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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缝阳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卢凝风

    “啊!”我心说,“糟了,那条蛇一定要去吃燕窝里刚孵出来的小燕儿吧?房梁上怎么会有蛇呢?”

    我瞅瞅这间破旧漏风的教室、残缺不全的窗户、大片墙皮已经剥落,暴露出墙上土坯与土坯之间的缝隙。那时的房屋,几乎全是靠事先拓好的泥坯垒成,这座学校也不例外,中间用泥土填缝,天长日久,墙皮剥落,再加上老鼠们在基脚处的盗洞,令整座学校变成了鼠类的乐园,数不清的鼠类在这里安家、生儿育女,甚至在上课期间都能看到一两只大胆的鼠类穿堂过室,消失在门后,引发我们的阵阵尖叫声。

    除了鼠类,院子里还有成群的麻雀停落在大树上,而在夜晚,则会栖息在教室的房檐下、坯缝里,这些地方是麻雀的乐园。而在房梁或屋顶处,则有燕子的巢穴依势而建,燕子双亲住在舒适的燕窝里,孕育着它们的燕宝宝。

    难怪蛇类宁愿放弃广阔无边的原野而选择这里了。有充足的鸟类和鼠类这种可口的小动物为食,即使是人类,也会乐不思蜀了吧?

    这是一条大胆的蛇,竟然吃腻了藏在地洞中的鼠类和栖在坯缝里的麻雀,还要朝房梁上的燕子下手了。此时,那窝燕子的宝宝刚出生不久,只披了一层黑黑的绒毛,尚镶着鹅黄的喙边。亏这条蛇想得到,也想来尝鲜了。

    那条蛇渐渐接近燕窝,被正在“叽叽”叫着的三只燕宝宝发现了,那条蛇放慢了速度,试图积蓄力量进攻,燕宝宝意识到外来的危险,纷纷止住了叫声缩回窝里。大蛇瞅准机会,靠近燕窝,将小而尖的蛇头栖在巢穴出口处,静静地伏下来,耐心地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不谙世事的燕宝宝以为危险已然过去,有只好事儿的燕宝宝小心地探出头来,此时,那条大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击,如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噗”一下张开大口咬住了那只燕宝宝的小脑袋,接着如弹簧一样迅速弹回来。可怜那只燕宝宝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大蛇吞在口中。它的两只小腿犹在挣扎着。

    那只大蛇伏在房梁上一动不动,只是死命咬住燕宝宝,等待它的窒息。

    “张小强,”讲台上响起张华老师的叫声,“你抬起头来干嘛呢?房梁上有什么宝贝?”

    我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去继续“读”课本。老师下意识望向房梁,但她的视线几乎垂直,并没发现什么,只看到房梁上落下几缕轻尘,纵然感到奇怪却很快释然了。风穿堂过户,扫落房梁上的灰尘是常有的事。老师继续讲课,我再次将视线投向那只燕窝和那条大蛇。

    小燕儿慢慢窒息了。大蛇轻轻放松身体,从喉管处蠕动着,开始吞咽那只小燕儿。不几分钟,大蛇的嘴巴外只剩小燕儿的两只小爪儿,接着又抖动几下,小爪儿消失了,小燕儿完全被吞下肚去。大蛇的前半部分鼓起了一个大包。

    接着,大蛇用同样的方法将另外两只小燕儿也吞下肚去。这时,燕妈妈衔了一只昆虫悄然飞进教室,发现那只大蛇时,它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勇敢地扑楞着翅膀向那条大蛇威吓着,想赶走它。其实,大蛇并不想呆在那儿,也并不害怕大燕儿,它懒洋洋地卧在那里,盯着手足无措的燕妈妈。

    燕妈妈无奈,瞅了个空当飞向自己的燕窝,当发现三只小燕儿踪迹全无后明白了一切。它瞅着大蛇凄惨地叫了两声,转身无奈地飞去了。

    “这只大燕儿怎么了?”张华老师忽然停下讲课,望着离去的燕妈妈自语道。她仍然没有看到发生的事。她继续讲课,我继续盯着那条大蛇。

    哥哥像我一样,也盯着那条大蛇,他坐在那里喃喃自语,有几句话被我听到了。

    “唉呀,吃饱的大蛇一会儿一定会从房梁上掉下来,砸到老师的讲桌上。”他说道。

    果然,那条大蛇回转身,蜿蜒向来路返去,不过,膨胀的肚腹令它很不得劲儿,在滑动中突然失去平衡,一时间没有攀住圆木,生生从上面掉落下来,“砰”一声巨响,砸在老师的讲桌上。

