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梦华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子坐怀乱
说着告了礼就要退下,却叫霍启拦了下来,霍启愣了片刻,心里竟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让管家把药送到安和王府,管家依命退下。
霍启目送老管家退出自己的视线,复又望向书案,上面沉香烟袅袅升起,似云似雾,朦胧缭绕。
这药,这药就当是对洛青阳那杯酒的回赠吧。
第7章来访
盛雍的冬日白昼时短,申时刚过天色就已经暗淡,霍启处理完了今日的文书,又闲躺在书房的卧榻上看了会兵书,看着看着思绪就开始信马由缰,他忆起在平凉夏日纵马秋日狩猎的情景,不禁有些想念。此次回京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回西北。
其实霍启这次回京是受了皇命。皇命难违,否则他真可呆在平凉。自爷爷去世后,这盛雍京便成了他不愿思及的地方,物是人非,盛雍繁华依旧,却少了归属感。
想起召他回京的圣旨,霍启不由得冷笑,只因那圣旨里的理由着实荒诞,说皇帝怜悯他在外征伐十年,本是京中贵胄,却久居西北地,如今凉州地区大体安泰,匈奴部虽时有规模小进犯,然不成气候也不足为惧,军中无他也可,遂召回京,一解思乡之苦。加之荆州地区爆发了红巾教叛乱,官军镇压不利,战事已经持续两年,却未见消弭迹象,不仅消耗了大量金银钱粮,还严重影响了荆州百姓的农事,频繁的动乱使得很多当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形成了庞大的流民团,流民是极不稳定的因素,威胁着帝国的安全。
皇帝认为霍启常年征战经验丰富,遂将其召回备用于西南战事,又念及霍启不熟悉西南风俗,故而允许其先在京学习些时日。
只是这一学习便是两月有余,他花了月余便对西南风土有了大致了解,可是书上春秋终究不抵实地勘察清晰明了,兵家最忌讳纸上谈兵。
霍启已经二度上书请求调往荆州,奏折却屡被留中不下,皇帝每日沉迷于炼丹修行,五年来鲜少上朝,莫说朝臣难以一睹圣容,便是宫中的皇子也鲜少见到。
既然现在东宫掌权,他便也能低下姿态将奏折送去太子府,但太子总以将领任命之事需从长计议,而且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不敢妄自决定。一来二去,霍启也大概明白了洛天成的心思。
无非是忌惮他领有西北军。
西北军是霍启一手创建的军队。十年前霍启初到平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击退大举进犯的匈奴骑兵,战争使他察觉到了当时西北主力官军的虚弱,为了长远打算,不得不在当地重新招募义勇。
最初一批军士由他亲自筛选,凡油嘴滑舌插科打诨者皆不得入军营,忠厚朴实家境困难者则优先,力能扛鼎或能应对策的家中人赋税全,是以他军营中的将士多是那忠厚骁勇之辈,朝秦慕楚临阵脱逃者少有。
早年军营里的事霍启事必躬亲,虽然贵为一军统帅,他也坚持跟着士兵一起操练,刻苦的训练加上霍启指挥有方,这支军队很快便展现出能征善战纪律严明的特点,久而久之便把原来的官军淘汰掉了,西北军开始声名鹊起,最后从镇守平凉的一只偏师便成了主力军队。
军队领着公家的粮,但俨然是霍启的私家军,因为霍启在陇山一带大力屯田,此举就使得西北军摆脱了朝廷对军队的最后一道制约后勤管控。那日接风宴上,霍启盛赞皇帝御国有术,殷实的国力为西北军提供了充分的后勤保障的一番话,不过是冠冕之词罢了。
现今急急将他调离平凉只是朝廷害怕他拥兵自重,想削弱他的势力罢了,说什么怜悯他久居西北思念盛雍,为何当年爷爷病危时,他七次上书祈求回京半月,朝廷却以边事吃紧,将不得擅自离军为由,让他来不及见爷爷最后一面。
思及此霍启脸上难得出现了不耐神色,他放下手中兵书,起身踱步于窗前,负手而立,透过半开的窗牖,隐隐有梅花香侵入房内,清幽淡雅,霍启索性全开了窗,将窗外风景尽眼底。
窗外新雪不知何时已至,满埋了早先仆人经过留下的的脚印,天地静谧,唯留院中梅花随风摇曳,浮动暗香。这梅花树还是当年爷爷亲手植的,那红的是朱砂梅,白的叫江梅,红白相映成趣,凌寒独放,成了这冬日里一道别致的风景。
