴,内g的娘娘们也为了庆祝公主降生,日日笙歌祝祷,从两天前开始,灯油就不够所有g殿彻夜通明了,这种小事原本很好解决,再进就行了,但内侍省说皇帝下了旨,今年连连征战,内g用度能省则省,灯油原本就快就到按例进新的时候,殿中侍御丞也不愿意为了灯油这种事去请示皇帝,也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皇帝沈默片刻,问:“你不过是个殿中侍御史,怎麽会知道这些事?”
张翎中规中矩回答:“这是臣份内事,理当清晰。”
皇帝已经息怒了,打算让他退下,谁知身边的人突然道:“陛下,这位建安侯向来闻一知十。微臣听说,他广博多闻,没想到对殿上之事也毫不怠慢。”
张翎听声音觉得熟悉,瞄一眼,是王瑜。但王瑜表情冷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皇帝倒是觉得新奇,看了张翎一眼,“能让你赞赏的人倒不多见──起来吧。”後面那句是对著张翎说的。
张翎爬起来,还是低垂著头,这时先前跑去传人的太监匆匆跑来道:“陛下,殿中侍御丞在殿外候诏。”
皇帝不在意地说,“没事了,让他回去吧。把g灯都点亮。”
张翎也带著身後的小吏退下,突然听到皇帝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般问:“朕说怎麽好似在哪里见过你,你是淑妃的弟弟?”
张翎满嘴苦涩,却还是恭敬地回应道:“是。”
皇帝又笑道:“对了,你这个侍御史还是朕封的。干得不错。”言下之意,是前一段时间完全把这个人给忘了。
张翎正要虚应几句,又听皇帝道:“朕的状元既然如此欣赏你,朕也想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以後就在御前吧,嗯,进左千牛卫军,先做个御前卫。”
朕的状元,说的是王瑜,整个朝廷也只有王瑜受到如此待遇。皇帝对他可是格外看重。张翎就此晋级也不怎麽惊喜,只是沈沈谢恩,他看了一眼王瑜,後者表情还是冷淡。张翎随後就退了出去。
一直站在皇帝身後的另外一人,看著张翎的背影,突然道:“双瞳剪水,此子非池中之物。”
皇帝闻言,转身看著他,笑道:“文东看人从不出错,你们都对他评价这麽高,朕倒有些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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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从侍御史升到左千牛卫御前卫,仅仅是从从七品官升至从六品,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赵王这日进g,陪皇帝下棋,皇帝的棋艺造诣很高,他挣扎很久还是被皇帝赢了两目。皇帝接过身後侍女贡上的茶,呷了一口,惬意地看著赵王研究棋盘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开口:“朕已经让他在御前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赵王闻言,微笑道:“陛下盛恩,相信建安侯会为陛下殊死效忠。”
“你保护他这麽久,怎麽就舍得让他出来?”皇帝随手挥退左右,那双玉葱般的手指,轻轻画在杯缘上,在阳光下透明似的好看,“也不怕朝中那些人把他生吞活剥了?”
“孩子大了,总想自己走路,看看能走多远。我也不能一辈子这麽把他关在侯府里。”说到这里,他看著皇帝,语气更加温柔,“这一点,臣和陛下保护淑妃的心意是一样的。”
皇帝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但很快就寂灭,“你既说他好兵法,那迟早有一日,朕会派他上战场,这你也不怕?”
“他求仁得仁,臣希望,他能横戈跃马,在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级。”
皇帝低低笑起来,声音如戛玉敲冰,甚为动人,“有你赵王教他用兵,朕也望他能成为一个万众归心的大将军。”
不料赵王却摇头道:“臣从未教他兵法,都是他自己用功,想报效朝廷。”
“哦?如此说来,朕就更该好好打磨使用了。”
“这是自然。”
张翎做了御前卫,发现原来和殿中侍御史没什麽多大区别,只是不用再誊抄书卷了,除了後g,基本是皇帝去哪里他去哪里,上朝时,他站在正殿後面,皇帝在内廷的启元殿处理政务,他站在殿里黑暗的角落。
他的体力不怎麽好,可能和之前中毒有关。他有意锻炼自己的体魄,回到侯府中就开始锻炼身体。
在启元殿里站著的最大好处,是他能听政了。就如之前所看到的,目前,皇帝最倚重的大臣是李慕,之後是王瑜,再来是柳文东。李慕虽然官职在左右仆s之下,但他掌著实权,出纳帝命,通达下情,他也为人谨慎,不像那些老臣喜欢和皇帝红脖子,对皇帝恭谨有佳。不遗巨细,事事j通。王瑜则惊才风逸,博闻广识,出口成章,皇帝但凡问什麽典故,他能不暇思索地答出来,而且一点即通。柳文东虽是这些人的後起之秀,但他比王瑜年长,个x也沈稳,他哥哥柳文若原本比他官职高,但他比哥哥更有才华,皇帝很喜欢他沈稳干练,他看人很有一套,朝中如有新晋大臣,皇帝问他,他总能说出这人一二来。
张翎不懂国政,但站在启元殿一段时间,也耳熏目染,知道皇帝取消了除寡妻妾外的妇人授田,这是李慕极力主张的,受到朝廷不少人的反对,因为这将使赋役减少,但此令一颁立刻受到百姓拥戴。张翎搞不懂妇人授田和赋役有什麽关系,也不太关心。他关心的是李慕还主张,加强对藩王的财政管理。目前天下有五个藩王,其中赵王的势力最大,坐拥恒州、隐州、栗州,财货丰盈士兵强盛,之後是在北边的郑王拥有怡州和半个烽州,再来是楚王,韩王,鲁王。韩王和鲁王是皇帝的亲弟弟,赵王,郑王,楚王都是皇帝的堂兄弟,其中郑王的母亲和皇帝的母亲是嫡亲姐妹。眼下势力最大的赵王居留京中,李慕主张趁此机会,削减藩王财力,增加朝廷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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