    张华老师先是一惊,凝神向那根绳子般的物体望去……“啊!”一声惨叫如鬼魅般在教室里穿行,震得我们耳膜生疼。她闭着眼睛、跺着脚、捂着耳朵在原地惨叫着。

    哥哥胆子大,在预示着大蛇掉落的瞬间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快速起身向讲台奔去,捡起角落里一根谁扔在那里的树枝冲向那条大蛇。大蛇被摔蒙了,迟迟没能清醒。哥哥冲到讲台前,大声对老师说:“张老师,不用怕,我来弄走大蛇!”然后他飞速挑起大蛇,“啪嗒”一声甩到了教室外面。

    张华老师睁开眼睛,看到了远离了自身的危险物,看到了哥哥,仿佛溺水的人蓦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扑上前去抱住了哥哥,放声大哭起来。




第2章 吴飞
    学校在吴奎家前面,我上学时不免碰到他,这次看到他拿着大扫帚清扫着大门口。

    “还有酒吗?再给我喝点儿?”我站在吴奎旁边问他。

    “小小孩儿家,别老想着喝酒!”吴奎抬头看见我,支起扫帚说。

    “那你上次怎么给我酒喝了?”我问吴奎。

    “上次是上次,以后没有了!”吴奎说。他刚说完,吴飞扎着小辫、背着书包从门洞里走了出来。她停了脚步,看了看我,眼神像他父亲手中的扫帚一样扫过我的全身,一言不发转身走掉了。这算是个招呼吗?她和我是同班同学,我的目光追着她,落在她那两只颤动的小辫上,不知不觉她“飞”远了。

    吴奎撇下我继续清扫门口,我感到没劲,也向学校挪去。

    闯进教室后,把书包猛摔在课桌上我就跑了出来,在院子里跟伙伴们嬉戏着。吴飞也跟一帮女孩子飞跑着,小辫在她头上欢快地跳舞。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响起来了,漂亮的张华老师倚在门口敲上课的铃铛。

    张华老师,是张祖舜的女儿,就是我育红班老师的女儿。她高高的、头发长长的、皮肤白皙、身材匀称、性情温和,仿佛城里人,根本不属于这里。她站在一堆穿着破烂的孩子们中间,仿佛鹤立鸡群。

    “上课了,孩子们!”她的声音甜美温柔,蕴含着使人服从的力量,我们一窝蜂向教室挤去,有的还摔倒了。不一会儿大家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认真听她讲课。和张华老师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张老师有事离开了,临走前安排班长窦燕儿维持纪律。她是女生,比我们大两岁,所以被委任为班长。老师刚一离开,窦燕儿就悄悄跟到门前向外张望着。当确定张华老师拐过墙角消失不见时,她“嗖嗖”地返回来大叫着:“老师走了!”

    教室里马上沸腾了,有人将作业本扔上了天空,有人用铅笔敲着桌子,同学们你戳我一下,我回你一拳,大笑嬉闹起来,简直像煮开了一锅米豆粥。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有人挥舞着手臂站在凳子上喊着,大家循声望去,正是班长窦燕儿,她喊完后叉着双臂高傲地望着大家,使大家不得不沉默下来,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她。不过两秒钟,见没动静,教室里再次沸腾起来。

    “叫你们静一静,要不然吴飞就不为我们表演跳舞了!”窦燕儿再次大喊着。

    “什么?”大家遽然沉默了,仰起头望着窦燕儿,张着嘴巴傻在那里。这下窦燕儿满意了,用手一指吴飞道:“吴飞,表演开始!”