霍启赏梅片刻,便听见院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多年的军营生活让霍启对声音极为敏感,虽说来人的距离还较远,但不妨碍他听得真切,其中一道脚步声他很熟悉,是王管家的,另一道却不知属于谁。
第8章登门
霍启对书房的环境要求很高,所以他的书房被置在了前院单独的一个地方,左边是府中的药房,右边是花园。来客自花园一侧来。二人穿过了月亮门,其中一人果然是王管家,后面是何人却看不清,只见他身裹一件狐白裘,裘白胜雪,头戴一顶淡蓝丝绒帷帽,遮住了容貌,手里握着个暖炉,显然是及怕冷的。
王管家注意到了伫立窗边的霍启,立即停下脚步道安,
“问主子安,安和王府小世子来访,方才老奴见主子榻上小憩,未敢叨扰,故而擅作主张引了小世子前来,主子恕罪。”
说着老管家就要请罪,却被他后面的人扶住了胳膊,
“将军莫怪,是青阳唐突,定要管家领我来这书房。”
洛青阳说着便掀开自己的帷帽纱,冲着霍启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
霍启也不是这般计较的人,摆了摆手示意管家下去沏茶,自己则领着洛青阳进了离书房不远的厢房。
他之所以不愿意在书房待客,一是书房中太多军文,二是霍启心中一直认为书房是很隐私的地方,他不喜欢外人涉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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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书房取暖不好,虽说他在书房呆久了还会觉得燥热难耐,但见小世子身单体薄的模样,又忆起不久前那场轰动了京城的风寒,霍启最后还是领着他去了有壁炉的厢房。
厢房内有卧房外有会客厅,二人刚刚坐定茶已经沏好了。
洛青阳一路走来发现霍府的服用器物十分简单,莫说比不上安和王府,就连一些京中小官的宅府也好过这里,这让他多少有些吃惊。
霍启望着小世子略带惊讶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过仆人手中的茶壶,他斜身亲自为洛青阳斟了茶水,伴着圈圈热气腾升的是阵阵梅花香,仿佛窗外的梅花已经破门而入,在这茶水中盛开。
洛青阳瞬间被这茶的香气吸引,扭头朝霍启轻声道谢,问道:
“敢问将军这是何茶,怎会如何芬芳?”
霍启坐定,将自己的茶也满了七分,解释道:
“这茶名叫梅花蔻,引的是后山上那乳泉里的雪水,用的是院子里刚刚盛开的梅花,盛茶的也是特制的紫砂,故而能完全保留梅花原有的香气。”
洛青阳闻言已端起茶杯,轻吹散水面浮着的茶沫,呷了一口,叹道:
“似乎还能尝出泉水的清冽和雪水的纯净,不知好过我府上那些俗茶多少倍。”
他脸上有些惊喜,有些羡慕,微微张开的嘴因为茶水的滋润而显得湿亮,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茶气蒸腾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霍启望着小世子如醉茶中的模样,心里竟觉得有些可爱,
“世子若喜欢,一会我吩咐管家包些新摘的梅花送到王府上去。”
“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想必这梅花离了后山的泉水,也没有这般好喝了,将军心意我心领了,不敢暴殄天物。”
洛青阳又品了一口,抿了抿唇,继续说道,
“上次青阳偶感风寒就已经让将军挂心,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再要这后院腊梅做茶。”
听到这话,霍启方才忆起不久前王管家去安和王府送药的事,他猜洛青阳此次前来多半为了赠药之事,只是这送药者万万千,一包药也不过小小心意,如何能让洛青阳亲自上门?
果然洛青阳马上又道:
“鄙与将军仅有一面之缘,能得将军挂念,心中甚觉荣幸,青阳左思右想,非得登门道谢不足以答霍将军赠药之恩。”
霍启轻叩膝盖的手一顿,心中已有万千思量,面上却不显。
“何来‘赠药之恩’一说,这京中为小世子送药的人多如牛毛,霍启何德何能能得到小世子亲自登门道谢?”
