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断肠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丛小
现下李墨兮这句话,无非就是承认他是唐玄宗的儿孙之一。而唐玄宗并未否认。这样,在诸王爷权臣眼中,他便也成了角逐皇位的劲敌之一。
诚然,銮铃并没有想得如此深远,她不是政客,对皇权也毫无兴趣。她只是很少见到李墨兮这样服帖的模样,李墨兮此刻眼中说不出是温暖还是幽冷,总之情绪不动声色波动着,虽然他竭力掩饰,却并不平静。銮铃迟疑了一下,轻声问:“要喝汤吗?帮你盛一碗吧?”
满桌子寂静便都动了动,李墨兮眸光落在銮铃身上有些恍惚,他一时分不清眼前这个温暖明艳的笑容,是他曾经那个温柔可人的小妻子的,还是这些日子和他闹冷战今日下午又写下那句“莫道不销魂”的妻子的?
青花碗里润甜香美的莲子汤,銮铃轻轻舀着尝了一口,才放到李墨兮手边:“不烫不凉,正好。”
素手纤纤,美人如玉,李墨兮清眸一凝,默不作声把汤端起,正要喝,却是一旁的李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瞧见銮铃帮别人盛汤,登时不乐意了,“啊,不要,美美,美美……”
他大咧咧出声,打破了一桌子沉闷。
直闹腾着坐到銮铃怀中,把銮铃为李墨兮盛的那碗汤喝光,李蕙才心满意足。唐玄宗出声笑问:“何为‘美美’?”銮铃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李蕙已抢着答话:“就是很美。”
“……哦,就是美丽?”
李蕙小嘴一嘟,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是两个美丽,就是很美丽。”
李蕙这童言无忌。銮铃正低头帮李蕙整理衣襟,耳上一对巧的碧玉坠子晃来晃去,带出一道道润泽如玉的光影。她的面庞就在那光影里若即若离,宛如蓝天上最淡的云缕,或喜欢或有哀伤,却从不吐露,只是那么淡淡静静。她满目柔光望着李蕙,轻笑句:“小小年纪懂什么?”
她说罢抬眸,清亮透澈的那一闪,把众人惊了一下。众人却也把她吓住,她不好意思地陪笑,忙低声问李墨兮:“有人跟我说话了?”
“孩子虽小,却从不假话。”李墨兮答非所问。
“……嗯?”銮铃不解地望着李墨兮。
李墨兮已看向唐玄宗,嘴角有了一丝笑容:“她很得小孩子喜欢,姑姑的复儿也和她玩得好。”
“……”李墨兮莫名其妙的话让銮铃再次一呆。不过她发现众人各吃各的,并不再理她,就悄悄舒口气。又不过然而,这似乎是她听到的李墨兮肯定她的第一句话吧?真是破天荒一般的难得!
唐玄宗闻言,向一旁的武惠妃笑问:“新昌很久没带着复儿进宫了吧?”武惠妃点点头:“听新昌说是复儿开始读书了,整日也忙得很。”
“读书虽好,却也不可太辛苦。”唐玄宗想了想:“改日也让新昌带着复儿来温泉宫散散心吧。”武惠妃应了。唐玄宗又看向李墨兮,恍若不经意道:“既是喜欢孩子,你们也早些生一个,朕还想抱抱。”
唐玄宗话一出口,吓得銮铃差点把怀里的李蕙扔掉。这唐玄宗今晚是不是受刺激了,比那杜甫还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却是瞄见銮铃的表情,李墨兮没有说话,只是点一点头。
这一点头,一直默默喝酒的煦王面色就不动声色变了,他又是一杯一饮而尽,正想起身告退,却是太子忽而微笑道:“珩儿,听说两年前江南挖出一座奇异的古墓,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銮铃敏感,她只觉太子的话一出口,殿内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点温暖情绪立即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着消失了,又冷冷冰冰的让人心惊胆战起来。
煦王把酒的手指一顿,温温一笑:“太子哥哥觉得什么是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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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
“咱们没见过的,都是好玩儿的。”光王兴冲冲添了句。
