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阳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卢凝风
一个多月后,就很少见窦峰出来玩了,我们去找他,发现他帮家里人在摘蘑菇。
之后有人传言,窦峰家的蘑菇在市场上能卖到5毛钱一斤。今年他家的蘑菇长势非常好,产了几乎万把斤蘑菇,这样算来要收获五千多块钱。听到这些之后,我回到家问了母亲我们家能挣多少钱,母亲算来算去说大约二百块钱吧。那时我不识数字,但两者相比之下多少也令我咂舌。
相对于我们家来说,窦峰家他们简直是富翁!
我自叹不如!每每想到这些,都有钻心的疼痛感,倒不是嫉妒他们,而是在恼恨自己家的无能。
第59章 搞研究
躲避了去窦峰家帮忙,并在胡同里见到张天津之后,我俩看似随意地走着,却下意识地离窦峰家越来越远。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大树旁,我抬头望望如伞盖的一大片绿荫,茫然无措。
“天津,要不咱们爬树玩吧!”我望着空中的树影说。我说完后,透过眼角的余光发现张天津下意识地撩起了自己的衣服,看肚皮上那个鲜明的疤瘌。他那天,挂在树上如一只死狗哀嚎的样子,到现在还萦绕在我的眼前。
“没劲!”他说,“爬上去也没女生看,今天又不上学。”
“你是不敢了吧!”我仍然望着树顶说,“即使没有学校的女生看,还可以躲在树叶里看吴奎家的两个闺女儿。”
张天津摸着肚皮上的疤瘌迟疑着。这时只见吴奎从胡同里走了过来。瞬间我怀疑他听到了我跟张天津的对话。因为吴奎仿佛早就知道我们站在树下,眼神正对着我们的方向。
“怎么!又想爬树?还想再被挂在树上一次啊!”吴奎大声说,“上次像死狗一样挂在树上,这么快就忘了?”
张天津吐了一下舌头,急忙低头溜走了。随后我也低头溜走了,因为我看到了吴飞正跟在吴奎后面,两只眼珠子瞪着这里,像是跟我有仇。“等等我呀,张天津。”我叫着,然后跟张天津一块儿消失了。我们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到我家门前时,张天津依然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你去哪?”我问。“没劲啊!我回家拉屎拉尿!”他说,“要不拉到裤里了。”他急急走着,一幅快憋不住了的样子。
“噫!吃才!造粪的机器!”我讥讽着他,并冲着他的背影喊着,“你就不能暂时在我家解决一下?”
“不行!”张天津头也不回地说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爸爸告诉我的。”说完,他越走越快,倏地拐进他家院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的视野里突然空阔了,因此感到百无聊赖,孤独落寞。站在那里呆了好久才转回家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帮忙呢,至少可以看到窦玫、窦香和窦真漂亮的脸蛋儿!”我想。
当坐在大炕沿上发呆时,我的眼光瞄向了窗台上的一只闹钟。那闹钟是新买的,自从父亲去木材厂工作,赚了几个糊口的小钱儿,竟能挤出一部分来购买了这只闹钟。看到它,我想到父辈们谈论的张朋君、张洪广等比我们大四五岁的一批男孩子,是多么善于钻研,有多么强的动手能力,他们不仅能将钟表或收音机拆装自如,而且还能手工制作简易的收音机。
想到这里,我的心也刺痒起来,我绝不输于他们,我这样认为。于是,找了一只螺丝刀,配合着铁片等工具,我走向了那只无辜的闹钟。
很快,那只闹钟被我细心地拆解了。为了表明自己强大的拆装能力,我一拆到底,大到表壳,小到每一只齿轮。当拆解完成,我还故意把各个零件打乱了顺序,混合在一起。看着最小化后的零部件,我满意地拍了拍手。喝口水后,再次来到零件前,准备重新组装。
可是,面对那些细到不能再细的零件,我彻底傻眼了,完全不记得哪个零件该在哪个位置,一切全乱套了。那时,我才了解了自己的能力到底如何。这部崭新的闹钟,最后就这样成了一堆废铁。当然也不全是,有几只齿轮让我做了聊以打发时间的陀螺。
