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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豆
这是她第一次坐小车,车座上很干净,铺着真皮的坐垫。她置身在一个奇妙的空间之中。她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坐上小汽车。小汽车又干净、又漂亮又拉风,是有钱和富裕的象征。她头一次坐上了小汽车,车的后备箱放的却是杨文修的尸体。
车行到半程,到达关山镇,姨父招呼司机:“辛苦了辛苦了,这已经两点多了,先吃个午饭再赶路吧。估计你们也没吃饭。”
他们走进一家看起来很豪华的饭店。大门高大阔气,大厅贴着亮晶晶的地砖。她踏进这样的门,浑身被一股奇异的暖流贯透了。她从来没有在饭店吃过饭,那是有钱人才会去的地方,她头一次踏足饭店,身后的汽车里却停放着杨文修的尸体。
姨父是银行工作的,显然是常来这种地方,驾轻就熟地坐下,招呼服务员点菜。
点个啥?
姨父说:“回锅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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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凤尾、凉拌折耳根、再要个香芋粉烧肥肠。这什么蚂蚁上树。”
“不喝酒了吧?”
“不喝不喝,还开车呢。”
“那要两瓶饮料吧,有什么来什么。”
杨鑫忐忑不安地听着他们点菜,心想,这么多菜,得多少钱呀!她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只在小镇的饭馆子吃过凉面馄饨包子什么的。她可不敢来这种地方呀,老觉得服务员会看她灰溜溜的,将她像驱狗一样驱出去。
菜一道一道上了。
汤鲜肉亮,全是大盘装的,器皿雪白。吃饭的碗碟一套,颜色也雪白。吃饭有个碗就行了,干啥还弄个小盘子呀?
她悄悄看别人,原来小盘子是用来盛放食物残渣的,小碗是吃饭的。
菜上了七八道。
她越看,心里越不安,心想:不会要我付钱吧?爷爷不在,万一他们找我要钱,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呀。
她有点不敢动筷子,怕吃了,人家会找她要钱。我不吃,反正是你们吃的不关我的事。
姨父唤她:“吃啊,咋不吃啊?快吃吧。”
她经不住催促,勉强动了筷子,心里安慰自己:不怕,反正也不是我提出来要在这吃饭的,是姨父在做主,应该是他付钱。让他回头去找我爸妈要就是了。
饭菜真的很好吃。
她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喜欢吃那个香芋粉,小心翼翼地瞄着盘子,偷偷夹了一筷又一筷。她刚失去了挚爱的爷爷,她应该伤心,应该哭,应该食不下咽,然而此时事实是她食欲旺盛,恨不得把那一盘子菜通通喂进嘴里。
若干年后,当她长大成人,离开小镇,去往城市。当她出入饭店街头,品尝到许多美味的食物,一切一切的幼年记忆都成过眼烟云了,包括曾经陪伴她的杨文修。她却永世不能忘记那天的午餐。
她是在那一天知道,人是有多可怕的。
人在食物面前如何低头。对食物和幸福体验的向往可以让你忘记感情,忘记尊严,忘记挚爱和死亡。因为贫穷而卑微,因为卑微而愈发渴望幸福。
走出饭店,她忐忑地想:还好没让我付钱。
他们冒着雪赶路。
火化花了三个小时,她站在殡仪馆中,听着焚尸炉发出巨大的响声。她挺好奇焚尸炉是怎么焚烧的,为什么有这么大响声,恍恍惚惚听人家讲,人体不好烧,好像是先用什么机器将人剁成一块一块的,剁成碎肉,然后推进焚尸炉里焚烧。她脑子里想象那画面,就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她心想:爷爷可能也被剁成一段一段的了,好在死人无知无觉。
三个小时候后,杨文修化作了用红色布袋子装着的一小包骨灰。
姨父把骨灰给她:“你抱着吧。”
殡仪馆用车送她们回村里,出门的时候,殡仪馆里放曲子送行,竟然是一首二胡曲《梁祝》。她坐在车子上,看着汽车驶出门外,心里纳闷地想:这跟梁祝有什么关系吗?