听完霍启的话,洛青阳的脸烧得绯红,他明白霍启的言下之意,给他送药的人何其之多,难不成他还得一个个都上门道谢?如若仅有霍启一人得此殊荣,那他又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见洛青阳脸上显出些尴尬来,霍启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咄咄逼人,毕竟洛青阳也是一片好意,遂转移了话题,
“此时正是饭点,不知世子可曾用过饭?腹中若是饥饿,我让下人准备饭菜。”
洛青阳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饿,这会茶水渐凉,霍启终于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自带三分韵致,还蕴着几分少见的天真。
“将军莫怪青阳唐突,青阳仰慕将军多时,我天生不足,幼时常年带病,父王为了让我养伤,特地将我送去江南,我喜欢读民间小说,见那传奇里总写到北地荒凉,人迹罕至,却有大漠孤烟,驼铃胡姬,更吸引人的还有御敌守国门的威武大将军,青阳好不羡慕。”
洛青阳有些不好意思,他悄悄瞥了霍启一眼,却见霍启含笑望着自己,心里竟然生出点紧张感,脸不自知的红了一片。可这般情态只换来霍启嘴边逐渐加深的笑意,这让一向口齿伶俐的他都期期艾艾了,
“我,我自幼听评书,书里总说霍将军你就是当世英雄,战场杀敌,算无遗策,实在威风,青阳心里佩服将军,早就有结交的愿望,故而这次寻了个勉强借口,冒昧就来了将军府,唐突之处将军多多包涵。”
因为评书喜欢自己,霍启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世子当真小儿心思。
“能得到小世子的青睐,霍某深感荣幸,只是西北苦寒,气候恶劣,稼穑难成,又有胡努于北方控弦百万,可谓凶险,加上人烟稀少,生活乏味,决计不是没有小世子口中那般。霍某一介武夫,只有些微才,能为国效力已觉万幸,哪当得起小世子如此夸耀,倒是霍某羡慕小世子,江南物华天宝,山灵水秀,乃人间天堂,我心里一只希望能到江南游历一番,却一直未能如愿。”
果真应了那句别人的才是最好的,二人对彼此的生活都羡慕不已。在洛青阳眼里,江南好是好,只是看多了温山软水亭台水榭也早就乏味了。
霍启见洛青阳衣服好奇的模样,便想着可以跟他聊一聊边境生活,
“小世子如若有兴致,我可将在西北发生的趣事儿挑选一二,说出来供小世子娱乐解闷,只是世子来霍府半响,想必腹中辘辘,请让霍启吩咐下人备好饭食,世子今日留在鄙人府中用饭,让霍某尽到地主之谊。”
洛青阳自然乐意,由霍启自己亲口讲出来的军旅生活自然那些说书的真是多了,当即点头应下。
他眼睛微微弯起,表情满足得像只被人挠了下巴的小猫,霍启无意间瞥见,心里泛出点异样,突然想起了数年前,他在狩猎途中遇见的那只侥幸从他箭下生还而后被他养的狐狸。
缘分不可谓不神奇,本来毫无瓜葛的二人,现今竟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了。席间,霍启抛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一贯原则,二人谈笑风生,一些得趣儿的地方更是惹得洛青阳捧腹大笑,全然没了世子风范。
二人用膳毕,天色已暗,霍启命下人包好了新采的梅花,递给管家,最后随着洛青阳一起回王府了。
当晚沐浴后,霍启如往常一般躺在榻上,手中一本闲书,偶然撇过窗外,见忽有小雪至,又有月光如练,一院小梅于朔风中瑟瑟款摆,姿态纤优,惹人爱怜。不知怎的,他脑海中忽现洛青阳的容貌,想起少年肤白眉黛的模样和风流的体态,嘴里不自觉吟出句带着点赞美又带着点轻薄的词来:
“东南妩媚,雌了男儿。”
第9章静安王爷
这日天雪初晴,许久不曾纵马的霍启,骑着爱骑青在京郊游了半圈后,停在了自雨亭前。
自雨含光是盛雍八景之一,自雨亭坐落在水的孤洲上,中间有竹桥架起,与河岸连通。这个四角亭是个全竹亭,用的是闽地著名的刚竹,所以名自雨,意思是它四周有水流下,如雨自来一般。
每至夏季,引不远处清冽的山泉水灌之,亭子四周便被雨帘包裹,能消除暑热,自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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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凉,若有午后夕阳的余晖洒在亭上,亭子周边就有辉芒四射,加上泉水自亭檐泻下,与河中水流击打而水汽缭绕,不管远观近观都有出尘味道,后来为了方便一些达官贵人冬日里也能享受着自雨亭周围的风光,便在亭子地面铺了许多竹管,引温水灌入,使得亭子周围的温度颇高,带着它周围的几丈水域即使冬日最冷时节也不会结冰。游人们如有兴致可在此垂钓、煮茶、饮酒,不失为无聊冬日的一个消遣处。
霍启小时候很喜欢来这个地方,他好动,冬日里总不愿窝在霍府,霍老将军要是得了空,必会陪他来这里钓鱼煮茶喝,爷爷爱喝茶。带着霍启也学得一手好茶艺,又因为爷孙俩早年常在这里下棋,霍启的棋艺也不错。
他将马拴在了岸边的一棵枯树干上,自己徒步去自雨亭,却远远望见那亭中早有人迹,亭中人似也有感应般回过头来,霍启本有一双目,奈何此刻距离过远无法看清。
既然有人先到,霍启未打扰对方的兴致,就要提步返回,却听见亭中有人呼喊自己的字。
“桓宴兄哪里去?既是故友相见,何不来自雨亭一聚?”
