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断肠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丛小
然而那彻骨的幽冷,让她终是清醒。
“悟儿都十九岁了,你做我的夫君整整二十年,我不能再这么霸道下去,我要替铃儿受苦。你也该去做别人的夫君了。宋琬,宋晴柔,她们都是极好的女人,也都是你的妻子,以后的日子,你都该多陪陪她们,让她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你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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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什么来看?可以与人分饮的酒?还是烤在炉架子上的肉,谁都可以来尝几口?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娶她!我昨晚就不该”二十年深入骨髓的感情,一朝分割,萧华只觉得天崩地裂一样,他颤声嗤笑一句:“夫君……哪里有什么夫君!是我纠缠不清了,是我痴傻了!”
他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
听得他出了院子,林音初才腿上一软,坐倒在地,她头上,也不知是一树的雪还是梅,莫名都有几分零落,凄凄惨惨的,让人看着心头莫名酸楚。
萧銮铃是一个月后醒来的,醒虽是醒了,外面看着也无不同,内里却全然不一样了。一双曾经扑闪灵动的眼眸黯然无光,曾经伶牙俐齿的小嘴巴也总是紧紧闭着,只是忧伤而茫然地窝在床上。林音初耐心地和她说话,她竟闪躲着,似也不认识了。
请了大夫来,大夫都说能这样大醒过来已属不易,至于何时能彻底恢复,也许天才知晓。萧华那日也随着宋琬诸人来看了一看萧銮铃,却并未吱声,直到离开前,宋琬和宋晴柔先行一步,他才踱步来了林音初身前。林音初正望着萧銮铃不知是喜是忧,冷不防一抬头瞧见他,躲闪不及间,泪已掉下来。
她很快擦去,轻手轻脚帮熟睡的萧銮铃擦着额角的虚汗,她只能趁着萧銮铃睡着的时候擦。萧銮铃醒着的时候,根本不让她碰一下,歇斯底里地躲闪着。
再不会偎在她怀里,让她帮着捂手。再不会甜甜地叫她母亲,再不会美美地跳舞给她看,再不会……再不会了。
她的铃儿。
林音初心中天昏地暗,痛苦翻滚,泪再也忍不住连珠子掉下来。萧华内心冰火焦灼疼痛。他缓缓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怀里。
冰天雪地里,骤然触到这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怀抱,二十年来的相拥偎依。她仿佛早冬那一场新雪,瞬即融化,林音初再也承受不住,哭得浑身发颤:“铃儿,我的铃儿……铃儿……”
“会好起来的,会好的……”萧华沉声安慰,也疲倦地闭上眼,安慰着林音初,也安慰着他自己,一切都会好的。两人相对默然吃过晚饭,林音初神思不定,正不知该把萧华赶走还是留下,萧华已道:“我知道你清心寡欲为铃儿积福,我也要为铃儿积福,求上天保佑她早日好起来。你隔壁的屋子不是空着么,让人打扫一下,我住那里就行了,正好铃儿有个什么事,我也能及时照应。”
“可那房子常年无人,阴冷得很。”林音初担忧道。萧华脸上有了笑容:“那我就一心等着铃儿快快好起来,或者春天早些来了,春天一到,便不冷了。”
两人正淡淡说着话,却是突然有人传话进来:“老爷,大喜事儿,新夫人有了身孕,老夫人她们都在呢,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林音初握在指间的银筷子瞬即凉透,她下意识站起身,却是那回话的瞧一眼她,陪笑道:“二夫人,老夫人说铃小姐还病着,您就别过去了。”
“我去给你拿披风来,外面……冷。”林音初也不知她自己该是怎样的表情,欢快么,还是悲伤?或者她应该平静,很平静,这就是她要的,不是么?
然而她脚下还是一软,又坐回了榻上。萧华命那传话的下去,自去拿了风衣穿好。
屋子里的气息沉闷地迫人,许是暖炉烧得太旺的缘故。他默然在林音初身前站了片刻,轻声道:“我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你早些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铃之父母似乎讲的有点多了,不过,他们过去确实有一段故事,要不然,也不会生出銮铃和萧悟这样的儿女吧?
