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声号角
他为国为民,为盛世开太平,为大汉扩疆土,却很少为自己、为儿孙求点什么。
他常在荒漠中回望,或于山野中回首,这漫山遍野的孤寂。
他是不是能任性一次,对那个人。
他还是有所求的。
苏穆煜入住将军府后,不了耳边再起流言蜚语。喜好男风之时古往今来亦有,当今圣上也不俗。年
大梦追惊局 分卷阅读183
少时了韩嫣,后来因李夫人,又给圣上弄去个李延年。
民间传说,这李延年比最美的嫔妃还要狐狸媚子,缠着君王夜夜笙歌。据说他善琴,唱歌亦为天籁之音。得隆恩圣宠,并不奇怪。
由此来说,景桓将军的行径便更加可疑。一无妻室,二不纳妾。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被亲手送走。漠北之战后,竟带回个俊美如仙的男子。
瞧两人的关系,怕也是枕边人,榻上宾。因此,下人们常在背后议论。
可苏穆煜已无任何心情去辩解。换做往常,就算是在军中,他也要撇清关系。倒不是说不喜招致非议,苏穆煜纯粹是个感情洁癖。他认定自己与连鸣有一腿,还是正儿八经要长此以往过下去那种,就没必要再同其他人传出暧昧。
连鸣不在也不行。
苏穆煜做生意奸诈狡猾,对感情却是实打实的认真。
景桓被招入皇宫,去面见那九五至尊者。苏穆煜把自己关在客房中,向下人要来纸笔,一点点回忆,拼凑那些记忆片段。一张纸写回想起来的画面,一张纸理清脉络,对自己提出疑问。
从安如风案开始,连鸣对跨时空一事不排斥、不惊讶,甚至有些熟悉。当时忙着做任务,回去后新案子也不断,如今细想下来简直惊心当时连鸣还曾告诉他:这不就是一场梦么。
这句话到底有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苏穆煜将这句话画圈,紧接着往后梳理。办理冷佩玖的案子时,两人一起生活,连鸣总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比如洗碗做家务等细碎情节,苏穆煜百思不得其解,若是符合当时提出一系列科学推断,那他与连鸣在这之前肯定认识!
既然认识,为什么在拍卖会上两人又是剑拔弩张?
此为第二点存疑。
紧接着在港澳,连鸣不仅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更在时空撕裂时紧跟而上。这些在当时看来合情合理的举动,如今细想居然也有些不合理了。
要么是连鸣一直在暗中监视他,要么是连鸣早就熟悉这套操作。
如果是前者,连鸣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若是后者,首次在安如风的任务中,连鸣所表现出的疑惑、震惊、无知等情绪,难道都是装的?
苏穆煜咬着下唇,实则从港澳开始,连鸣的漏洞就已经太大了。
为什么自己会忽视?是记忆选择性忽视,还是自己在有意不去深思。苏穆煜抬首,庭院中绿树蓊郁,天边晚霞西垂,撒了一池的金粉在院落中的湖泊上。
港澳之行,苏穆煜承认自己太沉迷于感情这回事儿。爱情来得汹涌又美好,他本能地选择了事事信任连鸣。从那后,任何案子、包括展世一的存在,苏穆煜都从未回避过连鸣。
如果……苏穆煜吞了口唾沫,发觉喉咙有些痒,心如擂鼓。
如果把思路换一下,问题分为两条路来走,会不会柳暗花明。一是自己记忆出现问题,二是……如果连鸣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抱有目的呢?