煦王想了想,又斟了一杯酒,才缓缓道:“光王兄这么一说,这古墓里确实有咱们没见过的玩意儿。”
“那你何不拿来让父皇瞧瞧?”光王又问。
煦王站起身向唐玄宗行了礼,尊敬道:“儿臣以为没什么,便只想当做一件‘薄礼’送给都夏王妃,既是大家都想瞧瞧今日天色已晚,父皇想来也倦了,明日儿臣便带上殿,让父皇和诸位王兄赏鉴一番。”
听煦王又提到銮铃,李墨兮的眸色一凝,颇不高兴。
唐玄宗略一点头,神色确实倦了,他目光温静地一一望过在座诸人,从太子直到銮铃。
而在座诸人,从太子到銮铃,被他这么一看,心里不由得都泛出一丝莫名的苦涩,说不出的苦涩。
浮艳光华的表面,内心的寂寞寥落,他们是父子,他们是兄弟,他们是夫妻,他们是天下间至亲,可他们不得不争斗于自己的天下内,不得不君君臣臣,甚至于在一起平和的一顿饭都要勾心斗角。
是无奈,若你不争斗不防范,别人也不会放过你。是不服,这天下至尊黄金宝座,他们生在帝王家,有了这一丝可能,便谁也不想放手,谁都想坐那第一把交椅,谁都想呼风唤雨。然而江山只有一个。这便是最高贵的悲哀。
“朕也累了。”唐玄宗忽而伸手拉住武惠妃,看向她:“咱们也老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武惠妃面上笑意微凝,随即温柔潋滟:“既是累了,让他们都散了吧,臣妾陪皇上回去休息。”
“有事明儿再说,朕先回光华殿,你们尽兴。”唐玄宗又向在座诸人微笑句,便扶着武惠妃的手离开日曛殿。太子们忙地起身恭送。
唐玄宗一走,光王便靠回椅子里,疑惑道:“父皇今儿是怎么了?怪怪的?”煦王温温笑句:“怕是觉得咱们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有些高兴又有些感伤吧。”
光王“哦”了声:“是啊,你常年在外不回长安。转眼墨儿也出宫建府,父皇一个人在宫里想是孤单了。”
“许是吧。”煦王应了声,向太子道:“太子哥哥,臣弟不胜酒力,便先告退。”
太子并不拦着,倒是李墨兮跟着也告退。
銮铃见状,忙抱着李蕙也站起身,一旁的宫女早机灵地把李蕙抱给薛恬。可不等銮铃向薛恬说句告辞的话,李墨兮已转身径自向日曛殿外走去。銮铃眼神一空,向太子行了礼,才也跟出来。
日曛殿外却是夜色空空,哪里还有李墨兮的影踪?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当皇帝,写小说,看文,不论干啥,大家都不容易,互相支持个!
谢了!
☆、第九十二章
昨晚那顿大餐,銮铃看出唐玄宗一改常态是想和几个儿子好好“家宴”的。然而今日相逢一切如常,又成了君君臣臣,唐玄宗那几个儿子显然更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不必唐玄宗下旨,欢声笑语都即刻应对自如了。唐玄宗亦然。銮铃无所谓,也没心情理会。
銮铃又有惊慌失措的事发生了。
一时散会,她没有顾得上李墨兮便当先跑出了光华殿。她终于也甩了李墨兮一回。然而她也没顾得上领略这种来之不易的快感,只一路走得飞快,恨不得会穿梭术直接来到煦王李珩面前。
竹在后面跟也跟不上,捂着肚子直喊肚子痛。銮铃却也顾不得竹了,她的脸上神情变幻,有一种亢奋的苍白。
终于在去往拂风殿的路上赶上了煦王。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被煦王的“薄礼”惊呆了。
煦王见到她,并无惊讶。銮铃什么都不顾了似的,紧迫地盯着他,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煦王望见銮铃紧紧攥在手中的他所谓的“薄礼”,温淡的眸光一深:“你认识这画上的人?”
“画?呵呵。”銮铃抬手扬了扬被她攥得褶皱的照片,好笑道:“王爷见多识广,以为这是一幅画?”
銮铃现在急火攻心,照片,是啊,这煦王今日呈上金殿的竟然是一千多年以后她做李清歌时的照片!谁能想到呢,照片,銮铃忍不住要仰头长笑,纠结欲死了!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见銮铃如此反常,煦王愈加平静,只是心平气和地凝望着她。
“……呵,王爷说这是古墓里挖出来的……王爷还推测是我祖上某位萧氏的‘画像’……简直就是鬼话连篇!”銮铃愤愤地挥手,真的失去理智了,她是穿越到古代的,可她这两张照片是哪儿来的?
还有李珩口中所谓的这照片主人的“古墓”?连她李清歌的墓都穿越了?这世界也太荒诞了!