☆、第五十八章
日子蓦地平静,萧华很久都没有再来,其他人看着萧家两位老人家的脸色,自然也不会来。林音初这院子便冷清下来,在一场比一场大的雪里寂静淹没。梅花倒是开得艳,一股一股的浓香,然而太浓,香的便有些俗了。林音初每日坐在梅树下弹琵琶,萧銮铃这些日子每天醒的时候长了,虽然看不到,也不会说话,更不喜欢理人,可林音初知道她听得到,还能听得到,就好。
当日在祀乐坊,她的琵琶技艺也是一绝,嫁入萧府后,怕别人瞧不起她是教坊里来的人,就荒废了,每每萧銮铃哀求半天,她才不情不愿地弹上一曲。正信手拨弄,忽而有个丫头来传话,她认出是宋晴柔身边贴身的丫头。
那丫头穿着簇新的衣裳,一脸喜气道:“二夫人,我家夫人说珑璁苑的梅花开得极好,想请您去一块赏梅呢。”
这话来的突然,林音初看一眼她头上的梅花,轻笑道:“我整天照顾着病人,怕是不好见你们家夫人。”那丫头笑着上来拉林音初,大咧咧道:“我家夫人才不信这些呢!她说一定要让您去,备了上好的酒,必定美景宜人!”
珑璁苑距林音初住的小院子颇远,一路冰雪晶莹,景致开阔,气势盎然,果然和她的小院子不同。当日她嫁进来时,因为萧嵩颇不愿意,就把她扔到最偏僻冷幽的院子里,而萧华也就默不作声陪她在那儿二十年。二十年深情绵延不绝。
宋晴柔远远瞧见她就迎了上来,她心下正疑惑不定,瞧见宋晴柔,不由问:“妹妹说梅花开得艳,这珑璁苑哪里有梅花?我怎么没见着?”宋晴柔拉着她在水边一处红亭内坐下,才笑道:“姐姐稍安勿躁,这梅花一会儿就来。”
宋晴柔话音刚落,就见雪白晶莹的水的对岸,萧华蓦然出现,他穿一身褐衣,而容貌清俊又不失儒雅。他似是行色匆匆,又似有些犹豫,这样一副冰天雪地,他却不怕冷的样子,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还记不记得。祀乐坊初见。她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地喊了句:“喂,那穿白衣的书生,你过来!”
他却兀自望着她发愣,身在教坊,垂涎美色的书生她见得多了,当时只是嗤笑,他容貌生得好,其实也并无不同。谁想,转眼二十年,她竟为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萧华却也在这一瞬看到了林音初,一时停下脚步,仍在迟疑着要不要过来。林音初见他这样,起身便要走,却是宋晴柔一把把她按住,温声劝慰:“姐姐以为他不想见你么?”
“他这些日子虽每天都在我这儿,心却一刻不停地在姐姐身上。只是父亲不让他去看你,也不让他去看铃儿,还说他若是在我这孩子出生前见了你,便停了铃儿每日要吃的药,再不管铃儿死活,他自是知道铃儿是姐姐的命根子,所以才不敢过来,更不敢去瞧你们。我不愿见他日日为你们相思,才出此下策把姐姐骗来,想你们能够见一面,还望姐姐不要责怪”
林音初听得心神巨震,原来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还是她错怪他了,他并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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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音初想着,眼中酸涩,却见宋晴柔脸色一白,软塌塌要从绣墩上摔下去。林音初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着急道:“你怎么了?”宋晴柔摇摇头,却又似是疼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在发颤,她反手抓紧林音初,哑声道:“姐姐,我肚子好痛!”
瞧见宋晴柔的模样,萧华蓦然一惊,匆忙跑上前来,一把把她抱起,着急地问:“怎么回事?”
宋晴柔眼角一红,紧紧抱住他,泪落下来:“我不知道,肚子难受。”林音初看得呆住,萧华情急着命人去请大夫,又要急匆匆离开,离开前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便只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样的风雪严冬,周遭静悄悄的,景致盎然,却一直没有远去。不知幻觉还是怎的,林音初总听得见耳边的呼啸声。傍晚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丫头匆忙回来,惊得脸色惨白,说是宋晴柔小产了。林音初脑中翁然直响,还未坐下,又传老夫人要见她。
“本来还怜你出身苦寒,人又贤惠,却不妨你这样心肠歹毒!”贺氏向来喜欢她,但这接二连三的事后,那点喜欢便也消失殆尽。
其实贺氏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她,贺氏喜欢的只是她的儿子萧华罢了。
林音初茫然跪在阶下,寂然无语。却是贺氏又喝道:“你难道不知你现在一身病讳之气,不能出来见人?!怎么还跑到珑璁苑内冲撞了柔儿的孩子,你也是做母亲的,怎么狠得下这份心?!”
贺氏骂完,任由林音初直愣愣跪在漫天雪地中,转身带着丫头婆子们进了屋里。林音初终于明白,原来是她冲撞了宋晴柔的孩子,宋晴柔才会小产,所以贺氏才会这样怪她。萧华离开前那样看她的眼神,莫非也是怪她么?