回程的路上,雪下大了。
汽车轮子一度陷进了泥坑,几个男人下车推车,折腾了好久才推出来。这一路颠簸了有四个小时。杨鑫抱着那包小小的骨灰,听司机聊天,说:“你们知道骨灰是啥样的吗?骨灰其实不是粉末状的,人身上骨头硬,根本烧不了那么细。叫的是灰,其实就是一包骨头渣。”
杨鑫听了,将信将疑,她悄悄打开怀里的骨灰瞧,的确是骨头渣,一厘米大小的,颜色灰白,上面仿佛还有干涸的血。
☆、去路
不知道农村为什么这么热爱吃。结婚请客吃,死了人请客吃。丧事本是哀伤的,然而实际场面,热闹的跟过年也差不多。女人们忙着办席,孩子们欢快地跑来跑去,嘻嘻哈哈追逐。杨鑫心里想,也许是因为人太怕死了,所以故意把死亡渲染的热热闹闹,来掩盖死的凄凉。
亲戚邻居坐了满院子,杨鑫不爱见人,钻在屋里,锁着门看电视。罗红英开门进来,埋怨她:“你怎么净在这里呆着。你大姨、小姨,姑姑舅舅,他们全都来了,你不出去打个招呼,人家说你没礼貌。”
杨鑫不情不愿站起来:“我跟他们又不熟,去说啥呀。”
罗红英说:“不熟也要去。亲戚都来了,你关在屋里成什么话。”
院子里都是人,都在聊天,杨鑫出去叫舅舅、叫大姨,被挨个挨个的问学习,问考试。席上还有个男孩子,看着很高,十八九岁的样子,跟大姨坐在一起,模样很陌生。杨鑫心里纳闷,这人是谁啊,她不记得大姨有这么大的儿子啊?亲戚们都在外打工或求学,她好些表兄弟表姐妹们都认不得了。正感觉怪怪的,罗红英却给她介绍了:“这你大姨再婚,男方那边的孩子,以后见面你也要叫表哥了。别不懂礼貌!”
杨鑫心说:“认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谁那么上赶着就叫表哥啊。”
罗红英看她神色,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们应该认识的呀?都一个学校里念过书的,小学同学。他叫陈进南。”
杨鑫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恍恍惚惚地想起了。
陈进南?就是那个偷饭盒、偷乒乓球拍的陈进南?完全不像啊。她记得陈进南高高的,黑黑的,板寸头,跟个刚还俗的和尚似的。大姨旁边这男孩子不黑,脸长得还挺端正,有点帅气,剪了普通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身上穿着夹克。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看起来挺安静的。
她想起上次分别,陈进南去浙江见世面了呢。
杨鑫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罗红英指着她冲大姨笑:“她近视眼!刚才八成是没认出来。”
大姨笑着说:“可能不认识。鑫鑫学习好,我们家这个在学校成绩不好,留了好几年级,就算一个学校也肯定玩不到一起。”
罗红英说:“哪,肯定是长大了不好意思了,以前肯定认识的。我都记得她说过,说学校有个大个子的,不就是说的陈进南嘛!进南以前上小学时多高啊,全校数他最高,比老师还高。”
“进南现在出息呀。”
罗红英夸:“比小的时候长进多了。”
大姨也说:“这孩子肯吃苦。跟他爸学手艺,能赚钱了。那一般的孩子比不上。”
杨鑫从众人的言谈中得知,陈进南这两年出息了。他不傻了。或许他本来就不傻,他智力其实并不欠缺,只是小时候特轴,一根筋。他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穿着打扮还挺帅,只是仍然少言寡语。亲戚们说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鑫想:大人们眼里,小孩子自己会长大。不管幼年的时候多么可怜多么悲惨,只要长大了,他们都会一副欣慰的口吻谈论:终于出息了呢。可孩子究竟经历过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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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伤痛,他们却是毫不在意的。只有小孩子自己会记住,甚至成为一生的阴影和伤疤。他们只会夸陈进南长大了,谁在意他曾经流过的眼泪呢。
杨鑫打过招呼,没话说,便回屋里看电视了。
其实电视不好看,放的全广告,一个节目都没有,她只是麻木。除了盯着电视屏幕看,也不知道干啥了。
外面在摆酒席。
罗红英敲门,说:“你饿了吗?”