“王妃!”跟在煦王身后的流沙见銮铃对自己的主子屡次出言不逊,忍了几忍没忍住,忍不住出声提醒。倒是煦王手一抬,示意他不要出声。
恰此时竹也气喘吁吁跟上来。
流沙知道竹也不是好惹的,怕她在这儿添乱,于是朝竹递眼色。
竹没理他,仍气喘吁吁地望着銮铃和煦王。流沙以为竹没看到,就又向竹递了个眼色。竹喘了口气,挑眉道:“你干什么老是看我?”
“咳咳”,流沙尴尬地咳嗽,笑道:“竹姑娘,我看你挺累的,我带你去一旁休息片刻吧?”
“我不累。”
“……那有些事让王爷和你们王妃单独说吧,咱们在一旁不太合适。”流沙发誓他还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丫头,但他知道竹的厉害,也不敢怠慢,仍是好言好语的。
“哦,我家王妃没什么话不能让我听,没什么要瞒着我的,还是你到一旁避一避吧,我家王妃倒是指不定会忌讳你听到。”竹瞟了流沙一眼,没好气道。
“这……”流沙被噎的说不出话。
銮铃却仍呆呆望着李珩,望着他和李暖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惊悸惊痛,如果,如果这人真是李暖……如果他真的是李暖,銮铃的脚步又虚软了,原本的愤怒消退成一种软弱……然而又然而,如果他真是李暖,他骗了她这么久,竟骗了她这么久!
他骗她干什么?难道上一世骗她还不够吗?他为什么要这样突然地把这照片拿出来?两个人各自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出现交集纠缠不休,她现在自顾不暇,上一世的折磨还不够吗?
煦王见她身子不住颤抖,神色悲痛而恍惚,不由上前一步,想扶她一把。然而手还未触到銮铃的衣襟,有人已抢先一步扶住銮铃的胳膊,向他笑道:“王爷,铃儿想是受了刺激,你别和她计较。”
这人面容英俊,笑容清朗,却悄然向煦王递了眼色,李珩登时看见亦走过来的李墨兮。李墨兮面色平静,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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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銮铃苍白发冷的脸上却是惊疑。銮铃此刻才有些惊醒,看见扶她的人竟是萧悟,又吃了一惊:“你回来了?”
“还认得哥哥,够镇定!”萧悟一笑,不动声色拉着銮铃又退开两步,把李墨兮也围进他们的视线范围,才又道:“两位王爷,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不如就由在下向铃儿解释吧,我们多日没见,正有好多话要说。”
“也好。”煦王温然出声,他看一眼李墨兮,最后微笑望着萧悟和銮铃,“你们一家人该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回拂风殿。”
直到煦王飘逸的身影在日头下远去,萧悟才舒口气,看向李墨兮:“不如去你们思玄殿吧,好歹让铃儿休息一下。”萧悟本想让銮铃静静再向她解释,谁想得到銮铃竟坐也坐不下来,整个失魂落魄在那儿转悠,手里紧紧攥着那照片。
实话讲,谁都没想到銮铃会这么惊讶。李墨兮也没想到,她一贯是沉静内敛的。
“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在金陵南边的小郡酿城出土了一座古墓。”
拗不过銮铃,萧悟只得猛地灌完一口茶,开讲了。
这古墓也不知在地下埋了多少年,墓不大,里面并没有棺椁,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美的方盒,其中小盒上嵌着一幅画,这幅画引起了煦王的注意。
煦王对书画向来颇有研究,尤其是见到这画面如此细逼真,心下惊奇而喜欢,便开始临摹这种作画风格,两年来十八般武艺用尽,却始终不能全然模仿,画面和现实仍只是七八分像。
小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人被焚烧之后的骨灰。而那大盒子,里面便满满装了都是画像,还有一封书信。
这两年来,他们做了很多揣测,唯一可能相符的,便是今日在唐玄宗面前所说,可能是萧家某位先人去世之后埋葬于此。
只是最震惊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画上的人,和銮铃相貌一模一样。一颦一笑,都仿佛是銮铃出现在了江南。
“……不只这两张?”銮铃手指摩挲在那照片上,一阵接一阵地失神,李暖把她葬了,还埋了很多她的照片与她作伴?那封信呢?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萧悟见銮铃这样子,不由心疼:“这与你无关,都怪哥哥不好,把你掺和进来。”
他说着,看向一旁始终默不作声听着的李墨兮。李墨兮还是很有眼色的,见此便站起身:“你们聊,我出去走走。”见李墨兮走远了,萧悟才把凳子搬到銮铃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和煦王的事儿怪我多嘴。”
“那大盒子里不仅有你的画像,还有你和……煦王合在一起的画像。”
萧悟顿了顿,凝眉道:“这发现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煦王当日只是不明白为何会有他的画像在这古墓里,然而他以为这是巧合,因为那封信上说的很明白,这是一对夫妇。死者是妻子,夫君为怀念而把这些画留给她。”