    在大家惊奇的目光下,吴飞从容地跨上长凳,腰板挺得直直的,像个小***。

    “班长,给大家讲讲规则,我才开始!”吴飞对窦燕儿说。

    “好,在吴飞跳舞之前,我先说一下规则,否则她就不跳了……规则就一个,那就是,不允许张小强看。”窦燕说完后,站在凳子上扫视着大家,大家的目光像一根根针却都扎向了我,我尴尬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看?”我问吴飞。

    “因为你是个酒鬼!我最讨厌酒鬼!”吴飞大声说。我很无奈,有点后悔在吴奎家喝酒了,更不该在上学的路上跟吴奎讨酒喝。但我不服。

    “张天津也喝酒,为什么你让他看?”我抗议道。所有人的目光又刺向了张天津。

    “张小强,你……”张天津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我承认我有点卑鄙,就低下头去。

    “张天津即使喝酒也是跟你学的。”吴飞对我说。张天津听完后得意地晃晃脑袋没再说话,但我发现他笑了起来。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我为了掩饰尴尬,趴在桌子上闭了眼睛装睡。吴飞的表演开始了,只听“砰”的一声,应该是她跳到了课桌上,边唱边跳表演起来,唱的是《达坂城的姑娘》。

    这首歌节奏明快、旋律优美,听得我很惬意,我想吴飞一定跳得棒极了,因为教室里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鼓掌节拍声,和她的鞋底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的声音。可惜我不能看,为此感到遗憾,不过我并不怨她,谁让我喝酒了呢。

    吴飞的表演结束了,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掌声稀落了许多后,我才重新抬起头来。这时,张华老师走进了教室。

    过了一会儿,天突然黑了下来,越来越黑,几乎看不到书上的文字。张华老师走出门去望向天空,“啊,阴天了,看样子要下大雨。”她回来后紧张地说。接着,从东南方向涌上来一大片乌云,乌云翻滚着,越聚越厚,越聚越厚,仿佛合拢的巨口,很快把整个村庄包裹了。

    仿佛夜晚来临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我睁着眼睛惊恐地望着外面,有失明的感觉。靠窗的同学扒在窗子上向外面望,大叫着。忽然,一阵狂风骤起,从胡同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过来,裹挟着飞沙走石,怒吼着从门口和窗口撞进教室。

    张华老师“哎哟”一声退进教室内,几个同学扑倒在地上尖叫不止,教室里的课本和本子飞舞着,纷纷卷向空中又落向地面。其他高年级的几个同学兴奋地冲到院子里,仰天大叫着,犹如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乌云和狂风给了他们刺激,却给了我恐惧。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狂风,也未见过这么黑暗的白天,就像世界末日一样令人不明所以,似乎唯有被动地等待被裁决。几阵狂风过后,大雨突然从浓重的乌云里倾泻而下,砸向地面,啪啪作响。我从人缝里仍能看到一只高年级的“海燕”在院子里向天呼喊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突然,一些玻璃球大小的东西从天空中砸落下来,击起地面的沙土扬起朵朵烟尘,只见那只“海燕”尖叫了几声跑回教室,院子里再无他人了。

    更多的“玻璃球”从天空砸落下来,带着赴汤蹈火般的慷慨。而且“玻璃球”越来越大了,最大的有鸡蛋那么大,在院子里胡乱翻滚着,有几只敲破玻璃窗落到教室里。

    “大家快躲开!是冰雹!”张华老师失态地嚷着,与之前的城市气质判若两人。

    有几个同学冒险捡起了滚进教室里的冰雹,兴奋地尖叫着。毕竟,在大雨里看到冰球并不常有。有人把冰雹放到嘴巴里好奇地吮吸着。我也捡了一只,放在手里端详,那冰球是半透明的,凉丝丝的,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完了,庄稼全完了。”张华老师叹道。

    我们却把玩着手中的冰球兴奋地笑闹着,慌乱中,吴飞将一只冰球突然塞入我的衣领中。我大叫着转身望去,只见她笑着向后退去,样子乖巧可爱,让人不忍去打她。



第3章 打架和挤暖
    我们一年级的教室在最西头,依次向东,其他四间屋分别是二、三、四、五年级。老师的办公室在对面的大南屋。

    四、五年级的孩子要大很多,不仅高大,也很健壮,在我眼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见到我们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偶尔丢个鄙夷的眼神算是客气。

    一次下课期间,我们听到四年级教室里传来吵嚷的声音,接着打骂声传来。

    “妈逼!”

    “你妈逼!”

