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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缝阳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卢凝风

    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我敢肯定,他们中有人一定羡慕得要死,想成为那只巨狗。

    “闪开闪开。”有人在背后嚷嚷着,并扒拉着我们的肩膀,我们不满地向后看,发现又是光棍汉张英建,这次他两手空空,并没抓一条大棒子过来。张英建挤到了前面,脸上带着丰富的表情观看着。

    “张英建,快,找跟大棒子来!”有人发现了人群中的张英建,向他提议着。

    但张英建没有动,只是看了看向他提议的男子,撇了撇嘴。他又看了看猛烈攻击着的“大将军”,望了望胡同里张寿堂门口的方向,默默地分开人群,离开了。

    “这小子卵蛋怂了!”有人叫嚷着,接着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大将军”已经从母狗身上翻下来,雄壮傲慢地拖着匍匐在地“嗷嗷”直叫的母狗分开人群向外走去,在街上轻松地踱步,带着征服后的胜利姿态,仿佛在野蛮的征伐时代里夺得王位的王者。

    它拖着那只精疲力尽的母狗招摇过街,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和武力。它拖着母狗,母狗屈辱着,仿佛在旧时代被押解着的一个犯罪的女子。“大将军”的表情太过兴奋了,仿佛叫嚣着:“看,我身后的这位女子,她就是那个可耻的罪犯!”

    村子里更远的地方我没见到,至少在我们村西部的那一片领土里,“大将军”把所有的母狗都变成了它的“宠妃”。三天两头人们发现它在大街上“征伐”着其他公狗,霸占着所有母狗。随着形势的发展,他越来越骄傲了,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又咬伤了几位村民,村子里民怨沸腾。

    最后,张寿常也觉得照这样下去不行了,倒不是因为他的“大将军”咬人,而是因为他怕有一天自己作为主人的权力也要受到它的挑战。于是,他觉得是时候敲打敲打一下他的“大将军”了。

    他把“大将军”叫到身边,爱抚着他的鬣毛,想让它乖乖地蹲在那里,但是“大将军”显然过于兴奋,它焦躁地摆动着身体,不明白主人的意图。主人于是把它摁在地上,示意他不要再动。但是“大将军”却倔强地站了起来,继续摇晃着,主人怒了。

    这还了得!他脸色铁青,从墙上摘下了他的牛皮鞭子,在手掌心里挽了个扣儿,“蹲下!”他命令着“大将军”。“大将军”依然无动于衷。

    “啪!”一声犀利的鞭响在院子里回荡着,“大将军”蹦起老高,惨叫了一声。“蹲下!”主人又要举鞭。说时迟那时快,“大将军”猛然蹿起来,张开巨口咬住了主人的脚踝,猛然一下把主人掀翻在地,然后从门洞里飞快地逃走了。

    “妈的!反了反了!”主人捂着流血的脚脖子喊着。

    几天后,张寿堂原谅了“大将军”,重新抚慰着它的鬣毛,一手却将一个活扣轻轻套在了它的脖子上,让他的大儿子张金亮将绳子的另一头搭在一根横着的铁杆上。他觉得套紧之后,猛然起身,一声怒吼,爷俩拽直了缆索的另一头儿。

    随着“哗哗”的响动和撕心裂肺的哀嚎,“大将军”直挺挺被吊在了半空。十分钟后,它放弃了挣扎。二儿子张金明提着一把雪亮的尖刀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第14章 奇葩学生
    学校里有三位奇葩学生,邓福梅、吴小店、张顾军。前一位是女生,后两位是男生。

    邓福梅是从王家村转学来的。那个年头,大家的生活都不好,大多数人靠吃窝头和咸菜度日。有勤劳者在地里种植白萝卜,深秋后采收,放入地窖存储,到冬天大雪封田时取出食用,营养又健康。不过,白萝卜虽好,却有一个毛病,人吃多了喜欢打屁。

    或许邓福梅家吃多白萝卜的原因,她特别喜欢打屁,在课堂上或下课嬉闹时,屁股下蓦然“崩”出一个屁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或许是年龄小的原因,邓福梅不拘小节,在打屁时不刻意隐瞒,反而以逗人发笑为荣,惹得大家十分讨厌她。久而久之,人们称她为“屁腚子”,以与她为伍为耻。