拎出这个猜想的同时,苏穆煜拿起手边的杯子猛喝几口茶水。早已冰凉的液体又苦又涩,刺得苏穆煜猛一激灵。
他把欧洲之行再次搬到纸上,快速整理一张人物关系图出来。假设卡利与奥尼尔有利益关系,连鸣需要奥尼尔搭桥才能认识卡利,那么在连鸣与卡利之间,本是没有联系的。
另一方面,苏穆煜出事时,连鸣并不知情。按理来说,卡利不可能自己去告知奥尼尔他抓了个东方男孩。
依照这个思路,连鸣与奥尼尔是如何知道苏穆煜确切位置的?!反应还如此迅速。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个人,他既认识卡利,又认识奥尼尔……很可能,还认识连鸣。
苏穆煜拨开云雾,青天唾手可得。但他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住了手,他把所有纸张揉作一团,重重把笔搁下。
他突然有点害怕去寻找背后真相,他怕失望。
怕到头来自己是最迷茫的那一个。
苏穆煜现在才把欧洲之行背后最大的谜团抛出来或者说他以前想过,但否定了自己只身前往意大利一事,在出事之前,除了展世一再无第二人知晓。
他当时只深陷在埋怨与愤怒中,舍身犯险差点丧命,展世一那小子居然没去救他?!来者是连鸣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奥尼尔。
苏穆煜至今才想通,甚至大胆猜测:那天夜里,展世一是否参与了拯救行动。但在行动胜利之后,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苏穆煜易地而处,他换位思考一番,按照展世一的性格,断不会在苏穆煜的气头上冒出来。
而那之后,两人冷战期间展世一所说的会给他解释,又是什么?
如此看来……连鸣与展世一,是否真的认识?
苏穆煜迷茫了。他忽觉胸口呼吸不太顺畅,有隐隐作痛之感。上次昏倒前的声音,又再次入了梦魇。
到底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本已到傍晚,窗外遽然下起阵雨来。雨雾迷蒙,颗粒饱满的水珠子顺着房檐下坠。声音嘈嘈切切,很快交织为在风中翩跹的曲。
屋内光线过于昏暗,而斜雨不识情趣地落入窗内。苏穆煜不得不起身,正思考着等会儿怎么打发时间,房门却被敲开了。
去时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此时满脸阴郁,带着些许颓然。
景桓愣愣地看着苏穆煜,后者亦看着他。均从彼此那里捕获到“兴致不高”四字儿。
苏穆喻胸中烦闷,是拜一堆谜团所赐。那景桓这班师回朝,风头正劲的将军如丧考批的模样,又是为何。
“……将军?”
半响,苏穆煜缓缓喊一声。
景桓反身关上房门,往屋内踱了几步。他敛去眼里溢出来的情绪,道:“苏师,今夜我可否借你一宿?”
第91章万里江山
“将军,借住一宿与借我一宿,可有千差万别。这话乱说不得。”
苏穆煜瞧着景桓郁郁寡欢,想必是进宫封赏出了什么岔子。
“皇上不高兴?”
景桓听清二字,浑身一震。他骤然抿紧双唇,又倏地松了拳头。景桓仍着深黑官袍,衬得他身姿颀长,又格外稳重。浓黑更显肃杀,压住了二十有二的青春蓬勃。
“并非。”
苏穆煜关上窗,摸不准景桓是个什么意思。他复走回桌前,道:“这用膳的时辰已到,将军不在宫中同百官庆贺,独自回府亦不设宴。实不相瞒,在下肚子正唱空城计,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景桓行兵打仗几年,自有一套带兵用兵之法,却是头一回听说“空城计”。
他竟一时偏了思绪,认真问道:“何为空城计?”
苏穆煜这才想起,三国闹腾那会儿,这少年战神早已入土成灰,魂转鬼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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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指尖摸摸鼻头,看来景桓今夜是打定主意要留下。苏穆煜拉开椅子,拍拍身边的座儿:“来,苏师与你慢慢讲。”
在此之前,苏穆煜把话展开了讲:“我的肚子有些饿,将军能否吩咐下人弄些米粥来。胃口不太好,不惯辛辣。若将军愿小酌几杯,适当准备些下酒菜也并无不可。”
景桓这才知道苏穆煜还未用膳,当即面露愠色:“这奴才怎么伺候的?”
“哎,”苏穆煜赶紧辩解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寻思琢磨事情,把他们赶走。没有我的召唤不得入内,想必是听进去了。”
其实到底是听进了苏穆煜的话,还是把他给忘了,苏穆煜懒得计较。他这冥思苦想半日,理出点些许头绪,早令他不知滋味。
景桓的到来,才唤回一点饥饿感。
景桓叫来下人,吩咐厨房苏穆煜钦点的几个菜。想想,又让人拿来一坛酒。菜上桌,摆好。苏穆煜不跟他客气,食指大动。
景桓早在宫内吃过一茬,回来时身上的酒味儿也消得差不多。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想起将将在宫内听懂的淫.秽之声,心底密密匝匝的痛感再次袭来。
“这空城计,意指虚虚实实,兵无常势。”苏穆煜咽下一口粥,认真与景桓解释,“虚而示虚的疑兵之计,是一种疑中生疑的心理战,多用于己弱而敌强的情况。此计需慎用,若不够了解对方的为人、性情,必不敢用。若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不够深入,亦不敢使用。此为奇策,多用于命悬一线之时。”
景桓身为武士,头上顶着将军之衔,对兵法带着天生的热忱。他暂时忘掉不快,追问道:“此计妙哉!可曾有人使用,为何如此的策略我未曾听说?”