    “嘭嘭嘭嘭……”

    有一只长条凳从窗户里飞了出来。我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望着,求神一样望着老师的办公室。很奇怪,办公室没有任何动静,老师都不在,许是自习课的原因,不知忙啥去了。四年级教室里的吼声和打架声越来越大,像是一场灾难。

    持续了好长时间后,声音稍微平复了一些,我们悄悄凑上前去向门缝里张望,有些高个儿同学踮着脚尖扒着窗子看着。

    屋子里已没有打斗的场面了,吵吵嚷嚷着明显分成两拨人,每拨分别扯住一个男孩子。两个男孩子仇人似地对望着,谁也不服谁,鼻孔里淌下的鲜血滴落到胸前的衣服上。教室里桌子和凳子东倒西歪一片狼籍。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书籍,沾着血被腰斩了,生生被撕成两半儿。

    “他们以后要怎么看书呢?”我天真地想。我不理解,他们之间打架为什么这么残酷。“书都没了,老师还给发吗?他们自己粘起来能用吗?”我想着。

    老师终于来了,走进教室问明了情况,捏着成为两半儿的课本狠狠地摔在他们脸上,大声批评了他们,然后派人“押”送他们回家。两个男孩子衣服也撕破了,脸也肿了,满脸是血,分别被几个男孩子簇拥着回家了。

    其中有个男孩子脚部稍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他长长的头发盖住眼睛,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叫张朋君。另一个身体壮实,留着齐头的短发,他叫吴大店。

    他们之间的打架深深震撼了我。我见过父母之间的打架,我们多半是吵嘴,父亲最多翻折母亲一个“小烧鸡”,把她的胳膊拧在背后,羞辱性地问她“到底服不服”,可没见过血。我生性胆小懦弱,从不敢想象这种残酷的打架会落到我身上。“以后可千万别打架!”我在心里强调着。

    他们为什么要打架?难道是因为快要过年而引起的兴奋感作祟?

    的确,快过年了,学校就要放寒假,这段时间孩子们表现得格外兴奋,每天都计算着放假的天数。

    “还有二十天就过年了!”有一天,老师下课走后,窦峰在我身后大叫着。

    “哦。”张金亮附和着,将手中的课本扔到空中,仰天叫着,谁知课本落下来直直砸到他的脸上,大家哄堂大笑,张金亮尴尬地傻乐着。大家一窝蜂涌出教室。几个女孩子被挤在门框上,挤哭了,但是谁也不管谁。那几个女孩子白眼睛多,黑眼睛少,恨恨地瞪着挤她们的男孩子,尽管她们知道无济于事。

    大家拥到最西边,在紧挨着我们教室的断墙角落里晒太阳。天气嘎嘎得冷,呼气时团团白雾在脸旁围绕着。每个孩子都戴着棉帽,穿着棉衣棉裤,有的摞着补丁,大家都将手插在棉袄袖筒里,一个个像乞丐似的。

    太阳半明半暗,发出微弱的光芒。几个孩子缩在墙角那里,慵懒地呆着,躲避着倏忽而过的冷风。

    “来啊,挤暖啊!”有人叫着。我抬头一看,看见不少人向那个墙角挤去。大家你撞着我,我撞着你,哈哈大笑着。

    听到笑声,高年级的几个人,吴大店、张朋君、郭宾、梁涛等也走了过来。我们那些高大的、走路一晃三摇的同学非常害怕,一哄而散。接着,张朋君猛然一推,将郭宾推到墙角里,“挤啊!”他大叫着,接着吴大店、梁涛也猛然挤了上来,紧挨着张朋君狠狠地挤着。

    两天前吴大店和张朋君还刚刚打过架,现在估计已经合好了。在挤的过程中,他们两个合作默契,笑得最响。

    听到笑声的号召,大量的高年级学生飞速跑来加入到“挤暖”的队伍中。郭宾躲避着,有人冲得太快,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到墙壁上,痛苦地嚎叫着。我们小孩子也受到感染,陆续加入到“挤暖”的队伍里。这种游戏真令人开心。不一会儿,教室的那片墙被棉裤棉袄磨得通亮。

    大家挤得气喘吁吁,冒了汗,有人的棉帽也被挤掉了,额头上的热汗蒸腾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忽然,听到“哧”一声响,接着有人用哭腔喊道:“都他妈别挤了,我的袄被撕烂了!”

    大家停止了“挤暖”循声望去。只见郭宾哭丧着脸,捏着耷拉着的一片衣角骂着:“你们看看!挤暖挤暖,谁把我棉袄给撕烂了,都露绒了!”

    我们看去,果然,他的棉袄被撕开一个口子,露着白花花的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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