杨鑫说:“不饿。”
罗红英说:“肚子饿了忍一忍,咱们家里人不急,等把客人送走了再吃。实在不行去厨房先拿点果儿吃。”
“知道了。”
罗红英接着去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杨鑫很烦有人来打扰她。她把电视音量调小了,高声道:“门不能开,有人睡觉呢。”
外面又敲了两下。
烦死了。
她脾气变得特别容易暴躁,对一切人都没有耐心,懒得应付。一脸不爽地打开门,她火气冲冲:“谁呀,都说了有人睡觉。”
陈进南站在门口,有些不安说:“我听到你在看电视……”
杨鑫皱着眉,放他进屋,再次将门反锁:“我以为是什么亲戚喝醉酒了乱敲门。呆会有人叫别开门,我把门反锁了。”
陈进南讪讪说:“哦。”
杨鑫指了墙角的凳子:“自己搬凳子自己坐,我不招呼你了。”
陈进南有些不安,自己找了凳子坐下。他看杨鑫,杨鑫不说话,眼睛看着电视广告,小小的面孔很冷漠。她五官长的小巧致,目不斜视,像只骄傲漂亮的孔雀。有种看不起人的神气。陈进南感觉她变凶了,没有小时候那么软糯好相处,心里便有点忐忑。
他不知道说什么话,便陪着她看电视。
屋子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只有电视屏幕发着蓝光。默坐了一会儿,陈进南掏出手机。是一只小小的、蓝色的诺基亚3310。屏幕特别小,晚上几乎看不清字,他使劲把头低下去,总算翻出了电话本。
“你手机号是多少啊?”
杨鑫斜眼瞥了一下他手机,心里嫉妒地想:陈进南个小学没毕业的笨蛋都用上手机了,她这么聪明,还连手机都没摸过呢!她觉得自己很惨,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连陈进南都要嫉妒了。
“我没有手机。”
她不肯暴露自己的心思,假装不关心:“我妈说上高中再给我买。我同学都没有手机,我买个手机给谁打啊。”
陈进南听她抱怨没手机,立刻伸出手:“我的手机给你,你要吗?”
杨鑫听到他这句,心中一动:“你说真的?”
手机是挺贵重的东西,她知道一般男孩是不会给女生送手机的。陈进南这么主动,应该是对她相当有好感。被人喜欢宠爱的感觉总是让她特别心动,对陈进南的嫉妒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看一看。”
她声音突然开心了起来,放下了遥控器,转身对着陈进南,从他手里拿起小手机研究。手机看着小,拿上去沉甸甸的。
她仰头,故作天真:“看着是新的呀?”
陈进南看她不凶了,心里也轻松了起来,说:“上个月买的。”
“多少钱?”
“八百多。”
“好贵呀。”
陈进南一脸老实样,说:“你想要就拿去嘛。”
杨鑫摸着那小手机爱不释手:“你真的肯给我?你爸不骂你啊?”
陈进南说:“你拿去嘛。”
杨鑫歪着脑袋说:“你说你爸一有钱就给女人花,你跟你爸学啊?”
陈进南被他这句堵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杨鑫心里隐隐快乐,感觉自己欺负了他,有种成就感。她低着头一边暗暗笑一边按手机键:“我不要你的手机,我就玩一会,试试好玩不好玩。”
陈进南觉得她古灵怪,像个小妖,一会冷漠,一会凶巴巴,一会又活泼俏皮,不管是哪种态度,都能让他忐忑心跳。他也有点开心了,说:“你玩嘛。”
杨鑫问:“你的电话是多少?等我以后买手机了可以给你打电话。”
陈进南报了个数字,她找了纸笔来记下。
“你有qq吗?我听说他们好多都玩qq。”她凑到他膝盖前来。因为他太高了,像条狗儿似的蹲着,举了手机给他看:“是不是这个企鹅?我点一下就进去了吗?”
“嗯。”
她开心笑着:“我看一下你有几个好友呀?”
陈进南有些羞涩。她点进好友列表查看,乐了:“你才一个好友呀,人家都有好多好友呢,你这么少。”
陈进南脸红说:“那是我爸爸。”
人家买了手机,注册qq号,都是千方百计想加漂亮女生,结果陈进南只有一个好友,还是他爸爸。杨鑫要笑死了。
陈进南说:“我爸爸也只有我一个好友。”
这父子俩笑死了。
陈进南说:“你要不要,我帮你注册一个账号。”
“我没有手机,可以注册自己的账号吗?”