霍启脚步一顿,因那句‘桓宴兄’引出记忆无数,多少年没有人这般唤他的字了。
平凉十年,士兵们都叫他将军,只知道他名霍启,谁还记得桓宴是谁,若不是此刻听见,他自己恐都要忘了。
霍启出身那年本朝对南越长达十年的征服战争终于结束,霍老将军自此也功成名退,望着自己第一个小孙子,心中感概不已,希望自小孙子出身日起天下承平,再无战事,故而取名为启,意为一个太平世道的开启,又将霍启成年之后的表字也给定了,桓宴,桓乃大之意,宴乃海清河晏,暗喻政治清明,世道无恙。
往事如烟,物是人非,这天下终没能成为爷爷希望的太平治世。当今皇上在即位的前几年大刀阔斧的改革,许多措施都令天下人耳目一新,但是不久就显露出骄奢淫逸,安于燕乐的本质,或许是朝中的反对势力都被铲除,皇帝逐渐荒怠朝政,使得四夷不察,武备不修,边境祸乱再起,狼烟重燃,这也才有了后来霍启临危受命,远调西北的事。
既然是故友,霍启也不好自去,待进了那自雨亭方认出刚刚唤住自己的故人。故人一袭华服,身后立着三四个貌美的婢子,将手里最后一块香丢进焚香炉后,才拍拍手起身,
“桓宴兄,一别十年,别来无恙。”
他身旁的人也跟着故人起身,向他招呼:
“霍将军。”
霍启望着这人面容熟悉,脑中思索了一会方记起这是他归京时,接风宴上曾用话语调戏于洛青阳的宁和王府的世子,洛舒朗。
霍启微微俯身见礼:
“臣霍启见过三皇……见过静安王爷,见过世子。”
被唤作王爷的人亲手扶了霍启起身,
“你我二人许久不见,这些虚礼,不要也罢,你何必跟我见外?”
说着他又朝后面的婢子吩咐道:
“快去多备一副酒具,将军本是我的至交好友,多年未见,今日自雨亭偶遇,不能辜负了此番机缘,需饮个痛快。”
见对方盛情相邀,霍启也不愿扫了他的兴致。
三人坐毕,婢子将那火炉中刚刚煮沸的美酒斟满了三人的酒杯,亭中本就酒香四溢,这下更是酒气大盛。那王爷举杯,其余二人也跟着举杯,待三人痛痛快快满饮了几杯后,霍启才缓缓问道:
“十年未见,王爷一向可还安好?”
那王爷举着手中酒杯缓缓饮了一口,苍白的唇色并没有因为热酒而染上些许血色,他自嘲似的摇摇头,
“桓宴兄见吾今日之体态方知这十年我过得并不好,这盛雍城里,又有几人是过得好的?”
“王爷说笑了,盛雍是京都,云集天地华,龙气蒸蔚,自然样样都很好。”
“哈哈哈,本王还是习惯桓宴兄唤吾天慎,这王爷王爷的,当真是陌生得很啊。”
“王爷说笑了,这已经不是十年前,况且尊卑有别,王爷乃皇亲贵戚,我怎敢直呼王爷名讳。”
霍启的话让洛天慎沉默片刻,修长苍白的手指在酒桌上扣了三扣,桌中炉上的就还在咕噜咕噜的沸腾,等了许久,才听见他接话,带着点叹息意味:
“桓宴当真变了许多,变了许多,咳咳咳,咳咳咳。”
听见洛天慎的嗽声,旁边的婢女立即呈上一块丝帕来,洛天慎掩了嘴唇,好一会才缓过来,这边洛舒朗为他斟了杯热酒,洛天慎接过酒饮了,又自缓片刻才好,只是脸色又白了些,似乎和岸上的白雪一个颜色。
霍启见他这副模样,响起自己平日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不禁问道:
“王爷的身体竟然这般不好?”