膝下的雪化成水,又结成冰,林音初的腿早已冻得麻木僵硬。偏天上又飘下雪来,鹅毛一样席卷,把她团团包紧,她素来爱雪,她素来爱白,这一遭倒是彻底看了个明白。
大半夜的时候,浓雪深处突然传来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林音初一时恍惚,还以为是雪砸在地上的声音。直到萧华抱着一个人从她身侧急匆匆掠过,一径儿上了台阶,旁边即刻有人打开帘子,让他们进去,她混乱的神思才陡然一清。
她远远看着,只见里面一时灯影摇曳,人来人往,十分忙碌。她远远听着,雪声匝匝,断断续续夹有贺氏关切慰问的话语。她于是明白,萧华刚刚怀里抱着的,确实是宋晴柔。似是片刻,有人传她进去说话。
她打帘子进去时,贺氏正埋怨萧华:“华儿,你怎么这样不知道疼人,这样大的雪还让柔儿跑来跑去!”
萧华立在下手,笑句:“母亲这话说的不对,明明是儿子跑来跑去,她在儿子怀里,哪儿动了半分?母亲该不是有了媳妇儿就不要儿子了吧?”
宋晴柔被安置在榻上,身上裹着暖和的狐裘袍子,脚边还放着暖炉,暖融融一片。听了萧华的话,她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羞红,娇嗔地看一眼萧华,萧华便只微笑不言。而贺氏,坐在宋晴柔手边,紧紧握着宋晴柔的手,叹息着抹泪:“瞧你们,要是早这样相亲相爱该多好。”
相亲相爱……林音初垂在身侧的手拳紧,她转身就要出去,却是宋晴柔及时瞧见了她,温柔地叫了声:“姐姐!”
贺氏一转眼也瞧见了她,脸色一沉:“这样不懂礼数,还不过来!”林音初暗暗深吸口气,慢慢转身。贺氏又没好气道:“你就站在那儿吧,别靠近了。”
“母亲,你错怪姐姐了,今儿是柔儿邀姐姐来珑璁苑的,不是姐姐自己要来的,孩子的事与姐姐无关。”宋晴柔忙拉住贺氏的手,然,提到孩子,她的眼还是红了。贺氏心疼地望着她:“好端端你让她去你那院子做什么?就算你让她去,她难道不该有些自知之明,她现在能去么?!”
“我那院子一下雪,景色十分好,我本是想着姐姐一个人住在那小院子里太闷,想她出来散散心的。”宋晴柔边说,边抹去泪,重又向贺氏哀求道:“真的与姐姐无关,母亲别再怪姐姐了。”
贺氏叹一口气,却是气愤地看向萧华,恨恨道:“是你让柔儿病着身子来为这个女人求情的吧?外面这样大的雪,你还让她这样冒冒失失跑过来,华儿,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偏?!别仗着柔儿心地善良,你就欺负她,看我以后不愈发护着她!”
“孩儿知错。”萧华沉声道。
“不怪子琦,我一难受,他就急忙抱我回房了。”一见贺氏骂萧华,宋晴柔愈发着急,忙撑起身子,似是撑得急了,身上不舒服,脸色陡然一变。
贺氏忙把她按回去,果然愈发心疼:“你别忙,瞧这一头的冷汗!”说着,又陡然听出端倪来,她瞪向萧华:“你当时就在身边?这么说你和她见面了?你不是答应了你父亲,在柔儿的孩子生下来之前不再和他见面的么?!”
☆、第五十九章
子琦,萧子琦。当日是谁在耳边喃喃低语,说这个名字只有她能叫,其他人都不可以,都不可以。林音初似笑非笑望着萧华,心咯嘣碎去,一瓣一瓣的,又随着外面那些落雪的扑簌声,一点一点冷却,这屋子里明明温暖如春,美人如玉,却不见丝毫心旷神怡。
“还有你?你不知道你父亲说不让你们见面么?还是你本就不想让铃儿活下去?!”贺氏冷斥。
林音初全然听不到,只寂寂望着萧华。
宋晴柔愈加着慌,她忙要说话,却又似疲力竭了,只不住喘气。
萧华就在她手边站着,却只是站在那儿发愣,并没意识到要上去扶一把。贺氏气得一面帮宋晴柔抚着背,一面埋怨:“你呀,你这个傻孩子,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你瞧瞧他知道感激你?!”
林音初忽而抬起手腕,捋下一串金色小巧的玉铃铛,相思铃,这少年时玩笑的傻话,难为她也信了。这一信就是二十年。也罢,当做人生一场虚梦罢了!她攥紧这铃铛往地上用力一掼,刹那间玉碎雪飞,相思情断!