銮铃双手冰凉,眼中不知不觉涌上泪来。
“我们都以为这是巧合,煦王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画上,终日研究画技……只是,他有时也会望着你的画像发呆,更临摹了你很多的画像……”
萧悟神色愈凝:“恰此时,你和墨兮闹崩的事传来,我见煦王又对画像中的你十分痴迷,便告诉他,这画中人和你很像。哥哥不否认自己的私心,是想把你带到江南来,哥哥知道若你嫁给煦王,并不比嫁给墨兮差……墨兮他心中终究有太多崎岖坎坷。”
“果然,煦王一直在暗中寻找这画中人,听到竟是你,铃儿,他欣喜若狂。但我也把你和墨兮的事告诉了他,不敢丝毫隐瞒。而他知道你心心念念着墨兮,便也没有着急来长安寻你。”萧悟轻叹一声:“前些日子接到墨兮和成婚的事,他才下定决心北上长安,想把你接回江南。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如此……这李珩真的不是李暖……怪不得这李珩见了她总是一副既熟悉又陌生的神情,尤其这古人,发现了这一段夫妻故事,还指不定以为是什么天降奇缘呢!
銮铃心下几许明白,她轻轻抬手擦了一把泪,哑声又问:“那信上说什么?”萧悟瞧见銮铃红红的眼睛,惊讶道:“铃儿,你为何哭了?”
銮铃吱唔着,却是外面一声通传:“太子妃到!”
有太子妃来了,萧悟自然停住了问话。见薛恬是找銮铃说私房话的,萧悟很识趣地就退出来了。尤其是刚刚他把李墨兮赶出去,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时隔三年,他和李墨兮之间毕竟有了隔阂。毕竟,当日是他甩手去了江南。毕竟现在的李墨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把他当成哥哥来信任的李墨兮。毕竟,李墨兮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堂堂王爷,不再是那个没有身份地位无依无靠的贵族小公子。毕竟物是人已非。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要淡定消化,慢慢理解,所以再三思量,决定让它字数少一点。
可能雷人,大家硬着头皮啊。
☆、第九十三章
薛恬拉銮铃去了木栏亭。
见銮铃反应若此,她自然知道这便是前世的銮铃,然而,那些前尘往事,那些不好的旧事……薛恬不知该叹息还是怎样。薛恬一时无语,只把那两张照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细细看,半响,才指着其中一张笑道:“铃儿,你当日看着可比现在强势多了。”
薛恬指的正是銮铃在她的豪华的办公室里拍得,穿一身高档套装,长发利落盘在脑后,露出一张自信而光夺目的脸,看着果然是很强势的女金领。
然而,强势,銮铃轻然笑了笑,她当时真傻呀,根本不知道李暖其实不喜欢她这样的强势。
“另一张倒是个幸福快乐的小女孩儿。”薛恬见銮铃伤心,便岔开话题。而另一张,她扎马尾,穿运动衣,手里还握着网球拍,满头大汗地站在碧绿平整的草地上。
“那是大三时拍的。”銮铃一笑,神色有些飘忽。
那天对她而言是生命里极重要的一天,时隔事隔这样久,她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阳光,那个高空湛蓝的秋日,那碧绿的草地,她心里的紧张和喜悦,还有期待。
风拂过她的发丝,都让她心里一惊一跳,不能平静。那是她第一次带李暖去见她爸爸,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见面,她希望他们彼此满意而喜欢,就像她深深爱着他们一样。爸爸见了李暖,那天什么都没说,她还以为沉默就是同意了,还傻傻地高兴,扯着李暖帮她拍照留念。
后来她才知道李暖那天是不高兴的,爸爸那天也是不高兴的。他们两个不太投缘,尤其爸爸不喜欢李暖。她追问了很久,她爸爸才吐口,语重心长:“清儿,他是很优秀,是个人才。然而他不能让爸爸放心地把你托付给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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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聪明,而你又太喜欢他。”
“他聪明不好吗?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好吗?”她辩驳。
“他太聪明,你就驾驭不了他。而你这样深地喜欢他,这样深地投入一份感情,终究会被伤害。”
“我从来没想过要驾驭李暖,爸爸,我只想嫁给他,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就这么漫无边际地回想着,銮铃摇头笑起,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青涩稚傻的时候,会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地疯狂一回。当然后果自负。薛恬微笑问:“这些照片引起了你上一世不高兴的事?”