    后来,邓福梅慢慢成长着,懂得了自尊自爱,可是她“屁腚子”的称号却永远磨灭不了了。邓福梅性格开朗,做事大大咧咧,越是这样,人们越是讨厌她。后来,女大十八变,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凹凸有致,人们依然不喜欢她,她俏丽的脸庞因她粗野的动作和不雅的称号而变得丑恶了。

    恨屋及乌,实在是人类的劣根性。

    后来,张朋君考上了国内知名的大学,却因为腿疾没被录取,待业在家,媒婆也不愿登门。后来,邓福梅家托人来他家提亲,竟被张朋君一口回绝。

    “这不是污辱我嘛!她是个声名狼藉的‘屁腚子’!”张朋君直言不讳,将媒婆撅了个对头弯。媒婆好说歹说,父母劝他考虑考虑,张朋君却执意不从,大声道:“呸!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会找她!”

    最后,媒婆无奈,撇着嘴巴瞅瞅张朋君那条残疾的左腿,摇头叹息着离开了。“要饭的还嫌窝头凉!”她逢人便张扬着。

    名声,无异于人类的一张名片,倘若印得不好,满盘皆输。

    吴小店与吴大店是亲哥俩,吴小店继承了他爹吴军的结巴,说话拉空,半天挂不上档,常常遭到众人的耻笑。孩子们都愿意欺负他,因为跟他对骂中,他常常讨不到任何便宜。在众人的嘲笑中,吴小店顽强地活了下来,纵然学习不好,但头脑灵活,继承了他爹结巴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爹的口才,语言富有逻辑,说理性强,常常语出惊人,驳得众人哑口无言。

    因为学习不好,他连连留级,虽比我大三岁,仍然跟我同班同学。有一天下课后,吴小店耍了半天挂不上档的嘴皮子,将大家驳倒后兴奋地出去玩耍了。我坐在桌子旁,将两截断掉的尺子堆叠着玩耍,想起了常常听到的村民们对吴小店的评价:“这个吴小店儿啊,虽然理道儿强,但学习太差劲了,你看都留了几级了!理道儿强能当饭吃吗!”于是我不由脱口而出自言自语道:“唉,这个吴小店儿啊,嘴皮子再好,学习根本不顶用啊,光一年级还留了好几回,直接赶不上我啊。”

    说出这句话后,我并没在意,沉浸在自我认知良好的世界里,却被我的同桌窦燕儿听去了,她把嘴巴一撇没吱声,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张顾军比我大五岁,十四岁了还在上三年级,一张脸长得仿佛一只大冬瓜,既大又长,大大的眼袋,长长的头发,人称“老佛爷”。他学习比吴小店还差,是有名的“留级大王”。“学习无用”是他的座佑铭。他的父亲张英全一生嗜酒,会干建筑活,替人修房子盖屋,是村里的能人。

    “读书有啥用!”他父亲常常为他灌输这句话。于是,张顾军学习不好也心安理得了,并以此来反驳老师们,老师们拿他根本没办法。的确,他的家庭在村子里是数得着的,他也很快乐,每天乐呵呵的。

    据说,张顾军这个名字,是张英全一个会识文断字的朋友给起的,大约是以民国时期的“顾维钧”为榜样,为他起名“张顾钧”,后来不知怎么的,写着写着就成了“张顾军”。

    这三个奇葩在学校里红极一时,成为老师们谈论的焦点,也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甜点”。

    那天,因为一块橡皮摆放的位置不对,我跟同桌窦燕儿打了起来,一阵猛烈的厮杀后,我们坐在两边喘气儿,盘点一下战斗,谁也没占到便宜。武斗不成,转成文斗,这时窦燕儿平复了呼吸,两只手在桌子上堆叠着,语气里带着刺儿说:“哼,有人不嫌害臊!那天,那人两手摆弄着一只断尺子,说着别人的坏话,说什么‘唉,这个吴小店儿啊,嘴皮子再好,学习根本不顶用啊,光一年级还留了好几回,直接赶不上我啊’”

    我得承认,她记得可真清楚,一句话都没落下。不过听到一半儿我脸就红了,恨不能找只砖缝钻进去。我这才意识到,沉浸在无知的自我感觉良好里是多么幼稚,多么可怕。她刺痛了我,但我无言以对,自己的悔恨把自己打垮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跟她打架了。我有自尊,害怕自己也会成为学校的奇葩。

    半年后,学校里来了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叫章彬,长得眉清目秀的。每次做课间操时,他都在队伍中穿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地查看着。

