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声号角
好男风之事,早有先祖开了河。虽有些许禁忌,但并不是被万人唾弃。别说将军了,如今坐在那位上的真龙之子,不也曾有一名青梅竹马的韩嫣?
武帝好男风,众所周知。只是臣子之间的那些小九九,断不得搬到台面上来讲。背地里或轻视,或嫉羡,谁敢往天子耳里传?
“要说那人啊……”行军疾苦,可用来消遣的都是些离奇传闻。只不过士兵之间是家长里短,是女人农田。
而高层之间,则偶有宫闱秘事谈于饭后。
苏穆煜好歹给副将们澄清了自己的身份本是丝路商人,通西域,与粟特人做生意。谁知路上惨遇匈奴人,若不是景桓将军出手相救,早已魂断沙海。可现在没了导路人,钱财也在逃命中遗失,一个人无法返回都城,只得跟着军队行军打仗。什么时候战事告捷,什么时候回故乡去。
好在苏穆煜腹中留有几滴墨,兵法阵法行军之策,讲起来勉强算头头是道。景桓留他做军师门徒,消去了吃白饭之嫌。
这漂亮男人不是将军的枕边人,副将们松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流言蜚语同他就可讲了。虽说机密不得泄露,八卦都是可以说的嘛。
而苏穆煜是不是表露出的吃惊与兴奋,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吹嘘之心。
“所以说,今上同那人,是青梅竹马?”
“是,哎,都知道。还说什么那人,不就是韩王信么。当今皇上还在做胶东王之时,韩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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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上可是一同学习的。等到皇上当了太子,啧啧啧,两人那关系……越发亲近。”副将说得津津有味,好似自己亲眼见证一般。
可无论是宫廷还是市井,传言就该有传言的样子。苏穆煜深知,没有添油加醋,听起来指不定多索然无味。
另一名将领托着酒碗,用棍棒刨了刨跟前的火堆。火星随着风,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如一股无形的抓力带着盘旋而上。
“韩王信善于骑马射箭,谄媚那一套做下来,谁比得上?哼,皇上刚即位之时,想讨伐匈奴,那韩嫣立即学习胡人的兵器和阵法。贡献不少,深得龙心。”
“所以,在宫中此人的地位越来越尊贵,官升上大夫!”
苏穆煜装作一脸无知的模样,对宫闱之事无尽向往:“然后呢,然后呢?但这也不能说明皇上与韩嫣之间有什么罢?君君臣臣,从年少到弱冠,扶持友爱,这可是值得天下效仿的模范哪。”
副将喝口酒,嘴巴咋咋有声。他挑起半边眉,靠近苏穆煜:“你有所不知……若真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你知道后来,韩嫣这媚臣,已相爱到龙榻之上了。与君同卧同起……你说有没有鬼?”
苏穆煜有模有样地吃惊,实则他连韩嫣的结局如何也早已知晓。居然问他有没有鬼,苏穆煜极力忍住笑意,问:“那这韩嫣的命运如何?”
“呵!早死啦!”对面的副将轻哼一声,火光将他的面颊烤得通红,“以谄媚得幸者,必恃宠而骄。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者,必失势。因果报应,时候未到。”
苏穆煜听出了一股酸味儿,他笑着正要接话,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打了几场胜仗便如此散漫,军纪何在?军威何在?”
众人一抖,看清来人,下意识从地上爬起来站直。景桓将头盔拿在手中,身着玄甲,在月色下闪着凛凛寒光。
“将军。”
众人低头高呼。
苏穆煜不怕他,反而笑得更开了:“副将们给我讲了讲战场轶事,怕我没趣儿,送开心呢。”
景桓深知属下平日里的小动作,无非是流传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不扰乱军心,不危言耸听,一概不予追究。打个马虎就过去了。
景桓淡淡瞥一眼:“下去吧,为明日做准备。这关头,各自打起神来。万不得有丝毫疏忽。拿下狼居胥山,逼直瀚海,我们就能回朝了。”
副将们应声,纷纷离去。苏穆煜坐在火堆边,撑着下巴:“将军,现在没好听的趣事了。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苏师的趣味仅仅是在这些无聊的宫闱秘事上?”
“舌根子嘛谁不爱听,你把这些讲给今上,想必他也是很喜欢的。说不定龙心大悦,也给你个机会……同卧同起呢?”