父亲回家后,望着那一堆废铁和我那双惊恐的眼神,啥也没说,只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打我。他还是原谅我了。可我觉得愧疚。我知道,那只闹钟是父亲花了好多天工作才赚来的。
还好,我也原谅了自己。因为,我真是奔着搞钻研的科学态度来对待这次拆装的。
后来,我为了一雪前耻,又将家里的那部收音机拆掉了。这次,我发誓仍然拆散它,再完整把它装起来,来充分证明自己是有科学钻研能力的。可是,不出所料,那部收音机又成了一堆废铁。
母亲为此埋怨了好多年。父亲依然没有揍我。我不知道为何他没揍我,我觉得他揍我有充分的理由,别人家的父亲都是这么做的。声音大了要揍,敢于反驳大人的言论要揍,私自出去玩耍要揍,吃饭吃不干净碗底也要揍。父亲没揍我,我虽然感到庆幸,也感到不安。这令我更愧疚了。我不仅对不起收音机和闹钟,也对不起父亲。
姐姐却严厉地批评了我,因为她每天傍晚要用收音机听《小喇叭》。我拆掉收音机后,她再也不能听《小喇叭》了。《小喇叭》是她最喜欢的广播节目。
“你还搞什么科学钻研,你长成科学钻研那样了吗!”姐姐批评我道,见我辩驳她她更生气了,“既然你那么愿意搞钻研,你干脆把自己也拆解了算了,看看到底最后能不能再把自己组装起来。”
我当然不干,也当然不能。但我不服。我又不是调皮,我是在搞科学钻研,这与张天津把别人送给他老爸的一双军靴剪开了,看里到底有没有钢板有本质的区别。我是在搞研究,他是在搞破坏。暂时的失败并不代表永远不成功。爱迪生是这么做的,牛顿也是这么做的。我没错!
姐姐只好每天跑到张燕儿或张洪美家去蹭广播。
其实我也想去,因为我也特别喜欢听《小喇叭》,其实,搞科学钻研这个想法,就是受到了这个节目的主要影响。但为了面子,我忍痛割爱,没去蹭广播。只是,我多么希望父亲能再买一台收音机啊。
两个月后,父亲下班回家,脸上带着笑,神神秘秘的,我意识到有好事发生。只见他抱着一只鱼鳞袋儿,似乎裹着一件东西,抱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那东西就会飞走。然后他瞅了瞅屋子里,只见到了我。“你姐姐呢?”他问。
“她出去了,去张洪美家听广播了,”我说,“回来还早呢。”听到父亲只问姐姐在不在,我有点失望。父亲笑了笑,他拉起了我的手,把我拖到大坑沿边,让我站定,然后轻轻地放下了那只鱼鳞袋儿,慢慢地分开袋口儿,慢慢地慢慢地,最后从里面露出一只崭新的收音机。
“啊!”我惊叫了起来也跳了起来。我的喜悦之情是难以言表的。
“还愣着干嘛!”父亲说,“还不快去张洪美家叫你姐姐!”话音未落,我已弹了出去,飞奔向张洪美家。姐姐脸色通红,兴奋地抓着我的手跑回家来,看到了摆放在炕沿上的那部崭新的收音机。收音机虽然不大,长得并不英俊,但是我和姐姐还是跑上前去,把它抱在怀里,转了几圈之后,再次放到炕沿上,轻轻地拧开了按钮,慢慢地调试着。
“小喇叭广播完了,小朋友们再见!”收音机里终于传出熟悉的旋律。虽然只听到了《小喇叭》的尾声,但我们真是高兴极了。
“别再拆掉它了。”父亲对沉浸在兴奋中的我嘱咐道。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把收音机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60章 求二斋的故事
晚上,父母跟一帮邻居坐在一块抽烟喝茶闲聊天时,总喜欢穿插几个故事,这些故事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但每次说出来,大家都哈哈大笑,意犹未尽。这些故事有一个统一的主人公,叫“求二斋”。
“求二斋”应该姓求,二斋也是我根据他们的语音自撰的,或许并不准确。这无关紧要。重点是求二斋这个人物滑稽、幽默、机敏伶俐,善于谎话,是个怪才。有一个段子可见一般。
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求二斋善于说谎,又幽默滑稽,所以没事就拿他取乐。一天有人在街上碰到了求二斋,笑着问他说:“喂,求二斋,你不是总爱撒谎么,听说撒谎张口就来,现在就撒个谎玩玩儿!”