“这招留名史册时,将军早已……”苏穆煜话未参透,景桓本是明白人,一听便懂。
将军不甚在意生死,这都是天命:“那何人用此妙招?”
苏穆煜便与他三言两语讲述了诸葛亮与司马懿之事,景桓听罢,心生敬畏,直道诸葛亮定能流芳千古。
苏穆煜点头道:“确实后世对他评价颇高,亦受诸多皇帝的称赞。不过这空城计,原本并不是诸葛亮所为。真正的历史中,孔明是并无此事的。”
景桓大惑:“那为何会流传民间?”
“空城计不过是笔者在书中捏造的一场对峙,流传民间是因为此演义小说名声大噪罢。”
“小说?”
“一种文体,恰比大汉的汉赋,形式不同罢了。”
景桓听得似懂非懂,推杯换盏间,思绪再次转了回来:“也没什么错,后世如何看待前人。不都是史官一笔的事,或坊间传闻。”
“将军,”苏穆煜唤他一声,“你曾问我后世对皇上的看法,为何不曾问你自己?”
景桓喝口酒,道:“无妨。”
到底是真无所谓,还是故作镇静,亦有他清楚罢。
苏穆煜明知他心情不好,也不多嘴。景桓同他讲,他就听着。不讲,两人坐着也无事。挑灯夜聊之事,还是在个你情我愿。
屋内一时静谧,如琴弦刷动的雨声渐小。隔着房门,遥遥能听到隔了两条街、微弱的孩童嬉戏声。隔着条条长街,荣安繁华的长安城,直达宫门、飞掠过层层红墙,景桓似再次听到了不堪入耳的呻.吟与快活。
他快要嫉妒到发狂。
圣上招他入宫时,明知是一场君臣皆欢的接风宴,是一次加官进爵的封赏会。是他自个儿逾越了,才讨得最后的不愉快。
景桓回府后,按捺下心中的愤怒与嫉羡,也曾后悔若没有踏入那座行宫。他是否可以继续这般下去,自欺欺人,装作不在意。
可是不行,他回来,就是想问清楚的。
景桓将军手握重权,春风得意,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出入宫廷,除后宫,大都是较随意的。所以当下人阻止,他一意孤行时,果不其然在门外听到了赛似活神仙的淫.叫.声。
那是谁的?听起来像李延年,又不似。
或许是其他男人。不是女子。
景桓蓦地攥紧拳头,他额角青筋直冒。一双眼黑沉沉,身后酡红的金霞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太监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通报。”
景桓道,神色冰冷,无任何情绪。
太监自是不敢,他道:“皇上吩咐一律不得……”
“通报。”
景桓看着他,大有再此废话,他便只身推门的意思。
太监惹不得活阎王,又不敢打扰真天子。只得用行将就木般的音量,在门口通报:“皇上骠骑将军冠军侯求见”
“大点声。”景桓道。
“小的、小的不……”敢字还未说出口,景桓已宝剑出鞘一半,寒光肆意,吓得小太监差点跪下。
惊叫声泼出喉咙:“皇、皇上!大将军求见!”
屋内传来一声闷响,许是什么撞了床柱。细碎的呻.吟低了一阵,又忽地高亢起来。
大有愈演愈烈、不停不休之势。
太监拿余光瞄着景桓,这可不是小的不通报,您瞧,说了也没用呀!
大将军身后披着晚霞,将才在宴会上倾倒入胃的酒液沸腾起来。他四肢百骸具麻,耳边嗡嗡一片。不知过多久,大抵半柱香的时间。屋内令人心浮气躁的声音才渐渐褪去。
这时,天公洒下了雨。
皇上出来时,景桓后退几步。他主动下台阶,单膝下跪,抱拳,低头,沉声道:“臣知罪。”
武帝念其孩子心性,这些年屡建战功,估摸是养出了一点骄横来。他抬手示意他起来:“何罪之有?”