“放肆!”
景桓捏着酒壶的五指骤然紧,也不知苏穆煜的哪句话抚了逆鳞。景桓眉心紧拧,咕噜喝下几口烈酒,他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一双狼眼盯着跳动的火焰,沉默了。
苏穆煜不与他计较,但凡有铮铮铁骨的武者,必定很厌恶靠巧言令色,甚至是身体,去博得宠爱的人罢。所以景桓对韩嫣之流的态度,大抵也是看不上的。
“将军,人各自有不同的活法。何必呢?”
苏穆煜向他讨一口酒,醇香的液体顺着喉道一路厮杀往下。
景桓眼神放空,似想起什么。久久没有答话。
苏穆煜索性放开了讲:“韩嫣已死,说明媚臣无法在今上的身边待太久。将军,您又是为什么这般恼怒。”
“我没有。”景桓道,“君之事,臣万不可逾越。”
今上宠爱谁,临幸谁,说到底,也全凭心情。景桓将军是什么,是大汉的一把剑,从十六七岁的舞象之年,他便未曾过一次公孙王子的靡靡生活。
他是今上的臣,是一把剑。真龙看向哪里,他便杀往何处。
兵者,器也。他不过是冰冷的工具而已。但若能以此使得今上欢心,做臣子的,又有何不甘。
遥想当初,元朔六年。
景桓率轻勇骑八百,用奇袭之策,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年少英勇,杀敌无数,斩捕首虏过当。归朝,因其战功赫赫,勇冠全军。
武帝以一千六百户,赏景桓受封冠军侯。
那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为自己展颜大悦,似整个前程都为之明亮。景桓暗暗发誓,君命臣杀伐,则杀之。命臣拓边疆,则战之。
若那人能一直看着自己,便一切的一切,危险也好,辛劳也罢,全然接受。
只要还能看着他,这条无尽的路,便能一次次走下去。
后,元狩二年,武帝任景桓为骠骑将军。于春、夏两次率兵出击占据河西。同年秋,骠骑将军奉命迎接率众降汉的匈奴浑邪王。
然,部分降众变乱,孤身率部驰入匈奴军中。斩杀变乱者,稳定大局。
浑邪王得以率四万余众归汉。
无论是孤身受降也好,孤军深入敌人腹地也好,无数次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都未曾怕过。每每挥戟向西,斗志昂扬,不过是想再看一次君颜欢欣。
只要那人说,朕的大将军,战无不胜!
景桓便认为一切都值得。
所以,不去计较那人身边有着谁,不去嫉妒那人枕边躺着谁。那些人与他是不同的,他们给圣上带去的欢愉,亦是不同的。
可是,景桓也曾无数次在梦里奢求着,那样隐秘的欢愉,他是否也能给那人带去?
走了一个韩嫣,又来一个李延年。今上的身边又怎会任宠爱的位子悬空。
景桓看得多了,也就宽慰自己不必难过。
何必呢。
夜色四合,深空中撒一把潋滟星子,璀璨夺目。天高地远,沙海空寂无边。四下静谧,唯有柴火燃烧劈啪作响。
苏穆煜紧了紧外衣,道:“将军,李延年擅长音律,出了名的倡伎*,很会讨圣上欢心罢。”
景桓嗯一声,喝口酒:“苏师将才与我的副将们谈乐,不是满脸惊讶迷惑的样子,怎的现在又如此熟稔宫闱之事了?”
“啊,那个呀。”苏穆煜笑笑,“说了嘛,寻开心。”
景桓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半响,犹豫开口:“你为何要帮我。”
苏穆煜偏偏头,敛笑意:“你当真要听?”
作者有话要说:1景桓:霍将军的谥号。(原本想用将军的字,但他没有.....因是私生子,哎
2倡伎:音乐家在汉朝称为“倡”,李延年是西汉有名的音乐家。当然,他和汉武帝也是妥妥的有一腿。
第89章万里江山
“将军,我帮你无非是因为你的魂魄占据鬼道。后有轮回者无法过路,所以得先解决问题。”
苏穆煜裹着外衣,大漠的深夜温度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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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而寂静。他说完这句,吸吸鼻子,此时的连鸣又在干什么呢。
景桓睨他一眼,将酒壶放好:“你……就是所谓的……地狱使者?”