听到这话,求二斋本来慢悠悠的脚步突然加紧了,最后小跑起来,边跑边喊:“谁有空撒谎玩啊,北湾返湾了,我要去逮鱼了!”说着,匆匆离去了。大家听到这里,也都慌了,大声嚷着“北湾返湾了,大家逮鱼去啊”,然后纷纷跑回家,抄起鱼具向北湾跑去。可当大家跑到北湾时都傻眼了,偌大的北湾风平浪静,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都被骗了。
大家很生气,纷纷去找求二斋算帐,求二斋面对来势汹汹的质问者不慌不忙,轻轻反问道:“不是你们叫我撒个谎玩玩的么?”
大家哑口无言,慢慢散去了。
由此可见,求二斋不是一般的精灵鬼怪。
讲到这里,满屋子的人笑作一团,把烟雾喷得到处都是。等大家的热情刚刚降温,张京逵又讲了一个求二斋的故事。“求二斋坏啊。”他通常是以这句话开头,“坏到啥程度呢?”
话说求二斋早晨去上学,他去的晚,刚走进教室却发现气氛不对,所有人的眼光齐齐对准了他,仿佛要把他撕碎了一样。老师站在讲台上冷冷地望着他。他迟疑了一下,朝自己的课桌走去。
“求二斋,站住!”老师说。
“啥事?”求二斋问。
“啥事?你转过头来,看这里,”老师说着,手指着讲台上的一堆东西说,“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求二斋好奇地望向讲台,看到了讲台上竟然有一坨便便。求二斋皱了皱眉,感到恶心,不知道哪个调皮鬼竟把便便排到了讲台上。他摇了摇头说:“老师,那不是我干的。”
“哼!不是你干的,那是谁干的?”老师严厉地问,“除了你,谁还能做出这事来!”
“老师,你冤枉我了,这次真得不是我。”求二斋说。
“不是你是谁,你平时就爱干些捉弄别人的小把戏,别人谁也做不出来这事!”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讨伐着他。老师满怀深意地望着他。求二斋无奈了。
“求二斋,这下没话说了吧!来,赶快把这堆东西打扫了,要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老师说。
求二斋没办法,于是找来工具仔仔细细地清除了那坨东西,然后用清水刷洗干净。老师和同学们谁也没有帮助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带着鄙夷的表情。
“哼,”老师看着干净的讲台说,“求二斋,以后再要有这种事,我就让你把这坨东西吃了。”
这让求二斋很生气,他决定报复。
这天晚上,求二斋在家里找了一些麦麸,又切了一点碎菜叶混在麦麸里,加水调成粘稠状物,然后他提着这些混合物来到了学校。学校里空无一人,求二斋悄悄潜到教室里去,将混合物放在讲台上,用他的巧手,慢慢捏成了一堆便便的形状。弄好后,看不出任何破绽,满意地离开了。
第二天,他故意去的最晚,当进入教室的时候,老师又叫住了他。
“求二斋,你是死性不改啊,怎么又在讲台上拉了一泡东西!”老师训斥道。
“老师,冤枉啊,真不是我做的,上次虽然不是我,我还打扫了,我怎么还敢做这种事呢!”求二斋辩解道。
“不要抵赖!”老师疾言厉色道,“一定是你做的。我上次怎么说来着?要是再发生这种事,你就得把它吃掉!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同学们异口同声道,“让他吃掉!让他吃掉!看他以后还敢干不干坏事!”屋子里沸腾了。求二斋故意表现得很痛苦。老师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狠狠把他拽到了讲台前,摁着他的头,面对着那坨便便。
“快吃掉它!”老师命令道,“否则我罚你头顶课本站一天!”