她再不看高榻上的众人,也无顾一屋子人惊诧的眼神,傲然转身,大步往外走。
曾经甘愿忍受这里的一切桎梏,不过是因为这里有让她甘愿为之忍受的人。曾经低三下四跪拜磕头,不过还是因为她答应了那个答应对她好的人,为了他,她愿意知书达礼放弃自由。
曾经,曾经,曾经有那样多的曾经,都在这一刻梦幻一般结束了。那个曾经允诺过不论任何事,都要对她好的人;那个曾经让她迷恋痴狂的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夫君。她咎由自取也罢,怪他也罢,一切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里已经没了她要留下的理由,她要走了,就得走得潇洒。
没了桎梏,她觉得一心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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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似乎轻松。
人啊,就是在乎的太多,在乎的愈多,背负于身的枷锁就愈多,就越容易被困住不能自拔。于是就越来越痛苦。她慢慢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风雪席卷,把她脸上的泪痕冰冻,又卷干。
被林音初目光凌迟着几欲死去的萧华,终于被那破冰碎玉的声音惊回了神。他看见那摔在地上的玉铃铛,整个人整颗心也仿佛随着那铃铛碎裂成无数瓣。没有任何迟疑,不顾贺氏惊怒地责骂,他追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你要带着铃儿去哪儿?”萧华气喘吁吁地把她拦住。
两个人之间隔着风雪茫茫,无限凄迷。
林音初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总不至于离了萧府就没地方去吧。爹爹虽然不在了,哥哥还在呢,我去找他,他该也不会把我和铃儿扫地出门。”
萧华的脸色在风雪中,随着林音初的话几番变化,最终,他的语调还是软弱下来。
他带上一些请求,低声道:“我知道今日的事与你无关,我知道是母亲无理取闹……你别走,和铃儿都别走,我不会让你再这么委屈下去,我向你发誓,初儿,答应我好不好?”
林音初面无表情把他拦在身前的手推开,萧华又要阻拦,她指间“咔”地一声轻响,弹出一线冰凉的利刃,冰凉的抵在萧华喉间。这柄风华小箭,她为他暗藏了二十年,终于还是为他□□。
当夜她追杀一个以权谋私的高官,正要得手。
“姑娘手下留情!”他冲出来阻拦。她冷然回眸,瞧见他不顾死活的模样,嗤笑道:“你个破书生,管得了我?”他像是不通刀枪剑戟,手无缚鸡之力的,却毫不胆怯地直视着她:“在下知道姑娘是谁,若姑娘杀了这个人,在下即刻就去官府报案!”
“这里轮不到你见义勇为,本姑娘也懒得对你动手,让开!”
萧华却抢上前,拿身子护着那昏倒在地昏迷不醒的贪官。林音初怒不可遏,喝道:“臭书生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她袖中暗箭正要射出,萧华却朗朗道:“姑娘江湖女侠,一定不会,也不能杀在下。”
她被他的义正言辞说的一怔,他已又道:“姑娘杀的都是贪官污吏,都是坏人,可在下是个好人,姑娘若杀了在下,或伤了在下一根头发,就违背了江湖道义。”
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自命清高的书生,她都见了不少,却不知为何她一时竟不能反驳他的话,她不知为何就相信了他的话,他是好人,所以她不能对他下手。
那时深夜,刚下过一场雨,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夜雾黑蒙,也像是被雨淋湿的样子。两人就在空寂的街道上相持了很久。萧华为了护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白衣也沾湿了,却一直保持着那样坚定而清朗的神情望着她,望着她的犹豫和困惑。
直到林音初终于回过神,一脚踹在他腿上,没好气道:“我为何要相信你是好人?!”她那一脚颇重,萧华又没练过武,登时痛得冒出冷汗来。
“今日暂且放过你!”她冷哼一声就要离开,却听那萧华明明痛得嗓音发颤,却仍十分高兴似的,道:“我确信你就是祀乐坊的祀乐圣女林姑娘。”
不妨他竟真的说出她的身份,林音初面纱后的眼神轻轻一跳,却是萧华又笑了句:“我看到姑娘脚踝上系着的金铃,和当日的林姑娘一模一样。”