“我不是什么黑白无常。”苏穆煜道,“这世上本无阿鼻地狱,不过是用来诓骗世人莫要作恶罢了。但相信其存在,总比没有好。人皆如此,有个界限碑竖在那儿,做坏事之前,总会犹豫片刻。或因此而回心转意也不一定。”
“若真是如此也就罢了,”景桓站起身,抬手指向荒漠尽头,“苏师,你可知我为何要疾行数日,歼敌无数,这般心急?”
“恕我愚钝,将军,鄙人不知。”
“我的气数近了,只是想早日回朝,多看那人几眼。不求封赏,亦不求封邑千户。”
“我只是想看看他,至于其他……”
景桓抬头望着茫茫星海,眼里一把光辉如梦。
苏穆煜知他为何气数将尽,却不太明白景桓如此低落的缘故。人固有一死,大丈夫葬于沙场亦不曾皱眉,所以景桓是不怕死的。
那又是何事,使得他忧心忡忡,情牵后世。
翌日,锐骑兵再次启程。直往狼居胥山而去。
很快,大军告捷。景桓将军在狼居胥山举行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祭地禅礼。至此,兵锋一直逼至瀚海。同时,经此一役,汉军在漠南浩浩汤汤地荡涤匈奴,匈奴单于一路兵荒马乱地逃到漠北。
“匈奴远遁,从此漠南无王庭。后世的书上,便是如此称颂将军的。”
苏穆煜坐在马匹之上,多少有些不自然。本可自驾,硬生生被景桓拉着共乘一匹。为了避尴尬境地,苏穆煜只好将后世的风评拿出来,聊着闲话。
本在大梦之中,哪怕告诉景桓将军汉朝何时覆灭也无所谓。只不过谁不希望自己效忠的皇室千秋万代?苏穆煜懒得去触霉头,只捡好听的讲。
景桓倒不在意后人对自己的看法,他风华正茂,战功赫赫,不曾把风言风语放在眼里。
“那对于今上,如何?”
“嗬,”苏穆煜笑笑,“汉武大帝,一代明君,流芳千古,是历代君王所赞美的对象。亦是后世人倾慕之人。”
景桓听得愉悦不少,他拉着缰绳,眉间郁结之气散去,尽显大将风范。苏穆煜暗自咋舌,怎么看这景桓将军……对皇上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啊……莫不是?
苏穆煜还没想通透,□□骏马忽地飞奔起来。他随着惯性猛地撞进景桓怀中,惊叫出声。将军见他好玩儿,像个小孩似的没遇过“大场面”。景桓爽朗大笑,神色飞扬。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马鞭子一抽,加快了速度。
苏穆煜揪住鬃毛,只觉心脏即将跳出胸膛。飞奔几刻后,实在忍不住大吼:“将军!将军慢一点!”
跟在后边的将士们哄堂大笑,副将直言苏师胆子太小,实非大丈夫!
苏穆煜呲牙向着他们嚷嚷:“命都快没了我做什么大丈夫!小人之见!”
景桓低头看着他,深邃的眼里裹着不清不楚的情绪。苏穆煜抬头撞见,缩了缩脖子。
“将军……?您别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的。”
说完还在暗暗庆幸,幸亏没带连鸣来,若被他瞧见,指不定提刀砍人。
景桓拿他好玩,班师回朝的路途遥远,实在乏味。有苏穆煜吵着闹着,能消除不少愁绪。
“我能对你如何?就算我要对你如何,苏师又能怎样?”
听听,苏穆煜忍不住撇嘴,封建朝代什么纲常思想害人不浅,死了几千年还是如此说话。
苏穆煜仰仰身子,推一把景桓:“将军,不可。鄙人已有家室。”
“又如何?”景桓道,“就算我抢了你,谁能把我怎样?”
这话说得心高气傲,但也不无道理。年少有为的大将军战无不胜,三次大战,次次跃升,不断解除圣上的心头大患。封邑已过千户,赏赐更不在话下。位及大司马,这官途坦荡到令人眼红。就算现在景桓想要天上的月亮,恐怕武帝也会派人给他捞一捞的。
苏穆煜盯着他,惨兮兮一笑:“这样……怕是不太好吧?”
“哦?苏师莫不是想要个名分或官职?也罢,做我府邸幕僚如何?”
景桓挑眉,苏穆煜的反应激起了他的玩耍之意。
苏穆煜讪讪道:“这样……怕是,也不太好吧?”