“臣擅自扰了皇上,请恕罪。”
这话说得并无认罪之心。
武帝倒有些想发笑了,贵为万人之上者,不怒亦有威严。眼底含笑,宛若两把炭火。平白烧了景桓那颗动荡的心。
“起来吧,别跪着。为何不去今日的接风宴,反倒跑朕这里来。莫是不合心意?”
“并非,”景桓跪在雨中,冰凉的水珠濡湿了朝服。一边安抚狂躁的血液,一边熨平五脏六腑。“皇上,臣有一事相问。”
武帝见其神色不对,跪在雨中面色沉静。看起有些陌生,不如出征漠北前那般发扬蹈厉。
“朕不胜酒力,先行离开接风宴,爱卿这是不高兴了?”
景桓依然垂首道:“非也。”
“那有何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武帝已有些烦闷,若在这儿跪着的不是景桓,他早勃然大怒。
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景桓这待遇。或许也不一定,这大将军头衔不止他一个,立了赫赫战功的,不也还有个卫青么。
景桓闭上眼,忽地站起身来。他再睁眼时,雨珠顺着睫毛砸落而下。
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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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凉。
胸腔中有股无名火,眼前这人九五至尊,是那般耀眼,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随、占有。那门中素未谋面之人,未曾给这大汉做出任何功绩者,怎配得到圣上宠幸。怎配。
景桓痴痴看着武帝,愈看愈沉迷。武帝的心下坠,他缓缓看一眼景桓,大抵有了预料。
武帝叫他到跟前来,再抬手挥退所有人。下人鱼贯而出,顷刻,殿门只留武帝与景桓二人。
雨势渐大,冲刷琉璃瓦。宫灯下,一地水滩映得如金黄镜面,闪闪发光。
而那镜面之中,是两张神色迥异的脸。一人无情且冰冷,一人压抑且痛苦。
“桓儿,”武帝忽然出声叫道,“是否该许配妻室,延续香火了?”
景桓大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人。张张嘴,喉间堵着一团浓稠的血块般。他瞪着眼,哪还有什么将军威仪,此时也不过是个不愿相信亲耳所闻的孩子。
这话,他许多次讲过,却从没这般认真。
武帝继续道:“看上哪家千金,若是良缘,你开口,朕便下诏。”
“……皇上可知,臣要的不是这个。”景桓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后退两步。再远一点,再远一点来看这人的面貌。
可雨太大,眼前又起了一层蒙蒙热雾。
反倒怎么也看不清了。
“那何为爱卿所想?说出来朕听听。”
这语意,却分明是告诫他,认真思量。
景桓攒了千年的勇气,一朝竟溃散如此。宛如沙场之上兵败如山倒,他到底不是这人的对手。
景桓提起一口气,他轻声道:“皇上,臣只有一个疑惑……”
景桓想起自己年纪尚轻,便位极人臣。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那人把他捧上来,除去不知有几分的欣赏,却是真心实意要拿他来牵制卫家。
如今朝内卫氏权倾朝野,支属五侯,贵震天下。皇上他真的能放心养虎,不妨日后功高震主?不可能的,所以得有一个挡箭牌。
景桓就是现成的。
党羽之间沆瀣一气,武帝必须得有个人,可以用来牵制朝中势力。真爱才,大抵还是爱的。可背后的算计有几分,景桓自己也清楚。
他是一颗棋子,是臣子,更是在鲜血浸泡的骨肉中,有那么点倾慕之爱。
所以他愿意。做一把剑,指哪儿杀哪儿的兵器也罢,横竖不过他乐意。
但是,抛开这些,他们之间曾有的暧昧不明,曾有的心有灵犀,仅仅也只是君臣之礼?
那人会不会有一点,哪怕一点点的
景桓的官服早已湿透,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巴坠落。他吞一口唾沫,似天边惊雷之声:“皇上,可曾有一点,哪怕一点点的爱呢……”
武帝皱起眉,龙颜艴然不悦:“放肆!这可是君臣之间该说的话?!”