    我不仅无知,还很调皮,常常在做“踢腿运动”时将脚伸上前方,踢中站在前面张天津的屁股,张天津转过身来嬉笑着,队伍就乱了。章彬老师从我身后悄悄地摸上来,以他那鹰隼般的眼神示意我不要再犯错。我为了表示我并非故意踢张天津,而只是不小心踢到张天津而已,于是动作比较夸张,企图瞒过章彬老师。

    “你再试一次!”尽管我隐藏得那么好,老师还是看出来了,他站在我的背后,指着我的腿命令我。于是我又夸张地踢出一腿,身体严重后仰着。

    就在我企图恢复站立时,背后的章彬老师却突然发力,一手按着我的腰部,一手拢着我的脖子,把我掀翻在地。同学们都偷笑了起来,我感觉到很突然,很惊讶,也很沮丧。

    我觉得,章彬老师应该给我思想上的教育,而不是肢体上的冲突。他那么做,是不对的。张天津转过头对我笑了起来,他的笑不怀好意,让我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奇葩。



第15章 孩子的世界
    “孩子是从哪来的?”凑在一块时,我们小孩子悄悄讨论起这个问题,讨论到最后,大家的看法层出不穷,但都是道听途说,谁也给不出确切答案,有一次实在困惑了,就去问母亲。

    “孩子是捡来的,从荒坡的大荆条底下。”母亲神秘地告诉我。我对这个答案颇为相信,但她回答这个问题的表情却令人生疑。

    “我也是从大荆条底下捡来的吗?”我问。

    “当然了。任何孩子都是从那捡来的。”

    “我是从哪来的?”张天津问他的母亲。

    “你呀,是被我捡来的……在哪捡来的?当然是在荒坡外的草丛里。”张天津的母亲如是说。于是,张天津兴冲冲跑来告诉我孩子来源的“真正”答案。之后,张北京、张洪海和窦峰却分别告诉我,他是被父亲在井台边捡来的;他是被母亲在湾边洗衣服时发现的;他则是在后院的一堵断墙边抱来的。

    “可是谁把孩子放那的呢?”答案并不唯一,所以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暗自揣测,父母的话都是骗人的,孩子真有可能是从人们的肚脐眼里冒出来的。可是,肚脐眼上并没开口啊!

    这时,我们胡同南头的张建国家又添了一个小女儿。喜事传出来后,大家纷纷赶去祝贺,张水云听到风声也急忙赶去了。张建国正在那里炒沙土。他把沙土放在炒锅里,蹲在炉子上,拿一只小铲翻炒着。不一会儿,沙土在熊熊炉火的煎熬下冒起了泡泡,泡泡破裂后,从只只孔眼里喷出一撮撮细微的烟尘。

    “准备帮莎莎换土!”张建国大声对侍弄着孩子的老婆说。她的老婆,也就是张海涛的母亲,莎莎就是她手中摆弄着的女婴。

    “好嘞!”她爽朗地应着,轻轻解开婴儿的肩带,将一个光着屁股、溜光水滑的宝宝从土裤里提了出来。“土裤”,是农家人为婴孩量身定制的单腿“裤子”,就是一只小口袋,在开口的一端缝上两道肩带,装上炒热的沙土,将孩子放入再系上肩带。孩子露着小脑袋,在温暖的沙土里兴奋地扭动着,发出“咿咿呀呀”愉悦的叫声。

    “土裤”,应当是古老而实用的发明。细细的沙土不仅有益皮肤的健康,而且能够快速吸收尿液和便便的水分,时刻保持婴儿皮肤的干爽。

    此时,张莎莎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嫂子(她和我平辈),抱着那个小宝贝,腾出右手在她全身上下一划拉,她身上的沙土沫沫都从细腻柔软的汗毛间抖落下来,又干又爽。小宝贝兴奋地张着嘴巴,小腿蹬挠着。

    张建国早将沙土锅端离炉子,放在地上凉着。他走过去,拿起土裤翻看着,将里面湿漉漉的便便连同部分沙土清除出来,撇入炉子旁边,将剩余的干沙土倒入储存的沙土堆里。将空空的土裤拍打干净。这时锅里的沙土凉好了,插入手掌试起来温度刚好合适,于是他将沙土悉数倒入土裤中。