“那你想要什么。”
苏穆喻咽唾沫,我想要你赶紧办完事儿,滚去轮回啊将军。
他说:“我能否……不被你如何?”
景桓看看苏穆煜,终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胸腔震动,雄浑的声音传出老远。距他们十米开外的副将们交头接耳,苏师可是用了什么妙计,能让近日来苦大仇深的将军如此开心。
“放心即可,”景桓笑着对他道,“本将军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苏穆煜问。
景桓也不管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随即扬起鞭子往东指了指:“苏师未曾见过的都城繁华,不过多久便能看到了。”
“这话你可别在那些副将面前讲,”苏穆煜撇撇嘴,“我可是骗他们说我在都城有金玉府邸,美婢成群。”
景桓有些好笑:“谁让你这么说的?”
“怪我?”苏穆煜瞪他一眼,“荒漠里捡个美男子,又不是你枕边人。除了编造自己是商人,还能是什么?敌军奸细?”
“回了都城,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法子,变一座金玉府邸出来。”
景桓此刻全然是看戏的态度,一点将军的威信都没有。
苏穆煜发愁:“哎,所以说啊,将军。您看能不能暂时在府上给我个身份?倒水小厮也是可行的。”
只要带到景桓完成夙愿之时,他就能功成身退,真正的打道回府。
大将军笑着道:“赏你个夫人头衔,如何?”
苏穆煜愣是呆了几弹指,才蓦然想起夫人是什么意思。
“就此作别吧将军。”苏穆煜一本正经道,“本人卖艺不卖身的,我宁愿去捡破烂。”
景桓果真停下马,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苏穆煜被盯得后背发麻,莫不是无意中又碰撞了他的逆鳞?
“怎……怎样?”
景桓亦是一本正经:“苏师不是要作别?”
“下去啊。”
“什么?!”苏穆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这都什么脾气,怎么做人的?!
景桓憋着笑意,继续调侃:“苏师做人有自己的气节,断不能强求。景某佩服!苏师,请!”
苏穆煜磨着后牙槽,这都什么男人。好歹还是个将军,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比安如风还不如。
苏穆煜莫名怀念起当初给他煮素面的少年,扼腕叹息。
话到这个份儿上,苏穆煜要再这么坐下去,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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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脸见人了。他瞥一眼后面即将追上来的军队,再瞧瞧前方浩瀚沙漠。
一咬牙,苏穆煜翻身下马:“将军,您好样的。”
景桓装作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悠闲地抽了马匹一鞭子:“苏师,慢走。”
苏穆煜深吸一口气,差点原地爆炸。
昼日的阳光灼热无比,没走多久,苏穆煜后背渗出一层汗珠。他擦擦额头,眼前的景色已有些眩晕。沙漠尽头,天光一色,忽地震荡一下,似有什么东西从那处闪过。
苏穆煜揉揉眼,太累以至产生幻觉了?
他抬腿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后脑勺变得发沉。怎么回事,这才走了几步,身体不至于如此羸弱啊。
苏穆煜停下来,撑着膝盖晃晃头。好似有谁在他耳边说话……在叫他的名字。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脚底发虚,已连冷热都察觉不出。
是谁在问他?
“你可曾怀疑过…….”
怀疑过什么?
苏穆煜皱眉,牙齿咬着下唇,五指捏紧膝盖。
“这是梦……还是现实……”
苏穆煜心头一笑,废话,这当然是梦。这是景桓的梦,他怎么会分不清。
为什么会问这个,这般荒谬。
苏穆煜刚想反驳,等他再摸到手上的扳指时,忽然有些不确定。
是谁在问?
问的是这个梦,还是关于他?
问的是景桓之夙愿,还是……苏穆煜骤然呼吸一紧,他在哪里?他所在的梦,会不会是现实。而他所在的现实,又会不会,只是大梦一场?!
苏穆煜猛地闭上眼,他感觉身体越来越重。自己身在何处,为什么回到这儿来?快想想,快想想有什么东西在从脑中流逝,他快要拽不住了
“苏师!苏师!”
耳边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苏穆煜睁开眼,跟前出现四只马蹄。他缓缓抬头,景桓正坐在高大骏马之上,神色焦急:“如何?身体有疾?”
他本只是起了捉弄的心思,没想到苏穆煜走了几步后突然出现异常。吓得他赶紧抽身返回,“军医!军医何在?!”