“可以的。注册了,只要记住账号和密码,你也可以用别的手机登。”
陈进南拿过手机,要帮她注册。杨鑫想看他是怎么注册的,便伸长了脖子瞅。手机太小了,屋里黑咕隆咚又看不太见,她像王八似的伸长了头,踮着脚怕向后跌倒,双手抓住陈进南的膝盖裤子。
陈进南念书笨的要死,操作手机倒是溜的不行,双手按的咔咔咔的。
“你叫什么昵称?”
“就用我名字。”
“你不改呀,可以用别的名字的。”
“不改,就用这个。”
陈进南说:“哦。”
杨鑫看着他按键如飞,好奇说:“你会拼音吗?”
陈进南小声说:“打的慢,老是容易打错。”
杨鑫看他,果然在输入拼音的时候速度就慢下来了。杨鑫两个字的拼音他半天打不对。好在错了几次,他最后还是不要人指点,自己打出来了。
杨鑫连忙说:“我把账号和密码也用本记下来。”
陈进南说:“我加了你的好友,点了通过,现在咱们是好友了。”
她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呀。”
陈进南见屋子里太黑,问说:“咱们要不要开灯啊?”
杨鑫看着手机,说:“不开,开了待会又有人要敲门,烦死了。”
因为亲戚多,家里睡不下了,陈进南说家里有空床,让杨鑫去他家睡。杨鑫挺想去的,又怕罗红英不许,结果因为家里实在人多太挤了,有两桌亲戚要打牌,凑赌局。罗红英巴不得她去别家睡。杨鑫便上带上牙刷和睡衣,跟陈进南走了。
“你为啥怕你妈不同意啊?”陈进南小心问她。
杨鑫说:“我妈不许我跟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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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
陈进南小声说:“哦。”
陈进南打着手电筒,两人沿着曲折的小路走着。村里路难走,一个坡接一个坑,电筒的光又暗,月光像是被揉碎了撒在地上。风特别大,路两边堆的都是雪,回到家里,鞋子全是泥,两条腿也被冻的冷冰冰。陈进南说:“你要不要烤火啊?”杨鑫说:“不烤不烤,我想上床。”
杨鑫在门外跺跺脚,用个竹片刮了刮了鞋上的泥。她见房子黑漆漆的,家里仿佛没人,好奇问:“奶奶呢?”
陈进南脱了脏鞋子,换上自己的旧拖鞋:“奶奶最近在我二爸家住。”
他爸爸则在杨鑫家打牌,八成是不会回来。今晚只有杨鑫和陈进南两个睡了。
杨鑫进了屋,坐在沙发上,陈进南很快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用盆子端过来。
“洗脸洗脚吧。”
冰冻的双脚泡进温暖的热水里,浑身的血液都通畅了。陈进南给她擦脚的帕子。
光脚悬在地上,她没有鞋穿:“我咋上床啊?”
她自己的鞋子脏了,进了泥水,刚洗过的脚不能穿。陈进南去给她找拖鞋,找了半天,只找到两双他爸的旧拖鞋,都是脏的。干活的人衣服鞋子就那样,随时都是泥,穿不了干净的。
家里没有新拖鞋,陈进南也不好意思让她穿脏鞋,怕她洁癖会嫌弃。陈进南红着脸:“要不我背你过去吧,反正隔壁屋也不远。一下子就过去了。”
杨鑫感觉怪不好意思的,陈进南来到沙发跟前,背对她蹲下。她有点脸热地伸出手,抱住他肩膀,整个人趴到他背上。陈进南个子高,身体结实,轻而易举地背起了她,几秒钟就把她背到了隔壁屋,放到了床上:“你先坐着,床单是刚才铺好的,我去给你抱被子。”
他抱了被子来。
杨鑫躺在枕头上,把被子严严实实盖着,只露着一双黑色的眼睛。陈进南把手机给她:“你晚上拿着玩吧。”
杨鑫有点感动,觉得陈进南真的对她很好:“你晚上不玩呀?”
陈进南说:“你玩嘛。”
杨鑫有点高兴,她确实睡不着,好想玩手机呀!陈进南手机上装的有一款贪吃蛇游戏,她吃饭前玩了一次,还没玩够。
她把枕头垫高,兴致勃勃坐起来玩游戏。
陈进南说:“你等着。”
他出去了一会,忽然抱着一只肥肥的大橘猫过来,放到杨鑫床上。杨鑫一看到猫,特别兴奋:“哎呀!你把它抱来啦!”