“如何不能?!”景桓急道,他抬头直直看进武帝眼底。
纵容他射杀李敢也好,让他树大招风也好,令他有赫赫战功,再百加宠爱,用来牵制多方势力也罢。只要自己还能被利用,景桓便无任何怨言。
哪怕最后郁郁寡欢而死,他也不曾后悔。
他只后悔当初没有问那一句。
“皇上……当真心悦过臣……?”
景桓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的伤口正袒露在泼墨黑夜之下,撕开了血肉给这位至尊者嘲弄。
武帝看着他,这个被他夸赞为“张中国之左掖,扬华夏之威武”的大将军,到底是养出了别样的心思。
可惜了。
景桓站在雨中,静静等着。愈是时间漫长,愈不敢呼吸。天上浓云翻滚,令人怀疑是否江河之水倒灌而上。
武帝最终叹息一声,道:“不曾。”
景桓苦笑,愣是要问个真切:“一点,一丁点,哪怕一瞬,也不曾?”
你当真没有爱过我吗。
饶是我卑微到将爱换为心悦,也不曾有一刻的眷恋?
武帝道:“不曾。”
景桓讲不清那几弹指间,自己的心绪如何。他如身坠九尺寒天,浑身没了知觉。耳边炸开轰隆之声,盖过了大雨滂沱。
他努力稳住身姿,不过几步远,那人与自己之间,已是千重鸿沟。
可望而不可及。
他甚至开始悔恨,徘徊千年而不得轮回,讨一个说法,又是为哪般。
二者没了下文,武帝眉间再次浮起不耐之意。
景桓忽地潇洒抱拳,鞠一躬,高声道:“臣告退!”
武帝未阻止,景桓亦不曾停留。任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在雨夜中远去,武帝长叹一声,片刻后,低头捂了捂胸口。
待景桓出宫之时,接风宴未罢,他却提早离席,如此骄横目中无人,准又落人口舌。
可如今亦无所谓。
景桓端坐马车内,终于察觉面颊之上淌着另一种温热液体。
与冰凉的雨水相比,泾渭分明。
问到了又如何,这世间所有问题,定要争个白刀子入红刀子出,伤人又伤己。
可也到底是死了心。
真好。
“所以……你的夙愿仅仅是这个罢了?”
“就这么个问题,值得你于人间鬼道徘徊数千年?”
苏穆煜放下筷子,面色不悦地盯着景桓。这事儿虽不至于说荒谬,但也有那么些幼稚的意思在里面了。
景桓道:“值得。”
世间所有的爱与恨,大抵不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提“空城计”
1历史上,真正使用空城计的人,是曹操。(曹阿瞒是个迷人的反派
第92章万里江山
九十二
山眠时回首,以月为枕。躺着那万里江山,寂寥无边。
苏穆煜从接受安如风案开始,至今已破历年来喝酒次数最多,喝酒量最大的记录。身边景桓一碗接一碗往肚子里倾倒,苏穆煜舍命陪君子,也就只剩这么一晚。
待景桓絮絮叨叨讲完心中最后一点执念,苏穆煜该亲手送他上路的。
徘徊鬼道者煞气重,饶是灵魂安抚师,亦需下很大功夫。苏穆煜提前预见自己回去后是何模样,干脆放肆一把,喝醉了便无心思忧虑其他。
景桓断断续续讲了大半夜,从儿时讲到弱冠,再从十七出奇制敌到二十有二凯旋而归。独独不讲与圣上之事,好似他讨到了答案,便再无所谓。
爱也好,不爱也罢。人间光阴纵横捭阖,无数场风雨散落九州,忽明忽暗的宫灯之下,曾有过的温存一吻,曾有过的惴惴不安,最后都随暧昧的枝叶,枯萎在秋末冬初。
不提也罢。
苏穆煜被念得动情,许是酒劲上头。他的意识也逐渐恍惚起来,时不时打断景桓:“将军,若是有一人爱你恋你,亦欺你骗你,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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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桓最听不得爱恋二字,彼时伤愁刚下心头,苏穆煜这么一挑,又露了马脚。
“是何人?”
苏穆煜趴在桌上,迷离着眼:“我爱人。”
景桓笑他:“你同女子计较什么?君子不拘小节,气度哪儿去了?”
苏穆煜瞪他一眼:“谁说是女子?男的!”
景桓眨眨眼,喝酒喝得大,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待片刻后,景桓忽然道:“你亦好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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