“没……”苏穆煜缓缓摇头,他想说没事,他不需要大夫,也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但没等他说出口,眼前一黑
景桓立即翻身下马!
“苏师!”
好疼,身体似被重组。
骨头一如碾碎后重新粘合,浑身血液具不通畅。
眼皮很沉,需用尽力气才能睁开……看到了一线光明……然后是
苏穆煜赫然看到景桓焦急而英俊的脸庞,自己身处军帐之中。从撩开的幕帘往外看,此时已深夜。
“将军……”
“来,喝点水。”景桓托着他的后背,把水壶递给他。“慢些,别呛着。”
苏穆煜擦擦嘴唇,四肢百骸慢慢从麻木中醒来:“将军受累,我已经没事了。”
景桓显然不放心:“再多歇息一阵子,你可有何旧疾,以至于昏倒?”
苏穆煜偏头思考片刻,喃喃道:“……之前,我为何会昏倒?”
为什么呢……
醒来之前的事儿,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第90章万里江山
烟雨朦胧,暮春时日。回程之路愈发显得遥远,天幕是一块灰扑扑的旧布。
春归的燕剪着尾,快速从雨帘中翻飞而走。
苏穆煜谢绝了邀他入马车的好意,此时骑在战马上回望,行军队伍黑压压一片,在时节惨淡的景致里劈出一条长长的黑疤。
距他上次昏倒,已过去数天。苏穆煜时常回想起那天的情况,又总是抓不住记忆的末梢。他依稀记得有谁在耳边呢喃,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
只言片语已成迷,景桓的担忧倒是挥之不去。大将军滞留人间千年,少年心性偶有表露,但浸淫人世多年,在怎样也泡出了一把名将所不该有的菩萨心肠。
苏穆煜对此挺受宠若惊,他清醒后第二日,景桓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舒适的马车。虽不比都城御用的豪华奢侈,在行军这般艰辛的境况下,也实属不易。
好意心领了,苏穆煜却依然坚持骑马随军。舒适的环境容易让人倦怠,没准儿马车坐得□□逸,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得过且过,一路睡到都城。
未尝不可,苏穆煜曾动摇过,但很快否定了自己。
若说从安如风、冷佩玖的案子来看,时不时记忆混乱、确实可以算作皆因连鸣而起,毕竟自己为他抗下了撕裂时空的魂波。
那最近几次做任务,自己身边没有连鸣之时,昏倒、记忆出问题,又是为什么。
苏穆煜眼睫深深,沉沉地看着前方雨帘。蓑衣加身,雨滴顺着斗笠往下坠。走出大漠后,入眼的绿翠葱茏,姹紫嫣红亦呈繁茂之态。很快他们将回到京畿之地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雍容长安。
一面忐忑、猜忌、思索自己的事儿,苏穆煜也并没忘记此次的任务。景桓将军在入城门之前,便有军马列队恭迎。待入城后,凯旋归来的大将军到了黎明百姓的夹道欢迎。这一切都是景桓曾万分熟稔的场景,甚至皇上会几时召他入宫,心里亦有几分底。
归京后,苏穆煜按约去了将军府。本以为会有妻妾成群等待他,谁知除了府中几个心腹及仆人在门口迎接,愣没有一点胭脂色混杂其间。
苏穆煜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景桓终生未娶,唯一留下的儿子,还是他与府中一侍女所生。估计是激情一夜的种,所以养得也十分随便。对于儿子,景桓本懒得管,一直放在卫青家抚养。直到景桓逝世时,这私生子才四岁。
后来汉武帝念及景桓的情分,便让他儿子继续做冠军侯。当然这已是后话。
苏穆煜算算时间,元狩六年景桓病故,漠北之战大捷,即当下应是元狩四年。那么按此推理,现在景桓的儿子已两岁有余。
将军府中既无孩童用品,也没有丁点小孩哭闹的声音,这怕是早送去了卫青家。
实则景桓本身即为私生子,他的儿子亦是,这么说来命运有时总巧合地出奇。景桓作为臣子,作为将军,为百姓谋福,守万里江山。但回到家中,似也不是一位好父亲。
他没来得及用父为子纲这一套去教育后代,便早已殒命韶华。最后仅留下一点余荫,以造福后辈,算是在生后尽到了一些为父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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