    提着土裤回到婴儿旁,将土裤平铺在大炕上,顺势接过老婆手中的莎莎,将她轻轻放入土裤里并系上肩带。小莎莎感受到那种温暖和舒适,扬着小胳膊小腿儿快乐地舞蹈着,仿佛在土裤里暗藏了五、六只调皮的小狗崽儿。

    张水云看呆了。

    “水云啊,你也稀罕这小宝贝吗?”嫂子问张水云。

    “喜欢!”张水云眼睛里带着无数闪光的小钩子,盯着婴儿,坚定地回答道。

    “既然喜欢,那你也让你爹快去抱一个!”嫂子逗弄着水云儿。

    “抱一个?咋抱一个?上哪去抱一个呀?”张水云盯着手舞足蹈的莎莎,漫无目的地自语着。

    “看见没?莎莎就是我从大荆条底下抱来的……西坡地里,最高最粗最密的荆条底下就有。”

    “啊!那我爹怎么就没抱着呢?”

    “你爹太懒了……抱孩子得早早的,太阳最好没出来前,天黑蒙蒙的,西坡里露水遍地,那时候去抱最好……否则就晚了,即使有也让别人抱走了。”

    听到这里,张水云轻轻叹了口气,失落地转身回家,心里面默默埋怨着她爹。回到家后,她啥都没说,草草吃了几口饭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天黑乎乎的,张水云就醒了。她看看窗外,听到远处传来一两声模糊的鸡鸣。她一骨碌爬起来,扑到她爹的胸口。张英克蓦然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眼前一片黑影扑天盖地而来,吓得他大叫起来。“啊!”

    “嘘!”张水云示意她不要出声。

    “水云啊,你干什么?”张英克问,“这一惊一乍的,三魂让你吓掉了一对半。”张水云将嘴巴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着话。

    “爹,你赶快起来,趁天还没亮,去西坡那棵最高最粗最密的大荆条底下,抱一个孩子回来,我要个小弟弟!”张水云兴奋地说。

    “什么!”张英克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谁跟你说的这事……哪有这种好事!”

    “别管谁说的了,让你快去你就快去吧!去晚了,孩子都让他们抱走了!”张水云嘟着嘴巴,显然生气了。

    “我不去!”张英克说。

    “爹,就跟人家说的,你就是个大懒蛋,怪不得我没有小弟弟呢!呜呜呜……”张水云一甩手哭起来。张英克只有俩女儿,最疼孩子们,没办法,一百个不情愿地起床了。张水云也赶快穿衣起床,跟在父亲身后。

    天尚未亮,黑乎乎的,张英克叹了口气,扛着一只镢头,打开大门,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你倒是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张水云催促着,“我在家等着啊!”张英克消失在夜幕里。

    天色大亮时,张英克一脸疲惫和失落空着手回来了,张水云赶忙迎上前去。“孩子呢?”她问。

    “没有捡到,或许晚了……或许今天就根本没有。”张英克嗫嚅着。

    “我早就知道你办不了事儿!”张水云既失落又生气,狠狠地坐在饭桌旁,嘟着嘴巴,早饭也不吃了。



第16章 空酒瓶换糖酥棍
    看着张金亮和张金明经常拿着手中稀奇古怪的玩具向我们炫耀时,我既妒忌又愤恨。妒忌他俩有个能出外收酒瓶的爸爸,愤恨自己的爸爸是个游手好闲偏偏又自命不凡的爸爸。

    “爸爸,你咋不出去收酒瓶呢?”我忍不住问父亲。

    不几天后,爸爸突然神秘地对我说:“小强,咱们也做买卖去,带上你走乡串户,你去不去?”

    “去收酒瓶?”我几乎跳了起来,但我是个内敛的孩子,既不会手舞足蹈,也不会欢呼雀跃,压住了心底的喜悦,不仅没跳起来,还淡淡地问。不过这个消息太过振奋,把我小小的脑袋震晕了。

    “我们不是单纯的收酒瓶,我们拿糖酥棍换酒瓶。”

    “糖酥棍?”听到这里,我更惊讶了。因为“糖酥棍”是我很喜欢吃的一种食品,偶尔吃过一两次,是有人下乡来卖的,也可以拿空酒瓶换。我记得有一次从鸡窝的泥土里抠出一只酒瓶,凑上另外几只酒瓶才换了两根糖酥棍,都没吃够。因此,听到“糖酥棍”这三个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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