又见他接二连三的饮酒,不劝他:
“既是身有不适,王爷还是少饮的好。”
洛天慎摆摆手,
“无妨,无妨。”
坐在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洛舒朗把话接了过去,
“霍将军有所不知,王爷体质阴寒,每到冬日全身便寒冷难御,饮热酒才能好些。”
宫中皇子虽算得上娇养,可从小也会习御射,身体断不会虚弱到这种地步,况且从前的洛天慎弓马娴熟,武艺也不错,身体自然是极好的,看来那些流言倒也有几分真。
洛天慎见霍启蹙眉思虑的样子,自己率先解了他心里的疑惑:
“坊间传言本王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致使身体渐渐损坏。这传言所言不虚。”
这番直白的话吓得旁边的洛舒朗一惊,叫道:
“王爷怎可……”
静安王抬起右手制止了洛舒朗劝阻的话语,眼神直直望向对面坐着的昔日好友,目光里三分怨恨,三分虚弱,剩下四分则是满满的期待,
“桓宴如此聪明,不会猜不到这下毒之人是谁吧。”
霍启没有接话,许久才听见‘洛天成’三个字从静安王口中切齿而出。
第10章话当年
水天之间突然飘起了小雪,自雨亭周围雾气缭绕,天地素白,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霍启的记忆被拉回了十几年前。
依旧在自雨亭,洛天慎、霍启及京中贵胄子弟们个个锦衣华服,手执折扇,高肥的骏马由仆人们拴在一旁,他们则游乐自雨亭,言笑间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春日里的水明媚,美不胜,年轻的公子们有感于如画江山,一些人情不自禁的吟诗赋词,另一批人则配合着执笔而记。
清风徐来,水微漾,迭荡千波,自雨亭里有高谈论阔笑声朗朗,洛天慎临水眺望这江山景色,叹道:
“吾若有一日能握这江山于手中,定珍之,爱之,惜之,让如梦江山千载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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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拢折扇,偏过头看立在身侧意气风发的霍启,向他承诺:
“到时候,吾便让桓宴兄做丞相,居百官之首,处万人之上,与吾共治出盛世春秋。”
霍启负手而立,临于江上,风撩起他耳侧的碎发,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他目光炯炯,胸中似乎有万千豪情翻涌,听到洛天慎的承诺,应道:
“天慎兄良善德仁,又胸有沟壑,必能握玺为龙,霍启才微德薄,只求能在朝堂中谋一官半职,立于庙堂,用胸中半点墨水,参知政事,如此便是我大幸矣!”
那时朝中太子之位争夺甚为激烈,霍启与洛天慎早因诗文结交,二人均是腹有诗书之人,气味相投,彼此引为知己,自然算是洛天慎阵营里的人,他的立场基本代表着霍家的立场。
霍家世代为将,霍老将军是国之重臣,霍氏一族的势力正如日中天,霍启对洛天慎的支持无疑给了本就背景雄厚的洛天慎一个更大的砝码,一时内三皇子洛天慎即太子位的传言在盛雍甚嚣尘上,几能乱真。
霍老将军戎马征战,倥偬一生,早就厌烦了战争的血腥残酷,对这个自幼父母双亡由自己亲手抚养的孙子疼爱至极,虽让霍启文武兼习,但更多的希望他能偃武修文,将来高入朝堂,远离江湖,做一个文臣。
霍启自然没有让爷爷失望,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文武兼长,五岁识千字,六岁赋诗歌,八岁作成千字文,而今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名满雍京,有才子的美誉了。
霍启最佩服史书上那些居于帷幄却能控御天下的人物,他自认胸有春秋,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将来若能高居朝堂,定能一鸣惊人,为皇帝出谋划策,开出万世太平。
他虽出生在武将之家,心中却不太喜欢从武,喜欢话风月,描丹青,希翼的是文人墨客的那套风花雪月。
然而世事如戏。
十年已过,曾经风流激越热血满腔的少年,如今一个成了寡言少语的将军,一个成了体弱闲散的王爷。
自洛天慎说了那番话后,三人均沉默良久,心里都自有一番思量。
亭外的雪越来越大,强劲的风将飞雪带进了自雨亭,洛天慎伸手接住眼胸前飘过的一片雪花,漂亮的白色晶体触到指间温度后瞬间融化,化作一滴水珠,落到地上。
静安王摩挲一下手指,眼神飘忽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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