陈进南说:“它陪你睡觉。它可暖和了。”
杨鑫特别爱猫。
橘猫对陌生人有点抗拒,猫着脑袋东张西望,鬼鬼祟祟想逃跑。然而本质是个很随便的猫,杨鑫抱着它撸了一会毛,它就不跑了,乖乖钻在被窝里。可能是因为外面太冷了,它也知道被子里暖和。
陈进南说:“它身上没跳蚤,我爸爸经常给它除虫。它很温顺的,就是胆子小,见到陌生人就要躲。你只要摸摸它它就听你的话了。”
杨鑫开心说:“你家的猫真的好可爱啊。”
她抱着猫玩手机,陈进南一会问她饿不饿,渴不渴,杨鑫说不饿不渴,陈进南便去自己洗脸洗脚拾了。
杨鑫玩游戏玩的兴奋:“陈进南,你快来帮我看看,为什么我这一关老过不去啊!”
陈进南洗完了脚过来。他将带水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弯腰站在床头。杨鑫把手机举给他:“你帮我看看,这一关是怎么过的。”
“我试试。”
陈进南接过手机。他太高了,杨鑫看不到,使劲拽他:“你坐下,你玩让我看一看,我看你是怎么玩的。”
陈进南坐在床头。
手机小,杨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你挺会玩的呀。”
陈进南跟他爸在外面干活。特别辛苦特别累,唯一的娱乐,就是偶尔空闲拿出手机玩贪吃蛇。他常常可以一玩就是一个小时,甚至不吃饭。生活太枯燥了。
“原来是这样的啊,我知道了。你再玩下一关。”
陈进南说:“我去把厨房和外面的灯关了吧。”
杨鑫点头:“你快去。”
陈进南去厨房关了灯,回来继续陪她玩贪吃蛇。他玩的好,杨鑫便一直看他玩。她怕他干坐着会冷,把被子让了一些给他,让他盖着胸口和腿。
后来就有点困了。
她抱着猫,神恍恍惚惚的,两个眼皮子像打架,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我要先睡了,不跟你玩了。手机呆会放在枕头边,我设了闹钟。”
陈进南困的要死,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半夜,杨鑫感觉身边有人,才意识到她和陈进南睡了一张床。陈进南躺在床边上,一条腿还悬在床外,枕头枕了一半,被子也只盖了一半,估计是玩着玩着忘记了。她感觉不自在,但陈进南睡的很熟,呼吸带着细细的鼾声。杨鑫感觉他人傻愣愣的,也没什么恶意,不好意思叫醒他,也就往床内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让出位置来,闭了眼继续睡。
后半夜降了温,梦里感觉到浑身冷,她睡糊涂了,感觉旁边有体温,也想不起是谁,只是本能地将身体靠过去,偎依着抱住对方。抱了一会,对方好像也感觉到了,伸出手也抱着她。
她被搂到一个非常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好像睡在一张铺着席梦思和电热毯的大床上。
从来没有过这么温暖的怀抱。自从五六岁记事以后,梦中再也没有过温暖的感觉了。记忆中的睡眠,不是父母在吵架,就是爸爸在抽烟,或者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真心的呵护。她感觉真幸福,真希望能永远像这样。
大笨蛋陈进南,也有他的好,是别人都没有的。
只有一床被子,盖不太严,陈进南被冻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了搂在他胸前的杨鑫。清醒了一会儿,他连忙下床,从别的屋里抱了一床厚点的被子来给她盖好,悄悄回自己屋里去睡去了。
杨鑫考虑自己的将来。
爷爷去世了,春狗和罗红英会留在家吗?好像不太可能,她爸妈不想在家务农。留一个人在家,他们夫妻分开了又容易吵架。跟爸妈去城里吗?她挺想去城里读书的,可是城里念书又限户口。
她隐约听春狗的意思,是想让她住亲戚家。她很讨厌,不想住亲戚家。如果爸妈真的要走,她心想:我可以住陈进南家吗?陈进南跟她一个村的,也算一半亲戚吧。主要是陈进南对她挺好的,陈家房子也很整洁,她挺想住陈进南家。可以让爸妈每年给陈进南的爸爸拿点生活,陈叔叔肯接受吗?她已经十二岁了,不需要人照顾,只是有个去处。
她试探陈进南的意思,陈进南当即点头说:“当然可以了,只要我跟爸爸说,我爸爸会同意的。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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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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