他这略带轻薄的话出口,却让林音初本应愤怒的神色消尽,面纱轻掩的脸不动声色灼红了。她脚踝上是系着铃铛,略一动便轻盈作响,只是那声音极弱,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怔然立在当街半响,她才足尖轻轻一点地,化作夜色里一道轻盈的白光,眨眼消失了。
几日后,皇榜发出,说是查处了一桩贪污大案,这位官员伙同几个江湖盗贼私吞了运往河南道的救济款,事成之后,那些盗贼将这位官员杀死,把数十万两银子卷走。现下皇上悬赏通缉那几个江洋大盗,那位官员的画像就在皇榜上惟妙惟肖地画着。
便是那晚她执意要杀的那个。林音初立在人群中看着,手心和后背都惊出一场冷汗。她自问独自行走江湖不成问题,可却从未想过要与朝廷里的人作对。
回忆在这白雪茫茫中一闪。
林音初的箭还是抵在萧华的喉间,她慢慢把手回,涩声道:“我并不害怕杀人,你别逼我。”
“这次你要杀我,我不会再找借口。”萧华凝眉望着她,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忍说。
林音初似是累极了,慢慢转过身往风雪深处走,她轻飘飘道:“我为何要杀你,爹爹说的对,我选择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是我自己选择的。”
“你认为你离了萧府,还找得到鸿鹄剑庄么?”萧华神色一痛,终于道。
林音初身影一顿,僵硬在风雪中。
萧华深吸一口气,缓缓把话说完:“十年前,皇上派了十万大军围剿鸿鹄剑庄,就是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怎么还会留下你哥哥和鸿鹄剑庄?我那些话是骗你的,鸿鹄剑庄早被皇上的铁骑夷为平地,而那一场血战里,不仅你父亲,你哥哥,鸿鹄剑庄里所有人,所有和鸿鹄剑庄的有关联的人,一个不剩,都没了。”
鸿鹄剑庄里所有人,所有和鸿鹄剑庄的有关联的人,一个不剩,都没了?!
林音初整个人瞬间被这句话抽空,她在风雪中转身,看见萧华忧伤而怜悯的目光。
他早知道了,却一直在骗她!什么皇上体恤哥哥网开一面,还留下了剑庄!什么哥哥和嫂嫂都还在剑庄里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
林音初踉跄一步,“……骗子,你这个骗子……”
她飞身消失在浓密的雪色里。萧华情知他根本追不上,还是要追过去,贺氏被人搀扶着出来,怒斥一句:“华儿,你敢追过去试试?!”萧华步子一顿,悲伤地看向他的母亲,绝望道:“父亲母亲是想逼死儿子么?!”
贺氏身子一颤,僵呆在酷冷的风雪中。
☆、第六十章
林音初仍日日尽心尽力照顾着萧銮铃,每日弹琵琶给她听。萧华也日日在她身边陪着,她却是再不说话了。
萧华每每望着她时都痛彻心扉:“初儿,你要怪就怪我,不要闷在心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若是被父亲知道了,铃儿还要不要吃药?”林音初像是才看见他一般,没好气道。萧华见她肯说话了,神情略一松,可还未等他再说话,林音初已抱着琵琶进了屋里,碰上房门,再不肯出来,也不肯应声。
几场雪过后,新年将至,仿佛喜气盛大,阴霾也就少了许多。萧銮铃开始自己捧着饭来吃了。林音初在一旁看着,绷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这日,
夜雨闻铃断肠声 分卷阅读66
萧华奉萧嵩之命,携宋晴柔去了宋府。
萧在萧銮铃身边坐了会儿,起身告辞,林音初把她送出来。
萧銮铃出事后,萧倒是常来看她。
“也快新年了,母亲说二娘往年都要带着铃儿过去走动的,今年虽出了些事,铃儿也没办法过去,但到底都是一家子人,也不要这么生分着。二娘闲了还是过去走走,母亲那里也为铃儿寻了不少珍贵药材。”萧说话时温温柔柔的真切:“现下铃儿也睡了,母亲下午也没事,不若二娘趁着就过去坐坐吧。”
“……也好。”林音初略一思忖,道。
这一段日子萧华每日过来,林音初仍是避而不见,也不让他见萧銮铃。萧銮铃要用的药却是每日丰富,就这样,林音初就满足了。不论她心底到底愿不愿意见到他,她都不能再见他了,她不能拿萧銮铃的命当做儿戏。今天趁着他不在,一径儿去看了宋琬,新年的时候她便也不再过去了。
宋琬性子暴躁泼辣,嫁给萧华前是有名的刁蛮小姐,可从嫁给萧华之后,尤其林音初进门后,萧华冷落了她整整二十年,她却从来悄无声息的,没有一字怨言,也从没有为难过林音初。单为这一件事,林音初就觉得是她对不起宋琬。而萧,萧比萧悟大三个月,是林音初进门前宋琬就怀了的,她看着和宋琬一点都不像,倒像是宋晴柔嫡亲的妹妹,两人都有一种柔的要滴出水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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