“不高兴又怎么样?反正都已过去了。”在薛恬面前銮铃镇定多了,好歹让她明白她不是孤单的,让她明白她是被理解的。要不然淹没在那古人群里,古香古色古语古情,她怕真要崩溃了。
有一种憋闷地想要窒息的感觉。就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銮铃仰起脸深深吸一口秋日凉爽的空气,又是一个秋日,时空却错乱着。
她禁不住问薛恬:“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墓葬本应在一千年以后,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薛恬面上笑意一顿,倦倦在木栏亭中坐下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这世界这么大,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什么能发生,什么不能发生呢?发生了我们又能如何?”
“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你别伤心了。”薛恬又安慰。薛恬话音未落,菊花台不远处的大道上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哟,安将军,您这双眼往哪儿瞅呢?”
那大道上隐约是一小队侍卫,正押解一个膀阔腰圆满脸胡茬的粗壮大汉往光华殿的方向走。那大汉飘蓬般的头发胡髯里藏了一双深而阔的眼睛,此时正目不转睛盯着銮铃所在的方向。见銮铃看见了他,立即憨态可掬地笑了笑,很高兴地向銮铃弯腰行礼。
“哟,安将军,咱们快走吧!”那大汉身边负责带路的内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扯着他继续开路,满脸不屑地数落:“这些贵人也是你这种人能套近乎的?”
那大汉混不在意,跟着那内侍慢吞吞往前挪步,仍回头贪恋地看了銮铃一眼,才粗豪道:“我安禄山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这两位娘娘是天上的仙女么?”
“哟,你快别在这儿胡言乱语了,小心太子殿下听到把你的眼睛挖了去!”那内侍又心惊肉跳地瞪了那大汉一眼。
安禄山!
銮铃和薛恬惊了一惊,无声地对视一眼。这其貌不扬,看似粗陋憨厚的大汉,竟然就是他一手挑翻了大唐!
銮铃心神不宁地回到思玄殿,萧悟已去了拂风殿,她心里更烦,她还想问问她家里的事呢萧悟一下在家住了这么久,她真怕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倒是李墨兮淡淡道:“你哥哥说家里的事他已处理好了,让你放心。”
以她和李墨兮的交情,銮铃真没想到李墨兮会出言替她解惑,当下有几分受宠若惊,她不由说声:“多谢。”李墨兮这句话虽然平淡,却陡然让她放心不少。
李墨兮闻言沉默,把笔一搁,径自出去了。这两日两人疏离冷淡惯了,銮铃便也没在意。却是秋风吹进窗,卷动桌上的纸页翻动,“哗啦”一张被吹落在地。
銮铃走过去捡起,正要在桌上放好,却不妨被此张纸下面那张纸,准确的说是纸上那首词看得呆住。
李墨兮的笔力遒劲,字迹俊健孤峭,当然是练家子,那玄宗皇帝教出来的自然是非一般的。因而銮铃总觉得李墨兮不去当书法家可惜了。
只是这一刻,看到他这样大气冷硬的字迹写下这一首凄绵哀怨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白纸上黑字漂亮得体,自蕴含了一股与寻常不同的力道和深情,字字仿佛缠绵悱恻。銮铃只觉得她心里轰然轰然惊动,竟杵在那儿动弹不得,很久。
不远处的闻香水榭,听着寂寞的风声,李墨兮正出神地望着那水车,阳光下一道道虚弱的虹。
风立在他身后,低声道:“王爷,今日犯事的这平卢将军,确实是当日属下奉命调查‘范阳水案’中与忠王暗中联系的那个安禄山,属下觉得此人不可小觑。”
李墨兮静默着没有说话。风悄然往前伸脖子去探究李墨兮的神情,却不妨李墨兮凝眉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只消看他这次怎么活下去。”
风嘿嘿一笑不动声色缩回脖子:“原来王爷在听属下说话呢。属下还以为王爷的心只在王妃……”他及时打住,当然,是让李墨兮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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