无奈之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求二斋假装屈辱,一口一口吃完了那坨便便。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当看到干干净净的讲台后,老师满意地训斥着。求二斋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坐在他的课桌上。
晚上终于到了,求二斋再次摸到教室,在讲台上拉了一泡真正的便便。第二天早上,他又故意晚到。老师又叫住了他。
他辩解道:“老师啊,你怎么还怀疑我呢?我已经两次被冤枉了,便便都被我吃掉了,我再怎么傻再怎么笨,也不会笨到再干这种蠢事吧?”
老师无言以对,但同学仍然坚持要他把那坨东西吃掉。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我吃了,况且谁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干的。我已经吃掉一回了,这次该轮到同学们吃了。”求二斋说。
结果,全班同学每个人都被迫吃了一口,才将讲台上的那坨东西清理干净。
讲到这里,大家又哈哈大笑。看到他们仍然把茶碗递到嘴边啜饮里面的茶水,我却感到恶心。
“再说个不恶心的呵,”张京奎等大家笑够了之后说,“也是关于求二斋的。”
因为求二斋鬼怪滑稽,甚至放纵自己到不自尊自爱的地步,所以有个体面人家常常批评他不要脸。刚开始只是在自己家里说这件事,后来慢慢传到了各家各户,最后传到了求二斋的耳朵里。求二斋决意戏耍一下那个体面人。
这天,求二斋在裤子上剪了两个大洞,刚好露着两只屁股蛋。接着,他穿好了长袍,遮盖着那两个大洞,来到了那位体面人的家里。
“在家吗?”他站在那家屋门口喊道。体面人听到后,害怕失礼,跑出来迎接,他刚刚走出屋门,眼前的一切令他惊呆了。原来,他正对着两扇光溜溜的屁股蛋!
原来,求二斋趁体面人出来时,快速转过身去,弯下了腰,并揭起了长袍,只将两个光光的屁股蛋对准了屋门。这令体面人很生气。
“求二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体面人质问道。
“没什么!”求二斋说,“你不是认为我不要脸么,我思来想去,认为的确如此。我既然不要脸,也就没脸,不能拿脸对着你,只有拿屁股对着你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又都哈哈大笑起来,喷着烟雾,吐着水雾,纷纷为求二斋叫好喝彩。
第61章 张寿堂家的大狼狗
张寿堂家又养了一条大公狗,这条狗比之前的更大,耳朵翘翘着。张寿堂的二儿子张金明到处炫耀,说这只大狼狗比之前那条的血统更纯,是狼和狗杂配而成的,光看那耳朵吧,简直像一把尖刀。他还说他老爸能搞到各种各样的东西。
的确,张寿堂依旧在外收酒瓶子,不知怎么跟饭店的人商量的,经常带回饭店的剩饭剩菜回家,通常趁傍晚小伙伴们在外玩耍时,故意将那些鱼啊、肉啊、白面馒头什么的剩饭剩菜撒在门口喂狗。
那条大狼狗身高接近70厘米,雄壮威武,仿佛一头成年狼,尾巴耷拉着,俯身在那堆残羹剩饭上,傲慢地进食。我和张天津远远地看着它,不敢靠近。因为我见过它直立起来伏在张金明肩头上的样子,简直比他还高出一头,巨口张开,露出利齿和血红的舌头舔舐着他。
我怀疑,当我靠近这条大狼狗,它会一口咬掉我的脑袋。
“妈的,一条狗竟然吃这么好的东西!”张天津望着地上的那堆残羹剩饭说,“也不知张金明他老爸是怎么搞到那堆东西的,难道他们家整天都吃大鱼大肉和白面馒头?”
见我不答话,张天津自言自语着,竟然流下了口水。
“咱出息点行不?”我说,“那是张金明他爸从饭店里讨来的残羹剩饭,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可是看起来很好吃啊!”张天津继续流着口水,“他妈的,要不是那条狼狗趴在那,我都想上去吃点。”
“瞧你那点出息!”我骂道。但我也在流口水,真的!那半拉的白面馒头,带着肥肉的猪排骨,半拉带肉的鱼,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吃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